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噬人公寓

兩年後,廣州步雲花園2棟602室裏洋溢著喜慶的氛圍:煥然一新的裝修,新刷雪白的牆壁,柚木鋪就的地板,以及牆上所掛的婚紗照,照片上男女雙方甜蜜的笑顏,無一不昭示著一種新生活正在這個小屋裏揚帆起航。唯有昏黃的燈光照耀不到的角落裏,隱隱地似乎有一雙的眼睛在冷冷地窺視著這一切,如同一隻潛伏的豹子,隨時都有可能衝出來將所有的美好撕得粉碎。但沉浸在結婚喜慶中的趙利旭和張婉萍隻管深情地擁抱、接吻,盡情揮霍新婚的柔情蜜意,絲毫不覺死神的陰翼在頭頂上盤旋。

";親愛的,你真美。";趙利旭熱烈地吻著張婉萍的櫻唇,喃喃道,手指同時不安分地穿過衣服的重重設障,遊走在張婉萍的滑膩肌膚上。

";色鬼。";張婉萍嬌嗔地抓住趙利旭的手,";瞧你的猴急樣,又不是第一次,著急什麽呀。快點去洗個澡,一身的酒氣。";

趙利旭笑嘻嘻地捏了捏張婉萍粉嫩的小臉,";我就是色鬼,那你就是色媒,我天天陰魂不散地糾纏著你不放,你不喜歡嗎?";

";呸呸呸,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張婉萍膽怯地看了看房子,";老公,都說這屋裏的女主人以前死得很慘,你說會不會真的半夜有厲鬼來纏我們啊?";

";哈哈哈。";趙利旭哈哈大笑,";虧你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怎麽就會相信鬼神這樣的無稽之談。就算真的有鬼,都還不知道誰怕誰呢。看看你老公這麽健壯的身體,多重的陽剛之氣,那些小鬼,熏也熏得跑它。";

";可我總覺得有一點不自在。";張婉萍惴惴地說,";要不我們明天給她燒點紙錢吧。畢竟這裏以前是人家的房子,說不定人家現在還戀著沒走呢,我們這樣搬進來,難免會打擾到它惹它不高興。";

";好吧,一切聽老婆大人的吩咐。";趙利旭親了親張瑞萍的芳澤,";燒就燒好了,就當作是我們給人家補償的一點房費-如果不是她在這房子裏死了,這房子怎麽可能這麽便宜賣給我們;如果不是平白撿了這麽個大便宜,我們又怎麽可能這麽快結婚呢?";

張婉萍勉強笑了笑,";可我心裏還是有一點點不安。";

";你啊,就是心理作祟。世上本無鬼,庸人自擾之。好了,我去洗澡了,老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個鴛鴦澡啊?";

";切,你就想得臭美,自己洗去。";麵對老公的無所謂與調情,張婉萍的心裏寬解了許多。人最怕的事就是當你感到害怕時,發現你想依賴的人比你更害怕,而如果對方滿不在乎或是給予自己堅強的依靠的話,那麽害怕就消解許多。

趙利旭把自己脫了個精光,趁張婉萍不注意,探出魔爪偷偷地摸了一下她的胸部。在張婉萍";哇";的失聲驚呼中,趙利旭帶著偷襲成功的得意笑容,吹著口哨進了浴室。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張婉萍衝著趙利旭的背影啐罵了一句,心頭卻沒有半點的惱怒,更多的是對新生活的美好憧憬。她愜意地將自己的身體舒展在沙發裏,環視著家的每個角落,每個細節。想到眼前的每一樣家具,每一個電器,每一寸空間,都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天地,她有一種不真實的做夢感。就好象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總是幻想著自己的第一次接吻的甜蜜,及至有一天真的經曆了,就會沉迷在想象的滋味對應與現實的感受回味中,難於自拔。

";有家的感覺真好。";張婉萍幸福地歎了口氣。聽著衛生間裏傳來趙利旭嘩啦嘩啦的洗澡聲和悠揚的口哨聲,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渴望,不禁臉色一紅。

為轉移這樣的欲望衝動,她隨手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又是無聊的晚間新聞節目,她按動遙控器,切換了個台,";嘶啦";地一聲,電視屏幕並沒有呈現預期中的繽紛節目,而是一片雪花,塞滿了整個屏幕,屏幕的中間,則遊移著一雙眼睛,冷漠而又充滿怨氣,就像是剛從死人的眼眶中摳出來,冷冷地盯視著張婉萍!

