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生死與寒意

接下來眾人便按照時間表開始修行。

每當止境之時,整個禪堂數十人沒有一人開口,寂靜無聲。

若是外人在外麵,恐怕還以為裏麵空****沒有一人。

推開門進去後才會極為驚訝的發現,幾十個人沿著牆壁坐成一排,每人身體下麵就是自己的被褥。

而素問等幾個法師則是坐在眾人對麵,身體下方隻有一個蒲團,同樣在禪定之中。

在開靜之後,眾人在地上繞圈行走活動渾身血液的時候素問才會提點他們:

“參禪以悟道為期,學佛以覺悟為本。

但在日用做功夫時,隻須努力耕耘,莫問收獲,不可將心待悟,不可揣摸測度。

隻要功夫做到家,自有寒灰豆爆、水到渠成的時刻……”

“參禪乃無相法門,在做功夫中,心靜神清,妄念減少,身心安適,善根深厚者,此時或有境界出現,或善或惡,隨心所現。

在此時節隻管做你本分功夫,一切境界,都莫理睬。即使佛來授記,魔來奪命,都要做到不驚不慌,無喜無憂。一有分別取舍之心,即被境界所轉,悟道無期。

三祖《信心銘》說:‘不用求真,唯須息見。’‘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一上午過去,到了下午之時就有些人開始坐不住了。

畢竟以前都是每天晚上有一個小時修禪定,哪有這樣連續參禪的時候,不說腦中開始有著各種紛亂的念頭,集中不了精神,就連雙腿都開始麻木,當行香開始,下地走動的時候,會感覺兩條腿開始生疼。

到了吃飯之時眾人才能歇一歇。不過在齋堂中也不敢大聲一輪關於禪七的一切。

其他沒有參與的僧人詢問,他們也隻是偶爾回上兩句。讓那些人摸不清具體。

下午止境之後,眾人還是努力將精神集中在參話頭上,就是參悟自己所要參悟的內容,絲毫不敢懈怠。

在早上素問嚴厲警告過後,眾人不敢去賭他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而很多人心中已經開始後悔起來。

當天晚上,眾人睡了差不多四個小時。

第二天四點香板一響,眾人立刻就要起床收拾,準備修行。

這一天眾人的雙腿更疼。但在經過第一天之後,很多人感覺入定容易起來,也開始能降住腦海中的那些“念頭”了。

……

“住持哪裏去了?我看道衍大師、常觀大師也都沒在。”素問以及幾位經常**的法師這兩日都沒出現,立刻有善信開始詢問,想要知道寺中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住持與幾位法師,還有一些師兄在打“禪七”。”有僧人回答道。

“禪七?那是什麽?”善信好奇問道。

被詢問的僧人也是苦笑,不止這善信想知道,他還想知道呢。

這兩日眾人進去後,除了吃飯之時,就連睡覺都在禪堂。

而在吃飯時,也都是極少言語,讓其他人難以詢問禪七過程到底是什麽樣的。

看來隻有七天之後才能知道究竟如何了。

……

第三天,在這種嚴厲監管下,眾人無時無刻不在努力降服自己腦中的念頭,現在大部分人都能夠集中心神了,比起第一天進步了不止一點。

如行戒、行律等人入門大半年,才能每日在禪定之時耗費半個小時後才能集中注意力,心無外物。不過這種狀態也隻能維持二十分鍾,就會從那種狀態退出來。

如今禪七隻過了三天,當止境過後十幾分鍾就能降服心神,心無外物了。而且一次能持續半個小時以上。

這種進步速度,不可謂不快。

到了第四天,早上剛起床的時候,一個僧人站起來後向前趔趄了一步,要不是別人見機拉了他一把,他就直接摔在地上了。

這僧人叫做行神,歸屬戒律院。卻是當初與行難一同從靈山寺出來的弟子。

行難就在他附近,發現他站在那身體有些搖晃,仔細過去看了眼,發現他臉色潮紅,再摸額頭,有些熱。

“住持,行神發燒了。”行難連忙衝素問說道。

其他人也紛紛看向素問,畢竟當初素問說過規矩,此時他們就是想看素問到底如何處理。

素問聽了行難的話心中一動,知道到底來了。

寒冬臘月,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這沒有任何取暖的禪堂之中,雖然每日都給眾人服用熱水,生薑,茶飲,但還是會出現這種生病的情況。

行神這個弟子他知道,資質算不上好,但卻極為努力,做事也很穩妥,他也很喜歡這個弟子。可即便如此,規矩既然立了,就決不能打破。如果打破之後,以後就再立不起來這個規矩。

