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程笑帶著餘飛與柳露瑩以及雲燕、秋菊、冬梅下了小山坡。這一路香徑彎曲,粉蝶相隨。兩旁花色迷人眼,柳陰聞鶯啼。在小山坡上看的十池、九橋、八亭、七堤、六院、五水、四山、三泉、二石、一洞,下了坡卻隻能看到樹木與花草。香徑盤旋,竟不知路的遠近了。中途經過一座小橋,柳露瑩問道:“程世伯,這便是九橋的其中一橋嗎?”

程笑嗬嗬笑道:“這小橋是普通之橋,能算得上這臥龍山莊之一景麽?”

餘飛道:“橋兩頭柳樹稀疏,但柳枝輕柔,與橋身之厚重粗直對比鮮明,如何不算一景?”

程笑道:“如果這也算是一景,那臥龍山莊不過如此了。”

柳露瑩道:“這裏既然有十池,那九橋應是連接十池的了,十池剛好九橋相連。”

程笑道:“不錯。九橋連十池,如九龍橫江。十池種有紅蓮,且每池不超過十株,妙不可言。”

柳露瑩道:“那我們先看這十池與九橋。”

程笑點點頭。眾人沿著一條小河,走過幾片竹林,忽然從竹林那邊傳來一陣陣的荷花香味。再繞過竹林,忽然呈現出一幅美景——平靜的十方不大的池塘以九座形式不一的橋連接起來,每一座橋倒影水中,遠看如新月初出。橋身白色,橫臥在碧水之上,與盛開的紅蓮相映成趣。橋兩頭是垂柳,柳絲嬌柔,葉子繁茂,時有黃鶯啼叫,宛轉動聽。柳堤用塊狀的石條堆砌,全無人工雕琢,自然而有趣。水麵輕煙飄動,與橋相交,正所謂煙柳畫橋,煞是動人。池塘清波漣漪,魚戲蓮葉。十方池塘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熠熠生輝。餘飛與柳露瑩二人站在柳樹下,眺望水麵,不覺心曠神怡。

柳露瑩歎道:“程世伯,觀這池塘,心裏覺得空曠。正如古人詩中的‘潭影空人心’。對著這裏的美景,心無他念,江湖一切恩怨是非如同輕風,眨眼即逝。”

程笑道:“現在你明白世伯為什麽一直不肯出江湖的原因了吧。我就打算在此度盡餘生,外麵什麽風雨,這裏總是晴天。”

柳露瑩道:“難怪世伯要道風院的人來找我們了。當初院主對我們說是一個人出了很多黃金請她們找人的,我應該想到是世伯你。江湖上有錢的人而且又是我爹爹故舊的除了你還有誰呢?”

程笑道:“現在還不是回來了?瑩瑩啊,世伯幫不上你什麽忙。你爹爹的事本來世伯要親自找木棉教人算帳的。但你已成人,與餘公子一起,武功之高應不在木棉教任何一個護教之下。報仇的事遲早可以的。世伯希望你們早點完事,好回來這臥龍山莊來陪我。”

餘飛道:“程世伯,木棉教護教武功極高,我們恐怕還不是對手吧。再說,梁儀天陰險狡詐,端木蒙老謀深算,木蝴蝶陰險毒辣,更有武功深不可測的木棉教主。據說木棉教主還在練那不死的神功——神明身。即使我真的把開山排水練到最高境界,也不能殺了他。”

程笑沉默片刻,道:“這江湖的恩怨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完結。想到當初我退隱之時,武林一派升平,大昌武德。當初少林的世智、代智、不智,武當的白塵道人,崆峒的上官平,當然還有你爹爹,祁大俠,加上敢說敢鬧的巫毒、陸飛,輕功相當了得的朝陽道人,自以為是的昆侖子,我行我素偏袒門下弟子的雲中英……太多了,如今他們都在為江湖的事操心。我還聽說上官掌門被愛徒曹一峰下了化功散之毒,武功急劇下降。”說罷歎了一聲,“江湖的事夠這些老家夥們忙的了。當初我也說,他們應該盡快培養下一代,以便繼承本派大業。也好讓年輕一代盡快成長。他們偏偏不聽,說什麽要經得起數年考驗,未到最後都不傳位。現在好了,都老了,想傳人了,門下弟子一個個不長進,這能怪誰呢?依我看來,除了李若楓之外,其他門派的弟子都是飯桶的多。崆峒的曹一峰本來劍法相當不錯的,不料心術不正,真個把上官平氣個半死囉。”

餘飛道:“想不到世伯不出江湖,對江湖的事還是了如指掌。世伯雖說不再踏入江湖,對還是如此關心武林大事。”

程笑哈哈笑道:“公子就是會說話。程某人隻不過是個好事者,談不上關心武林大事。我們在臥龍山莊是享受的,不談江湖中事。走,我帶你們好好領略一下這湖邊美景。”

眾人圍繞著堤壩,一邊走一邊欣賞這十池九橋之景。到了橋上,柳露瑩拉著餘飛的手,道:“餘哥哥,天上有牛郎織女的鵲橋,兩人在天河對望,直到七月初七才能依靠鵲橋會麵。我們現在在這橋上,不知日後會不會變成牛郎織女那樣天天想望呢?”

