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織田作之助正在牆角沉思。

他剛剛還在和紀德聊寫書的一些心得,紀德卻突然不受控的給了他胸口一槍,他也莫名其妙地不能動,隻能生生看著子彈朝自己的心口飛來。

其實中槍的那一刻他也沒有什麽別的感覺和想法,唯一放不下的還是幾個孩子,特別是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了兩三年的淺羽澈。

他直覺那孩子身上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卻被淺羽隱藏得太好,就連天天和他膩在一起的太宰都隻是隱隱察覺,挖不出更多。

離上一次在咖喱店見到淺羽,都過了好久了,太宰都洗白結束了。

想起和太宰在兩年未見後,三個人在Lupin再一次相聚喝酒時說的話,織田作之助就忍不住擔心。

——

“你好,來一杯加洗潔精的雞尾酒~”

“不好意思,小店並沒有那些東西呢。”

“那放了老鼠藥的威士忌呢?”

“不好意思,這邊也沒有提供的呢。”

“欸~無趣。真是不合格的酒館——”擁有一雙鳶色眼瞳少年孩子氣地拉長了尾音,轉頭,眼睛亮亮地看向身旁喝著威士忌的男子,“織田作!你也這麽覺得嗎?”

“啊,是吧。”胡茬還沒有理清的男人開口,“顧客的要求是應該滿足的。”

“就是就是!”曾經在傳言中甚至被妖魔化了的、港口黑手黨曆史上最年輕的前幹部此時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在家人的偏愛下恃寵而驕,眉飛色舞,洋溢著說不盡的活力,仿佛兩年的洗白生活沒有給他留下什麽痕跡。

好不容易暫時掙脫數不清的加班後的匆匆趕來的安吾,癱著一張臉,先是禮貌地對這一切已經司空見慣的服務員說了聲:“你好,麻煩來一杯番茄汁。”

他瞥了一眼兩人,解釋道,“等會兒還要趕回去加班……喝酒誤事。”

隨即,安吾坐在吧台,有氣無力地擔任起吐槽役的活:“難道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剛剛這場對話槽點很多嗎……話說提供清潔劑什麽的應該不在一個正經酒館的服務範圍內吧。”

“槽點嗎?”織田作之助有些茫然。他沒覺得有什麽啊。

安吾扶額:“我不想在我們幾個久別重逢後聊的是這些……這些讓人不知道怎麽說的話題。”

“什麽嘛——安吾你真無趣。”太宰治歎了一口氣,用手彈著酒杯裏的玻璃球。

“所以說,你是真的要到武裝偵探社嗎……我先同情一下你未來的同事和搭檔。” 安吾推了推反光的眼鏡。

“安吾,你怎麽能這樣說!”太宰睜大了眼睛,整個人看上去又驚訝又心痛,“那個小蛞蝓聽說我叛逃後還很傷心的開了一瓶紅酒買醉呢!因為太痛惜失去我這個完美的搭檔而失聲痛哭,過度悲痛之下甚至一不小心連他最喜歡的機車都炸掉了!”

說到這,太宰眯了眯眼,發自內心地感歎道,“啊,我真是一個好搭檔……中也現在一定都還念念不忘吧——”

阪口安吾:“……”

阪口安吾替港黑盡職盡責的中原幹部感到悲哀,並為他點了根蠟。

阪口安吾抱頭崩潰:“人家是因為太開心才喝的酒好嗎!還有失聲痛哭是什麽鬼啊?!請不要無中生有好嗎?還有機車,那就是你炸的吧!!”

他喝了一口番茄汁,潤了潤嗓子後繼續瘋狂輸出,“那天中原幹部的憤怒全□□都感知到了啊!當時港黑內部論壇上‘點開就看中原幹部在線醉酒,原因竟是那個罪惡的男人!’的視頻中顯露出來的,可不是對搭檔的戀戀不舍而是恨不得暴揍一頓的痛快吧!!!”

從沒關注過這些事的織田作:“……哇哦。”

太宰治積極的在一旁煽風點火:“哇哦——這是什麽,讓我想想……哦!”