張婉萍驚呼了一聲,靈魂幾乎要脫竅而去。她慌亂地拿起遙控器,想要換台,但遙控器卻像壞了一般,怎麽按都沒有反應。張婉萍心頭大驚,極力想要躲避不去看電視屏幕,但電視屏幕卻像存在一個莫大吸力,將她的視線牢牢地釘在上麵。漸漸地,張婉萍覺得靈魂受其控製一般,再眨不動一下眼睛,隻是緊緊地跟隨著屏幕上的眼睛來回地移動,移動,眼前的世界漸漸地變得模糊,虛無縹緲,直至消失,變成了一個黑洞。

";老婆,你怎麽了呢?";混沌的意識中,趙利旭的聲音將張婉萍拉回了現實的世界。她睜開眼睛,看到趙利旭正一絲不掛地站在她麵前,親昵地拍著她的小臉,邪邪地笑著,";困了?還是想和我早點上床啊?";

張婉萍一把將趙利旭撥開,眼前的電視屏幕上正播放著晚會的節目,一派鶯歌燕舞、祥和跡象,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異樣。

";你幹嘛呀?";趙利旭一臉的莫名其妙,同時為張婉萍的粗暴舉動感到不滿。

";你剛才出來時有沒有看到什麽?";張婉萍顧不上趙利旭的情緒,指著電視機驚恐發問。

";看到什麽?就是這電視節目啊,你又看到了什麽呢?";趙利旭眨著眼,有點不明所以。

";你真的什麽都沒有看到?";張婉萍撲到趙利旭的懷裏,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那我呢,你剛才有沒有看到我有什麽異常的狀況?";

";你不就是睡著了嗎?";趙利旭還是一臉的茫然,";難道剛才有人強迫你睡著的?";

張婉萍拚命地點頭,又拚命地搖頭,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老公,我真覺得這個屋子好詭異,我們還是不要再住了,好不好?我害怕。";

";你究竟怎麽了呢?";趙利旭望著楚楚可憐的張婉萍,有一絲心疼,又有一絲恐懼,";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

張婉萍指著那電視屏幕,抽抽噎噎地說,";那裏麵,我剛才看到有一雙眼睛對著我看,看著看著我就什麽都不知道,昏迷了過去。";

";裏麵?眼睛?";趙利旭驚詫地望著張婉萍,又轉過頭去看了看電視。電視裏依然";咿咿呀呀";地有人在唱著曲子,但看多了一會,趙利旭隻覺得所有的聲音都漸漸消去,眼前隻有演唱者的嘴唇像垂死的魚一樣一張一翕著,眼神空洞,又突然變得尖銳,仿佛是兩把刀,要在人的心裏剜出點東西來。

趙利旭打了一個激靈,人隨即清醒了過來。張婉萍感受到趙利旭身體的顫抖,心裏跟著一顫,啞聲問道:";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什麽?";

";沒有啦,";趙利旭勉強笑了笑,";隻是沒穿衣服,感覺有一點冷而已。那隻是一台電視啦,哪有什麽眼睛。我想可能是這兩天裏你太操勞太累了,所以出現幻覺吧。";

";可是......";張婉萍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有些時候事情太詭異了,會變得連自己都懷疑其真實性,或者說,潛意識裏不希望那是真的。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但願就是如你所說太累的緣故。不過話說回來,即便真的有鬼,我們和她無冤無仇的,她也不會對我們為難吧。";雖然這樣自我安慰著,但心頭始終有一絲陰影揮抹不去。

趙利旭走過去,將電視關掉,回來抱起張婉萍,又恢複到那一種";**邪";的笑容,";老婆,現在是否可以對我驗身,看是不是都洗幹淨了,再一起入洞房,完成我們的新婚儀式啊?";

張婉萍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好啊,老公,你已經通過了我的驗收。現在可以入洞房啦。";

趙利旭將張婉萍抱進臥室,小心地放在**。張婉萍閉上眼睛,任由著趙利旭的手指在自己的身體裏四處蔓延,一點一點地將體內灰滅了的欲火重新燃燒起來。當趙利旭順利進入她的身體裏時,她忍不住地呻吟了起來,搖擺著身體,迎合趙利旭的**。

意亂情迷中,張婉萍突然感到腳底心一陣的癢,忍不住地吃吃地笑出聲來,";討厭啦,不要舔人家的腳底板,好癢。";她睜開眼睛,剛想捶打趙利旭一下,卻看到他僵硬的表情。

";怎麽了呢?";張婉萍奇怪地看著趙利旭,但隨即反應過來,一股寒氣直透脊梁,將所有的**與興奮生生凍結-趙利旭整個人正趴在她的身上運動著,怎麽可能舔她的腳底板?

