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陳玄隻是感激地一笑,並沒有開口說話,嶽飛也能理解:

“楊兄弟不必說話,免得震動傷口,你右胸那一處箭傷,如不是身體足夠強橫,隻怕便是貫穿傷

就算好了,體內元氣也散去大半,一身武藝難保不會退步,這一次,實在是萬幸。”

“另外,小兒救援來遲,乃是他的過錯!”嶽飛見陳玄露出不同意的眼神,便擺了擺手,示意不談此事:

“楊兄弟,之前你還沒醒,軍中諸將都輪番來看過你幾次了。今天也就是我們幾個運氣好,正好碰到你醒了。”

又動容道:“你此次陣戰功績甚大,戰後,我軍斥候點數,金兵遺屍近兩千具,就這還不包括你殺的百餘將官。

這不但是我嶽家軍成軍以來對金兵的第一大勝,也是自朝廷南遷以來金兵的第一大勝!

更重要的是,這場勝利破了金兵滿萬不可敵的神話,大大壯我軍威!”

嶽飛停了停,臉上露出了微笑:“三日前我已經具折稟報陛下,不久必有恩旨。現在你是我中軍校尉,再升一級,就為中軍權統製。”

陳玄隻好在**微微欠身:“謝嶽帥提拔!”

“不必相謝,這是你奮勇作戰應得的。有功必賞,有過必罰,是我軍中的宗旨。

你這次貪功追敵,讓手下兵馬損失慘重,有四十餘人犧牲與軍陣之中,當責八十軍棍,先記下,待你傷愈一並責罰。”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就沒了,眾人麵麵相覷,做不得聲。

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似乎毫無所覺,或者說是認為理所應當的嶽飛,陳玄突然就知道為什麽世人都說嶽飛治軍嚴謹,能得人心,卻不懂政治了。

楊再興帶兵衝殺,明明是嶽家軍的情報有誤,卻成了自己的大過,居然等到傷愈之後還要領罰,誰心裏沒有疙瘩?!

想到秦檜命令一下,就有包括中軍統製王貴在內的數名嶽家軍大將出首,說嶽飛有謀反自立之心,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嘿嘿!以後我們嶽家軍的兒郎們可再也不懼金狗了,什麽滿萬不可敵,還不是被我們的楊校尉,不,現在是楊統製了,殺了個落花流水!”

後麵一名滿臉絡腮胡的漢子轉了轉眼珠,故作大大咧咧地讚道,實則轉換話題,不至於冷場。

見陳玄朝著自己望過來,那絡腮胡漢子連忙浮現出一個熱情的笑容,開口自我介紹道:

“我叫牛皋,先前不敵金兵,被攻破了駐地,陛下寬宏,不以為罪,還讓我領軍轉隸於嶽元帥,今後,咱們就是袍澤啦!”

原來,是這位福將,陳玄眼睛一亮,這人可是與程咬金、胡大海並稱的曆史上三大福將之一,結局頗為圓滿,看似粗豪,卻能夠為人著想,任誰也不會得罪了。

剛才他是見氣氛不諧,不惜拿自己的錯處轉換話題,免得陳玄尷尬,正是與人為善。

此時話音一頓,牛皋又好奇地開口相問:

“楊兄,你是怎麽做到的,居然一個人殺了那麽多金狗?真是大快人心!”

陳玄對著眾人,笑了笑,擠出了一句沙啞的聲音:“多謝大夥兒的關心,我楊再興沒那麽容易死!這點金兵還殺不了我,這身十三太保橫練不是白給的。”

嶽飛上前,輕輕掀起蓋在陳玄身上的被子,細細察看了一番傷口後回道:

“不錯,那些小傷口都結疤長肉了,金兀術射的那個幾乎貫穿的傷口也停止流血了,好好將養,我再去打點老虎豹子,給你補補身體,不到一個月就能生龍活虎了。”

眾人聽了嶽飛的話,不禁麵麵相覷,之前聽嶽雲說過當時的情形,真的是千軍攢射,箭如飛蝗,這才幾天,居然就快沒事了,這十三太保橫練,大家也不是沒有練過的,真有如此功效?

後邊幾人眼神相對,不由流露出一絲疑慮,場麵有些冷清,氣氛也漸漸變得詭譎。

陳玄也感到有些異樣,便假裝疲累,慢慢合上雙眼,嶽飛見狀,道一聲楊兄弟好好養傷,便帶人悄悄離去,合上木屋的房門。

路上,距離木屋有一段路程了,王貴第一個開口:“嶽帥,有些話,我本不該講,但是,楊再興他傷勢愈合的速度,實在是有些太過異常。

那金兀術,同樣也是武學大宗師,豈會沒有確定造成自家軍隊傷亡慘重的楊再興是否身亡,就直接撤兵?!”

