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私心,撕碎那幸福

夏侯雲歌一覺醒來時,天色已大亮。

今日天氣依舊陽光明媚,天空瓦藍如洗,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靠在她身後的脊背,依舊一動不動微傾的筆直挺著,是適合她睡得最舒服的斜度。

夏侯雲歌有點不好意思,趕緊坐起身,揉了揉臉,驅散剛醒時的惺忪之態。

肖秋柏知道她醒了,還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睡得可好?”

“嗯。”夏侯雲歌應了聲。

她這一覺,當真睡得極好,竟然一個夢也沒有做。因為睡眠虧缺的疲憊,也一掃而空,精神飽滿的渾身舒服。

“你可以喚醒我的。”夏侯雲歌見肖秋柏依舊不動,知道他一定是肢體酸麻沒有知覺了,更加覺得抱歉。

“你又不重。”肖秋柏回的輕鬆,緩緩直起脊背,便又不動了,略顯蒼白的臉上,浮現隱忍之色。

夏侯雲歌唇角**一下,覺得不妥,便趕緊忍住想笑的衝動。

她是不重,可即便不負重保持一個姿勢在寒風中坐一夜,也會肢體麻木僵硬,何況是最難堅持的傾斜角度。

她抬起手,想要為肖秋柏揉一揉後背,又縮回了手。

肖秋柏這個人,看似溫和平易近人,卻是極為古板謹守禮數,為了避嫌,他也是用後背托著她睡覺。

夏侯雲歌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麽,又不知說什麽,便隻好什麽都不說了。

覺得周圍很安靜,抬頭環視一眼,這才發現,他們藏身的這個山坳,周圍的竹林中,已經布設很多機關,地上也堆著一堆削好的鋒利竹箭。

夏侯雲歌愕然看向肖秋柏,沒想到自己所想的,已經有人幫她做了。

“昨夜我太倦了,打算臨睡前,交代這個的。”夏侯雲歌笑了笑。

肖秋柏隻微微點了下頭,昨夜他雖一動不敢動,嘴可沒閑著,一直指揮眾人部署這些。眾人連夜忙碌,布置好一切,這會兒才得空休息,就地補眠。

肖秋柏卻是熬了一夜沒有合眼,現在雙眼布滿通紅的血絲,眼窩也發青,可見倦到極點。

夏侯雲歌突然覺得,自己欺負了一個身負重傷的文弱書生,便更覺歉然了。

“原來,你都知道。”夏侯雲歌感歎一聲,沒想到自己的心思,肖秋柏又看懂了。

這種默契,明明會讓人感覺貼心的,卻又沒辦法開心起來,反而有些慚愧。

“這裏地勢不錯,又有山坳作掩護,竹林又是不錯的利器材料,附近又有河。”肖秋柏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深望著夏侯雲歌,恍若能看透人心般,連一點微妙的表情,都能看得分明透徹。

夏侯雲歌有些被他看的無處遁形,便避開他的目光,看向一旁推著的竹箭。

肖秋柏的口氣依舊溫和平緩,“如果機關部署得當,我們以少勝多,也不是不可能。”

夏侯雲歌仍然沒有說話,隨手拿了一根竹箭,指腹輕輕撫摸過那鋒利的箭頭,是可以穿透人心的鋒利。

“一路逃下去也不是辦法,不管這場仗輸贏與否,想來也不會敗得太難堪。”肖秋柏緩緩起身,想來肢節也恢複了,他看向遠方,這一片林密的竹林和這裏優越的地勢。

“你就不想問我,為何忽然主戰。”夏侯雲歌低聲說。

“或許你有私心,可這一場仗,終究都要打。”肖秋柏頓了頓,繼續說,“我也有我的心思。”

他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對於夏侯雲歌的心思,他猜不透,隻能看到皮毛。可夏侯雲歌對他的心思,卻明白了個大概。

“莫非你是想向官府證明什麽?”夏侯雲歌眯著眼打量肖秋柏。

肖秋柏回頭,對上她的眼睛,笑了,“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官匪之爭向來都是匪敗,你這話說的沒錯。”

夏侯雲歌啜笑一聲,“自古以來,也不是沒有久勝不敗的匪。隻是如今統領江山的那位王者,不會允許他的江山有土匪擾民,百姓終日人心慌慌。”

“所以……”肖秋柏看向附近蜷縮互相靠在一起睡覺的兄弟們,大家都滿身疲倦,形容狼狽,不禁讓他心酸,“我們這群人,難道就注定一輩子被官府追擊,百姓唾罵?”

夏侯雲歌終於明白了肖秋柏的心思,不禁有些觸動。

“若這幫兄弟有價值,或許能為他們謀一條生路。”肖秋柏平和的麵容上,依舊神色淡淡的,卻讓人覺得高大起來。

“那麽,你自己呢?”