";啊!";張婉萍一聲尖叫,猛地坐了起來,來不及反應的趙利旭一下子被掀倒到在床下。伴隨著他落床";撲通";的聲音,一聲尖銳的";喵......";聲響起,將兩人嚇得魂飛魄散。張婉萍一把扯過被子,將自己緊緊地裹住,臉色蒼白,身體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不停顫抖。

";是隻黑貓。";空氣中傳來趙利旭驚魂未定的聲音,";他媽的,哪裏來的野貓,怎麽跑進來的呢?";

張婉萍小心翼翼地從被子裏探出個頭,將眼睛張開了一點點,一眼卻看到臥室門口一雙綠瑩瑩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她,嚇得她";啊";地再次一聲驚叫,將頭重新埋進被窩裏,";嗚嗚";地哭開。

";滾,快給我滾!你這該死的黑貓。";趙利旭暴怒著,揮舞著從褲子中抽離出來的皮帶,將黑貓趕出臥室,再";砰";地一把關上門。

";好了,小乖乖不怕了,不怕了。";趙利旭無限憐惜地將被子挪開,抱住張婉萍冰冷的身體,手指輕輕在她的身上安撫著。

在趙利旭的溫柔安慰下,張婉萍身體的顫栗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從哭泣變成啜泣,再到抽噎。趙利旭伸手為她拭去眼角殘餘的淚痕,眼中滿著憐愛,";乖,不哭了,有我在,別怕。";

";老公,我真的怕。";張婉萍抬起頭,一副梨花帶雨的楚楚相,";老公,我們可不可以不在這裏住了呀?我總覺得這裏麵怪怪的,住也不會安心。";

";這......";趙利旭麵露難色,";老婆,我們不在這裏住又能去哪裏住呢?我們所有的積蓄都已經全交付這房子的首付,以後每個月還有1000多的貸款要還,哪裏還有錢去租房?再說,我們花這麽多的心血把這房子裝修布置起來,就因為一隻貓的闖入而放棄未免太可惜了吧。";

張婉萍環視了下四周,屋裏的一床、一櫃、每一個小擺設,都是自己從各大商場小店裏細細挑選出來的,都是自己鍾愛的款式與顏色,怎可輕易忍心割舍?

";老公,那要不我們明天去寺廟裏求個菩薩回來,擺放在家裏,鎮一鎮邪氣吧。";

";傻了,你還是相信有鬼啊。不是看到了嗎,就隻是一隻野貓溜進來而已嘛。";

";可它怎麽進來的?";張婉萍尖聲叫了起來,";我們是鎖了鐵門的,而且我們是在六樓,又沒有陽台,它從哪裏進來?該不會是從窗戶飛進來的?你不覺得它的出現就是太奇怪嗎?";

";那也是。";趙利旭沉思了起來,突然一拍大腿,興奮地說:";對了,差點忘了,我有樣好東西。";

他光著身體跳了起來,飛快地從床底下搬出一個紙箱,裏麵滿滿的全是書。

";你找什麽?那裏麵有什麽好東西?";張婉萍好奇地問。

";《聖經》。我以前買過一本《聖經》。不都說《聖經》和佛經都可以辟邪的嗎,那擺在床頭豈不是就可以保佑我們平安無事了?";趙利旭很快就翻出一本精裝的《聖經》,得意地舉著對張婉萍說:";這下該可以安心了吧。";

張婉萍滿臉喜悅地接過《聖經》,慎重其事地將它擺放在床頭櫃上,口中念念有詞:";願上帝保佑我們平安無事,阿門。";

趙利旭心中暗笑。平心而論,雖然剛才被那黑貓嚇了一大跳,但他心中還是不相信這世上有鬼神上帝存在,否則他當初也不會買下這房子。所謂的《聖經》辟邪,隻是拿來安慰一下張婉萍而已。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張婉萍的恐懼情緒,還是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讓他感到有絲絲的寒意,也對買下房子的事隱隱地起了後悔之意。