餘飛道:“怎麽會呢?我們一直在一起,不會分開的。”

柳露瑩道:“不知怎麽了,我們站在這裏突然我就有了這個念頭。我們一直在一起,無論是誰都不可以把我們分開的。不過,我喜歡秦少遊寫的‘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途。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餘哥哥,我就喜歡我們可以朝朝暮暮在一起,這樣兩情更長久。”

程笑道:“瑩瑩啊,你們有悄悄話到房間裏說,別讓世伯聽到了。”

柳露瑩笑道:“反正是世伯聽,怕什麽呢。”

程笑道:“公子,你可不能辜負了我那侄女呀,不然老夫一定不會放過你。”

柳露瑩道:“程世伯,餘哥哥才不會呢。你可別把餘哥哥嚇著了。”

程笑笑道:“瞧你!還護著他呢。到時受委屈了,可別怪世伯不提醒啊。”

餘飛道:“世伯放心。我的命是瑩瑩給的,所以我的人就是瑩瑩的,心更是她的。”

程笑道:“這還差不多。好了,你們回去再說這些話,免得我聽了肉麻。我們再走走。”

眾人走在堤岸上,涼風迎麵,荷香襲人,好不舒暢。柳露瑩邊走邊說道:“程世伯,今天我們都看了一洞二石三泉,還有這十池九橋,餘下的八亭、七堤、六院、五水、四山想必是各具特色,一樣迷人的。不如把這餘下的景點我們改天再看,免得看完了下次就沒有好看的了。我們就在這裏垂釣,如何?”

程笑道:“十景中每一景皆有不同。如此也好,今天正好是七月十四,明天十五,晚上月色一定不錯。明晚就在賞月亭上賞月。”

柳露瑩道:“我們這些天來都在趕路,竟忘了現是何時了。那下個月不就是中秋了嗎?那太好了。我們在天山這十年連月亮都沒有看見過,這個是我們十年來第一個中秋,一定要過得好一點。這賞月亭就是八亭之一吧?程世伯,你要好好安排一番呀。”

程笑道:“當然了。到時整個臥龍山莊的人都聚在一起賞月,那時甭提有多熱鬧了。”

餘飛道:“我們都在這臥龍山莊過中秋,大家可以猜燈迷,程世伯你得好好安排呀。”

程笑笑道:“到時你們可以吟詩作對,由我來出題,如何?”

柳露瑩拍手叫道:“那太好了。記得這還是小時候在柳家莊玩過,那裏可熱鬧呢。爹爹還請了許多武林朋友一起過中秋,至今無法忘懷。”

程笑道:“那到時候我們要不要請些武林朋友過來?”

柳露瑩想了想,道:“如今江湖紛亂,還是不請為好。我們本來就想安安靜靜地過個中秋,外人還是不來為好。”

程笑道:“瑩瑩的想法與世伯的想到一起了。我也喜歡清靜。我們隻把在臥龍山莊的人都請過來就是,也夠熱鬧的。”

餘飛問道:“臥龍山莊有多少人?”

程笑道:“這可沒有算過。在莊上的男男女女不過二十多人,加上在莊外耕種的人家,也有好幾百人吧。”

餘飛愕然道:“有這麽多嗎?”

雲燕道:“公子不知我們這裏人丁興旺嗎?莊主買來這麽多田,沒人如何耕種?我們吃的每一粒米飯都是臥龍穀裏的佃戶種的。平時都忙著耕種,所以見不到什麽人。翻過這座山嶺,就可以見到這裏的佃戶了。因為這裏的田都被我們莊主買下來了,他們有田耕,我們有米吃,相得益彰。”雲燕說時把手指了指不遠的一座小山嶺。(1)

柳露瑩道:“我爹爹以前是商鋪多,程世伯則是農戶多。”

程笑道:“你爹爹銀兩比我多,哈哈!”

雲燕道:“小姐,柳莊主富甲一方,同時又樂善好施,廣交四海,朋友遍天下,名揚四海。江湖中提到柳莊主的無人不是豎起大拇指的。我家主人常以柳莊主自勵呢。”

柳露瑩一笑,道:“姐姐真會說話。爹爹不在,世伯就是我的親人了,姐姐你當然也是我的親人了。”

雲燕道:“我是下人,小姐這樣說可嚇壞我了。隻要小姐有什麽吩咐,雲燕萬死不辭。我們都是一些孤兒,是主人收留了我們。還有的姐妹從小便被主人收養,主人如同親爹,恩重如山。小姐是主人的親人,也是我們的主人了。”

柳露瑩道:“世伯一副菩薩心腸,江湖少有。”

