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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撲空後,小四兒大發雷霆,指住童百山鼻子罵:“人呢,你不是說消息絕對可靠嗎?怎麽去了是鐵將軍把門,一個鬼影子不見!”

童百山抱住頭,心裏的火遠比小四兒大。消息絕不會有假,老九就關在裏麵,至於為什麽撲空,他也納悶兒得要死。

“說啊,啞巴了?”小四兒還在吼。

“是不是……走漏了消息?”童百山有點吃不準,但除了這種可能,還能有什麽解釋?

“走漏?你是說我這邊漏了消息?”小四兒啪地摔了杯子,凶惡地瞪住童百山。童百山趕忙道:“我不是那意思,不過四哥,人確確實實在裏麵啊!”

“你還在狡辯,拿假消息耍我,是不是想讓條子將我們一網打盡?”

童百山撲通軟倒沙發上,這罪名,擔待不起啊!

“四哥,一定是他們搶在前麵,將人轉走了。那個李春江,你不是沒打過交道,狠著呐。”

“夠了!”小四兒猛地一拍桌子,狠狠地道,“李春江困在吳水,一步也沒離開,你往他身上推,也未免太小瞧我小四兒了吧。”

童百山啞巴了。他居然把這事給忘了,可見他這陣子腦子有多亂。

小四兒餘怒未消,厲聲道:“我限你三天時間,如果再找不到老九,你自己去跟老大說!”說完,示意了一下鐵手。鐵手凶煞一般走過來,陰森森道:“走吧,童老板。”

一回到辦公室,童百山就像獅子一般跳起來,不大工夫,叫胡哥的一頭大汗跑進來。一看童百山的樣,知道大事不好,趕忙說:“童老板,一定是他們那邊出了問題,我已查清,人是天黑前一小時轉走的……”

童百山惱羞成怒地盯住胡哥問:“姓胡的,你還有啥謊沒編完?”

叫胡哥的一陣抖,在道上,謊報消息是要遭滅頂之災的,一條假消息付出的絕不是一條人命的代價。但是他很快坦然,鎮定了下情緒,理直氣壯道:“童老板,我胡某人做事,從來不給別人挖坑。你要是信不過,可以去查,但你這麽對我,就有點不夠意思。”

童百山也是讓小四兒氣昏了頭,聽姓胡的這麽一說,知道自己過分了,沉吟了一會兒,像是自找台階地說:“算了,你我現在都是有口說不清,要緊的還是找人,找不到老九,說什麽也是閑的。”

“上哪兒找?好好的機會讓他們放走,卻要賴在我們頭上。他們知不知道,眼下打聽一個人有多難!”叫胡哥的也是一肚子牢騷,打聽紅磨坊,他把看家本事都使了出來。這一次,怕是再也不會讓他聞到半絲兒氣息。

童百山忽然記起什麽,問胡哥:“李春江不在三河,他們怎麽會行動那麽快?”

胡哥敗興至極地說:“別忘了,還有個秦默。”

“秦默……?”童百山咬牙切齒,半天後吐血般吐出這個名字。

人的確是秦默帶走的。昨天下午,秦默接到電話,立刻叫上老陳,驅車直奔紅磨坊。負責看押範大杆子的是重案二組的隊員。隊長老徐是老陳的老搭檔,也是秦默手上提起來的中層領導。幾個人一碰頭,很快將範大杆子從看押室帶出來,押上臨時借來的一輛三菱。上了車,秦默猶豫不決地問:“人是帶出來了,下一步關哪兒?”老陳把著方向盤,二話沒說,就將車子駛向子蘭山。快要上山道的時候,突然一個拐彎,朝另一個方向開去。

秦默仍不放心,訥訥道:“關那兒放心不?”

老陳說:“隻剩這一個地兒了,再要是不放心,就得讓他蹲看守所。”

一直等到半夜,確信秦默和老陳將範大杆子安全轉移,李春江懸著的心才款款放下。他要求老陳,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不能離開範大杆子。同時他責成老徐,盡快查清哪兒出了問題,對方怎麽打聽到紅磨坊的。

老徐猶豫了一下說:“李局,我懷疑二組也讓他們滲透了。”

李春江說:“不管是不是滲透,一定要找出這個人。”

九月的三河,一點兒看不出有什麽疑常,街景還是那麽的火熱,大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季小菲穿梭在人流裏,步子邁得輕巧明快。

