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張成廷就是蘇陽。兩年前的那一個晚上,他在聽到那手機鈴聲之後,就開始喪失了自己的意識,等他恢複意識之後,卻發現自己隻身已經身在去往某西部小鎮的火車上,除了一身的衣服外,沒有任何的行李,後來從口袋中翻到自己的錢包,裏麵有著3000多元錢和一張車票,另外還有一張陌生的身份證。他辨認出那身份證上的人正是804房的男子,不過大概是幾年前照過,那時他戴著眼鏡,比現在看起來要豐潤得多,而且黑白照上也抹去了膚質的差別,所以單從眉眼間看上去,還真的有幾分像蘇陽。蘇陽也得以知道男子原來名叫張成廷。

當時的蘇陽,真的就是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有點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蘇陽還是張成廷。不過他知道,自己已經很難再從這兩個的身份糾纏中脫離出來了。他無從知曉自己那天晚上究竟做了什麽,但他知道,絕對不會是平和的對話啊握手啊什麽的,極有可能就是充滿了血腥,否則804房男子的身份證不會落到他的手上。另外地,蘇陽也奇怪著自己為什麽會拿了804男子的身份證——不過不管怎麽說,拿著身份證總比拿著他的人頭要好。蘇陽後來也漸漸想通了,804的男子肯定是與朱素有著莫大的關係,甚至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就是蘇陽夢中見到的那男子,這也是他當時夢中感覺那男子背影很熟悉的一個原因,另外地,他也想起來他之前在804房中聞到的那股味道,以及自他奠花板上滲漏下來的**味道就是屍水屍臭的味道。他小時候很是調皮,一次和其他兩個鄰居小孩跑到火葬場裏,偷看人家焚燒屍體,當時火葬場就彌漫著這樣的一股屍臭,後來在朱素家裏也曾聞到過,不過就是略有一點差別,自然腐化的氣味還是要比焚燒、烤燒後的氣味更加濃重,更加難聞。

蘇陽一直在腦海中翻滾的,就是一個念頭:“我究竟有沒有殺人?陳麗娟是不是我殺的?804的男子呢,我有沒有殺了他?”不過不管他有沒有殺人,他知道,他的失蹤以及與這兩個案件之間的關聯性就已經足夠讓他成為公安部門通緝的對象了。所以他也隻能極力地說服自己去接受另外一個身份——張成廷。於是他就以著張成廷的身份,說了一個學曆、戶口等證件在以前的搬家中丟失的謊言,在目前的小鎮上安定了下來,並順利地成為了那家具廠的一名優秀的員工。

在最初的半年中,蘇陽一直都處於一種恐懼的狀態中。他害怕自己真的殺了人,害怕公安局的人會查到他的藏匿地,害怕會再見到一係列恐怖的事件,會再次陷入被催眠的狀態中。為此,他的手機永遠隻是靜音,從來不再上網,讓自己與世隔絕了起來。但兩年的時間裏,一切竟然是出奇的平靜,沒有任何的人,任何的意外來打擾過他。於是蘇陽也就逐漸安下了心,甚至開始喜歡起現在這樣的寧靜生活。雖然少了一點大城市的紙醉金迷,浮華喧鬧,但卻可以讓人找到一種心靈皈依的大平靜感。他甚至幻想著在這裏娶妻生子,永遠安家,覺得那樣的生活亦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幸福。但今天,接連的幾樁意外將他的所有生活夢想擊得粉碎!

先是今天中午,公司接待一個廣州過來的家具經銷商,他們尊稱他是賀老板。於是免不了要有接風洗塵,設宴在小鎮最豪華的酒家“醉香樓”。酒酣耳熱之際,大家也就興致勃勃地談起各種奇聞異談。賀老板就談到廣州朱素一案,講此案前後喪生了五個人,當然了,他說不出五個人的姓名,隻說他們一個個都死相悲慘,相繼被人割掉腦袋,此外更為離奇的,就是那七個警察的無辜慘死。他添油加醋地說,**花園B棟的住戶現在都不敢晚上十點以後經過602房,因為可以聽到裏麵各種很奇怪的聲音,比如“砰砰”的聲音,以及各種慘叫聲、嚎叫聲,聽得一席人心頭都是一涼。而內心中最為震驚的,莫過於化名為張成廷的蘇陽。他原本以為一切的慘劇就止於他與804男子之間的恩怨,沒想到還會牽扯到這麽多的旁人,尤其是老陳的慘死,讓他有一種深深的痛感與負疚。而對於究竟是什麽力量操縱著這麽多人的生死,其目的是什麽,他越發地覺得撲朔迷離,就好象當時他為什麽好端端地要登上來這邊陲小鎮的列車一樣。

張成廷試探地問賀老板:“這個案件死了這麽多人,那應該在廣州市鬧得沸沸揚揚了吧,應都可以通報到省公安廳了吧。”

“這你就錯了。”賀老板麵露得色,揀了一個賣弄他的消息靈通的機會,“這個案件可以說是被捂死在廣州市公安局裏。為什麽呢?死了這麽多警察啊,誰還敢繼續查下去?據說後來為查處602房的那一對夫婦被殺死的案件,有好多個刑警都當場辭職,打死都不肯去現場。大家都是人啊,都怕死。所以公安局也都知道這一點,誰也不敢把自己的部下往死裏推,那恐怕要讓那班隊員造反了。更重要的是,這樣的案件,一旦查下去了,就肯定會在百姓中流傳開,那你說,誰不害怕啊?得,隻要百姓一恐慌,上麵的肯定會給你扣一頂帽子,說你散布謠言啊,擾亂民心啊,那樣事情鬧大了的話,誰都吃不了兜著走。那一班官員們,一個個都精得像猴,這個如意算盤早就打得劈裏啪啦響。所以反正人都死得差不多,又沒有什麽人伸冤投訴的,大家就能夠平安無事是最好的啦,這案件也就不了了之。嘿嘿,你們可能會懷疑我這消息的可靠性,我告訴你,這是廣州天河區公安局的一哥們親口對我說的,說的時候他還一個勁地呢,從沒見過那五大三粗的漢子怕成那樣子的。所以這事啊,就是假不了,邪門得很!”

回來的時候,蘇陽還在回味著賀老板的話中真偽究竟有多少。剔除掉那一些恐怖的細節,可能有被渲染誇大的可能性,但對於死亡的人數,卻應該不會有錯,當然了,唯一不正確的就是他蘇陽還活在世上,而並不像人們所想象中的那樣,也被厲鬼索命走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可以省卻了一個擔心,就是再不會有人去追查他的去向,他可以安心地在這個城市裏繼續生活下去。唯一讓他不安的,就是老陳他們的死亡,這就如同一個沉重的包袱,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而且隱約之中他覺得,死了這麽多人,那麽他也不可能再作為一個局外人平靜地生活,甚至可以說,賀老板的到來,他的說起這案件,就極有可能將他重新卷入以前的那一種恐怖情緒中。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恐怖竟然來得這麽迅速,而且以前雖然有發生過種種的怪異,但他並沒有真正目睹過“鬼”的出現,而如今朱素披頭散發、滿臉血汙、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麵前,“有鬼!”這樣的轉念,就徹底地擊潰了他的勇氣——鬼的存在,就是讓他堅持的科學信念徹底崩潰,讓他陷入了一種黑暗的絕望之中。因為如果說之前他所猜測到的催眠術,他都至少還可以想法子去破解,比如不上網,不用手機,但如果有鬼的話,那麽他就是無處遁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