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仁慈,戲份沒做足

民婦一言驚起千層浪,如一把旺盛的柴火,讓場麵瞬時沸騰起來。而緊緊抱在她懷裏的嬰孩,亦應時地“哇哇”大哭起來。

圍擁的難民百姓們都炸開了鍋,對那民婦懷裏的孩子和夏侯雲歌指指點點。

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接受,自己女人曾經的過往,尤其是高高在上的尊貴王者。能接受曾經嫁過人,已是莫大氣度。如今又被人當著眾人之前,將曾經的孩子以此種方式暴露人前,攝政王當眾顏麵掃地,哪個男人受得了。

眾人都悄悄瞥了一眼夏侯雲歌,心中猜測,隻怕王妃之位朝不保夕了。

“大膽!休要辱沒攝政王妃清白!”東朔大喝一聲,就奔上前去,想要將那妖言惑眾的民婦帶走,拷問是何人指使。

這時,異變凸起!

那婦人將懷中嬰孩,猛地向東朔扔過去,東朔一時情急,隻好先去接住孩子。

侍衛見此狀,趕緊拔出腰間大刀,試圖鎮壓婦人束手就擒。婦人卻不閃不避,仰天淒聲哀嚎。

“奴婢有負皇後娘娘所托,再無顏苟活於世!”

“攔住她!”

軒轅長傾話音方出,那民婦就已猛地衝向侍衛手中寒意泠泠的大刀。

鋒利的刀刃擦喉而過,鮮血噴薄而出,如那夏季盛開最紅的芍藥,映著殘血夕陽,絢爛奪目攝人驚魂。

難民們響起一片驚叫聲,還有孩子們被嚇哭的聲音,母親們趕緊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和嘴,不讓太多的聲音發出來。

東朔趕緊衝上去,一把抓起還未倒地的民婦,為時已晚,那婦人已沒了氣息。

大片大片的鮮血汩汩外湧,灑了滿地殷紅。

夏侯雲歌已被此變故,驚得呆然毫無反應。怔怔地望著失控的人群,即便那些百姓當著攝政王的麵,什麽都不敢說,隻驚懼有人死在麵前的恐慌。

夏侯雲歌還是感受到,無數的目光與她擦身而過,已不是方才的尊敬與感激,而是滿滿的嫌惡與鄙夷。

軒轅長傾麵色青灰,神色不明,淡淡一掃眾人,透著迫人臣服的威嚴。

眾人當即不敢發出絲毫聲音,埋首跪在地上,誰也不敢抬頭。

擁擠的眾人,鴉雀無聲。

氣氛定格凝固的一瞬間,軒轅長傾卻笑了。

“本王還不知,與王妃有個孩子流落在民間。如此倒要感激這位民婦,讓我們一家三口團圓相聚了。”

玩笑的一句話,終於緩和壓抑尷尬的氣氛。

底下傳來一片嗡嗡細小的聲音,聽不清楚眾人說了什麽,也都被攝政王的這一句話逗得勉強展顏。眾人紛紛恭賀祝福,在心裏對軒轅長傾的氣度又多了一分讚譽。

很快便有人把地上的屍體抬走,用水快速擦洗地上血跡。傍晚的秋風還很暖和,地上的水漬很快被吹幹,一切恢複原貌,仿若方才變故從來沒有發生過。

軒轅長傾接過東朔懷中夾著的孩子,抱孩子的姿勢雖然生硬,也算標準。

方才還哇哇大哭的孩子,當即就不哭了,瞪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好奇打量軒轅長傾威嚴又俊美的容顏。

“這孩子倒是與本王有緣的很。”軒轅長傾笑著說,和悅之色,不見絲毫慍怒。“本王正好膝下無子,今日便當眾收他為義子,也算這孩子因禍得福。”

接著,軒轅長傾又吩咐侍衛,“將那婦人厚葬,愛子之心可泯之罪,為了給孩子謀個活路,勇氣也是可敬。”

輕巧的一句話,沒有一個字為夏侯雲歌開脫,便讓情況瞬時逆轉。從那孩子是夏侯雲歌遺棄的骨肉,轉變成婦人私心為孩子謀取活路,故意構陷夏侯雲歌。

底下隱約有小聲議論,卻是誰也不敢發出質疑之音。

“王爺仁慈!”

人群中傳來一聲清越好聽的男聲,遁聲看去……

竟然是謝文遠!他跪在人群中,稱頌叩拜。

眾人當即緩過神來,趕緊跟著附和,高聲大呼,“王爺仁慈……”

軒轅長傾含笑頷首,揚聲對眾人道,“日後誰再有孩子養不起,大可送來攝政王府。”回身,溫柔牽起夏侯雲歌冰冷的手,眼底盡是安撫人心的溫柔,“王妃特別喜歡孩子,總嫌棄府裏冷清,多幾個孩子也熱鬧。”

底下響起低低的笑聲,氣氛徹底和悅歡活起來,也有膽大的百姓跟著附和兩聲。

“將來王爺和王妃有了孩子,王府裏就不冷清了。”

眾人一片笑聲。

“能得攝政王庇護,萬民之福。”

“攝政王如此愛民,我們老百姓都擁護攝政王!”謝文遠揚聲道。

百姓們的熱血,再一次激**起來,又是一片震徹整個皇城的叩拜聲。

“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攝政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夏侯雲歌受著眾人叩拜,心中說不出的百般滋味。