他一拍雙手:“是破防了吧?是吧是吧?多年未見,安吾你怎麽還是那麽遜啊~”

阪口安吾:……

我覺得我們的友情就要葬送在這裏.jpg

不過這麽一鬧,之前兩年多沒見的友人仿佛從未分開過,剛開始若有若無的疏離仿佛已經不見了。

阪口安吾深吸了一口氣,又扶了扶下滑的眼鏡:“我們是不是該進入正題了。”

“正題?那是什麽?”太宰看起來相當驚訝,“我們的聊天什麽時候出現過那種東西了?”

阪口安吾攥緊了拳頭。

織田作點了點頭。他是真的這麽覺得的,朋友之間就是應該想聊什麽聊什麽,又不是公事。

安吾默默看了織田作一眼,又默默鬆開了拳頭。

差一點,那個憤怒的拳頭就要落在太宰如花似玉的臉上了呢。

“織田作,”反而是太宰治先開了口。他把玩著手腕處的繃帶,狀似隻是隨口一提一樣,“淺羽有消息嗎?”

“啊,這個啊……”聽見太宰提起淺羽,織田作之助的眼睛暗了暗,隨後又浮現了包容和擔憂,“我不知道。他走以後沒有再聯係過我。”

“哦……”已然換上一身沙色風衣的前幹部有些興致缺缺的應了一聲。

織田作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別擔心,我知道你們關係好。他應該沒事。”

“誰和那家夥關係好啊……”太宰治不滿的嘟囔著,眼神卻有些遊移,“他明明很有事啊。怎麽比我還能裝……”

最後兩句話聲音很小,但安吾和織田作之助還是聽見了。

“什麽叫做很有事?太宰。” 茶褐色的眼睛注視著躲避視線的少年,“可以和我說說嗎?”

語氣間全是尊重、關心和信任。

“等、等等。” 阪口安吾感覺自己的手在隱隱發抖,“淺羽是誰?竟然還和太宰關係很好嗎?!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麽一號人物??!”

他的眼鏡滑下來了。

“真是和捉奸第三者的原配語氣一模一樣呢,安吾。”太宰歎了口氣。

“你應該也聽說過他,隻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而已。”他一邊用手擺正胸前的藍寶石,一邊悄咪咪的把身體往織田作那邊靠了靠,“是港黑的那位顧問先生哦~”

“哢嚓”一聲。

安吾顧不上手裏破碎的玻璃杯和四處飛濺的番茄汁,尾調難保平靜的破了音:“什、什麽?那位?!!”

作為前·港口黑手黨情報員·現·政府社畜,並且擁有異能力名為[墮落論]的阪口安吾,自然是知道港黑那位神秘的顧問。

可是他無論怎麽查也查不到真實身份。雖然不清楚其異能力,但在異能特務科的情報裏被標記為“特危”的S級人物——竟然是太宰的好朋友嗎??!

阪口安吾在內心羅列著信息。

港口黑手黨顧問,姓名不詳,年齡不詳,性別男,異能力未知,外貌未知,但據說是非常令人驚豔的容顏。

他的威望有時甚至高於首領森鷗外。而森鷗外這個利益至上的老狐狸似乎卻縱容著這一切的發生,他的人形異能力愛麗絲也公開對其表示喜愛。

擁有著極其恐怖的科研能力,港口黑手黨威力最可怕軍火都是經由他手製造出來的,給港黑帶來了巨額利潤。

因為有他,導致政府在港黑人員身上安裝竊聽器、定位器等成為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曾因無趣時偶然發明的東西推進了該領域迅速向前發展了起碼20年。

是一個可怕的天才,讓異能特務科當年放話說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拉到這邊的人”,可是後來卻沒來聲音,背後原因不知。

與此同時,那位顧問在裏世界也有著赫赫威名。

經過他的策劃,似乎就沒有完不成的事,但本人從不直接參與行動,而是給出一紙策劃方案書。

甚至這個策劃方案書,隻要你有錢,有門路,不管是高官貴族還是窮凶惡極的罪犯,他都會為其製定方案,被譽為裏世界的“莫裏亞蒂”。

而且,還有一件讓異能特務科高度警惕的事。

當年特務科看人是拉攏不過來了,為了大家的平衡,決定……直接采取極端手段讓那位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時,