季小菲早已不是過去那個季小菲了,她是省城法製報駐三河站的記者,兩天前她又被聘為三河

日報特約記者。這些,都要歸功於馬其鳴。秦默複出不久,她女兒秦嶺便說服那個老同學,破例將季小菲通知到省城去考試。經過一連串的筆試、口試還有麵試,季小菲終於通過報社的考核,重新當上了見習記者。馬其鳴又親自到報社,做了一番遊說,將季小菲調到三河,做駐站記者。

季小菲沒讓馬其鳴失望,接連寫了幾篇大稿,有一篇關於吳水公安跋涉千裏解救被拐婦女的報道還上了法製報頭版,贏得很大反響。眼下,季小菲正在跟蹤報道吳水“九·一五”特大搶劫案的偵破情況。她匆匆返回三河,是接到馬其鳴電話,又有了新的任務。

其實,季小菲並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記者,到三河任駐站記者後,馬其鳴暗中交給她一項任務,讓她利用記者的便利身份,參與調查三河公安內部的黑幕,尤其是百山集團跟三河公安之間的聯係。這也是馬其鳴的一步棋,讓一個有正義感的記者去調查童百山跟三河公安之間的種種傳聞,一則對季小菲是一次考驗,讓她在大風大浪中得到鍛煉。二則,也能在錯綜複雜的形勢下另辟蹊徑,盡快揭開事件真相。當然,馬其鳴跟季小菲約法三章,一是一定要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開展工作;二是所有調查材料不得向外傳播,更不能向報社透露;三是接受李春江領導,要跟李春江的調查保持同步。

對調查童百山,季小菲信心十足。她心中早已燃著一股火焰,一想童小牛對她的脅迫與欺淩,恨不得能有妖術,鑽入童家父子的心髒,看看他們的心到底有多黑,這些年幹下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另則,她從父親半是幽怨半是無奈的目光裏,隱隱感覺到,父親跟童百山之間,一定有什麽宿怨。父親跟童百山過去在一個廠子幹過,又住在一條巷子裏,按說這樣的關係,童家沒道理對他們這麽狠。就算童百山發跡了,成了人物,也沒必要對過去的工友用這種下三爛手段。這裏麵一定有隱情,尤其父親,隻要一提童百山,仿佛骨頭都在恨顫。父親每次眼裏燃燒的,不隻是恨,隱隱的,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懼怕。是什麽讓父親在財大氣粗的童百山麵前挺不起腰呢?季小菲決心搞清楚。

季小菲現在已經掌握了一些材料,百山集團董事長童百山的確有獄中撈人的犯罪事實,已經有人願意站出來作證。而且季小菲還摸到一條重大線索,當年震驚三河的三監暴力越獄案,很可能是一起假案,被擊斃的王龍娃等三名罪犯,很有可能是受人操縱。這起案件的背後,就站著童百山和吳達功。策劃和發動這起越獄事件,竟是為了一個叫七星的重刑犯。

這一點跟李春江掌握的情況非常接近,如果真相真是如此,那麽就此一項,足可以治童百山死罪。

季小菲悄悄將材料交到馬其鳴手上,接下來她要做的事還很多,按馬其鳴的話說,這是一場公安跟公安的堅決鬥爭,沒有鐵的事實,這驚天冤案是翻不了的。她必須拿到更多的證據,好在記者這行當,有不少有利條件,有時調查起來,甚至比李春江他們還更容易接近真相。

九月的陽光照在她年輕的臉上,仿佛被愛情燃燒著,一想愛情,季小菲緋紅的臉越發妖嬈,步子也突然變得像山雀一般。是的,愛情,在這個灼人熱浪席卷三河的夏天,季小菲的愛情終於降臨了。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會這麽快愛上田文理。或許,愛情的種子早就埋在心底,一等烏雲散開,陽光照耀到心田,那棵苗便撲撲地瘋長。她笑了,走在陽光明媚的街上,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外號,季五塊。

馬其鳴等在辦公室裏,看到她,笑著起身,說:“辛苦了。”季小菲說:“比起李局他們,我哪算辛苦。”四下一瞅,不見秘書小田的影,心想,一準又在鄉巴佬。馬其鳴為她打開一罐飲料,季小菲猛喝一口,一股清涼順心而下,宜人極了。簡單問了點吳水的事,馬其鳴便鄭重給她交代起任務來。

馬其鳴要季小菲設法接近一個叫胡權禮的警察,最近有人跟他打招呼,想把胡權禮補充進公安局的班子。馬其鳴對此人一點兒也不了解,但他無意中聽說,胡權禮跟童百山關係密切,姓童的正在為他四處遊說。馬其鳴想讓