正常情況下,人的恐懼情緒是可以傳染的,尤其是在一個封閉、黑暗的空間裏。如果一個人直楞楞地盯著一個地方,驚叫";有鬼";的話,其他人肯定也會毛骨悚然,直覺得有種種的異樣存在。

";睡了吧。";張婉萍拉過被子,躺下,疲倦地對趙利旭說。

趙利旭躺在她身邊,伸手攬過她的腰,試探地問:";那還要嗎?";

";不要了。";張婉萍不無歉意地衝趙利旭笑了笑,";現在真的一點興致都沒有。";

";那好吧,小乖乖安心睡了。";趙利旭探手關掉電燈,環手抱緊張婉萍。張婉萍也將身子盡量地縮在趙利旭的懷抱裏,感覺安全了許多。

就這樣,兩個人相擁著,默數著黑暗中的時光,不多時,就沉沉地陷入了夢鄉的溫柔懷抱。

不知睡了多時,趙利旭在睡夢中感覺有人壓著自己的四肢,令他動彈不得。他心頭大駭,竭盡全力地想要掙脫夢中的束縛,卻渾身上下使不出半點的力氣,甚至連眼皮都似垂了幾千斤的重,怎麽都睜不開。";鬼壓床?";一時間,他的大腦中飛快地閃過這樣的字眼。以前一直覺得這樣的說法是無稽之談,但如今卻讓他汗涔涔而出。

隱約中,他感到張婉萍起身離開了床,打開臥室的門。";你要去哪裏呢?";趙利旭想問她一句,但卻被巨大壓力壓迫得撬不動嘴唇半點。

他感到張婉萍又回來了。雖然他睜不開眼睛,也聽不到任何張婉萍的腳步聲,但心頭的感覺,就是眼前有一個黑影立於自己的床前,凝視著自己。一種恐懼的感覺漸漸地擴大,讓他喘不過氣來。

";快醒來,快醒來。";趙利旭聚集著自己所有殘餘的意識力量,與身體的麻木對抗著。終於,他感到一股熱氣貫行到了全身,身體恢複知覺。他慌忙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幕卻讓他肝膽欲裂:就著月光自窗簾處滲漏出來的微弱光芒,他看到張婉萍正手提著一把冷光四射的菜刀,冷冷地盯著他看,臉上沒有絲毫以前的溫柔,而是充滿著猙獰。不待趙利旭一聲驚呼,張婉萍已是手起刀落,一股鮮血噴射了出來。黑暗中,隻見趙利旭難於置信地眨了一下眼,張大著嘴巴,人頭自枕頭側滾落下來。緊接著,隻見寒光一閃,張婉萍的人頭亦滾落在地,濃重的血腥氣頓時布滿了房間。

";喵......";幽暗之中,傳來一聲森森的貓叫聲,聽起來,有著說不出的寒磣。

廣州市公安局值班室裏,刑警劉濤強忍著哈欠,對著電話彬彬有禮說道";你好,這裏是廣州市公安局。";

";你說什麽?";不知電話那端說了些什麽,劉濤臉色大變,手一抖,電話差點跌落在地,連說話都帶了顫音,";哦,好的,好的,我們馬上派人到。";

放下電話,劉濤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又看了下頭頂上的時鍾:早上六點半,哆嗦著手在值班記錄上填寫了幾行字,然後開始撥打電話:";你好,陸隊長嗎?我是劉濤,步雲花園602房又出人命了......哦,你說馬上召集所有的刑警,對吧,好的,我立即執行。";

劉濤翻出電話簿,挨個地給刑警隊的所有隊員打電話,都是簡短地兩句話交代:";**嗎,步雲花園602室又出人命了,快過來。";

不到半個小時,所有的刑警隊員都趕回局裏,一個個神色凝重,緊張不安。隊長陸霄同樣一臉的嚴肅,他望著底下的一班兄弟,長出了一口氣,";我想你們都知道我這麽早召集你們過來的原因吧。步雲花園602室又出人命,我知道大家心頭都有陰影,但不管怎樣,我們必須出警,因為這是我們的職責。所以我現在隻問一句,有誰願意跟我一起去的?";

陸霄目光掃過,卻見一個個刑警噤若寒蟬,躲避著陸霄的眼睛,仿佛是在閻王爺麵前受審似的。

陸霄歎了口氣,";那就是沒人願意請命了?那好吧,我們就按照最原始的辦法,抽簽!";

底下一幹人都露出驚異的神色。算算也真的是一種可悲,一個二十多人的刑警隊,平常連槍戰這樣的生死關都不會退縮,但如今,卻連去一個案發現場勘察的勇氣都沒有,還得借用小孩子的手段來決定誰去,仿佛那就是一個地獄之約,赴約即等於自殺。

不過對於每一個廣州市的警察來說,步雲花園2棟602絕對是死神的代名詞!因為所有進去過602的警察,全都死於非命!

