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教主,山下突然集聚了大幫人馬,來者不善,還請教主先行退避。”

慕少遊手下動作隨之一滯。

沈千揚重傷,即刻便有人馬圍攻赤峰教分壇,這樣的計算,未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這並不是獨孤行肖明堂等人的行事作風。

而武林中但凡有些聲名的門派,也做不出這種事。就算心裏再想打壓赤峰教,他們愛惜羽毛,也不好意思落這個趁人之危的口實。

可現在居然會有大批人馬圍攻赤峰教。

來者不善!

憂心忡忡,慕少遊低頭再看沈千揚胸前傷口,經剛才一番動作,沈千揚身上傷口再度扯裂來,翻起的傷口,在血色中隱隱現出猙獰的模樣。當即不再多想,慕少遊拿了傷藥在手,開始替沈千揚換藥包紮。

換了藥,再將紗布一圈圈裹過沈千揚胸膛,卻聽得頭頂沈千揚說話的聲音,低沉嘶啞,一句話問得極費力,但還不失氣勢。

“現在具體情況怎麽樣,說清楚些……對方都是是什麽人,還有,可看出他們首領是誰?”

沈千揚的鎮定,多少感染了進來報信那人。

他收斂心神應道:“啟稟教主,圍在山下的都是些不長進的小門派,平日裏再怎麽鬧騰也不成氣候。隻是現在他們突然聯手,集聚在一起,人數是我們幾倍之多,看樣子又是有備而來。至於對方首領,隻是個三十來歲的黃臉書生,屬下瞧著挺眼生的,並未在什麽地方露過臉,不像是武林中已知的成名人物。現在,壇主正帶了人守住山下各個入口,阻擋對方人馬。他們一時半會還攻不上來。隻是壇主考慮到教主身上帶了傷,受不得驚擾,他擔心教主安危,才讓屬下前來,帶教主先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聽了報信那人說的話,沈千揚神色轉沉。

慕少遊心底對這事也多少有了點底。

近幾個月來,赤峰教動作頻頻,吞並了武林中不少小門派,惹得江湖中不少人自危,其中又以這些小門小派的掌門為甚。眼下,山下聚集的這一幫人馬,大都是這些不成氣候卻又擔心被赤峰教吞並的小門派。這些門派大都能力不足,派中人也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放在平日裏,絲毫不足畏懼。隻是,對方雖不成氣候,但他們人數眾多,又是有備而來,沈千揚此刻更受了重傷困在此處,受不得驚擾,若他們真攻上來,事情也頗麻煩。

而更令人頭痛的是,這事並不如表麵看到的這麽簡單。

表麵上看來,是這些門派懼怕赤峰教手段,知曉沈千揚與獨孤行比試落敗受了重傷,便趁機集聚圍上門來,打算先發製人,先下手為強。

但轉念一想,事實絕非如此。試想這些小門小派,平日裏不過求自保,或與實力相當的對手爭爭地脈資源,眼界淺薄得可以。現在,他們就算知曉沈千揚受了傷,若沒有人暗中指使為之策劃,他們怎麽敢明目張膽地與赤峰教為敵?

一群烏合之眾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有精明之人在這些烏合之眾背後做推手。

沈千揚與慕少遊正自思忖,卻聽外麵又是三聲急火令爆響。

聞言屋子幾人臉色皆變。

那報信之人更是焦慮,急忙道:“教主,外麵已備好了馬車,壇主也派了可信的人手相隨,現在你就和慕大夫先離開吧。”

沈千揚正要答話,慕少遊卻搶先一步開了口。

“不行,他現在的傷,根本不能移動。”

沈千揚的傷勢,就連起身走動都困難,更莫說下山撤離。

馬車顛簸,又是趁夜從山上下山,這一路折騰,隻怕沈千揚人還未脫出困境,已讓這番顛簸害了性命。

“可是,讓教主留在這太冒險了!”

慕少遊的反對,讓那報信之人頗為難。

聽剛才外麵那三聲急火令響,當是山下兩方人馬動了手。

前日因有事派了部分人手出去,分壇中尚餘的人並不多,雖已向別處分壇通信求了援助,但怕這一時半會援軍也趕不及來。

沈千揚赤峰教之主,萬萬不能有半點差池。

“擅自移動他,更危險。”

“誰說的!”

乍然插進來的話語,久違卻熟悉的嗓音,讓慕少遊和沈千揚俱是一愣。

抬眼看去,門口進來個身材高瘦,白發白須的老頭子,眼中精光湛湛,視線在掃向慕少遊時明顯一頓,眼神登時銳利幾分,臉上也有不平之色,但很快就轉開來,落在沈千揚身上。

“教主,還請聽屬下一言,現下情勢不妙,還是先隨屬下暫避一時。”

進來這高瘦老頭,正是當日因慕少遊瞎眼之事,而被沈千揚勒令在刑堂裏閉門思過的嚴守。

他突然來此,讓慕少遊和沈千揚都感到驚訝。

沈千揚問道:“嚴老爺子,你怎麽來了?”

