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清晨。

雙眸淺睜。瞧著窗外微亮的天色,白颯予撐起上身正待下床梳洗,而在瞧見身旁那張俊美端麗無雙的容顏之時,眸光轉柔。

仍存著些許青澀的容顏之上,流泄著一如平時的淡然出塵。

昨夜雖因他而有些不得安眠,可看到弟弟睡得頗為安穩,仍是讓白颯予一陣寬慰。

以著盡量不擾到他的動作小心起身,卻終究沒能達成所願──足方落地,便聽得身後低幽語音傳來:「抱歉,颯哥……」

針對的,自然是讓自己睡不安穩這一點。

白颯予因而一陣苦笑,揮揮手示意他不必在意後徑自梳洗去了。

昨晚是全無防備才會受到這麽大的影響。如今既然知道了這點,受影響的狀況當會減低不少。不過……

回想起半夜那透骨的冰冷,手臂上便不自主的起了些許疙瘩。

白冽予真氣至寒他清楚。他不清楚的是:大半夜正是弟弟存養先天氣、行功最盛的時候。加上深眠中沒能收斂,一個晚上下來,毫無心理準備便睡在其身旁的白颯予最少被冷醒了三次。

一番梳洗罷,白颯予換了衣裳才要出房張羅早膳,便見一名親信弟子匆匆跑來,還不及行禮便急道:「少、少莊主,大事不好了!」

心下多少有了個底。沉穩語音脫口,試圖緩和眼前弟子的情緒。

後者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可情況卻不容許他多加耽擱。連大氣也不喘一口又急道:「是柳、柳方宇找上門來,說要為李列之死討個公、公道!」

意料之中的結果讓白颯予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弟弟所在的房間。傲天堡果然將李列的死嫁禍到他身上來了──不過冽的計畫若能順利進行,消除東方煜的疑慮、使之暫時與己合作當非難事。

當下讓那名弟子領著,來到了東方煜所候著的偏廳。

偏廳之中,頎長身影背己而立,而在聽得他足音之時一個回身。

比先前淩厲不知多少倍的目光朝己投來。白颯予有些訝異,卻仍是毫不退讓的迎了上去,並示意四周弟子先行退下。

昨日相見時的溫厚氣息已淡,取而帶之的是凝重沉肅……以及直逼人心的魄力。

碧風樓主嗎?

回想起二弟昨夜所言,心下雖是一凜,麵上卻仍不動聲色,而在一個對視後緩緩開了口:「對李兄弟的事,我深表遺憾……卻不知柳兄因何認為是我出手殺了李列?」

「昨夜李列遭襲時,曾對那出手的黑衣人喊出了『白颯予』三字……此事,是當時在場的護院順利逃脫後所說的。尤其昨夜宴上李列才剛與白兄交過手,能認出白兄的掌法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吧?」

語音冷沉質問而出,卻沒怎麽流泄出殺氣。

察覺到這一點,白颯予先是一楞,而隨即明白了過來。

東方煜雖上門質問,但他畢竟才智不凡,不會隻因那護院一言就認定自己是凶手。這番上門與其說是尋仇,倒不如說是來搞清楚情況的。

當下一個手勢請他先行歇坐,並替彼此各倒了杯涼茶。

「如我所料不錯,柳兄尚未認定我是凶手吧?」

「不錯。可白兄嫌疑重大也是不爭的事實……我這番來訪,為的就是想弄清事情的真相。李列於我有恩,他的仇,我會誓死以報。」

最後的一句,是近乎咬牙切齒的。

不僅如此,瞧他一身衣衫仍是昨夜的款式,想必是一夜搜尋未果後就尋上了門……看來,弟弟在他心中顯然有著相當的重要性在。

如此認知令白颯予頗感訝異。但他隨即收起了情緒。

「那麽,我首先要聲明一點:我沒有出手,也沒理由出手殺李列。」

頓了頓,「李列雖數度傷我山莊弟子,可畢竟是各為其主、先挑釁的又是我方……昨夜要求他道歉不過是為了安撫弟子情緒。我本人對李兄隻有欣賞欽佩之情,而無分毫恨意。且李列此人雖對山莊造成些許影響,卻還不到讓我因山莊之利而將其除去的地步。」