一向和他們沒什麽交集的,來自Y國的官方異能組織集團“鍾塔侍從”曾暗地裏因為這件事對他們發送了一條言辭非常激烈的警告信,完全不符合鍾塔侍從以往高高在上而又彬彬有禮的貴族風格,可以說是非常罕見、幾乎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這讓特務科的高層極度忌憚。

現在,還有很多情報是待補充的,特務科那邊目前隻收集到了對方當時鬧得比較大的事情的資料。

其餘的,他們一無所知。

連他自己的[墮落論]在港黑時都沒有收集到對方的任何一點消息。

安吾抿了抿嘴。這個情報,要傳回特務科那邊……

“嗨嗨~安吾。”太宰在他麵前揮了揮手,已經摘下了繃帶的雙眼裏卻看不見一點笑意,“我不允許哦~”

安吾掙紮了一下,“可、可是……”

太宰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鳶色的瞳孔閃過不明的意味,“安吾,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要不是他,我們現在不可能還可以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說話。”

“為什麽?”織田作發問道。

太宰眨了眨眼,很久、很久都沒有出聲。

“因為背叛,因為死亡。”那一天的最後,他這樣回答道。

——

回到現在。

織田作飄到顯示正在搶救的病房裏,看了看少年胸口莫名的槍傷,又看看自己明明被擊中卻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的胸膛,注視著被開出來的一張張病危通知書,眼裏是難得的沉寂。

可惡……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

——

正在被搶救的淺羽澈。

【說清楚,什麽情況。】他還有著清醒的思維,在一片漆黑的意識海裏對著發光的{小小書},冷聲質問到。

他很討厭這種超出了他掌控的事情。

雖然當初看著那所謂的存在感漲幅不正常的快就隱隱有所察覺,但是現在的結果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

這種由於巨大的信息差帶來的失控真是讓人很不爽啊。

【對、對不起先生!】已經重新恢複的{小小書}整個人慌張極了,【是其他世界出了一點意外……】

【哦。】淺羽澈眯著眼,想起他徹底失去意識前看到的那抹令人安心的紅棕色,眼神柔了一瞬,【他能待多久?】

【隻有幾天。】

【嗯,夠了。】他有些懶洋洋地想,用一次搶救換回作之助的命運,其實很賺。

【那個原本待定的咒回世界是怎麽回事?】

【這,這個,好像是支撐那個世界運行的基石出了點問題……】{小小書}有些猶疑,【所以我們到時候在那個世界隻用稍稍參與一下幾個時間節點就可以了,很快就行。所以重心目前被更多的放到了這個世界……】

【哦,這和你當時說的“原模式改變”有關吧。】

【是的!原來的存在感相當於兌換了這一槍qwq,之後完成任務的模式會大不相同。】

【嗯?】他忍受著胸口鑽心的痛,表示非常看不起醫院的麻醉師,【說說看。】

【先生。】{小小書的聲音}不知為何染上些小心翼翼,【您知道,您的世界,是被更高維層次的人構建出來的嗎?】

哪怕是陡然得知這麽一個核彈似的消息,淺羽澈也沒有表現出很大的情緒波動:【早有猜測。】

{小小書}人性化的咬了咬牙,有些不忍,但為了日後任務的進行不得不將一切和盤而出,【就是……會有、一些其他高緯度的生命體會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你現在要獲取的,是他們眼裏的▇▇值……欸?】

{小小書}嚐試了好幾次,發現都沒能說出來後,整本書都不好了。

【沒事,繼續。】

【哦,好……在他們眼裏,先生您、您還隻能算是從未正式出現過的背景板,但像其他世界氣運之大眷顧者卻頗受他們喜愛。所以……】

【我大概明白了,可以了。】他在思維宮殿裏閉上了雙眼,遮住眼底的疲憊。

{小小書}識趣地隱藏了身形。

真的、真的、好累……

——

外麵。

“波本,黑麥,蘇格蘭,”琴酒一字一頓地說,“你們想死嗎?”

“等人醒來以後,自行滾去領罰。”琴酒頓了一下,自動忽略了人醒不過來的情況。

“……好。”三人應道。

看向桌上一遝病危通知書,蘇格蘭眼裏充滿了擔憂。

可千萬、千萬,不要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