程笑笑道:“世伯比起你爹爹差遠囉!走,我們繞這十池走一圈,然後叫人捉幾條魚回去做了。這臥龍山莊什麽東西都好吃,都是一絕。魚,雞,鴨,豬,還有山珍脆蕨,鬆菇,酸芽筍,更有長在茶樹上的茶樹菇,是山珍一絕。野味的有黃猄,野豬,兔狐,果子狸,犄角鹿,等等。隻要你們喜歡,吃到的是外麵根本沒有的東西。”

柳露瑩道:“世伯對吃就是講究一點。這些東西我聽著就起雞皮,哪還敢吃呀。”

程笑道:“其他的可以委屈自己,吃可千萬不能委屈了自己。”

他們圍繞這十池走了一圈,這時日快中天了。原來這裏太大,走一下甚是費時。再加上這裏的風景極是迷人,令人流連忘返,不知不覺中時日已過。

程笑道:“公子,瑩瑩,我們先回莊上休息一下,該午飯的時候了。還有很多景呢,容後再細賞。”

餘飛道:“我們還沒有看夠呢,這麽快就到中午了。真舍不得回去。”

程笑嗬嗬笑道:“這風景天天在這裏,而且每年四季都有得看。這是嶺南,四季如春,不像北方,冬天太長了。有道是‘胡天八月即飛雪’,我不喜歡這些地方。”

餘飛與柳露瑩二人隨程笑一同回莊用午餐。

由於天熱,用餐後各自先回去午休。當日下午,雲燕過來告知餘飛與柳露瑩二人:“我家主人要到山那邊看看幾個農戶的生產情況,公子與小姐可跟我到池塘裏釣魚。”

柳露瑩叫道:“太好了,餘哥哥,我們釣魚,我還不會釣呢,你可要教我呀。”

餘飛道:“小時候在山裏跟著守山爺爺學了幾下。守山爺爺告訴我怎麽釣,要耐住性子,不能急,魚吃時先試探幾次,最後才確定上鉤。線一動就拉,往往釣不到魚來。”

柳露瑩道:“釣魚哪要這麽複雜,它來就來,不來就拉倒。”

餘飛笑道:“每個人都像你這麽釣魚,一天都不可能釣到半條魚。”

柳露瑩道:“哼!你別小看我,等一下看看誰釣得多。雲姐姐,”柳露瑩對雲燕道,“你給我們作證,看誰多。”

雲燕道:“好呀。我看呀,公子準輸。”

餘飛道:“要是我輸了,我就當烏龜爬。怎麽樣?”

柳露瑩哈哈笑道:“這回就叫你當一次烏龜。”柳露瑩立即拉著餘飛的手,與雲燕,還有春花、夏荷,準備齊全,即便到池塘邊釣魚。

下午之時日頭西照,整個臥龍顯得有點熱。池塘四周的柳樹也無精打采的垂著柳絲,柳樹上幾乎都是鳴蟬在噪叫,魚也浮在水麵一動不動。

春花與夏荷早已在池塘邊的一棵大樹下準備好椅子。餘飛並不急於上餌,坐著靜靜地看著水麵。柳露瑩問道:“餘哥哥,怎麽不釣了?”

餘飛道:“釣魚最後是傍晚時分,古人雲:‘夕日欲頹,沉鱗競躍’,這不是告訴我們釣魚最好是在黃昏之時嗎?”

柳露瑩點頭道:“餘哥哥就是想得周到。那我們現在就坐在這乘涼嗎?”

雲燕指著樹上道:“公子,小姐,你們瞧!”

餘飛二人並不留意這樹上還有一個秋千。柳露瑩道:“姐姐想得更周到,在這池塘邊的樹上有一個秋千,可以一邊**秋千一邊在高處觀賞這臥龍山莊的景色,真是太妙了!”話一說完,拉著餘飛的手,施展輕功,輕輕地坐在秋千之上。

柳露瑩穿的是一身淡綠色的衣裙,加上天生的美貌,與餘飛白衣相映襯。看著餘飛與柳露瑩二人坐一起坐在秋千之上,開心地飄來飄去,雲燕心裏不是個滋味。

那春花道:“公子與小姐真是一對璧人,令人羨慕。”

夏荷道:“要是我也能打到一個與自己相愛的人,哪怕我每天跟著他浪跡天涯,我也毫無怨言了。”

雲燕道:“不錯。荷妹妹想的與我想的一樣。人生如果能與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是生是死都無所謂了。”

春花把釣放到水裏,隻笑笑。雲燕見餘飛與柳露瑩二人玩得正開心,便對春花與夏荷道:“兩位妹妹,公子與小姐玩得正開心,我們不要打擾他們的興致了,暫且回去吧。”

二人應道:“是!”即隨雲燕回莊上去。

餘飛與柳露瑩二人並坐在秋千上**來**去,好不開心!

餘飛先說道:“瑩瑩,我們好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在中堂與林姑娘一起,也開心。但卻不像在這裏這般輕鬆。”

柳露瑩道:“這裏比世外桃源還好。難怪程世伯在這裏從此不問江湖中事。”

“等大仇報了以後,我們一定住在這裏,陪程世伯老此終生。”

“嗯!”

“到時我們的孩子還要讓他來抱呢。”

“啐!誰說要幫你生孩子了?不害羞!”