第一個為602喪命的是老陳。不過當時大家都沒有將他的死與602完全地聯係在一起,畢竟他是一個人死在上領公寓704房裏。唯一令大家不安的是他臨死的恐怖模樣,以及死因的不明,因為現場和屍體解剖找不到任何的線索,法醫最後隻能認定他是遭受極大的外界刺激,心髒一下子承受不了而導致血管爆裂。大家對老陳臨終看到的東西有過許多的猜測,但誰也說不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來,時間久了,追查的心態也就逐漸淡化。

真正讓大家開始嗅到恐怖氣息的是小張的死。在老陳死後的三個月,小張和其他五個刑警一起查處一起吸毒案件,對方隻有三人,很快就被邢警們所製服,一個個抱著頭蹲在牆角。小張與另外兩個警察過去給他們上銬,其中一個癮君子突然撿起拋在地上的馬刀,一刀下去,小張當場身首異處,死於非命。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包括那一個癮君子。

事後審問時,那癮君子抱頭痛哭說,他當時剛吸完毒,正陷入一種迷離的狀態中,而就在小張靠近他時,他突然聽到一個很纖細的聲音:";砍了他的頭,你會很痛快。";然後就不由自主地撿起了刀,砍了下去,盡管他當時一點反抗拒捕的意識都沒有,甚至可以說,過度的吸毒,早將他的身體搞垮,他甚至連殺雞的力氣都沒有,更不要說一刀砍掉一個人的腦袋。所以他隻能用一句話來總結自己的行為:鬼上身。但當時刑警隊更多地將他的供詞當作是一種推脫責任之辭,於是將他狠揍了一頓,關進監獄。而不等最後的死刑判決下來,那癮君子就因毒癮發作狂亂撞牆而死。讓人不安的就是,根據同一囚室的獄友的目擊,他在臨死前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度恐怖的事情,眼睛暴凸,麵部扭曲,嘴裏大喊:";你終於來了!";而且與其說他是自己撞牆而死,莫若說是被人揪著頭發一頭撞在牆上,腦漿迸裂而死。

自從小張死後,死神的陰影就變得濃厚與血腥。第三名刑警也是死於辦案過程中。當時他與其他三名刑警一起駕車追趕一個摩托車飛車搶奪黨,在十字路口,為躲避一突然橫穿出來的卡車,駕駛警車的刑警猛打方向盤並緊急刹車。可憐的第三名刑警由於坐在前排,未係安全帶,一下子受不了巨大的慣性,撞開車門,飛了出去,剛好落在旁邊一輛疾馳的SUV車車輪下,腦袋被壓得粉碎。而同車的其他三個隊員都安然無恙。

第四個刑警的死亡最是離奇,他一天早上被發現死在浴室裏。從死亡現場看來,他當時應是在刷牙,但好象有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持牙刷的手,結果牙刷一下子穿透喉嚨,登時斃命。警方最後根據現場勘察得出的結論是:地板惹的禍。也許是他之前不小心弄濕了地板,在刷牙時腳底一滑,手肘撞到了洗臉台上,於是牙刷插入口腔,成了殺死他的凶器。

連續死了四個與朱素案相關的隊員後,剩餘的三個隊員都開始恐慌了,流言也四處傳出,說是602室被人下了咒語,如同埃及第18世王朝圖塔卡蒙國王陵墓的法老咒語,或是傳說中成吉思汗陵墓中的咒語-";擅入者死";,隻要貿然闖入,都難逃一死。