軒轅長傾對不遠處的謝文遠,投以讚賞的目光。謝文遠淺淺一笑,跪低身體在人群中。

“天色不早了!都回去吧!”軒轅長傾對眾人揮揮手。

眾人紛紛叩謝,恭送攝政王和攝政王妃回府。

軒轅長傾牽著夏侯雲歌的手,懷裏還緊緊抱著那個孩子,一同回了王府。

一路回到紫荊苑,軒轅長傾臉上始終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就在踏入房門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散盡,將孩子交給梅蘭竹菊,吩咐梅蘭竹菊去找兩個信得過的嬤嬤帶孩子。

東朔將從婦人身上搜到的一塊布帛,呈給軒轅長傾,“王爺,這是婦人身上唯一的東西。”

“下令,今日之事務必嚴密調查,誰是幕後主使!”軒轅長傾幾近咬牙的口氣,透著徹骨的冰寒。

東朔趕緊領命去了。

夏侯雲歌努力佯裝平靜地接過小桃遞過來的茶,一口一口喝下去,砰砰跳動的心還是不能平息。

這件事很明顯是衝著她來的。

盡力去無視軒轅長傾起伏不定的喘息,她還是抑製不住手在微微顫抖。

她害怕了?還是害怕被他誤會?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隻覺得整個人都有些虛脫,疲憊的想睡覺,閉上眼睛就不用麵對這麽多的陰謀算計。

軒轅長傾見夏侯雲歌依舊一臉平靜的一言不發,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淡定樣子。而他看到的也不過是掩藏完美的表象而已。

“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軒轅長傾沉定的聲音毫無起伏,聽不出喜怒。

夏侯雲歌望著手中茶碗不說話,有什麽好說的,到底是不是被誣陷他還不清楚嗎?

再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

軒轅長傾自己倒了一杯茶,猛灌下去,平複心緒。

他不說話了,便是良久的沉默。

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下人們點上燈火,撐起一片朦朧光線,映著滿院子秋意蕭索的景象,宛若一片琉璃世界。

誰都沒有說話,卻是小桃噗通跪在地上,打破僵滯的沉默。

“王爺!娘娘是被誣陷的!這是栽贓陷害!”小桃聲淚俱下,哭得雙眼通紅。

除了夏侯雲歌,再沒有人比小桃更清楚了。

“娘娘雖然成婚八年,祁帝卻是一次都沒有碰過娘娘呀,又哪裏來的孩子!”小桃抹了一把眼淚,雖然跪著,脊背卻是挺直,那樣不畏強權的倔強姿態,越來越像夏侯雲歌了。

軒轅長傾有些想笑,不是因為整件事的拙劣手段,而是想到一句話,“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仆人”。小桃衷心為主的程度,在夏侯雲歌落水下落不明之時,軒轅長傾就已知曉。

當時,若不是東朔及時發現夏侯雲歌還活著,小桃就要投河追隨而去了。

軒轅長傾扶額,有些傷神,“若大婚當日,戲份做足,就不會有這樣刁鑽毒辣的麻煩了。”

即便軒轅長傾處理得當,說那個孩子是婦人為了給孩子謀一條活路才如此為,百姓們暫時相信,還是會輕易被外人蠱惑。

畢竟祁梓墨沒碰過夏侯雲歌事,不是天下皆知。

更何況,這種事,如何向天下人啟齒,不是要天下人嗤笑夏侯雲歌,親自選擇到駙馬,連江山都給了人家卻守了八年的空房。在祁梓墨眼裏,連個模樣稍好一些的閹奴都不如。

“什麽戲?”夏侯雲歌心不在焉地問了一聲。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帶著虛浮無力的顫抖。多麽好笑的構陷,她是氣的,才會抑製不住的顫抖。

“驗貞帕。”軒轅長傾深深望著夏侯雲歌,目光帶著幾分揶揄。

夏侯雲歌瞬時臉紅如霞,局促地握緊手中茶杯,不慎灑了出來幾滴,燙了她的手。

她趕緊甩手,他一把捉住,捧在掌中,對著她燙紅的手指,輕輕吹氣。尖銳的刺痛,瞬間緩解。她的手那麽涼,連他一向薄涼的手指,輕輕觸碰都覺得很暖,一直暖入心坎。

她抬眸,他俊美的容顏就在咫尺,可以清楚看到他微垂的長睫,根根分明,每一根都又粗又黑,各外好看。

所有躁亂的思緒,漸漸平定下來,腦裏心裏,隻有鼻端淡淡縈繞的幽蘭香氣。

忽地,夏侯雲歌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將將降溫的臉頰,再度燒紅起來。

他們什麽時候好到這種程度,需要他這般溫柔對她。

平複的心緒,再度紛亂起來,心髒又開始不安分的亂跳了。

軒轅長傾含笑望著她羞澀微惱的樣子,他就喜歡看她臉紅的樣子,嬌憨可人,再不那麽寒冷如冰。

“那個孩子長的很漂亮,有一雙如你一般明亮的眼睛。想來他們也費了一番功夫,才會找到與你有些相似的孩子。”軒轅長傾溫聲道。

“王爺……相信我了?”夏侯雲歌問完就後悔了。

果然,軒轅長傾抓住把柄不放,促狹地望著她,目光中似有熱火在燃燒。

“難道那夜的……是假的?”他沒有吐出“落紅”倆字,就已讓夏侯雲歌渾身都燥熱起來,耳朵都紅了。

“哈哈……”他爽朗的笑聲,是從沒有過的愉悅。

“王爺要沒有什麽事,我睡覺了!”夏侯雲歌匆忙起身,就往床榻走去。

如此拙劣的攆人借口,隻會讓人更想調戲她的緊張。

“被你這麽一說,本王也是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