“你不幫我生,我找別人生去!”

“好呀,你去,隻要你有這個膽子。”

“不敢!不敢!”

“量你也不敢。哼!”

“你不生,我有什麽辦法呢。”

“那當然了,總不能老是便宜你了。別忘記了,是你嫁給我不是我嫁給你,你得聽我的。知道嗎?”

“是!”

這時聽到一陣哈哈笑聲。餘飛看去,是程笑來了。程笑笑道:“這才好,我的侄女可不是你說怎樣就怎樣的呀。”

柳露瑩道:“世伯,你這一說,可把我說成個母老虎了。”

程笑道:“哪裏,我侄女溫柔如水,賢良淑德,知書識禮,能詩善畫,簡直是天上有地上無的才女。放眼江湖,無人能比。”

柳露瑩聽程笑這麽讚揚,臉也紅了。與餘飛下了秋千,道:“世伯說得……”

程笑哈哈笑道:“江湖人都是這麽說的呀。好了,你看我準備了什麽?”

隻見雲燕、春花、夏荷等人把筆墨紙硯已全放在樹下了。還準備好果品點心。程笑道:“來來來,今天我們在這池塘邊一邊釣魚一邊畫畫。瑩瑩,你得寫幾首關於荷花的詩來,我寫下來掛廳上去。”

柳露瑩問道:“世伯你剛才就是去弄這東西了?”(2)

程笑道:“對呀。”

柳露瑩道:“從我進臥龍山莊時見到橋上,門旁,門額上都是你的字吧?”

程笑一邊鋪紙一邊道:“我的字呀,比不上你爹爹的。”

餘飛道:“我之前生活在深山裏,爹爹不教我學詩畫。”

程笑道:“瑩瑩可不同了。七八歲能詩善畫。江湖亂紛紛的,在這裏才能安心地去弄兩下,到了外麵隻能弄刀劍了。”

柳露瑩道:“我看世伯的字,不像是寫字,是在練功。”

程笑笑道:“瑩瑩好眼力呀!書道與武學一向相通,筆法與劍法同出一源。”

柳露瑩道:“那世伯今天讓我寫點字,是看我的武功如何,對不對?”

程笑道:“你這丫頭,真是什麽都瞞不了你。不過,我們暫不管武功如何,隻管寫字便是了。”

雲燕道:“早聽說小姐從小好讀詩書,還能過目不忘,開口能誦,見物即能吟。”

柳露瑩道:“姐姐說笑了,瑩瑩哪有這般本事。”

程笑道:“不管如何,瑩瑩,你得以荷為題,這就給我弄一首出來。”

柳露瑩深思片刻,道:“曾在天山之洞,中有奇書,卻不曾有詩詞歌賦之類的書。久不讀書,隻怕太強差人意。世伯與姐姐不要見笑才是。”

雲燕道:“小姐過謙了。”

柳露瑩凝視這水中之荷,一朵朵亭亭玉立,便吟道:“紛亂江湖風雨狂,此中清靜歎方塘。數枝紅粉清波笑,幾蓋碧青綠梗長。誰把紅顏昨夜種,便出汙淖一早香。應憐池水有紅玉,嘲笑江湖太無常。”

程笑微笑道:“瑩瑩的七律一點都不含糊呀。”

柳露瑩道:“世伯笑我了。這麽多年,哪裏還能寫。這七律湊拚的,意境不佳。”

程笑道:“還不錯。大概是在太久不寫詩了,但總的還不錯。哎,這江湖就是不能讓人好好地過個日子。”說罷提筆,把柳露瑩所吟之詩書寫下來。然後歎道:“刀劍難與詩書樂,此中自有兒女心。”

柳露瑩道:“還是世伯得佳句呀,瑩瑩的比不上咧。”

程笑道:“這是你的詩給我的感歎呢。”

雲燕道:“我家主人,平時也喜*一兩句。這回小姐與公子來了,主人你何不也來兩首相和呢?”

程笑笑道:“你這丫頭,又要叫我出醜了。”

雲燕道:“奴婢平時常聽主人吟有‘花自無時謝,燕隨春社回’,‘不羨桃紅與柳綠,應知時逝便頭白’等句。我雖不識詩句,但還能猜出點意思來。主人平時獨自吟詠,無人相和,如今小姐與公子都是飽學之人,豈不正好嗎?”

