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關劍閣的劍客,淩雲大佛的刀客。不知怎麽的,就在這富水河旁邊的一個小鎮子裏過了個年。

世事無常,緣分如此。人生一路,便是說不盡的相遇。

還有一個少年秀才,這個少年秀才,也從來沒有去多想過這一輩子到底要做什麽,對於人生有什麽目標。

恣意人生,當真太過虛幻,麵對現實,秀才也有羈絆。老奶奶與二叔的念想,就是想著這位秀才老爺能進士及第,若是中一個狀元榜眼探花之類,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至於高中之後,老奶奶與二叔便也沒有想過更多,隻想著高中了就是官老爺了,就是高人一等,就是出人頭地,就是功成名就。就是普通人一輩子都不能仰望的人生巔峰。

少年對於這個功成名就與人生巔峰,也下了十足的努力,隻為不讓至親失望。但是對於做官之事,少年也沒有多想過。

至於江湖逍遙,仗劍行千裏。秀才老爺也未想過,因為秀才對於人生,沒有那種孩童般的浪漫憧憬。江湖逍遙,換個角度,不也就是風餐露宿,不也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這麽過一輩子,又有什麽意義?

就如二瘦、三胖,江湖逍遙,不免也是一種落寞。落寞到兩個男人相依為命,鬥嘴為樂。

真要論起人生意義,越是看透了,越是無可追求,無可追求之下,方才會有恣意人生這麽一個虛幻的詞匯,恣意人生,換個角度,不過也就是隨遇而安,隻求心安。

相反像徐狗兒,就顯得不一樣,不論獲得什麽,都是驚喜,發家致富,就是驚天之喜。若是能出人頭地,那就是夢想成真。

鐵背蛟龍的船來了,放了貨物,載上了徐家鎮的一眾少年,還有那蜀地刀劍二客。

二十多個少年,虎背熊腰的徐虎,徐康徐泰兄弟二人,略顯消瘦的徐狗兒,顯得拘謹的小刀兒,還有雲家兄妹。眾人都穿上了一件家人特意準備的新衣服,不想這些少年在外被人看輕了。但是鄉下人的眼光,如何準備,終究與真正城裏人的衣裝還是有區別的。

鄉下憨厚小子,氣質與模樣上,也不比城裏人那種玲瓏外向一些的感覺。終究還是有區別。

鐵背蛟龍的船上,也還有別的貨,遠的直走江南,近的也到大江郡。鐵背蛟龍吳子豪,其實也並非總是要親自押送貨物,隻是知道徐家鎮的秀才少爺要去大江郡,要搭便船,所以親自走這一趟來送送。

私貨主要都在徐家鎮放下了,船裏的正常貨物,其實也不多。沿途之上,便也還在碼頭載上了許多江湖來往之人。賺點船資,也是收獲。

二瘦與三胖,顯然也知道秀才老爺是到大江郡城去進學的,兩人似也不那麽著急去看錢塘大潮了,卻也沒有說要留在大江郡。

人活著,總要有點目的。就如這兩人爭執大潮的時間,然後親自往江南去看,就是一種生活的目的。錢塘大潮,海水倒湧,如黑雲壓城,聲勢浩大,氣勢非凡,舉世聞名。

人生不得一見,當真是遺憾。兩人去江南數次,都錯過了時節,要麽有事要先走,要麽到晚了。

年輕時候,似乎每天都有做不盡的事情,每天都忙忙碌碌。人生剩下來的,其實也多是遺憾。

船頭劈風斬浪,兩人背負兵刃立在船頭,中間夾著一個秀才老爺,秀才老爺身後還有那鐵背蛟龍。

“秀才,到得大江郡,那鳳池山上的何真卿應該要請我兄弟二人喝上一頓。你去不去?”三胖開口問道。

徐傑聞言,搖了搖頭道:“胖子,你倒是臉大,別人憑什麽請你喝一頓?”

三胖聞言,老臉一紅,口中說道:“秀才老爺,你端端是不知道我兄弟二人的厲害,這回是心情好,所以別人來請得動,若是放在十年前,請老子去喝酒,老子還懶得去。”

徐傑聞言大笑,心中可不認為有幾個人能受得了這兩個難伺候的怪人,隻道:“胖子,蹭吃蹭喝都被你說得這麽有麵子,世間的厚臉皮,就屬你了。”

三胖大窘,二瘦卻是也笑道:“若是來請老子,老子就不去。”

三胖聞言,眼眉一低,不屑道:“二瘦,你別裝清高,朱斷天的酒,你不是喝得興高采烈的?”