肖秋柏沒有回答夏侯雲歌的話,隻是淡淡笑了笑。

他應該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卻不是跟著這一群人一起。

肖秋柏想借用這一場惡戰,證明威武山的人不僅僅是一群烏合之眾。若將來弟兄們有了歸降官府之念,或許因為他們的驍勇善戰,在戰爭將起的時刻,能謀一條生路也說不定。

這就是肖秋柏給威武山的兄弟們,謀的生路,他的私心。

而夏侯雲歌的私心,卻是……

她眼中浮現一抹殺意,一個罪惡的念頭在心裏越來越強烈,強烈到想要親手撕碎軒轅長傾和柳依依的幸福未來。

她承認,她確實受不了,未來是他們走在一起。

或許是妒忌,或許是不忿,可對軒轅長傾的恨,就如蟄伏在心底的惡魔,一旦複蘇,就難以回歸。

這時候,石君意帶人打獵回來了。他們手裏提著野兔野雞,還有一頭野豬和一隻鹿。戰利品丟在地上,大家夥都一臉的喜色。

終於有飽飯可以吃,大家紛紛起身著手收拾,又架起了火,準備飽餐一頓迎接即將的惡戰。

石君意走到夏侯雲歌身邊,見她氣色恢複不少,他臉上也多了笑容。“一會兒我給你露一手,保證你喜歡吃!”

夏侯雲歌沒有抬頭,認真用手中的匕首,削著一根一根細長的竹簽,另一頭鋒利無比,是可以殺人的凶器。

“大家餓極了,有肉吃,就是最好的美餐。”她道。

石君意笑聲寬厚,如他的人一般,“不僅如此,我可是有一手非常好的烤肉手藝。”

“那你可要好好露一手了。”夏侯雲歌終於抬頭,給他一個淺淺的笑容。

石君意便搓著手,抓緊去準備了。

鳳七娘是跟著石君意一起去打獵了,雙手環胸從夏侯雲歌身邊走過,本想傲慢不屑一些的,可想到昨夜在山洞,差一點死在夏侯雲歌手中,還是有些畏懼了。

大順子靠在一棵竹子上,用手裏的竹箭一根一根深深射入土地裏,目光時不時瞥向鳳七娘。最後,他還是走向鳳七娘,“這場惡戰,隻怕我們都不能活下來!”

“那又怎樣!”鳳七娘偏頭看著大順子,秀眉蹙起,神色厭惡。

她厭極了那夜酒後亂性,跟大順子做了那不該做的醜事。

“我希望你走。”大順子直言道。

“大當家在這,我七娘便在這。”鳳七娘壓低聲音,無比鄭重地對大順子說完,便去石君意身邊幫忙。隻剩下大順子一臉怒氣沒地發泄,用力踢了一腳地上的石頭。

夏侯雲歌漠然削著手中竹簽,當石君意捧來香噴噴的烤鹿肉,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要是有薑就好了。”她說。

“薑?”石君意擰著濃眉,“附近倒是有一塊薑田,不過冬季裏薑農將薑都起了,也隻能找到零碎的一些。你想吃,我找人給你挖一根去。”

夏侯雲歌雙眼一亮,“你去命人將那裏的土多挖來一些,混著幹柴樹葉攙好。”

“做什麽用?”石君意不解。

“你做了便是。”夏侯雲歌不多解釋,接過滾熱的烤鹿肉,確實味道不錯,香嫩爽口。她也不誇讚,石君意卻見她吃的香,很是開心。

“你們別都吃了!把大腿給我留著!”石君意回神時,見一隻鹿都被人瓜分了,趕緊過去將一條鹿腿從兄弟手中搶奪下來。

那人訕訕一笑,抹了一把口水,“抱歉大當家,忘記給你留一口。”

石君意瞪他一眼,自己卻沒吃一口,而是用匕首一塊一塊切好,用竹葉包裹捆好。

“大當家,本就不夠吃,你還要私藏!”那人揶揄一聲,悻悻地跑去火堆旁搶所剩不多的野豬肉。

大家吃的飽了,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散盡,渾身都一副緊繃的神情,知道追兵也差不多時間到了。

石君意將包好的鹿肉都塞給夏侯雲歌,一句話沒說,就安排人去附近挖薑田的土去了。

等臨近中午的時候,挖來的一堆薑田土也都攙好幹燥的枯葉堆好,而派去放哨的人也急匆匆地跑回來,急聲稟報。

“大當家!來了很多官兵,想來也是確定了我們的藏身地點,正緊步趕來。”

大家當即渾身戒備,都在山坳裏整裝待備,紛紛看向石君意。

肖秋柏和夏侯雲歌對視一眼,心知肚明,或許今日便是大家的死期,也或許是重生。肖秋柏對眾人一個眼神,大家便紛紛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各就各位,時刻準備放下機關暗器。

“軍隊裏,可有那一襲白衣的軍師?”夏侯雲歌問。

“有!有!一馬當先,騎馬跑的很快,身邊還總跟著幾個人,應該是保護他的!”放哨的人,趕緊回道。

夏侯雲歌雙眸微微一緊,命人將準備好的薑土分散堆好,之後對石君意說,“我們人少,必須給官兵人數眾多的假象,之後分散而去,將官兵的兵力分散,才能有機會打贏這場仗。待官兵靠近,聽我指令,拉動陷阱的繩子,再聽我指令點火。而最後,我們的退路,便是鬆源河,順流而去,或許能有一條活路。”

石君意點了下頭,握緊腰間劍柄。

夏侯雲歌緊了緊身上的衣物,徒手爬上一棵粗壯竹子上,攀在高高的頂端,可以看清楚很遠的地方,隱約見到遠方有飛鳥被紛亂的馬蹄聲驚飛,四散而去。

“軒轅長傾,終於有機會跟你正麵交鋒了。”她唇角勾起一絲邪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