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並不是最好的刀。鋒刃,徐傑自己也沒有動手去打磨。

奈何手藝,卻是頂尖的手藝。

一顆人頭在徐傑眼前飛起,人頭還在空中翻飛,刀鋒帶血而回,在徐傑的側麵橫立,刀鋒上沾染的血跡,正在往地麵上滴落。

失去了頭顱的身體,湧出來的熱血直有兩丈高。

便是徐傑也有些呆呆立在當場,沒有反應過來。

左右十幾個潑皮無賴,皆是愣愣看著那失去的頭顱的身體,然後看著身體癱軟倒地,也聽著人頭在地上滾落的聲音。

唯有徐家鎮一眾漢子們隻是微微吃驚,隨後聽得徐老八一聲大喊:“把他們都圍起來,且不可走脫了一個。”

徐老八殺過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哪裏會在意這種場麵,吩咐人把這些潑皮無賴都圍起來,也隻是知道這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可不是一件好應對的事情。唯有先把場麵控製住,免得這殺人的消息在應對之前收不住。

不知從哪裏忽然奔出來的二瘦與三胖,也看得這番場景,幾個起落之間就到了頭前。

便看這二人還如看戲一般左右看了看,隨後三胖反倒笑著開了口:“哦……秀才老爺,你殺人了!”

二瘦也是笑道:“格老子的,端是個好秀才,手起刀落的,有種!”

三胖是看了徐傑愣愣的模樣,倒還有點起哄的意思,二瘦卻是覺得這秀才有些味道,話語反倒是誇獎。覺得這秀才越發合乎自己的心意。

混不吝的徐秀才,此時聽得兩人看似有些不合時宜的話語,方才回複了一些心神,喃喃說道:“這……這他媽就殺人了?”

徐傑從來沒有殺過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徐傑內心之中倒是也沒有排斥過殺人這件事情,從拿刀的那一刻起,徐傑便知道自己總是要有這一遭的。

隻是徐傑對於殺人之事,也有過憧憬。如俠客行千裏,拔劍而殺人的颯遝。或者是路見不平一聲吼,亦或者是為民除害、英勇出手。

總之,都是那些江湖俠義事,就如武俠小說裏寫的那般。未想到現實來得這麽快,忽然動手,就把人給殺了。

總覺得似乎還缺少一種莊嚴的儀式感一般。

哐哐啷啷,一柄柄長刀出鞘,一眾徐家鎮的漢子,圍在了當場。便是徐虎、徐康、徐泰等少年漢,也拔刀而立。

適才那些笑得前仰後合的江湖漢子們,忽然有一人跪倒在地,口中便是:“各位好漢,饒命饒命……”

再看左右,已然跪了一地。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該死,各位好漢饒命啊……”

饒命之聲,此起彼伏。

徐傑看得眼前自己親手導致的慘狀,一顆飛遠的頭顱,一具無頭的屍體,滿地的血汙,還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已經手中還在滴血的長刀。忽然有一種不適感,慢慢轉頭,便不去多看。

江湖殺人,聽起來是英雄事,當真第一次親手殺人,還是一時間難以適應。

徐老八聽得此起彼伏的求饒,便是一聲大喝:“都莫聒噪,再聒噪都殺了埋了。”

滿場江湖漢子們立馬噤若寒蟬,唯有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瑟瑟發抖。那些利刃一出,一刀兩斷,人頭落地的江湖故事,當真是說書先生的口中事,今日親眼得見,還得罪了高人,如何不教這些街邊的閑散心中懼怕萬分。

徐狗兒也是有些驚嚇,此時方才靠近過來,站在徐傑身後,謹慎開口問道:“少爺,你怎麽把他殺了?”

徐傑聞言,甩了甩手中刀上的血跡,答道:“他欺辱了你,豈能有好下場。”

這話聽得徐狗兒心中一暖,看了看徐傑,又看了看那地上的慘狀,又謹小慎微開口說道:“少爺,下次要是我再被人打了,你就幫我打一頓別人,出了氣就可以了,為這點小事去殺人,髒了少爺的刀。”

徐傑聞言,竟是笑了出來,便是覺得這徐狗兒當真是可愛又機靈,答道:“下次當知曉些輕重。”

徐狗兒聞言方才心中一鬆,若是這位少爺出手就要殺人,徐狗兒便是心想,往後被人欺負了,一般的事情還隻得自己忍著,最好別說出來。不然,不然少爺又要殺人了,有些仇恨,便也不到要殺人奪命的地步。此番徐傑這一語,徐狗兒往後再受人欺負倒是不用忍了。

徐老八開口問道:“傑兒,這般的事情,該如何處理為好?”