沒有了種種約束與壓力,眾人再想這麽快進步,就不可能了。

因此別說是行神,就是德衍德普在這裏病了,他也絕不會打破規矩,哪怕藥師院距離禪堂隻有三百米,哪怕他隻要說一聲,就有藥師院中的秀岩來給行神看病。

但他還是麵色絲毫不動說道:“挺著,挺不過去的話,解七後我親自送他轉生。”

這一句話說出口,眾人頓時一靜。

雖然素問早已說過,但他們心中還是有一些期望。

素問的這一句話卻打破了他們所有的想法,甚至讓他們心底有些發寒。

“我沒事,我還能繼續。”行神推開旁邊的人咬著牙說道。

隨後眾人才懷著各種心思繼續修行。

這一天,眾人修行的效果還不如昨天。

一來是這幾日每天睡4小時,一天兩天還好,連續幾天下來,眾人睡眠不足,時時犯困,卻還要強打著精神參禪。

另一方麵,也是眾人心中記掛著行神的情況,不時把注意力投到他身上。

還好,行神雖然發燒,但不算嚴重,這一整天都咬牙堅持了下來。

尤其禪七期間一天兩次淨心茶,以及寺院提高健康的屬性,讓他的病情並沒有怎麽惡化。

第五天,眾人的精神更加困乏了。

而行神的病情也更加嚴重了。

但素問的話一直如同一把鞭子一般垂在眾人頭頂,讓眾人不敢有絲毫鬆懈。

而且到了下午,又有兩個弟子出現了感冒的跡象。

第六天,眾人感覺可能是困過頭了,精神反倒好了一些。入定之時降服心神也更加容易了,大部分弟子用不上十分鍾就能集中全部心神,同時在這種狀態下持續的時間也更長了一些。

這一天早上行神起床時就很困難,一直也有些渾渾噩噩,發燒起碼已經到了39度,完全靠著毅力,以及每次行香的時候用濕毛巾敷頭才讓他支撐下來。

然而在下午參禪之時,行神突然一頭朝前麵栽倒。

這一下的動靜驚動了周圍好幾個人。

行難立刻上前去扶起行神,發現他似乎已經昏迷了。

素問拿起手邊的香板,在地上敲了三下,隨後眾人都從參禪中醒了過來。

正在心中疑惑時間還沒到,左右看了一眼,發現行難正在看護行神,紛紛猜測發生了什麽。

實際上不用猜測眾人也知道,以行神的狀態,絕對堅持不了七天。能堅持到今天才暈倒,已經是不易。

“曇宗師兄,惠師兄。”素問聲音略微大了一些,頓時一直在門前守候的禪宗惠幾步趕了進來。

“行難在參禪之時擅動,請師兄執律。”素問的話一說完,行難抬頭不可思議的看向素問:“住持,行神暈倒了。”

他實在有些不敢相信此時行神已經暈倒,素問竟然還要打自己香板。

“真當生死假隻是說說而已麽?”素問沉聲道。“有請二位師兄。”

素問話音一落,曇宗與惠二人拉過行難,手中長66公分的香板重重拍在行難前胸後背之上。

“住持!”周圍僧人齊齊開口。哪怕素問事先已經說過,可這實在太嚴厲,太冷酷。

“肅靜!爾等修行乃是求生,若求不得,不過早晚丟掉這一具皮囊罷了,你等知否?”素問緊緊看向前方眾人。

這一句話,讓眾人頓時做不得聲。

同時板子拍在**上的沉悶聲音一直鑽到眾人耳朵裏麵。

行難開始還能強忍,後來也忍不住痛哼起來,頭上冷汗不停往下掉。雙手想要互助胸前,卻被曇宗一香板挑開,又是一下砸在胸口。

一連二十香板打完,行難已經起不來了。

眾僧人心中不忍,尤其與行難一同前來的原靈山寺弟子,幾次都想從地上起來,可都被素問的眼睛瞪了回去。

此時的素問哪還有往日的溫情在。

“將他兩人抬過去。”素問這一句話說完,曇宗與惠將行難與行神二人都抬到一邊擔架上,再用白布蓋住半身。隨後又拿來他二人的被褥鋪在二人身上身下。

在行難被抬走後,才露出地上剛剛他被打之時吐出的鮮血。

看完曇宗二人的舉動,看著行難與行神兩人被擺在擔架上,眾弟子心中直冒寒意。

那兩個昨日感冒,今日有些發燒的弟子,更是心中打顫。

行難的情況誰也不知道如何,眾人擔心不已。

還有行神的病情已經如此嚴重,能挺到明天晚上解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