季小菲摸摸此人跟童百山的關係。

季小菲腦海裏一閃,很快閃出一張臉來。她說:“胡權禮正是全國公安係統的勞模,去年還立過二等功,當時我還采訪過他。”

“好,你就再去采訪他,記住了,此人求官心切,你要投其所好,拉近跟他的距離。”

季小菲會心地一笑,這一笑,有太多的感激在裏麵。盡管馬其鳴交付給她的是一項艱巨而又充滿危險的任務,但能得到馬其鳴的信任和厚愛,她年輕的心還是充滿了自豪。

季小菲起身告辭,馬其鳴忽然說:“別光顧了工作,有空,多跟小田談談心,小田不善言辭,心裏可是有你的。”

季小菲驀地臉紅,一團羞澀飛出來,頭一低,走了。

馬其鳴自己卻笑不出來。跟他打招呼的,不是別人,正是袁波書記。最近一段日子,袁波書記很是反常,特別是在跟孫吉海***的關係上,顯得十分被動,常常是無條件地讓步。這在一個市,極不正常。一把手讓二把手脅迫,這在政治圈子裏近乎怪談,而且會直接導致工作的無序狀態。馬其鳴曾委婉地提醒過袁波。袁波書記很是傷感地歎了口氣,說:“其鳴,有些事,你看到的不見得就是真相,不過有一點你說得對,三河的空氣不正常。複雜啊!其鳴,我是無能為力了,我已向省委提出請求,年底就要退下來,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三河不是某個人的天下,它是二百多萬人的三河,亂是亂不倒的。”

袁波書記的話裏,馬其鳴感覺到一種蒼涼,一種悲憫,一種深深的無奈和徹骨的不甘心。他甚至懷疑,關於袁波書記侄子的傳聞,是不是一種政治訛詐?或者,是有人暗中操縱,以此為武器,脅迫袁波?

馬其鳴知道,袁波書記沒有孩子,自小收養了侄子袁小安。他在小安身上,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可惜也沒逃得過不爭氣的宿命。

袁波書記是三天前跟他談起胡權禮的,這有點出乎意料。自從馬其鳴在常委會上頂住李春江的調動,關於人事方麵的事,袁波書記便很少跟他透露。馬其鳴那點兒消息,也多來自小道傳聞。沒想袁波書記主動找他,將胡權禮的事說了出來。

“這人政治上很不可靠,是個鑽營家,要是把他放到重要崗位上,還不知要惹出什麽事。”袁波書記開口便道。馬其鳴這才知道,關於胡權禮的提升,組織部門已向袁波書記提了多次,袁波書記都以眼下工作緊張,暫不考慮人事變動為由拒絕回去。但有人還是不甘心,已經通過更高一層向袁波書記施壓了。

“要不就向社會公示,走群眾路線?”馬其鳴想到一個曲線救援的辦法。袁波書記很快搖頭,說:“這正中了他們的計,你以為群眾的眼睛真是雪亮的?”

馬其鳴頹然一笑,有時候,群眾還真是能看走眼。

“這麽著吧,畢竟是你分管,你做些了解,拿出你的意見來。”

等馬其鳴真要了解時,才發現正常渠道早已讓他們疏通,反饋上來的是眾口一詞的支持。馬其鳴這才決定劍走偏鋒,因為他感覺到,操縱這一切的不隻是童百山。

季小菲回到家,父親不在,上班還沒回來。

父親的小店被逼迫關了後,童百山曾假惺惺地派人來通知父親去上班,說是到他三叔手下當個幫工,每月發一千塊工資。父親堅決搖頭,寧可街上蹬三輪也不到百山集團去。說來也巧,就在季小菲從省城考試回來那天,秘書小田跑來給她祝賀,順便說起他有個朋友開了家賓館,拖他找位維修工,問老季願不願去?老季這次沒駁小田麵子,一口答應去。就這麽著,父親現在做了維修工,每月掙八百塊錢。

母親還是老樣子,病病懨懨地躺在**。母親的病現在隻有中藥有療效,十天一療程,中間做些輔助性治療,季小菲家便終日彌漫著一股中藥味。好在她和父親重新上班後,母親的精神明顯好轉,眼下已能照顧自己了。

跟母親打過招呼,季小菲一頭紮進自己房間,開始寫稿。銀行搶劫案又有新突破,她要趕著將采訪到的情況傳到報社。寫了還不到一半,手機響了,一看是吳水的通訊員打來的。剛接通,那邊便聲音緊張地說:“季記,又有猛料,李華偉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