柳露瑩道:“原來世伯平時獨自吟樂,隻是句中也不免憂愁。世伯雖過得逍遙,也有不樂之時呀。”

程笑歎道:“人非草木,倍感孤單,故而長歎。你們要是長住於此,世伯便不會如此了。”

柳露瑩道:“世伯,我們在天山十年,來到這裏,如同歸家一般,教瑩瑩如何舍得離開呢。起碼我與餘哥哥在這住上一年半載再說。”

餘飛道:“瑩瑩說得是。我與瑩瑩在此,你當是兒女一般。大仇報得後,我們一定回來這裏,再也不出去了。我們早已厭惡江湖上的刀光劍影,若非木棉教,我便在深山裏不出來了。瑩瑩也在柳家莊好好地生活著呢。”

程笑道:“都過去了。江湖就是這樣,就算沒有木棉教,還會有其他教出現。江湖就是這樣,平靜久了,便再會亂。亂久了總歸平靜。我在這也有二三十年了,可謂是慣看秋月春風了。且不說這些,適才我們談論詩句呢,江湖之事隻會亂我興致。”

雲燕道:“這臥龍山莊一年四季美麗如畫,奴婢也時常心有喜悅。不如先由奴婢占一首,主人與姐姐、公子接著和。”

柳露瑩道:“瑩瑩初進臥龍嶺時便聽到姐姐的歌聲。這歌空靈絕妙,想必是出自姐姐之手。姐姐之句,必定奇妙。”

雲燕道:“小姐在取笑我了。”她雲環視四周,略思一陣,便吟道:“人間仙境於何處?世外桃源正此中。花色四時蜂蝶亂,春眠一夢睡蓮紅。”

柳露瑩拍手叫道:“姐姐的七絕竟然有如此境界,真叫妹妹我佩服。”柳露瑩也接著口占一絕道:“莫道春歸隨處盡,常言花謝不常開。臥龍嶺下終年豔,流落仙人喚不回。”柳露瑩吟完,即道,“姐姐之句,先總說此處之美,後以花色及蜂蝶點綴,實在巧妙。瑩瑩這首還是比不上姐姐的。”

雲燕道:“小姐的‘流落仙人喚不回’一句把我們臥龍嶺之景寫得勝似仙境,奴婢的如何能與小姐的比呢。”

程笑道:“都不錯,我看是各有千秋。”對餘飛道,“公子,你也來一首。”

餘飛笑道:“我不好讀書,世伯見笑了。”他看看這景色,但見弱風起柳,湖光瀲灩,低頭略思一會,道聲“獻醜了”便吟:“一縷柳風三縷翠,半湖天色半湖澄。人間此境從何比,怕似夢中遊太清。”

餘飛剛吟罷,程笑忙笑道:“公子出句不凡呀,可教老夫佩服了。”

餘飛有點不好意思了,道:“世伯誇獎,晚輩實在受不起。在天山之上,洞中無以為樂,瑩瑩曾教我五律七律,背一些唐詩宋詞。晚輩至今忘得差不多了,還望世伯多多指點才是。”

程笑笑道:“年輕人,後生可畏。不錯,老夫的侄女婿就是不錯。你爹爹本來也是一介書生,卻就成了開山排水神功的唯一傳人。公子真有乃父當年之風範。”

餘飛道:“爹爹自幼不教我習文,更不知爹爹也是風雅之士。”

程笑道:“餘騰大俠因遇摩天居士才改為習武的,最初寒窗苦讀,一心要考取功名呢。終因朝庭腐敗而不得誌,後隨摩天居士學藝。隻可惜呀……”說罷長歎一聲。

餘飛道:“世伯不必歎氣,這梁儀天晚輩必定殺他,以祭爹爹、祁伯伯與柳叔叔一家人的在天之靈。過去之事,世伯也不必多想。”

程笑道:“難得公子想得這麽開,那就好。”

這時,秋菊與冬梅二人端著兩盤紅紅的果子上來。這果子不似普通之果,全是通紅,晶瑩剔透。秋菊把果子放到桌上,用刀慢慢切下,隻見到一些果醬連同果籽一起從裏麵流了出來。餘飛與柳露瑩二人均未見過這果,都奇怪地看著。

餘飛問道:“程世伯,這叫什麽果?”

程笑道:“先吃一塊,試試味道如何。”

餘飛手拿一塊,放到口中。但覺一股香甜的味道傳到全身,這味甜中又帶一點酸,特別可口。吃了一塊,再拿一塊放到柳露瑩口中。柳露瑩同樣被這特別的味道感到驚訝,她問程笑道:“世伯,這叫什麽果子?”

程笑道:“這叫‘狼果’。是遠洋出海的船隊帶回來的,國內未曾有過。”

餘飛道:“好多果子都聽說過了,就是沒有聽說過狼果。”

程笑道:“這果子本來生在荒野,株不算高。人們采回來時不知這果能不能吃,沒有人也嚐試一下。人們便把這果子叫‘狼果’。後來聽說有一個畫家把這果子拿來畫,看著如此好看的果子,便大膽嚐了了口,結果沒中毒。於是這果到處有人種。我們中土至今還沒有呢,是我托朋友出洋時特意帶回來的。沒想到的是,這果子特別容易種。我們不僅把它作果來吃,還拿來做菜呢,味道特別好。”

餘飛歎道:“程世伯這裏真是應有盡有,我們住上一輩子都不會寂寞了。”(3)

程笑道:“以前老夫覺得有時會寂寞。自你們來了,我就不會寂寞。如果你們走了,那更加不知會如何囉。”

柳露瑩道:“世伯,你放心,隻要我們還活著,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程笑道:“傻孩子,你們當然能活著回來。別說這些話了,在這裏,我們就要開開心心地生活。江湖不是人呆的地方,這裏才夠安靜。”