將自己的立場清楚表明後,白颯予啜了口茶,等待著東方煜的反應。

但見東方煜略一沉吟後,道:「我也不認為白兄會做出如此損人不利己之事。隻是眼下尚有兩個疑點需得白兄澄清。」

「第一點:正如我方才所言,那護院在逃離現場前,曾聽李列對那凶手喊出『白颯予』三字。

「第二點:昨夜事發之時,白兄究竟身在何處?貴莊比我們早一步離開鬆園,卻晚了一步才到現場。這之間的空檔裏,白兄究竟去了哪裏?」

這正是東方煜雖不認為白颯予是凶手,卻仍無法疑心盡去的原因。畢竟,以前後的情況看來,最有可能出手的還是他。

後者自也明白這一點。

早在事發之前,冽便已寫明對方會以如此手法嫁禍於他。而今盡如所料,可見其目光之準。

心下因而暗暗讚歎,麵上神情卻已是一肅。

「柳兄說過,那『白颯予』三字是護院逃離前聽到的……卻不知他是在怎麽一種情況下逃離的?」

「……黑衣人一出手,那護院一瞧情況不對便逃了。」

「李兄弟突然遇襲,毫無防備間一看到熟悉的掌勢,自然脫口就喊出我的名字。加上那護院是立即逃開,出手的黑衣人隻要大概模仿我的掌法,便能成功造成如此結果──昨夜鬆園一戰,在場不少人都有能力大概模仿出我的掌法。就如以柳兄之才,模仿個九成像該非難事吧?」

「而且,要我是凶手,絕不會放任知道我身分的護院離開……以柳兄口中的情況看來,那黑衣人刻意嫁禍於我的可能性極高。」

「我明白了……那麽,第二點呢?」

「……昨夜我方趕往現場之時遇上了埋伏,好不容易得以脫身,卻是遲了一步。刻下想來,顯然是對方的刻意嫁禍。隻是當時我並未想到這一點,也就沒想過要留下對方的屍體為證了。故此事雖真,我卻沒有合理的證據能夠證明。」

言罷,白颯予麵上已是一陣苦笑。

此言並非虛言。昨夜他前往接應二弟之時,開赴現場的山莊弟子遭了埋伏,顯然是陸任倚事先安排好的拖延嫁禍之計。

他將自己無法證明這一點說得明白,也因而引得東方煜一陣沉思。

昨夜擎雲山莊眾人趕赴之時,身上確實有與人交手的痕跡……照這麽說來,若白颯予真非凶手,那昨夜的一切倒像個早已設好的局──一方麵殺掉李列,也藉此嫁禍給白颯予。

可這若是個局,未免也設得太巧了些……要是沒有昨夜的比試讓李列身受重傷,誰也不可能就那麽輕易的將之除掉,李列更不可能因掌勢而喊出「白颯予」三字。此外,青衣眾的犯案也是關鍵之一。如果當時青衣眾沒有犯案,白颯予等人就不會先行離開;自己也不會因為陸任倚的要求而無法陪著李列回堡……

思及至此,腦海中已隱隱抓住了些什麽。

關鍵在於青衣眾,及李列與白颯予那一戰……那一戰,開口要求的人是李列。問題就在於他為何會決定挑戰白颯予?

