天空陰雲密布,細密的冰雨如牛毛打在身上,又如細小的尖刺戳得隱隱作痛。

謝止礿右手口子崩出鮮血,他狠狠一握,傷口隨即崩開,豆大的血珠竄出來,粘連成線,形成刀鋒形狀。

“破!”

他以三魂七魄為引,用淨化之力硬生生破開黑霧。

黑霧被其衝散,一枚劍尖自霧氣撥開之處衝來,直逼帕卓麵門。

帕卓眼睛微眯,嘴角一勾,身形立刻化成黑霧散開,而宋弇昏迷的身體就被擋在他眼前!

謝止礿硬生生停下攻擊,這一停滯便被帕卓抓住了把柄。帕卓身形化作巨型鐮刀,“嘩”地便朝謝止礿割來。

不好!

謝止礿下意識地抬起胳膊護住頭頂,隻聽“蹭”的一聲,鐮刀被一事物彈開。想象中的疼痛沒有來襲,謝止礿睜眼,便見傀儡娃娃擋住了這攻擊。

他猛地轉頭,隻見薛蘊之躲在被燒焦的柱子後邊,操控著傀儡娃娃,朝他擠眉弄眼。

沒想到之前在街市買的傀儡娃娃竟然真的有了用武之地。

這個傀儡娃娃是以銅與木製成,在黑霧的刮擦下發出“嘶嘶”的銳利聲。不同於肉體凡胎,傀儡娃娃感知不到疼痛,便莽著股勁朝帕卓攻擊。

“破銅爛鐵也想攻擊我。”帕卓嗤之以鼻。

他說得也沒錯,傀儡娃娃雙手拿匕首,刺向他的時候如同刺到沙子,除了將他身形衝散了些並無別的用處。

薛蘊之探出腦袋,看似囂張實則已嚇得後背濕透,虛張聲勢道:“打的就是你!”

說完這句話被帕卓狠狠一瞪,便又嚇得縮回了柱子。

帕卓手臂化作利刃,對這煩人的娃娃十分不耐,正要砍下時,脖子突然被一東西狠狠勒住。

柳弦月站在他身後說:“傀儡娃娃弄不死你,那這定做的鎖魂線呢?”

這白色的絲線是柳弦月煉來專門對付帕卓的鎖魂線。用火反複烤製牛筋,反複拉長,最後變成頭發般細密,再附上神魂師的神魂。這原先是扣扒用來殺魂的武器,現在帕卓變成邪祟,這東西自然可以成為他的天敵。

帕卓脖頸被她勒著,卻露出詭異的笑容:“火候差多了!”

說完身形暴漲,柳弦月馬上將手中鎖魂線全部纏繞在帕卓身上。可帕卓邪祟之力過於張狂,她被鎖魂線勒得滿手都是血,而黑霧眼看就要衝破魂線!

“柳姑娘!快放手!要被反噬了!”謝止礿看其情況不對,立刻喊道。

柳弦月死死盯著帕卓,咬著下唇不肯放手。

不行,已經完全聽不住勸了。

謝止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柳弦月如倒拔垂柳般抱走,她死命掙紮,手腳並用地往前撲:“不行,我就差一點,差一點就能把帕卓殺了!”

“差遠了!”

“可是,可是我的爹娘,我的哥哥……”柳弦月已帶上哭腔。

魂線自她手上脫落,一瞬間,黑霧便如火山噴發般朝天空撲去。

帕卓的聲音變得更為怪誕,像是在泥潭裏發出的泥濘聲音:“都去死吧——!”

“我的老天。”薛蘊之看著帕卓變成的形態,嘴張大的幾乎能生吞下一個雞蛋。

魂歸發出尖嘯,因強大邪祟的壓製力使它痛苦不堪。謝止礿兩手握住劍柄,緩緩輸入靈力安撫,同時看著天上黑霧環繞的宋弇,盤算著如何救下他。

宋弇旁邊的帕卓變為了巨大的黑蛇,比謝止礿召喚出的黑龍還要大上一圈,幾乎比整座天葬山還要大了。

天空變成了血紅色,而黑蛇映在血紅色的蒼穹下,宛若於末世吞噬萬物的邪神。

它每甩動一次尾巴,整座山便會劇烈搖晃,甩了幾次,山體便已出現裂縫,岩石紛紛“轟隆轟隆”落下。

站於最上方的謝止礿等人自然更不好受,扒著柱子不敢動彈。

“咱們要是一直不動,它會怎麽樣?”薛蘊之緊閉眼睛問道。

不過帕卓很快便身體力行地給了它回答。

“轟!”

蛇信橫掃薛蘊之所抱柱子,薛蘊之本能矮身,後接左邊翻滾,這才堪堪逃過一劫,等清醒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麽後嚇出一身冷汗。

黑蛇吐出蛇信,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所到之處皆被它破壞成了一道溝壑。而蛇信兩邊甩出的毒液也將地麵腐蝕出了一個個小池塘般的沼澤。

這意味著他們躲的地方將會越來越少。

不能再躲了,當斷則斷。

謝止礿摸著袖中的黃符,掂量著勝算,然後大步跨出,直麵蛇的複眼。

巨蛇興奮擺尾,豁然張開大口,尖牙鋒利,毒液又腐蝕極強。口中惡臭難聞,又似有哭聲傳出。

這哭聲並不止一重,而是多重聲音混雜。

淒厲,哀怨。

“帕卓,你吸納了你世世代代祖宗的邪祟,便也將千千萬萬之人的怨氣吸了進去。”

“那又怎樣?”

