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軍府過了個還算熱鬧的中秋,夏司言本打算在茂州多休息幾天再走的,但是節後的第二天韓佑就堅持要出發了。他一想到坐鎮京中的小太子隻有11歲,就忍不住提心吊膽,既害怕發生什麽大事小太子拿不定主意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又害怕小太子太有主意,萬一作了什麽錯誤決策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

夏司言一天不回朝,他簡直就一天睡不了安穩覺。

他老老實實呆了兩天,乖乖吃藥喝粥,又在耳鬢廝磨的時候撒了點嬌,跟夏司言再三保證自己已經好了,八九天的路程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問題。然後又說服了王太醫出麵作保,皇帝才最終點頭同意了。

出發的那天早上,韓佑拉著夏司言的手正準備上車,就看到一個侍女從將軍府裏追出來。那侍女韓佑認識,是慕瑾蘭身邊的。

她急急地邁著小碎步跑來,將一個精致的鑲玉紅木盒子雙手遞給韓佑,道:“這是夫人送給韓大人的。”

韓佑接過來,問她:“蘭夫人有什麽話帶給我嗎?”

侍女搖頭說沒有,然後福了福身,轉身回府了。

韓佑上了車把盒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來一個精美的浮雕青玉鐲子,雕的是四隻蝙蝠,寓意“四麵來福”。玉鐲色澤溫潤而飽滿,隻是上麵有一道細細的裂紋,看著不像是新的。

他把玉鐲遞給夏司言,“蘭夫人給我這個……是什麽意思?”

夏司言從剛才看到玉鐲時就有些吃驚,把鐲子拿過來對著光仔細端詳了半天,又還給韓佑,確定道:“這是我母後的東西。”

韓佑頓時感到這鐲子有沉甸甸的分量,他不敢再把玩,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裏,說:“蘭夫人為何把皇後的東西送給我?”

夏司言反問他:“你說呢?”

韓佑自然知道這是表達善意的一種方式,隻是不知為何一直對他不假顏色的蘭夫人會把這意義非凡的東西給他。

“姨母她嘴硬心軟,這是認可我們了。”夏司言幫他把盒子關上,收進矮幾下麵的抽屜裏。傾身靠攏韓佑,抬手撫著他的臉,笑道:“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姨母她是很喜歡你的。”

夏司言掌心溫熱,讓韓佑感到一種安慰的熨帖。隻是韓佑很清楚蘭夫人絕對不可能真的喜歡自己,認可也不過是無可奈何之下,沒有別的選擇罷了。他歎口氣,問:“陛下是怎麽說服她的?”

夏司言笑了一下,眼睛彎出好看的弧度,神秘地說:“我告訴了她一個關於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我的什麽秘密?”

夏司言不願多說,賣了個關子道:“這是另一個秘密。”

韓佑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麽秘密是可以讓蘭夫人鬆口的,好奇心使他在回京的路上又問了好幾次,但皇帝始終不肯說。

直到快抵達京城的時候,韓佑還是沒能問出來。

這一路上還算順利,沒有遇到什麽意外,韓佑的身體也沒有出問題,他們比預想中的時間提前了一天到達京城。

已是深秋,城外的官道上鋪滿了落葉,馬車碾過時會發出清脆的聲響。韓佑撩開車簾遠遠地望著灰白的城牆,竟生出了些近鄉情怯之感。

他曾經為了能夠入京為官,寒窗苦讀十數年。後來又為了能離開京城,傷了他最愛的人。兜兜轉轉這麽久再回來,已經錯過太多。

幸好夏司言還在他身邊,從未放棄過。

進了城門,馬車駛上東門大街,街道和行人以及兩邊的房子都還是以前的模樣。兩年多過去了,這裏好像並沒有什麽變化,還保持著韓佑記憶中的樣子等著他回來。

路過紗帽街口的時候韓佑特意望了一眼,滕家的豆腐店也還開著,隻是滕源看著比以前老了一些。

夏司言摟著他的腰跟他一起透過車窗看外麵,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說:“直接跟我進宮吧,韓三他們也才剛到,想必你家現在亂的很,等他們收拾妥當了你再回去。”