一個可能性因而浮上腦海,連同昨晚趕到現場時的情形。

這麽說來,「那個人」確實晚了些到。且以那人的能耐,模仿白颯予的掌勢並不困難……

心下因而一凜。沉痛自責之色浮上麵容,當下已是一個起身。

「我需要好好想想……抱歉,一大清早便前來叨擾。」

「柳兄不必介意。我與李兄弟雖不過相識一天,對他卻很有好感。希望柳兄能順利找出真凶,為李兄弟報此大仇──請。」

知他已然明白了什麽,白颯予絕口不提合作之事,而僅是順其所言起身相送。東方煜也不客套,一個行禮後立即轉身離去。

瞧著他匆匆離去的身影,白颯予將桌上茶水一飲而盡,眸間已是一抹深意閃過。

這東方煜果非等閑之輩,加以手底功夫極硬,難怪「柳方宇」能有如此盛名──而以冽的能耐,假以時日,也定能取得不下於對方的成就……

想起還在房中的弟弟,這也才記起了自己本來的目的。當下吩咐下人準備好早膳,並將之帶回了房間。

回房之時,白冽予已經起身,正自盤坐運功調息。一聽得兄長入屋,原先闔著的雙眸立時睜開:「辛苦了。」

此言令白颯予微微一楞。他不覺得弟弟是因自己張羅早膳而有此言……也就是說,他是因為自己先前與東方煜的對話而……

「……你是聽到了一切,還是隻單純知道我與他見了麵?」

「先知道你們見麵的事,然後才開始偷聽的。」

對於自己是偷聽這點,白冽予倒是直言不諱。可這話卻令兄長為之一驚。

「你的聽力竟如此之好?」

「內功的特殊性質……這也是我方才運功調息的原因。」

理解的點了點頭後,白颯予將早膳端上了桌,並示意弟弟一同用膳。

「東方煜是個值得相交的對象。你對他的印象也不錯吧?」

給弟弟夾了幾口菜後,忽然就是這麽一句脫口。

白冽予因而微愣:「颯哥何出此言?」

「感覺罷了……昨夜東方煜堅持跟著你離開之時,你對他的態度相當好。」

會認為那樣的態度「相當好」的,也隻有十分清楚弟弟性子的白颯予。

他雖總是一派淡然,可對著親近之人時,那份淡然便會或多或少的染上些許柔和──一如此刻。

而這番話換來的,是眼前容顏之上淡揚的唇角。

「雖曾猶豫過……不過,我和他或許能算是朋友吧。」

「猶豫過?冽,難道你……」

「不必擔心,颯哥。受到影響是難免的,但我已經克服了。」

知他明白了自己有所猶豫的原因,白冽予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在意。

後者因而一陣歎息。

「你沒事就好。」頓了頓,話題一改:「照方才的情況看來,東方煜應該已確實懷疑到陸任倚頭上了。」

「我先前就已留了線索給他,加上昨夜的『巧合』,他沒有想不透的道理。估計他厘清思緒後,今明兩天內就會前來要求合作。」

「你的判斷是不用懷疑的了。不過東方煜難道不會直接要求碧風樓方麵追查嗎?」

「與李列的交情是『私事』,東方煜該不會為此將碧風樓牽連進來。」

方才隻是一時想到就問了出來,故弟弟「私事」二字剛脫口他便明白了──這裏是山莊的地盤,東莊西樓久無來往,撈過界可不是什麽好事。東方煜可能會多少利用碧風樓方麵的情報網,但絕不會讓碧風樓真正涉入此事。

李列既是死於陸任倚之手,青衣眾又是幫凶之一……東方煜要想揪出陸任倚的真麵目並除去青衣眾,就須得和山莊合作。

白冽予此計不但令「李列」順利脫身、獲得日後挑戰陸任倚的理由,更讓山莊得以獲得東方煜這一大助力,真可說是高明至極了。

用完早膳的同時,如此認知浮現於心。白颯予望著弟弟的眸光因而添上了更多的讚賞。

「也該是時候同那陸任倚共商除寇大計了……冽,你要一道來嗎?我帶了另一張麵具來,你可以扮成普通的山莊弟子。」

「不了。你們商量除假寇的時間,就讓我用來籌畫除真寇的計畫吧──而且,我還得守在這房裏『等人』。」

「這樣嗎……」因想起他口中的對象之時,雙眉蹙起:「小心一點。」

「他還不敢動我,隻是來探探吧!倒是颯哥,記得同關陽拿暗青門的情報。到今天也差不多該來了才是。」

明白弟弟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白颯予一聲應後,收好碗筷離開了房間。

耳聽兄長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白冽予唇間已是一聲輕歎逸出。

他輕坐上床榻,取出先前自關陽得到的各種資料細細研讀、思量。

如今,這九江城內會影響他計畫的人多已在掌控之中。唯一在控製外的,就是那個西門曄。

白冽予並不認為他會對自己的計畫造成妨礙。畢竟,西門曄的本意該隻是試探。過多的出手,就怕會讓人發覺流影穀涉入此事的蹤跡。

白冽予擔心的,是自己默默操控這一切的事實……會否為西門曄所發覺。

眸光因而轉沉。他微微側身,將頭靠上了床柱。

為今之計,隻有盡量抹去自己曾插手此事的痕跡。目前計畫中最危險的部分,莫過於讓「某人」發現「白冽予在九江」這一點……不過以西門曄的才智而言,即使知道此事,該也會在發覺這是用來對付「某人」的圈套後將之視為山莊作出的假象。