“我相信物極必反,你信不信?”

帕卓狂笑:“這時候你還在跟我說這虛頭八腦的東西,謝似道為何有你這般呆得像木頭的徒弟?”

說完便狂吐一口黑霧。

謝止礿雙腿並立,以魂歸相抵。

黑霧衝力將他衣袍吹翻,雨橫著飛出,竟都落不到他的身上。

一黑一白光芒相衝,謝止礿被擊退飛出半尺。

隻要魂歸光芒有減淡的跡象,他便添一張增強靈力的黃符上去。

一張,兩張,三張……

謝止礿口中溢滿腥氣的血味,手中終於隻剩最後一張。

“嗚——”

帕卓神識內有號角聲起,邊境的鐵蹄正試圖衝破他設下的結界。

炮火衝擊,卡木珍的扣扒們皆去阻攔大梁的士兵們了。

帕卓失去了與他們周旋玩樂的興趣,聲音一冷。

“你們大梁的皇帝,不要命了。”

說完黑霧衝擊竟比之前驟升百倍!

十日前,皇帝寢殿。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太監高興地跑到殿外叫道。

梁景帝已昏迷多日未醒,幾個太醫輪流照顧他。內閣的幾個重臣們下了朝便守在他的身邊。

如今聽到他醒了,皆喜極而泣,擠著問貼身太監何時能進去看皇帝。

太監頓了頓,道:“諸位大人都隨我來。”

梁景帝如今已瘦得像個骷髏,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再也尋不得。

他靠在床頭,透過重重黃色幔帳問道:“羌族那邊如何了?”

“陛下,路途遙遠,還未有回音。”

“不能再等了。”梁景帝說著說著便又咳了起來,“現在,立刻,傳朕的口諭,直接突圍,十日內,我要看到大梁的旗幟升在卡木珍的城牆。”

“陛下!就算現在傳口令,花費時間也不止十日啊。”

“減少時日是你該考慮的事情。”梁景帝沙啞道,“不管要累死幾匹馬,幾個人,快馬加鞭,給我送過去!”

謝止礿難以承受帕卓突然發力的衝擊,即刻被彈飛出去,他半撐在地上,胸口處像吞了石頭般窒息。

中間毫無停頓,眼看洪水般的一重黑霧又要襲來!

“叮——”

黑霧被烈火吞噬,而此刻站在謝止礿麵前的是紮著麻花辮的少女。

柳弦月的一身衣服也早已襤褸,她在那黑霧攻擊下呼吸已變得孱弱,卻依舊強著頭,身體繃得筆直。

天上的雨突然變成了雪,如鵝毛般越飄越大,很快地上便積了薄薄的一層。

她說:“謝公子,你還記得住持收留我時說了什麽嗎?他說,我是大梁化劫的一個棋子,如果他所言非虛,那我的用處便在這了。倘若大梁要靠你與懿王救,而我救了你們,我的任務可能就結束了。”

“你在說什麽?!”謝止礿瞳孔驟縮,伸出手想要攔住柳弦月,卻疼得又立刻摔倒在地。

帕卓竟然被她硬生生地控製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而天上白雪參雜著晶晶亮亮的東西,並非單純的冰珠也並非單純的雪,是柳弦月的魂魄碎片。

這是羌族的獻魄儀式,獻祭自身以獲得更強的法術。

柳弦月繼續說:“你們大梁死活我管不著,但我就想讓帕卓死。謝止礿,你聽好了,我的命都給你了,你一定要殺了帕卓,這是我唯一的願望。我殺了很多人,我知道我很壞,我在逼你,但除了你,沒人殺的了他了。”

謝止礿崩潰:“你在說什麽啊,你之前已經救了宋弇,你幫他扭正神魂了不是嗎?”

柳弦月未回,背影決絕。

她踏上骷髏塔,直麵帕卓。

然後舉起八寶銅鈴,吟唱著古老又神秘的咒語。

天上已開始下起了暴風雪,狂風暴雪迷住了謝止礿的眼睛。

風雪間隙,他看到黑霧的形狀漸漸縮成人形,而他身體受的傷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暴風雪停了,雪又變得很輕慢,很柔和,像墜落凡塵的仙子。

而柳弦月也如斷弦的風箏般墜落下來。

“柳姑娘!!”

薛蘊之踏著厚厚積雪,奔向柳弦月。

可雪太深太厚了,他走再快也趕不及接她。

柳弦月掉進了雪裏,鮮血自她身下暈開,像是雪地裏開出的豔麗花朵。

白茫茫大雪落了個幹淨,如同柳弦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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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烏龍茶:

大家放心,不會亂發便當的,有伏筆的才會領到,應該還有三章左右的樣子就完結了。

完結後會入V,跟編編商量了一下,大概9號入V,給大家國慶假期充足的時間看完哈。寫完整本會精修一遍(等我有空,起碼隔壁完結),大致劇情不會改,主要改錯別字、病句和一些設定小BUG。

看完整本的可以不用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