韓佑這次回來得悄無聲息的,既沒有調令也沒有吏部文書,是皇帝直接把他從菖州帶回來的,所以京中現在知道他回來的並人不多。韓佑想到過幾天消息傳開了又是一頓接一頓的接風宴,不禁感到頭疼,也想趁現在進宮去躲兩天清靜。

不過入了京到底不比在外麵,這裏到處都是眼睛,以後他們該怎麽辦,其實韓佑還並沒有想得很清楚。

他從來沒有像這樣衝動地做了決定才來想該怎麽辦。隻是想到以後所有的困難都是他和夏司言一起去應對,他就覺得怎麽樣都是好的。

天色漸漸暗下來,大隊車馬在夜色的掩護下低調地從宸陽門進了皇宮。

皇帝的馬車直接駛進去停在長樂宮門口,掀開車簾,便看到馮可領著長樂宮一眾宮女太監在暮色中迎候,從門口到院子裏都跪滿了人。

馮可老淚縱橫地把皇帝從車上扶下來,抬頭看見韓佑也從車裏出來,頓時又驚又喜,邊哭邊笑、語無倫次地說:“韓大人也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皇帝瞥他一眼,笑罵:“放了你一個多月長假,你還哭上了,這是嫌朕回來早了?”

馮可抹著眼淚說:“陛下這是哪裏的話,老奴是想念您……和韓大人呐!”

這麽些年他看在眼裏,知道韓佑始終是皇帝心尖上的那個人。這兩年皇帝過得太苦了,所以他也是打心眼裏希望韓佑能回來,是真的喜極而泣了。

內侍們忙碌地收拾東西、倒茶、上點心,服侍皇帝和韓佑進西暖殿休息、沐浴更衣。

半個多時辰之後,韓佑一身發軟地斜靠在禦塌上,剛才跟皇帝一起洗澡的時候又被狠狠地欺負了一輪,腰酸腿軟,洗完澡被皇帝抱著出來,回宮第一天就弄得又狼狽又丟人。

從茂州回來的路上,皇帝嚴格遵守王太醫關於禁欲的要求,為了避免韓佑生病,哪怕天天跟韓佑耳鬢廝磨,也是忍著一次都沒有越線。倒是韓佑用手幫了皇帝一次,那是他第一次用手幫皇帝弄出來,皇帝一臉坦然,他卻臊得不行,連著幾天掌心都還留有那種柔韌滾燙的觸感,勾得自己心癢。

所以剛才也算是自己主動的,但是他沒想到夏司言舟車勞頓之後還能有那樣的精力,讓他切實感受了一把年齡差帶來的體力碾壓。最後實在是不行了,求著皇帝放過他,才勉強保持了最後的清醒。

夏司言俯身吻他,拿緞麵軟枕墊在他後腰上,哄道:“肚子餓不餓?我讓他們把粥給你溫著的,要現在吃嗎?”

韓佑瞥他一眼,“不餓,沒胃口。”

“不高興了?”夏司言又親親他的耳朵,“剛才弄疼你了是不是?”

“沒有,我有點累而已。”韓佑不肯承認自己確實年紀大了受不住那麽猛的,有些害羞又故作平靜地找借口道,“坐太久車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他耳朵紅紅目光躲閃,強自鎮定的樣子讓夏司言恨不得當個昏君,往死裏寵他,把擁有的一切的都給他。

烽火戲諸侯算什麽,隻要韓佑想,他能把巨炮都拿來給韓佑當煙花玩兒。

韓佑不知道他的陛下此刻腦子裏在想些什麽混賬東西,還心心念念著公務,才沒休息多久就催著夏司言說:“陛下讓人把最近的內閣公文和六部邸報送進宮來,左右這兩天躲懶,閑著也是閑著,我先看看。”

夏司言剛生出些旖旎的心思就被“公文”和“邸報”給打散了,歎氣道,“也不急在這兩天,你先好好養養身子,袁征馬上要進宮來,讓他給你把把脈,身子好了再回內閣。”

韓佑要出言反對,夏司言立刻語氣嚴肅地說:“這是朕的旨意。”

韓佑眨眨眼,也沒琢磨出哪裏不對,習慣性地回答:“是,陛下。”

皇帝勾起嘴角,在他臉頰上捏了一把,“非得要我這樣說你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