徐老八便是也有些為難,光天化日之下殺人,畢竟還有朝廷律法。做了一輩子的良民,對處理這種事情,徐老八也是沒有經驗。畢竟當年殺人,也都是戰陣之上。

楊二瘦卻是先答一語:“還能怎麽樣,有功夫就挖個坑埋了,沒那閑工夫就直接扔河裏去。”

想來二瘦三胖走江湖,多是這麽處理死人的。這兩人倒是不怕官府來拿。

徐傑聞言,也點了點頭道:“八叔,埋了吧。其他人先都關起來。今夜好好整治一番,想來這些人也不敢多說。若是消息真走漏了,便把這些人都殺了。推到瘦子身上,便說是這個瘦子殺的。讓官府滿江湖去緝拿這個瘦子就是。”

徐傑的混不吝,便是又起來了。卻也是真的把問題處理了,先恐嚇一番這些跪在地上的潑皮無賴。也說出了萬一還是走漏了消息的處理辦法,這處理辦法徐傑可不是玩笑。當真官府來拿人,那便往二瘦身上推,反正徐家鎮這麽多眼睛作證,就是二瘦殺的。

便是徐傑也知道,二瘦這種江湖人,哪能沒有人命在手,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

徐老八聞言,便也明白了個大概,看了看二瘦子,麵色一笑,口中答道:“傑兒,這般便是極好。”

跪在地上的眾人,聽得徐傑的威脅之語,便是連連作保,保證不透漏半點風聲出去之類。此時這些人顯然是信誓旦旦,往後會不會說出去,便也說不定。

隻是徐老八與徐傑倒是也不在意太多,徐老八已然開始處理著稍後的事情。

二瘦子哪裏能對徐傑的話語沒有反應,便聽二瘦子開口說道:“秀才,你殺的人。何以推到老子頭上來。”

徐傑已然起步,便往河邊走去,要到河邊去洗一下刀上的血腥,也吩咐這徐狗兒去取布巾來,刀沾了水,一定要立馬擦幹,以免生鏽。

聽得二瘦子的話語,徐傑淺淺一笑,答道:“瘦子,你問問在場眾人親眼所見,看看這人到底是你殺的,還是我殺的。”

二瘦子當真煞有介事左右看了看,旁人自然沒有答話,反倒是三胖開口笑道:“二瘦,老子親眼所見,這人便是你殺的。你一劍下去,便把人殺了。”

三胖與二瘦作對,那便是其樂無窮,樂在其中。

二瘦聞言一個白眼,連自己兄弟都這麽說了,何況這徐家鎮的人,背個殺人案倒是沒什麽,隻是二瘦覺得這幫別人背了黑鍋,還背得這麽委屈,當真是頭一次,不能忍!便是伸手往徐傑與三胖指指點點幾番,開口說道:“日你個仙人板板哦,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栽贓陷害,構陷忠良,還有沒有王法了?”

徐傑聞言便是大笑:“瘦子,我家也不是白吃白住的,總要給點吃住的費用。栽贓陷害倒是說對了,構陷忠良?你這詞是哪裏學來的?沒文化便罷了,還亂用成語。把你拿到官府去,你都說不清自己的冤情。”

二瘦聞言,還真作了個想了想的模樣,答道:“戲文裏學的,都是這麽說的啊,有冤情,便是栽贓陷害,構陷忠良。”

三胖似乎覺得有機可乘,大笑道:“二瘦果真傻啦吧唧的,愣頭愣腦。”

徐傑已然走到河邊,蹲著洗著自己的長刀,便等徐狗兒取來布巾擦拭。等著等著,又想起一事,回頭問道:“二位,這江湖上的武藝,到底該如何分明高低?”

這個問題,就是徐傑今日自己也沒有預料到一刀就把人殺了的問題。

三胖聞言,答道:“倒是也分個三六九等的,最高的就是任督已通,內氣混元通暢,入了先天。江湖上左右認真數來,興許有七八十個人。先天也有高低,這高低就不知怎麽分了,有些人就是能打一些,有些人就是差一些。先天之上,似乎就沒有了,也沒有見過。”

徐傑聞言了點點頭:“哦,那我這一手,算個什麽層次?”

三胖正欲再說,二瘦已然搶話,這種問題,二瘦豈能不懂,豈能錯不過了賣弄的機會。搶道:“秀才你這一手,二流頂峰,一流還不夠。內力已成,刀能隨心,便是二流。往下內力能發,招式成熟,便是三流。再往下,內力羸弱,隻能感覺,招式有缺或者不熟的,便是個四流。也有一些橫練功夫的,內力一般,血氣筋骨十足的,倒是另說。至於那些內力也沒有學到,招式不過花拳繡腿的,也就不入流了。”

徐傑邊聽邊點頭,心中卻是也在想,自己若是二流頂峰,那一流也就清楚了,就是那個白衣女子的境界,白衣女子必然是一流的。

便聽徐傑又道:“想來剛才我殺的,應該就是個四流的貨色。隻是這高低又該如何分辨呢?”

徐傑便是想著以後動手,總該有個分辨的辦法,也還是想著避免動手就殺人的事情。

二瘦聞言又道:“分辨之法,倒是許多,一個人的精氣神,舉手投足的力道控製,走路的輕重緩急,說起來頭頭是道,便也隻是經驗。但是終歸也是見多識廣就能通了,見多了江湖人動手,也就有經驗了。”

徐傑聞言,略微有些失望,二瘦的意思便是沒有具體的分辨方法,唯有經驗上的積累。那也就沒有了速成的辦法了。

徐狗兒飛奔已來,布巾遞到麵前,徐傑仔細擦拭了幾番自己的長刀,歸入鞘中,往鎮子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