另外,還得布置一個「李列」重傷逃脫後的藏匿地點。將可能有的破綻減到最少,才能避免招致西門曄的疑心……

在腦海裏將這些計畫大概構思一番後,白冽予才再度將思緒拉回手中的文件上。

* * *

就在傲天堡與擎雲山莊聯手招開除寇大會之際,昨夜才現身過的青衣眾堂而皇之的在大白天洗劫了九江城西南方的一個小鎮。派駐當地的山莊弟子還沒來得及放煙花便慘死當場。

這樣的消息立刻震驚了全城──這無疑是青衣眾對除寇大會的示威,也讓雙方得以暫時擱下因李列之死而生的嫌隙合作抗敵。

在陸任倚聲稱已取得可靠情報的狀況下,雙方暫時將行動之日定在七日後。詳細計畫將於這兩日討論完成,並即刻展開人員部署,以求盡早消滅為禍近半年的青衣眾。

散會之後,回到九江分部的白颯予將大會的決議簡單告訴了弟弟。

白冽予因而一笑:「也難為他們將日程排得如此之緊……是颯哥給的壓力嗎?」

「多少。陸任倚既說已確定青衣眾的藏匿地點,咱們自然不好耽擱──所謂兵貴神速嘛。拖越久,青衣眾察覺此事轉移陣地的可能性就隻有更大。」

同樣帶著笑意回答了弟弟的問題,一想起今日大會上陸任倚煞有介事的討論除寇大計的模樣,白颯予就覺得一陣好笑。

可他隨即收起了笑意,因為那朝房間逐漸走近的腳步聲。

但聽門外親信弟子的聲音響起:「啟稟少莊主,柳公子來訪,刻下正在偏廳候著。」

「我馬上過去。」

簡單一應後,白颯予同弟弟一個對望。雖已是預料中之事,可知道計畫進行順利,兩人都是一喜。

當下不再多言,他將今日剛由關陽手中得到的情報交給白冽予後,便即轉身離去。

對於東方煜的二度來訪,白冽予倒沒那麽大的興致,故不似先前那般功聚雙耳仔細聆聽,而是將注意力放到了才剛到手的情報上頭。

這份情報相當簡短,顯然在取得上有相當的困難。

暗青門本是某個邪派的分支,專門掌控、研發各式秘藥。該邪派向來崇尚青色,隨之衍伸而出的組織亦都帶了個「青」字。近百年來,其勢力多有消長,而在二十幾年前與所謂武林正道發生一次相當大的衝突後消聲匿跡,僅偶有些許殘餘勢力於各地活動,但規模都相當小。

相關的事件共有八起,而被一一條列概述如後。白冽予當下取出先前已取得的賊寇資料相對照。相符合的隻有一件──就是十一年前為流影穀剿滅的山賊「汗青寨」。

汗青寨雖是山賊,但組織嚴明,不像尋常山賊僅因利益結合而亂如散沙。此外,其人數不到百人,可平均素質都相當不錯,亦相當團結,為禍北方足有三、四年之久。

但汗青寨鋒頭太盛,自然犯了流影穀大忌。十一年前,在朝廷授命下,流影穀派遣數十名高手隨官軍前往征討,一舉消滅了汗青寨。

成功的行動獲得了朝廷的讚賞。可當時江湖上卻有某些傳言說:流影穀所抓到的汗青寨三位當主不過是個替身。真正的三位當家早已帶同幾名親信躲過了這次行動。

這件事始終未曾獲得證實,直至今日。

也就是說,陸任倚等三人十有八九是汗青寨的三名當主。想來是流影穀先向上頭請功後,才發現三人並未落網。之後雖然擒得三人,可三名替身已被處刑,他們自不能讓上頭再殺一次。三人因而得以留了性命,並在數年沉寂之後,經西門曄授意而於九江建立了傲天堡。