“王統製,你的意思是?等等,好像距離上一次臨安府天魔亂世,也有十年時間了。”張憲稍稍計算,臉上也是陰晴不定。

“你們的意思是,楊叔父,其實在小商河已經身亡,我們救回來的是被天魔奪舍之人?!”嶽雲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不願如此猜想,可是,如何解釋他一身幾乎痊愈的致命傷勢?”王貴一臉冷笑,本來是他管的哨馬,之前消息不確,才導致楊再興誤闖金兵大營!

“我們軍中大將,有幾個沒有練過那十三太保橫練?!練到高深處,是可以收縮筋肉,讓箭矢難以深入,卻絕不會能夠如此快的痊愈,尤其,是那處深入肺腑的箭傷!”

“行了,不必多言,楊兄弟的傷勢,我最清楚!”嶽飛神目如電,一掃眾將:“本來,我不願意多提,既然你們心中生疑,我便說清楚。”

“子不語,怪力亂神,”嶽飛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開口:

“但是,自商周封神之後,便陸續有星君分身下凡,排遣寂寞,解救眾生。楊兄弟本是天上破軍星君下凡,一身煞氣,絕非常人能近,更不要說是天魔奪舍!”

“可若果楊校尉已經傷重歸天,天魔豈不是正好趁虛而入?!”王貴不死心,繼續提出疑問,不把楊再興徹底搞死,嶽飛遲早會查明當日原委!

嶽飛掃了一眼王貴,眉頭微皺:“王統製,今日本帥以神觀之,楊兄弟身上破軍星的氣息大盛,傷愈之後,定能更進一層!絕非天魔奪舍能為!”

嶽飛素能識人,當初,他要不是看出了楊再興的來曆,豈能寬恕其破軍殺將的大罪,還拜為校尉?!

嶽飛這麽一說,大家紛紛釋然,嶽雲最是高興,開口笑道:“王叔父就是心思忒細膩了,看誰都不敢輕信,這下有父帥下了定論,就不用多猜疑了吧?”

王貴聽了有些訕訕,知道這一禍水東引的計策失敗,隻能另尋他策,嗯,嶽飛此人治軍最嚴,與其被他查出來,不如自己先承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板子就要打到自己身上了。

輕輕吸了口氣,王貴的臉上露出了內疚的神色,這才開口:

“嶽帥,之前曾有探馬傳來消息,說是偽齊軍來援,末將覺得,需要更多的情報來判斷真假,未曾通報全軍,導致楊校尉輕敵,部屬傷亡慘重,全是末將的過錯,還請大帥責罰。”

“嗯,王統製不必請罪,你能夠思慮周全,做事謹慎,是我嶽家軍的福氣。”嶽飛聞言擺手,表示這事情不算過錯。

王貴聽了,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果然,自己先行請罪,是料定了嶽飛的性情,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

嶽飛稍稍思慮,又回頭目視嶽雲,傳音道:

“諸人都有職司在身,嶽雲,你軍務最少,又素來與楊校尉相善,以後一段時間,就由你來看望,注意其日常生活習慣是否與往常大異,如果發現不對,不必聲張,直接通報與我,由我處置。”

說話時,嶽飛的眼睛緊緊盯著嶽雲,語氣一重:“你,可明白其中幹係?”

“父帥,嶽雲明白。”嶽雲低聲領命,心中卻是有些苦澀,這父親話裏的意思,還是有些懷疑楊再興是死而複活。

如果是真的,那麽,楊再興,這位與自己相善的袍澤,就可能被奪舍了,自己痛失摯友也就罷了,如果造成類似與十年前的臨安慘案,釀成靖康之恥,自己就是死也難以挽回了。

嶽雲雖然年幼,卻也曾聽父親說起過,十年前的臨安,天魔降世,蠱惑徽宗,說是可以召喚天庭行軍下凡助陣,徽宗信以為真。

結果,城門大開之後,所謂的天兵天將不過是一幫再普通不過的平民百姓,被金兵一衝,仿佛草雞瓦狗,一觸即潰。

眾人瞠目結舌之下,關閉城門已經不及,金兵趁機**,軍民死傷慘重不說,還擄走了兩個皇帝,實在是大宋前所未有的恥辱!

當時曾經有人追問郭京身為宋人,為何如此行事,那天魔郭京毫不在意地回答:“金強宋弱,想要達成斬將屠城滅國的成就,唯有助金滅宋,才能達成,無關善惡!”

由此可知,所有的天魔都是嗜殺之輩,將斬將屠城滅國這樣的事情當做成就!

嶽雲明白,絕對不能因為昔日與楊再興相善,就把被奪舍的天魔也當成楊再興。

不過,嶽雲心中也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現在是自家嶽家軍實力強大,壓過金兵,就算是天魔,會不會也願意幫助自家一方,達成斬將屠城的成就,不是更加簡單?

嶽家軍的軍紀在那裏,屠城自然是不可為,不過斬將麽,如果天魔願意,自己不是不可以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