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佑對著夏司言總是很心軟,特別是夏司言耍賴裝可憐的時候。所以半個時辰之後,沐浴完畢的皇帝就睡到了戶部尚書的**。

韓府比不上皇宮,一切都隻能從簡,但從未在宮外過夜的夏司言覺得很新奇。馮可過來伺候他睡下,他才想起來問:“你是不是在這附近也有個房子?”

太監在宮外置家產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被皇帝當麵問起,馮可還是有點心虛,“老奴……”

夏司言並不想追究這件事,在馮可想好怎麽說之前便打斷道:“今晚放你回去睡一覺,明兒一早過來接我。”

馮可應了,退出去的時候正好碰到韓佑進來,又躬身給韓佑行禮。

韓佑把他拉到一旁,“今晚皇上在這裏過夜的事不能讓這院子外麵的人知道。”

“是,老奴省得。”

京城並不是一片太平,皇帝在宮外過夜始終不安全。韓佑進來前把禦前侍衛長鍾萊從屋頂上叫下來,吩咐了夜裏的守衛,又讓韓三安排人手在韓府周圍巡邏。

韓三今晚有些怪怪的,說話一直低著頭,很別扭的樣子,韓佑多看了他兩眼,但沒有時間和他細談。

屋子裏點著一盞素白絹麵的宮燈,光線朦朧。

入秋了有些微涼,夏司言背向外麵側躺著,身體拱著被子輕微起伏,好像是已經睡著了。

韓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脫掉外袍仰麵躺下。第一次跟別人一起睡在自己的**,這感覺很陌生,他盯著水藍色的床帳發了會兒呆,然後就感覺到夏司言轉過身麵向他,一隻手伸過來搭在自己胸口,腦袋也擠進了他懷裏。

韓佑側過去幫他把被子掖好,“陛下還小嗎?還要抱著睡?”

夏司言悶悶地笑,抬頭貼著韓佑的耳朵說:“我小不小你不知道啊?”

聽懂了這渾話,韓佑把他的腦袋摁回去,閉著眼睛說:“今晚想都別想,這屋子四周都是人,有一點動靜就被聽去了。”

夏司言從他的話裏咂摸出了別的意味,“隻是因為不想被人聽見嗎?你不抗拒我了?”

韓佑閉著眼睛不答,夏司言不甘心地啃他的下巴,他抱著夏司言的腦袋,臉貼在夏司言的頭發上,聲音低得像囈語:“真的很困了,睡吧,陛下。”

後半夜起了風,敞開的木棱懸窗被風吹得咯吱作響。有人輕輕取下叉竿把窗戶放下來,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韓佑睡眠輕,立即睜開了眼睛。房內燭光黯淡了很多,他支起身子張望,隨即想起那應該是侍衛,於是又躺倒回去。

夏司言也醒了,帶著困意問:“什麽時辰了?”

“還早,再睡會兒吧。”

夏司言抱著他的腰嗯了一聲,拖著長長的尾音,好似在撒嬌。他吻了吻夏司言的額頭,夏司言閉著眼睛找到他的唇,很輕地含住。

那觸感柔軟,帶著撩人的**。韓佑心跳加快,昨晚被挑起的情欲又漲潮似的湧出來。他探出一點舌尖,夏司言立刻察覺了他的欲望,翻身把他壓在下麵。

天色將明未明的時候,晃動的床帳才平靜下來。

夏司言撩開他被汗水濡濕的長發,把他的臉從被子裏撈出來,邊吻他邊問:“弄痛你沒有?”

韓佑閉著眼睛搖頭,夏司言又親他,“這回感覺好些了嗎?喜歡嗎?”

韓佑靜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瞳仁還很紅,裏麵倒映的夏司言也是紅紅的。他就用這個紅紅的眼睛看著夏司言,認真地說:“喜歡。”

夏司言聽懂了,韓佑說的是我喜歡你。

他嗯了一聲,把韓佑摟緊了,兩人黏黏地抱在一起。

雖然上衙的時間因為夏司言的任性往後推了半個時辰,但他們還是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賴在**溫存。

還差一刻到卯時,馮可便來敲響了房門。

韓三讓芸娘給眾人準備好早膳,他自己卻一個早上都沒有出現。

夏司言心情很好,把侍衛們也叫過來一起用膳。韓府裏好久沒有這麽多人一起吃飯了,冷清的宅子難得地多了些煙火氣。

侍衛長鍾萊不愛說話,手底下的人卻個個都愛笑愛鬧。皇帝丟了架子主動跟他們開玩笑,大家年紀相仿,倒也聊得十分熱鬧。

韓佑換了官服出來,眾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夏司言便讓韓佑坐自己的馬車一起走。

“官員不得乘坐馬車上衙,這是有明文規定的,”韓佑穿上官服又嚴肅起來,板著臉說,“陛下再歇一會兒,過了這個擁擠的時間再走不遲。”

