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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涵打來電話,問馬其鳴怎麽回事兒,手機為啥老關機?馬其鳴笑說:“老婆,我把手機弄丟了。”“笨死!”梅涵笑罵一聲,跟著又問,“怎麽會丟呢?”馬其鳴支吾道:“喝醉了,醒來後就發現它沒了。”“啊,不會是去了那種地方吧?”梅涵驚道。

“哪啊,老婆,打死我也不敢。”“敢不敢你自己知道,回來我可不饒你!”兩人鬥了一陣嘴。梅涵問:“這些天怎麽樣,也不主動打個電話?”馬其鳴說:“還算順利吧,三河這地方,亂糟糟的,弄得我頭痛。”

馬其鳴受命上任時,梅涵不在省城,去了香港。馬其鳴心情不好,也沒把調動的事說給梅涵,還是歐陽子蘭打電話告訴她的。歐陽子蘭說:“你老公又挪窩了,去了三河。三河可不好玩啊!”梅涵笑著說:“他這人,到哪兒都幹不過三年。我習慣了,隨他漂吧,隻要不漂進監獄,哪都行。”歐陽子蘭驚道:“梅子,哪有這麽說自家老公的,老公可是不敢亂詛咒的。”梅涵也覺這話說得不吉利,不過她倒不怕什麽詛咒不詛咒。打趣道:“反正他當了政法書記,偶爾去去監獄,我也能理解。”歐陽便笑她:“你個活寶貝,我可說不過你。”梅涵從香港回來,馬其鳴正忙著跟各單位打照麵。電話還是梅涵打的,問他習慣不,吃住怎麽樣?馬其鳴一一作答。梅涵還是不放心,再三叮囑早餐一定要吃。結婚到現在,馬其鳴最壞的習慣便是不吃早餐,梅涵為此費了不少心。說一個人不吃早餐,等於就是給身體減掉了一半能量。馬其鳴嘴上應承著,實際中還是不吃,頑固得很。他喜歡熬夜,一熬一個通宵,常常是紅著眼空著肚子上班。梅涵說他是慢性自殺,自己不珍惜自己,別人再關心也是閑的。馬其鳴啊啊著,不改,也不打算改。有些東西一成了習慣,便很難改,改了反而受不了。這就是習慣的力量。

對這次調動,梅涵沒說什麽,沒抱怨也沒高興。反正他們都習慣了彼此的漂泊。想想,從結婚到現在,不是馬其鳴漂就是梅涵漂,反正總也聚不在一起。不過也好,隻要一逮著機會,便是蜜月,那份甜蜜喲,是這個年齡的夫妻想都不敢想的。長期分居,卻從不怕對方出事,當然指的是感情上,怕也隻有他們倆才能做到。他們像是為彼此守候著什麽,又像是為這份共同的感情證明著什麽。總之,他們都為對方做到了,而且還想做得更好。

梅涵告訴馬其鳴,她又要飛了,這次是去新加坡,時間可能長一點兒,是為新加坡教育機構資助中國西部地區貧困鄉村教育的事。馬其鳴說:“飛吧,反正我也不能讓你停下。”梅涵說:“我是屬鳥的,一停下就犯困。”馬其鳴說:“我是屬豬的,老想睡,可是別人總拿鞭子抽我。”說著兩人就都笑起來。笑夠了,便忽地無言,默默地捧著電話,聽對方的呼吸聲,然後啪一聲,關了。

每一份感情都有它的苦澀,每一對夫妻都有他們的疼痛。瀟灑不能掩蓋掉思念,更不能掩蓋掉彼此牽掛中的那份煎熬。

合上電話好久,馬其鳴才猛然想起,本來是想問問歐陽子蘭的,她最近有沒有空,他打算抽個時間去拜見她,讓梅涵

一個飛新加坡就給攪忘了。馬其鳴正要把電話打過去,袁波書記突然進來了。馬其鳴趕忙起身,迎接袁波書記。袁波書記笑著說:“怎麽,跟老婆煲電話粥啊!”馬其鳴紅臉道:“她又要飛了,跟我道個別。”

“你們兩個呀!”袁波書記邊說邊坐下。

一談正事,屋子裏立馬嚴肅起來。袁波書記問:“考慮得怎麽樣了?”馬其鳴知道,袁波書記問的還是公安局局長的事。他搖搖頭,說人選的事他還沒想過,能不能先放放,等把工作抓到手,再考慮也不遲。袁波書記歎說:“我不是逼你,你剛來,讓你作選擇也很難,可是我怕再拖下去,會影響工作,畢竟公安工作關乎到一方安寧呀!”

“那就按組織程序定,大家表決。”馬其鳴說。

“組織程序?”袁波書記盯著馬其鳴,很驚訝的樣子。“正因為定不下去,我才破例讓你一個人說了算。”

馬其鳴當然理解,到三河後,關於公安局局長的人選,他已聽到不少傳言。爭論的焦點集中在李春江和吳達功身上。兩個人都有支持者,也更有反對者。相比之下,投吳達功票的人多一點兒。但是,前任政法書記車光遠堅決反對吳達功,兩次常委會都讓他攪黃了。這事一度鬧得沸沸揚揚,成了三河市最大的地下新聞。事情的結局是,車光遠突然卷進一起受賄案,被隔離審查,到現在還沒結果。

