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藏嬌,子衿閣夫人

後半句話,夏侯雲歌沒好意思說出口,不過暗地發狠誓,一定能做到。

軒轅長傾低低一笑,“你身上到底有什麽東西?比安神助眠的藥物還管用。上次……”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變成綿長的呼吸。“睡吧,明日我還要早起。”

上次在夏侯雲歌的房裏,睡的極為安穩香甜,他鮮少有那樣的好眠過,一直都想再試一次。

夏侯雲歌唇角抖了抖,原來他將她當成助眠的工具了。繃緊的神經終於鬆懈,暗舒口氣。

看向窗外淡淡燈火,映窗而入,綿細的雨滴拍打窗欞沙沙作響,愈顯雨夜靜謐。

夏侯雲歌側眸看向埋在她頸窩的軒轅長傾,她看不見他的臉,隻能看到他緊抿的薄唇,和泛著青澀胡茬的下巴,紮得她脖頸痛痛癢癢的,充滿男人的魅力氣息。

他的呼吸變得綿長平穩,顯然已睡沉。

夏侯雲歌哭笑不得,這般快就睡了,哪裏是睡不著,就是故意刁難她。

秋雨的夜晚,有些冷。

夏侯雲歌抬手拽過身側被子,他抱著她這樣緊,一床單人被子就完好蓋住了。暖意溶溶,困意來襲。似乎身邊有人暖床,也不錯,至少秋夜清涼,她不用裹緊被子,蜷縮身子,還覺得冷了。

她的手微微動了下,小心握住軒轅長傾的一根手指。

他似乎也不是很討厭,莫名的心中覺得踏實,漸漸一派安然平靜,再無紛亂波瀾繚繞。閉上眼,窩在他溫暖的懷抱中,亦沉沉睡去……

第二日,夏侯雲歌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身旁的軒轅長傾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她身上嚴嚴實實蓋著素白色的雲錦被子,顯然是有人為她掖好被角。

夏侯雲歌的唇角,不自覺上彎,勾起一絲溫暖的淺笑。

“娘娘。”小桃輕聲推門進來,向外看了一眼,低聲說。

“藥膏的事,可對王爺說了?”

夏侯雲歌這才猛然想起這茬,臉上笑意還未綻放飽滿就枯萎凋零。

“還不急,得選個他不能包庇下毒之人的好機會。”夏侯雲歌起身洗臉。

小桃又看眼外麵,確定沒人,才將聲音壓得更低地說,“娘娘,我聽底下的人說,王府中有個子衿閣,裏麵住著一位名叫青青的夫人。”

夏侯雲歌擦好臉,漫不經心問,“這有什麽稀奇。古代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他身居高位,十個八個侍妾,不足為奇。”

小桃總覺得夏侯雲歌說的話有些奇怪,又想不通哪裏不對,便又接著說,“話倒是是如此。不過,聽說,攝政王不許青夫人離開子衿閣,也不許外人叨擾,保護的很好呢。我還聽人說,子衿閣的夫人已懷有身孕了。”

夏侯雲歌拿著毛巾的手,猛然一顫,毛巾掉在地上。

“你如何知道的?好像府裏不是人人都知道這件事。先前並未聽到任何風聲。”身為攝政王有了子嗣,應該滿朝同喜才對。

“是錦畫孺人,去了子衿閣,被她撞見青夫人大著肚子。本來這事,孺人也沒外傳,說是青夫人和孺人都是君家人。是孺人身邊的婢女冰瑩,不小心在廚房說走了嘴。說是子衿閣的主子身子不便,喜歡吃酸,廚房的飯菜要以子衿閣口味為先。”

夏侯雲歌的手覆在小腹處,她的孩子已三個月了。魏荊說,胎已坐穩,隻要平時注意,定能平安滿月。

“隻是說身子不便,喜歡吃酸,也不一定就是懷孕了。你別跟著那幫人草木皆兵,亂傳口舌。”夏侯雲歌開始穿衣服,卻怎麽也穿不好。

“娘娘,小桃隻是覺得,錦畫孺人身邊的侍婢冰瑩,不像善茬。孺人不得寵,自從入府一個月,王爺一次都沒去探望過,幾次來請王爺又被拒之門外。故意用子衿閣的主子,來刺激娘娘。”

夏侯雲歌終於穿好衣服,坐在床邊發呆。

青青,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子衿閣的寓意,便是此吧。

夏侯雲歌心生煩亂,起身就往外走,卻險些與進門的軒轅長傾撞個滿懷。

今日他穿了一套立領的紫金蟠龍袍,正好遮住他脖頸上還未愈合的,鋒利金蟬絲的傷口。

他已恢複麵色紅潤的飽滿狀態,迎著雨後晨光,又是那個豐神俊朗意氣風發的攝政王,俊美絕世的風姿,天下無雙。

夏侯雲歌忙錯開眼看向別處,隻覺得他臉上的淡淡笑意比那陽光還刺眼。

她側身就要與他擦身而過,卻被他喚住。

“那日在你房中吃的八寶蓮子粥,味道不錯。我讓小廚房今早備下,一起用早膳。”他一錘定音,不給夏侯雲歌拒絕的機會,直接拽著夏侯雲歌進入書房的偏殿。

下人們早已備好早膳,還有蝦仁蒸餃。薄薄的皮兒晶瑩剔透,可以隱約看到裏麵泛紅的蝦子,極為誘人。

軒轅長傾指著小桃,“那日還有一碟醃菜不錯。”

“王爺是說……”小桃想了下,才想起來,“醃蘿卜?”那是她沒事搗騰的醃菜,夏侯雲歌覺得味道清淡不錯,“王爺想吃?”