反正今天沒有早朝,夏司言不用著急趕回宮。

“朕就是想跟韓愛卿一起走,”夏司言說,“乘馬車上衙者,罰俸銀十兩,這錢朕替你出了。”

旁邊幾個都是皇帝的貼身侍衛,跟了他好多年了,早就熟悉了他的脾氣,知道這會兒自家陛下正在興頭上,便也笑著勸韓大人一起走。

韓佑心知這幾個家夥昨晚聽了一晚牆角,此時的笑裏都帶著男人之間的心照不宣,他麵上不顯,心裏還是很有些不好意思。夏司言倒是坦然,戴上麵紗,牽了他的手說:“走吧。”

馬車在戶部衙門的台階前停下來,韓佑下了車,夏司言撩開車簾對他笑。麵紗遮住了夏司言線條冷峻的下半張臉,露出來的眉眼和額頭都帶著少年氣的柔和,晨光照在他臉上,竟有一種雌雄莫辯的美。

韓佑抬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輕聲說:“我走了。”

車簾又放下,馬車調轉車頭往東門大街駛去。

從東禦街那頭走路過來的吳世傑正好看到了他們在戶部門口依依惜別的一幕,冷笑一聲對身邊的同僚道:“我們都不能坐馬車上衙,這尚書大人是不一樣,昨天在廷議上出了風頭,今天就坐馬車來了。”

跟他一起的是戶部主事周硯青。周硯青從前是魏許手底下的人,魏許倒台後他想巴結韓佑無果,就轉向了吳世傑,希望通過吳世傑得到吳聞茨的賞識,最近常跟在吳世傑左右鞍前馬後。

周硯青知道吳世傑跟韓佑有過節,自己心裏也記恨韓佑不肯提攜他,同仇敵愾道:“是啊,郎中您看那馬車,明顯是宮裏的樣式,這特權當然隻有韓尚書有了。”

吳世傑回想起剛才車裏撩開車簾那個人,莫名覺得有些麵熟,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經這麽一提醒,便十分確定是在宮裏見過的。穿著那樣的衣服,還帶著麵紗,多半就是傳言中的舞姬了。

一個下賤的舞姬也敢這麽張揚,吳聞茨在心裏唾棄,嘴上卻說,“可能是陛下昨晚又召見韓尚書了。”

周硯青嘿嘿一笑,附手到吳世傑耳邊道:“昨兒晚上韓尚書可沒進宮,是馬車上的那位進了韓府。”

“哦?你怎麽知道?”

“我昨天晚上回家晚,路過紗帽街的時候看到那馬車停在韓府門口,車上下來個身量頗高的紅衣女子,帶著麵紗看不清楚臉,下了車就進了韓府大門。咱們尚書大人真是豔福不淺。”

“誰說不是呢,連宮裏的女人都敢玩兒,”吳世傑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你說陛下知不知道?”

“應該知道吧,不然那舞姬怎麽敢?”

“那可不一定,咱們陛下多信任韓尚書你不知道?高擎現在天天在家養病閉門不出,皇上身邊除了韓佑還有誰?誰跟陛下說去?”

周硯青嘶了一下,“郎中您是說,他們這事兒是瞞著陛下的?可上次吏部不是傳出消息說那舞姬身邊兒還有個大內高手嗎?她一個舞姬自己偷摸出宮會情郎還能帶侍衛?”

“什麽?”吳世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兒,他跟著吳聞茨進宮無數次,對宮裏的情況比這些外官了解,心裏起了疑,“帶的是什麽大內高手?”

“這我就不知道了,隻聽說好像看腰牌是個級別很高的禦前侍衛。”

吳世傑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那她就是替皇上出來的。”

周硯青攤了攤手,“我不知道了哇,反正現在京裏都在傳那舞姬和韓尚書的風流韻事。”

吳世傑別的本事沒有,對這種隱秘八卦的事卻比一般人敏銳得多,他直覺事情並不是這麽簡單。

韓佑推動開放經商,第一件事就是要取消牌子錢,吳世傑管著這個,韓佑卻一點兒要和他商量的意思也沒有,他心裏對韓佑的恨意已經達到了頂點,卯著勁兒要使壞整一整韓佑。礙於家裏老爹管得嚴,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這會兒心裏倒是冒出了個惡毒的想法。他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