二瘦撇了撇嘴:“老子那是口渴難耐。”

徐傑笑而不語,隻是負手立船頭,冷風拂過,並不寒冷,反而有種暢快。

河水翻滾,波浪有聲,順流而下,已然是急速。

鐵背蛟龍站在身後,便是連連發笑,最近這段時間,鐵背蛟龍吳子豪,雖然似乎受了一番劫難。卻是這劫難之後,吳子豪反倒心情越發好了起來。

平常裏與喝酒吹噓,開口就是老子與那蜀地楊氏高人在徐家鎮如何如何把酒言歡。旁人來問,那位蜀地楊氏高人?

蜀中劍門楊二瘦,蜀中樂山楊三胖。

左右之人目瞪口呆,崇拜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江湖上的臉麵都頓時水漲船高了一般。

自然也是年前年後,徐傑邀吳子豪上岸喝過兩次酒,喝酒之時,便也當真與二瘦三胖把酒言歡。也未說假。

江湖人,似乎這才是真正的榮耀。要說再說徐家鎮還有兩個高人之事,那就是江湖上的秘辛之事。更能引得旁人側耳傾聽,隨後佩服佩服。這等事情,就是那奇事,能接觸了解這等奇事,那更是極有臉麵的事情。

所以,這吳子豪,身為南山幫的堂主,卻沒事就往徐家鎮跑,便是這個緣由,徐秀才去進學,吳子豪更是親自來送。

站在三人身後,吳子豪也是左顧右盼,船隻停了港口,有人上船,吳子豪更是不斷打量著上船之人,看看有沒有江湖上的熟人。若是有,必然上前攀談幾句,隨後往那船頭指了指,故做一番神秘。

然後說出船頭之前是何人何人,再得眾人一番目瞪口呆的佩服。如此,這江湖上,誰都知道他鐵背蛟龍吳子豪,與劍客楊二瘦、刀客楊三胖關係極好。還與那傳聞出了兩個先天高人的神秘徐家鎮,也是關係甚篤。

所以,這船頭甲板,便也沒有了旁人,隻有楊氏二人與徐秀才獨享,還有不時來來去去的吳子豪。亦或者到處上躥下跳看新鮮的徐狗兒等幾人來來回回。雲家兄妹,卻是在船艙裏,並不出來。

船近大江郡,離那富水河入大江的匯流口也不遠了,船若是入了大江,往東走得七八裏,也就要靠岸,目的地就到了。

此時河麵來往船隻不少,卻是有一條小船格外醒目,對麵逆流而來,一個漢子在後搖櫓,一個漢子船頭負手站立,船隻逆流極快,搖晃不止,船頭那漢子,卻是站得紋絲不動。

這一幕,不免讓徐傑想起了那個白衣女子,當初那女子到徐家鎮,小船在河麵上,似乎也是這一幕。

楊氏兄弟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卻是都轉頭來看徐傑。

徐傑見得兩人都把目光看向自己,莫名其妙,便是開口問道:“二位,看少爺作甚呢?”

三胖一手指著河麵,臉上帶笑,還有顯擺之意,口中說道:“看到沒有?說曹操,曹操到。我三胖可還用蹭吃蹭喝,都是別人上門來請的!”

徐傑倒是明白過來了,這兩人是在向自己證明著什麽事情,證明他們在江湖上是如何的厲害。當真如孩童顯擺一般,便是笑了笑:“反正你們在我家蹭了好些天。”

二瘦聞言,頭顱一揚,說不盡的高人風範,開口說道:“那是秀才你的榮幸。”

徐傑笑著搖搖頭,隻是覺得有趣。

河麵不遠,已然傳來聲音,語氣平緩,卻是人人耳中清清楚楚。

“十年一別,故人到此,可還有劍相會?”

徐傑轉頭看向三胖,口中微微問道:“胖子,可是那什麽何真卿?”

三胖聞言點頭:“大江劍何真卿,鳳池山掌門人。”

徐傑對於這鳳池山,倒是聽聞過了,也是從鐵背蛟龍口中得知的,便也知道那日白衣女子,也來自鳳池山。至於那白衣女子的身份,徐傑頭前幾天才得知,名喚何霽月,似乎就是這位何真卿的掌上明珠。

便是吳子豪聽得這河麵上傳來的聲音,已然踮起腳尖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