那三名當主的姓名,分別是晁明山、齊百洇,以及嬴川。

嬴川是青衣寇之首;齊百洇則是陸仁賈。最後剩下的晁明山,自然就是陸任倚了。

瞧著情報上所述關於三人的資料,白冽予眸光輕垂,在腦海中將先前定下的計畫重新衡量一遍。

即使不曉得三人的真實身分,他也有萬全的計策得以解決三人。如今既得知其真實身分,將青衣眾和傲天堡連根拔起絕非難事……

正自思量間,兄長的足音響起。但見房門輕啟,隨之入眼的,是兄長略帶喜色的麵容。

白冽予立即領會了過來:「一切順利?」

「我在研究關陽送來的情報。」

說著,他揚了揚手中的紙。見他沒有「偷聽」,白颯予本想先同他說說方才與東方煜的對話,卻被他的動作挑起了好奇心:「知道他們的真實身分了?」

「不錯。陸任倚、陸仁賈,及那青衣眾之首該是十一年前為流影穀所滅的汗青寨三位當主。陸任倚本名晁明山;陸仁賈名齊百洇,那青衣眾之首則一如我所聽到的,名叫姓嬴名川。」

白冽予也不吊兄長胃口,當下直接道出了三人的身分,並將相關資料遞予兄長。

後者接過立即仔細觀看。待到讀罷,麵上喜色已是大盛:「冽,有了這份資料,你的計畫就真正是萬無一失了。」

「話雖如此,咱們在行動間仍須小心為上。」

頓了頓,語氣一改:「東方煜說了什麽?」

「他已用打算獨自查明李列死因為由辭去客卿之位,全力與我方合作。此外,傲天堡還有幾名客卿在他的說服下選擇了保持中立……他對李列之死十分自責,甚至到了甘願暫時屈居山莊帳下、隻求一群陸任倚』性命的地步。」

雖然沒見著他的麵,可單從兄長的話裏便足以讓白冽予想象出那人麵上的神情。

這麽說起來……計畫實行至今,最令他感到愧疚的,或許就是讓東方煜因李列之死而深感自責懊悔這一點吧。

心底因而一陣暗歎,麵上神情卻無分毫變化。計畫再次浮上腦海,連同那最大的變數一並。

不覺間,已是喃喃低語脫口:「看來,也該想辦法同西門曄見上一麵了。」

他那一句聲音雖輕,可白颯予又豈有聽不見的道理?麵上立時一片愕然。

這才知道自己心思微亂間竟將那話不知不覺說出了口,白冽予一陣苦笑後,道:「一時分神了……能否見到西門曄,我也沒把握。隻是若這般忽視他的存在,我總覺得不大安心。」

「能讓你有此感覺,這西門曄當真是個棘手人物了。」

白颯予雖知這傲天堡之事是出自西門曄手筆,卻尚未對此人有任何認識。弟弟的能耐他是最清楚的,刻下聽其如此在意這西門曄,這也才對西門曄此人的實力有了些概念……「可有需要我幫忙之處?」

「不必。隻是接下來幾天晚上我大都會以李列的身分夜探傲天堡。希望能因此順利遇上西門曄吧!」

「……這麽做未免太過冒險了。」

「『李列』已不像先前那般需要隱瞞身分,行動自可大膽些。」

頓了頓,「況且雖說是夜探,可目標也就隻有那一處。颯哥無須擔心。」

敘述的語音仍舊淡緩,可聽著的白颯予卻已聽出他的堅決。

──而這個弟弟一旦有了決定,向來就不會再改變。

因而,一聲輕歎。

「總之你小心為上吧……對了,那家夥可當真來了?」

「不錯。雖隻是偷偷窺視,但他確實是來了。」

「這麽說來,咱們三條計畫中有兩條該是十拿九穩了。」

「嗯……不過三計之中,還是以對付青衣眾之計牽涉最廣。如何瞞過傲天堡調派人手,就需要颯哥多費心思了──此外,為防晁明山趁亂脫逃,颯哥必須在會議上營造出相當的形勢,讓他在當天留守九江才是。」

「我清楚。城門關防方麵也已著手打點……而今,就等著七日後了。」

言及至此,兄弟倆一個對望,當下都是一笑。

就在七日後了。

七日後,他們不僅要消滅青衣眾,更要讓傲天堡就此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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