當然,車光遠進去,遠不隻這一件事。

“吳達功是不是找過你?”袁波書記突然問。

馬其鳴趕忙搖頭。袁波書記也不追問,隻是提醒似地說:“我怕時間一長,你自己反而被動起來。”袁波書記說的是實話,如果沒這層擔心,他也不會如此緊地催逼著馬其鳴。“這樣吧,啥時考慮好了,跟我說一聲。我還是那個意見,要快,而且要準。”

事情至此,馬其鳴也不能不有所行動。按照袁波書記的建議,馬其鳴決定找李春江談一次,也算是正麵接觸。盡管他從沒認真考慮過,但心裏,似乎已有了目標。他讓秘書小田打電話聯係,誰知小田很快匯報道,李春江昨天已經請假,說是妻子患了癌症,需要照顧。

什麽?馬其鳴隻覺頭裏猛地一涼。

葉子荷是突然出現高燒症狀的。

那晚,剛等朵朵鎮靜下來,李春江便把電話打過去,告訴桃子,家裏沒事,朵朵隻是被鄰居的吵架聲驚嚇。誰知葉子荷卻突然發燒,伴有嘔吐。半夜時分,葉子荷便昏迷過去,體溫達到42℃。值班醫生急了,接連給她用了幾種藥,高燒仍是退不下去。那一晚,可把桃子嚇壞了。葉子荷忽兒手腳亂舞,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忽兒又沉死過去,半天呼吸都沒有。次日一大早,李春江匆匆趕到醫院,醫生們正在商量對策。據主治大夫講,葉子荷這種情況很少見,她是典型的驚嚇症,因為神經突然受到刺激,導致病情紊亂。李春江焦急地問:“到底有沒有辦法?”幾位大夫麵麵相覷,不知作何回答。市醫院該想的辦法都想了,葉子荷仍是醒不過來。鄭源果斷地說,馬上送省城:“這樣耽擱下去,我怕出事。”李春江將朵朵托付給桃子,跟鄭源還有那位護工一起往省城趕。到了省城,幾

位專家已候在那裏,專家的診斷結果跟市醫院差不多,高燒確實是精神高度恐慌引起的。不過專家說,病人身體過虛,加上長期性的抑鬱症,一旦精神受創,很容易引起並發症。

“抑鬱症?”李春江不解地盯住醫生。

“怎麽,你不知道她患有抑鬱症?”醫生也讓李春江給弄糊塗了。

李春江搖頭。醫生有點不滿地說:“你怎麽做丈夫的,這種病你應該很清楚。”

李春江一頭霧水,他真是不知道妻子還患有這種病。

經過繼續治療,葉子荷高燒退下去後,專家建議立即手術,他們也怕失去最好的手術機會。半個小時後,葉子荷被推進手術室,護工忙著買必用品去了。李春江跟鄭源焦急地候在外麵,兩個人都感到心快要被掏出來了。

李春江不停地說:“我真傻,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她隻說那兒疼,不舒服,我勸過她,讓她治療,她又說沒關係,不礙事。對了,那段時間她老說睡不著,失眠,還說怕失去我。我說怎麽會呢,這不過得好好的嗎?我真是粗心,真是該死。”李春江的腳步就像踩到迷魂草一樣,煩亂而迷茫。鄭源也不阻攔,任他像祥林嫂一樣絮絮叨叨。其實,他又何嚐不悔呢?葉子荷的病應該說他比李春江更清楚。桃子不止一次說:“我怎麽看著子荷不對勁,老是神經兮兮的,不會是春江有外遇了吧?”“少嚼舌頭!”鄭源這樣喝斥自己的妻子。李春江有沒外遇,他比誰都清楚,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有外遇,李春江也不會。這種肯定是建立在兩個人彼此絕對信任的基礎上的。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堅定無疑的友情的話,他和李春江便算一對。兩人從中學到大學,然後分配,走向社會,什麽也沒能把這份友誼摧毀。包括各自戀愛結婚,討了喜歡的老婆,有了自己的事業,仍然是不分你我。

但是,這一年,他們中間發生的事太多了,有些事幾乎難到不能跟對方暢開胸懷,難到無法向對方啟口。以至於不得不悄悄隱藏起來,壓抑起來。也正是這些事,才讓他們彼此放鬆了那份對家庭、對親人的責任。李春江攪到權力爭鬥中,欲罷不能,無法脫身,不得不咬著牙齒跟對方拚。他呢?一想到這,鄭源的頭裏便轟一聲,眼前一片黑。他真是無力自拔,哪還有心思跟春江提桃子的疑慮?

手術進行了整整六個小時。

中間,李春江聽到一個可怕的消息,葉子荷的癌細胞已經擴散了!

天啊!他抓住鄭源的手,幾乎要昏厥過去。醫生也是打開胸腔後才發現的,病變部分發展得很快,已經有向其他部位擴散的跡象。盡管主刀醫生是全省最有名的專家,但也很難保證能把病灶全部切除幹淨。

葉子荷被推出手術室時,李春江幾近虛脫。鄭源扶著他,要他堅強點,別盡往壞處想。他發了瘋地吼:“不是你老婆,你當然無所謂!”氣得鄭源直想扇他一頓耳光。護工玉蘭怯怯地看著這對男人,感到不可理解。她還沒見過這麽又打又鬧可好起來又比一家人還親的兩個男人呢。

病情不容樂觀,迫不得已,李春江向局裏請假,說自己不能堅持上班了。他在電話裏清楚地聽見吳達功笑出了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