軒轅長傾點下頭,“很合本王口味。”

小桃看了一眼夏侯雲歌,應了聲便下去準備醃菜。心中卻暗忖,沒想到娘娘和王爺口味這麽相似。不禁掩嘴偷笑,王爺和娘娘的性格也相似,隻怕還真是一對歡喜冤家偏聚頭的道理。

軒轅長傾夾了一塊小桃送來的醃蘿卜,胃口大開。

夏侯雲歌吃的有些漫不經心,軒轅長傾見她食欲懨懨,還夾了一個蝦仁蒸餃到她碟內。那蒸餃確實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指大動,夏侯雲歌卻不想吃偏油膩的東西,碰都未碰。

“怎麽?胃口不好?”軒轅長傾放下銀筷,淡淡的聲音略關切。

夏侯雲歌安靜吃粥,垂眸不做聲。

軒轅長傾解開脖領上的一顆扣子,露出脖頸上一點結痂的傷口。

“我吃好了。”夏侯雲歌放好筷子,起身要走。

軒轅長傾亦起身,站在夏侯雲歌身前。高頎的身影,半罩在她身上,依稀能嗅到他身上的淡淡蘭香。這樣的距離似乎有些曖昧,讓人心思愈加煩亂,夏侯雲歌下意識退後一步。

“你怎麽了?”他凝眸低問。

他都沒算舊賬,與她計較掌摑之仇,和差點用金蟬絲殺了他的憤怒。她還總擺出一副不冷不熱,若即若離的姿態,是想勾起他對她的興趣嗎?

那麽她成功了,他確實對她有了強烈的興趣。

隻是興趣。

“昨夜睡的不好,想回去歇一歇。”她冷聲道。

“本王睡的很好。”

“王爺未免太自私了!”夏侯雲歌的聲音重了幾分。

“自私?你又何嚐不自私?”他怒道。她心情好,便對他笑臉相迎,心情不好,便冷言冷語。她覺得他陰晴難測,他亦覺得她心思似海。

“王爺已有金屋藏嬌,總纏著我作甚。你我利盡而散的關係,平時還是保持距離的好。”夏侯雲歌沒發現,這話說的好像一個吃酸醋的小女子。

“什麽金屋藏嬌!”軒轅長傾卻是一頭霧水。

夏侯雲歌見他如此便更是怒不自抑,他居然還閉口不承認!

“我倦了,先回去了!”

說著就往外走,軒轅長傾也沒再挽留,隻是一對噴火般的黑眸緊緊盯著夏侯雲歌離去的背影。

剛走下書房台階,便遇見沈承安和幾位朝臣匆匆而來。他們一見夏侯雲歌,忙俯身行禮。

夏侯雲歌努力平複心神,淡淡一笑回禮。看向英姿勃發的少年將軍沈承安,一身明光鎧蒙塵,應是連夜兼程火速趕回來。

沈承安趕緊低下頭,對曾經拔劍相向的過往有些不好意思麵對。

夏侯雲歌看向身側小桃,小桃半低著頭,神色無異。

看來小桃曾經被沈承安一路押解回京途中,擦出的微妙火花,已熄滅殆盡了。

夏侯雲歌匆匆回房,小桃跟著進門。

夏侯雲歌坐在窗前軟榻上,手中握著一杯暖水,小啜一口。目光始終看向對麵,那深綠淺黃的樹影後,門窗緊閉的書房,不知幾位將軍和軒轅長傾在密謀什麽朝廷大事。

小桃安靜候在一側,夏侯雲歌淡聲問。

“小桃,你今年十六了吧。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夏侯雲歌還是知道,古人十五歲及笄之年便要定親成婚,一旦過了十七八歲,就屬於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小桃一慌,不住搖頭,“娘娘……娘娘不要把小桃嫁掉。”

夏侯雲歌握住小桃的手,“我早將你當妹妹看待,在你沒遇見真正真心待你之人,也不是你心之所往的男子,我不會舍得你離開我。”

“娘娘,小桃不嫁人,一輩子伺候娘娘!”小桃紅了眼眶。

“傻小桃,女子大了,都要嫁人。”夏侯雲歌頗為動容,“待你遇見動心之人,一定要告訴我,不管那個人是誰。”

她曾警告過小桃,不許對沈承安動心思。也不知小桃,是否真的斷絕了剛剛萌芽的情愫。

小桃還是不住搖頭,臉上飄起小女子對婚嫁一事的羞澀,“娘娘,小桃真的不嫁人,一輩子伺候娘娘,陪在娘娘身邊。”說著,聲音哽咽,“若小桃也不在娘娘身邊,娘娘在這個世上,就真的隻是一個人了。”

小桃聲音雖小,卻是發自肺腑的真誠堅定。

夏侯雲歌心弦觸動,不禁鼻頭泛酸。在這個陌生的朝代,幸好還有個人真心待她,不至於孤寂一人。

一個人……

手撫摸向小腹,待這個孩子平安降世,她就不再是一個人了。這個世上,也不再隻有她自己。南楓曾說,唯獨骨肉相連的血脈至親,才是一生難以割舍的最真摯感情。雖然從小經曆父母遺棄的絕望,依舊相信南楓說的一定不會錯。

夏侯雲歌握住小桃的手,聲音發澀,“小桃,你這份心意,我記住了。”

幾片枯葉隨風吹進窗子,落在榻上矮桌鏤空香爐旁,撥亂香霧嫋嫋散開……

“小桃,一會你去給王爺送去這個藥膏。”夏侯雲歌從袖子裏將那個含了劇毒的藥膏遞給小桃,“要怎麽說,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