他並未讓嚴守來金陵會和。

嚴守到床邊察看沈千揚傷勢,越看越是心驚,轉頭看了慕少遊一眼,那眼神幾乎要把慕少遊凍住。他道:“屬下前段時間在並州,聽聞教主受傷,擔心教主安危,便趕過來了。”說著話,嚴守冷冷瞥了下慕少遊,意有所指道:“也虧得我來了!不然某些人不知還要耍什麽心機!”

嚴守這話,自然是說慕少遊。

慕少遊知道這老爺子和他一貫不對盤,對他的諷刺也不覺有什麽,隻是同他解釋道:“嚴老爺子,千揚的傷勢現在根本不能移動。馬車顛簸,讓他下山,對他來說太過勉強。”

嚴守對慕少遊成見太深,聞言隻冷哼一聲,“馬車顛簸,可以不坐,但人卻不能留在這!我就是背,也要把他背下山去。眼下情勢危急,你卻執意要他留在此處,是何居心?”

嚴守一再懷疑,慕少遊深感無奈,口氣也硬了起來。

“嚴老爺子,我要他留,自有辦法護他!”

“你的辦法?慕少遊,莫怪老夫多疑,隻是,千揚與你一道,比別的什麽都危險!”

慕少遊與嚴守互不相讓,沈千揚看得頭痛,一時心急猛咳了兩聲,兩人才住了爭執,轉回頭看他,但等他的意見。

沈千揚也知曉自己傷勢,剛才他與慕少遊一番爭執,強拉了人在懷已是勉強。但因此再度扯裂傷口,眼下,他連起身都困難,哪能真讓嚴守背下山。但不下去,也得有辦法阻住對方攻勢,撐到援軍到來才是。

拉住慕少遊放在床邊的手,沈千揚強撐了精神,問道:“你有什麽打算?”

慕少遊反問:“依你估算,別處的援兵到此處,最少需要多久?”

沈千揚沉吟片刻,本來是滄州分壇離金陵最近,但因慕少遊報複唐秋的緣故,滄州分壇不幸做了陪葬。除此之外,離此處最近的,就當屬鎮江、並州兩地分壇,但要它們趕來支援,最少也需三日。

“至少要三天。”

慕少遊聞言臉色稍霽。

“若隻要三天,我有個方法或許可行。我曾看過,山下幾個入口處的地形都很奇特,我可以在入口處設幾處陣法。山下這班人裏,識得五行遁甲之術的定然不多,我這幾個陣法雖算不上多精妙,但還能阻攔他們一陣,等到援兵前來。而你身上的傷隻要再養兩日,等好轉些,咱們就可以離開。”

慕少遊的方法固然冒險,但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

沈千揚想了下,點頭正待答允,嚴守卻先一步發對開來。

“不可以!慕少遊你設的陣法,隨意賣個破綻就可放那些人進來,我不能拿千揚的安危做賭……”

慕少遊轉臉看向嚴守,心裏突然也有些執拗氣,“嚴老爺子,我也知道你不信我,但眼下,你可還有別的辦法?難道你真要背他下山?!而且真要說居心,你從並州過來,明明知曉沈千揚重傷,卻不帶人馬前來,要讓我問,你可是盼著他出事好接掌赤峰教!”

其實嚴守對沈千揚的忠心蒼天可鑒,慕少遊這番話十足十是往老爺子身上潑髒水。但他也是因嚴守的固執動了氣,忍不住想罵罵這老爺子。

果不其然,嚴守聽了這話氣得吹胡子瞪眼,蓄了滿心怒氣,但又確實沒有更好的方法保住沈千揚,隻得怒道:“你血口噴人!”

“我懷疑你一次就叫血口噴人,那你再三揣度我又算什麽!”來軟的不行,慕少遊態度便強硬起來,向嚴守道:“你不用疑心我!我現在隻說一句,沈千揚不能離開,但他生,我陪他生,他死,我隨他一路赴黃泉!”

話落音,卻覺手腕上一緊,竟是沈千揚死死抓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掐得他心裏也疼。

“胡說什麽!”

對著對方濃如墨的眼瞳,慕少遊覺得臉上一臊,這樣以命相隨的話語出口,固然是要讓嚴守放心,但多多少少有些纏綿的味道。

然而沈千揚看他的眼神,雖帶了點怪他亂說話的責備,卻熾熱得如點了火。

嚴守視線在他兩人間一再巡視,最後竟是重重一拂袖,不再相逼。

“慕少遊,記住你說過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在套套家看到這個表情,笑噴了,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