眾人一直談論到夕陽西下方才回去。

自餘飛與柳露瑩二人進了這臥龍山莊後,近一月來,程笑天天都安排得妥妥當當。餘飛二人的吃、住、衣、行、玩都是無微不至。這對於沒有了爹娘的餘飛二人來說,自然感激之至。對此,柳露瑩總是悄悄對餘飛道:“餘哥哥,世伯這樣對我們,叫我們如何舍得走呢。”

餘飛笑笑,道:“我們遲早都會回來的嘛。”

柳露瑩有點彷徨了,道:“我們現在連木棉教在哪裏都不知道,如何找得到呢?武林各大門派也是亂紛紛的,白前輩與上官前輩兩人不知能不能打各大門派的人聚在一起共同對付木棉教呢。我們就這樣跟著院主她們來了臥龍山莊,江湖的事無從得知了。餘哥哥,其實在這裏就是好,安靜,快樂。外麵風風雨雨,我很想不出去了。”

餘飛知道,經曆這麽多事,柳露瑩已經很累了。她要的是一個安靜的地方,兩人好好地在一起。其實餘飛何嚐不是這樣想的,但這血海深仇又該如何呢?每當柳露瑩這樣對餘飛說時,餘飛心裏也不免一陣彷徨,但很快還是平靜下來。這仇當然隻有先報了,然後再回到這個迷人的臥龍山莊來。柳露瑩自然明白餘飛在想什麽,每次總是說說,之後還是與餘飛的想法是一樣的。柳家莊上下幾十口人一夜之間被木棉教人殺了,就算是再柔弱的女子,同樣充滿仇恨。柳露瑩幽幽地看著餘飛,餘飛微微一笑,道:“我們很快就會報得大仇的了。李大俠下四下尋找木棉山,不久定會有消息。程世伯不是說了嗎?一旦外麵有消息,他會告訴我們的。”

柳露瑩道:“但願世伯很快能打探到消息吧。我們來這臥龍山莊也好些日子了,還要等多久呢。”

餘飛道:“算算也快一個月了吧?眼看就快進入秋天了,日子就是這麽快。”

柳露瑩道:“我們下天山,到現在,大半年了。要不是程世伯托道風院找我們,我們現在就不會在這臥龍山莊。”

餘飛道:“那應該是在開山派那裏,我們一定受盡雲中英這夥人的折磨。”

柳露瑩一咬牙,道:“他的那兩個徒弟我討厭死了!”

餘飛笑道:“下次我們連雲中英這老頭子也好好教訓教訓一頓。”

柳露瑩道:“那我們出手不能太輕了。”

***

轉眼已是八月中旬了。但臥龍山莊依然迷人。花色燦爛,芳草鮮美,山林青蔥。隻是所開的花比較少了一點,沒有了往日的燕囀鶯啼、蜂亂蝶陣,山中有樹葉泛紅,河水比往時減少。最明顯的是池裏的荷花,葉子逐漸枯老,荷梗發黃。池邊柳葉已落大半。

因明天便是中秋,臥龍山莊的人這一天上上下下都在準備過中秋的東西,這比往時更忙了。由於臥龍山莊下人多,程笑根本不用餘飛與柳露瑩二人幫忙,使餘飛二人清閑下來。

程笑對餘飛二人笑道:“明天便是中秋佳節,我們得好好過。明天就在賞月亭上,準備好月餅與果品,加美酒佳肴,一邊賞月一邊高談闊論。這麽多年了,今年的中秋就要與往年的不同。哈哈……”

柳露瑩道:“世伯就是想得周到。明天的中秋,一定非常有意思了。在開山上,年年都不知道哪一天是中秋。天山終年積雪,洞裏不知日月。十年了,終於過上個中秋節來。”

程笑道:“所以我才會這麽緊張去安排。說不定過了中秋,你們便要離開。你們在一天,我就高興一天,也要讓你們高興一天。”

餘飛道:“程世伯為我們的事操心,真叫我們過意不去。”

程笑笑道:“公子這話就見外了。什麽你們我們的,你們能留在這,我不知有多高興啊。不是這樣,我哪對得起餘騰大俠祁大俠及柳莊主呀?”

柳露瑩道:“爹爹泉下有知,有世伯這樣照顧瑩瑩,一定會感到安慰。”

程笑道:“這也好讓我死後向他有個好的交待。”

餘飛道:“程世伯,你剛才怎麽會說過了中秋我們就要離開這裏呢?”

程笑道:“隨便說說的,反正你們什麽離開這臥龍山莊都一樣,你們又不是不回來。”

柳露瑩微笑道:“我和餘哥哥打算不出去了,就呆在這臥龍山莊裏頭,賴著不走。等到你被我們煩透了然後趕我們走。”

程笑“嗬嗬”笑道:“我巴不得你們賴著不走呢。”

柳露瑩道:“世伯你不怕我們來個反客為主呢?”

程笑道:“你們留在這裏,這臥龍山莊不是你們,還會是誰的呢?”