麵對各種的流言喧天,以及惶惶的人心,廣州市公安局也開始慌神,一方麵通過各種手段壓製流言的傳播,嚴禁在社會中擴散開,另一方麵積極安撫各警察們的人心,安排幸存的三名邢警不再負責出警,改為處理一些內務。但這樣煞費苦心的安排,也難於扭轉三人的厄運。先是另外一個科室的刑警看不慣三人終日惶惶不安,一日開玩笑地對其中一個刑警說:";要不我給你一槍,幫你早日脫離苦海吧。";拿起身邊剛剛拆卸下來裝好的槍,對準他的腦袋,扣動扳機,";砰";地一聲,大半個腦袋就被崩掉了。那一個開玩笑的刑警麵如土色,當場癱倒在地,口中翻來覆去的隻有一句話:";有鬼,有鬼......";看到其他刑警侵近過來,不等人家將他銬上,他就號啕大哭了起來,";這怎麽可能呢?我剛才明明沒裝子彈哪。";不多時,他在獄裏就瘋掉了,見到一個人就在對著人家";嘿嘿";直笑,接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不是我殺的,我沒裝子彈,我沒殺人,是鬼殺的人%";

剩下的兩個刑警見到這一幕後,更加心驚膽戰,幹脆雙雙向警局遞交了辭呈,整日將自己反鎖在家裏,哪裏都不去。半個月後,兩人幾乎憋瘋了,在電話裏說,與其在家坐以待斃,不如出去尋一條生路。聽說廣東普寧寺很是靈驗,就相約一起去求個護身符,驅逐一下鬼怪與晦氣纏身。結果兩人坐的大巴行到半路,前麵的一輛滿載鋼筋的卡車突然爆胎,大巴司機一下子來不及刹車,整個車撞了上去,長長的鋼筋穿透入大巴車身,可憐坐在第一排的兩個刑警,腦袋頓時成了血葫蘆,當場死於非命。

七個刑警,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接連意外喪生,而且死狀悲慘,整個廣州市公安局人人自危,對於朱素一案,無人敢再接手查辦,包括陳麗娟失蹤的人頭,上領公寓704的死屍,蘇陽的去向,都成了公安局裏的避諱。上頭部門知道了這件案子中的種種詭異,也不敢下令再徹查,於是整個案件就成了封凍起來的死案。

公安部門以為圍繞著步雲花園602室的血腥凶殺案牽涉麵會隨著最後一個辦案刑警的不幸遇難而截止,誰知偏偏又有不知內情的趙利旭夫婦貪圖便宜,買下了房子,不僅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也給所有的廣州市公安局刑警下了一道死刑通緝令。世間最可怕的事,並不是死亡,而是麵對死亡的恐懼之情。再堅強的人,如果在心裏分分秒秒地計算著自己橫死的時間和情形,恐怕都要崩潰。這也是陸霄無奈之下要求抽簽的原由。隻是不論結果如何,他首先已經給自己判了死刑,因為作為隊長,他別無選擇,不可能將手下人往地獄裏推,而自己卻置身事外。他隻能咬牙扛了下來,隻希望最後的死亡不會太殘忍。

所有的生死簽都已抽好。每個刑警手裏握著那一張決定他們命運的薄紙條,都兩股戰戰,手心、額頭直冒冷汗。

";打開!";陸霄喝令道。

眾刑警顫抖著手將手中的字條打開。一時間,各人的神色變化不一。抽到空白字條的人無一不喜形於色,而三個抽到";執行";的倒黴刑警,一下子癱倒在地,其中一個甚至嚇得當場尿濕了褲子。麵對他們的狼狽相,沒有一個人可以笑得出來,大家都以一種訣別的目光沉痛地看著他們。

";隊長,我剛剛結婚,我不要去送死啊,隊長,你就放過我吧。";尿濕褲子的刑警劉燾是個剛從警校畢業不到兩年的新警察,新婚還不滿三個月。他緊緊地抱住陸霄的腿,涕淚泗流。

陸霄把臉別過去,淚水亦滾落而出。

";我辭職,我不吃這碗飯了。";劉燾眼見哀求無望,猛地把頭上的警帽往桌上一慣,開始脫衣服,神經質般地大笑著,";我不當警察了,哈哈哈,那我就不用去送死了......";

其他的兩個刑警如夢初醒,紛紛開始摘警帽,脫警服,";我辭職,我不幹了。誰他媽的活膩了誰就去死吧。";

陸霄眼睜睜地看著三人穿著個背心短褲,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滿足表情走出警局,心裏如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隊長,我跟你去吧。";警察黃昆主動請纓出來。他是和老陳一般警齡的老刑警,頭發都已略帶斑白。也許隻有他這個年齡的人,才可以把生死看淡,而把肩頭的警徽看得最重吧。陸霄緊緊地抓著他的手,眼睛再度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