餘飛道:“程世伯你說笑了。這臥龍山莊可是你大半輩子的心血所在啊,就算我們真的在此長住,也萬萬不能這樣做。”

程笑爽朗道:“你這話才是說笑了。這麽大的一個臥龍山莊,叫我帶到棺材裏去不成?當然,我不是把這山莊送給你們,而是讓你們在我死後好好管理這山莊。這樣行了吧?”

程笑雖然這樣說,意思還是一樣的。程笑這話不無道理,他死了,這山莊對他來說還有什麽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自然是留給餘飛與柳露瑩的了。

程笑接著道:“不說這些。我得去好好準備一下,還要做一種特別的月餅呢。你們先到賞月亭看看該如何布置,要布置的直接叫雲燕差下人過來便是。我忙去了。”說完便進廚房裏去。

餘飛與柳露瑩二人一同走到賞月亭。這常月亭便是臥龍山莊的八亭之一。八亭為醉書亭、淺吟亭、對奕亭、賞月亭、知音亭、聞香亭、戲魚亭與鴛鴦亭。中秋佳節,自然是賞月亭最為適宜。

這賞月亭在池塘一角,三麵臨水。亭後數座約與房子一樣高的假山。亭比平地高出約半丈,比別的亭要高。由於亭的四周無大樹遮蔽,假山旁有桃花數株,假山之上刻有蘇東坡的“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兩句詞,落款為“丙戍之秋程笑題”。筆力矯健,剛柔互擠。與賞月亭上的“賞月亭”三字相對,各有一番情趣。

餘飛道:“程世伯真乃風雅之士,當今江湖能有程世伯這般人物,實在難得。若非程世伯退隱江湖多年,哪得這般閑情逸致呢。”

柳露瑩道:“一個習武之人,文武兼修。江湖舍程世伯更有何人?外麵風吹雨打,這臥龍山莊的人安居樂業,過著世外桃源的日子。人們自供自給,過得逍遙自在。從世伯這筆意中可以見到世伯的心境是何等閑暇。”

餘飛細看一番,道:“程世伯上次在池塘邊所寫的字與這次所寫的字似乎不同。上次所寫,筆意鋒利,下筆之時少了一份閑適。”

柳露瑩聽餘飛這麽一說,想了想,道:“還是餘哥哥說得對。記得進來時我們看到的橋上、門口兩邊、橫匾上的字與這幾個字相似,獨上次他寫我們的詩時用筆有所不同。是否因我們到來改變他的心境了,所以字風也在變呢?”

餘飛道:“應是如此。見他欣然下筆,難掩喜悅之色,因而字風也在變。”

柳露瑩微笑道:“這樣的話,我們一走,可能世伯的字風變得更加厲害了。”

二人笑笑,上了賞月亭。這亭三麵臨水,時正是黃昏,夕照鋪在水麵上,波光金碧輝煌,玉荷搖曳,映照在餘飛二人臉上,猶如鑲上一層金子。餘飛看著柳露瑩紅紅的臉,更覺嬌豔迷人。他看著看著,竟有點癡了,道:“瑩瑩,你真好看。”(4)

柳露瑩微笑道:“那當然了……”

正這時,忽然聽到有人在附近,這腳步聲不像是程笑的,也不像是臥龍山莊那些下人的。餘飛覺得有點奇怪,隱隱約約感覺這腳步聲就在假山之後。餘飛便使眼色給柳露瑩,柳露瑩會意地點點頭。二人立即同時躍出,雙雙飛身到假山之後。但見一個身影更快地朝後山的方向走去。餘飛與柳露瑩二人緊緊追隨。那人輕功相當了得,餘飛二人一直不能追上來。在離臥龍山莊越來越遠的一片樹林裏,這身影忽然停下來。

那人背對著餘飛二人,這背影似曾相識。餘飛問道:“閣下是誰?如何到這臥龍山莊來?”

那人慢慢轉過身來,令餘飛二人大吃一驚。正要叫出聲時,那人卻示意不可聲張。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消失在武林人士數月之久的李若楓!李若楓既然出現在臥龍山莊,當然是有重要事情了。這臥龍山莊極為隱蔽,李若楓卻找了過來,所為何事呢?

李若楓對餘飛二人微微一笑,輕輕道:“我到此來,公子與小姐切莫驚動任何人。”

餘飛二人點點頭。

李若楓道:“你們先回去,免得被程懷疑。今晚三更時分,你們悄悄到那個山洞裏來找我,別讓任何人知道。”

餘飛二人不知李若楓到底要做什麽。他這樣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二人便點點頭。李若楓輕輕一笑,便施展輕功,消失在餘飛二人麵前。

回到山莊裏,正好是晚餐時候。程笑見二人回來,道:“我道是你們對我這臥龍山莊之景流連忘返,總算回來了。”

餘飛道:“我們到八亭上玩,然後又去**秋千了。”

程笑道:“年輕人就是這樣,隻顧著談情說愛了,嗬嗬。”

柳露瑩低聲道:“世伯哪裏話了,讓瑩瑩怪不好意思的。我與餘哥哥什麽話都說完了……”

程笑“哈哈”笑道:“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等你們再次回來時,我非得把你們的事辦了不可。這山莊呀,好久沒有熱鬧過了,你們的事,我得好好擺上他十幾桌酒席,辦得熱熱鬧鬧紅紅火火的。”

眾人用餐畢,各自回房。時夜三更時分,餘飛與柳露瑩二人悄悄出莊,到了山洞上找李若楓。李若楓果然就在那裏等著。這洞點的燈光並不十分明亮,卻能清楚地看到李若楓的樣子。李若楓叫餘飛二人坐下,問道:“梁儀天沒有發現你們出來吧?”

餘飛二人一愕,道:“梁儀天?在哪裏呀?”

李若楓一笑,道:“你們呀,與梁儀天朝夕相處了這麽久,卻還不知道呢!”

餘飛道:“那可是程笑程世伯呀,怎麽會是梁儀天呢?”

李若楓微笑道:“你們的程世伯早死了。”

“死了?”

“不錯!”李若楓慢慢道,“真正的程笑已經被梁儀天殺了,他梁儀天卻經過易容,就成了程笑了。”

餘飛二人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李若楓又笑了笑,歎道:“公子,小姐,你們還不知道梁儀天的厲害呢。他自榮升木棉教副教主後,木棉教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這臥龍山莊風景優美,是木棉教的一個最好的訓練基地。那些所謂的下人全是木棉教的女殺手,梁儀天他天天過得逍遙自在,比我還瀟灑多呢。”

餘飛問道:“李大俠,你得把話說明白點,我與瑩瑩都給弄糊塗了。”

李若楓慢慢道:“其實你們在賞月亭上發現的字與梁儀天那天與你們吟詩作對那天所寫的字根本不同。因為這分明是兩個人寫的字,怎麽會相同呢。”

柳露瑩道:“李大哥哥,那你豈不是一早就進來臥龍山莊裏了?”

李若楓道:“不錯,你們前腳進,我後腳也到了。”

柳露瑩道:“那我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李若楓笑道:“如果讓你知道了,那我就不是李若楓了。”

柳露瑩點頭道:“那倒是。李大哥哥做事,自然不同尋常。那你為什麽會跟我們一起進來這裏呢?”

李若楓道:“不光與你們一起進來。就在蓮花山時,我也在場。我還清清楚楚地看著你們把蕭青子趕走呢。之後再看著你們跟道風院的人走了。”

餘飛道:“原來你說也來參加綠林荔枝大會,最後還是參加了,隻是不現身而已。黃石居士的出現,我們應該想到李大俠你一定也在。”

李若楓笑道:“如果我不在,江湖中誰能請得動這個黃石居士呢。”

餘飛道:“這個我們當時都沒想到。這個梁儀天是如何把程笑殺了的?”

李若楓道:“按程笑的武功,梁儀天當然沒有那麽容易殺了他。據我所知,程笑當年曾與梁儀天幾乎戰成平手。這次把程笑殺了,有兩種可能。要麽是讓程笑像上官前輩那樣下了化功散,要麽是木棉教主親自出手。不管哪種可能,真正的程笑已經死去了。目前這個人就是梁儀天。”

餘飛道:“我們都沒有見過程笑,是真是假是無法認得出來的,但梁儀天的樣子我無論如何都能認得出來。這個程笑一點都不像梁儀天呀。”

李若楓道:“公子可知真正最好的易容方法是什麽麽?”

餘飛搖頭道:“再好的也不能與真的人一模一樣。梁儀天又如何可以以假亂真呢?”

李若楓笑道:“梁儀天殺了程笑後,用殘忍的手法直接把程笑臉上的皮剝下來,然後再用藥炮製過,這便與真沒有兩樣。”

餘飛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李大俠,你是如何得知程笑被殺的?”

李若楓道:“我與你們一同進入臥龍山莊,到處明查暗訪。就在你們釣魚的那個池塘裏,某天夜裏,我閑著無事,也釣了一下魚,魚鉤鉤住東西。我用內力把線一拉,發現原來是一副骸骨。我再打撈一下,撈出程笑經常抽煙的煙鬥。凡江湖前輩都知道,程笑這個人無論到哪裏,手裏就是一根煙鬥。這其實就是程笑的武器。梁儀天知道你們從來沒有見到過程笑,當然不知程笑會抽煙的。他殺了程笑後,把程笑連人連物全部丟到池塘裏。然後帶著木棉教的女殺手,把臥龍山莊占為己有。起初我還不太肯定,後來我一直觀察,卻發現梁儀天對木棉教發出一些手諭,還發現木蝴蝶也進來了。於是我才肯定這個便是梁儀天。”

餘飛心裏一陣激動,道:“既然此人是梁儀天,那麽我們這便可以直接把他殺了。”

李若楓道:“公子且莫急於一時。現在的臥龍山莊不是以往的臥龍山莊,梁儀天早已把這山莊重新布置,到處都是機關。要殺梁儀天當然不容易。就你們住的那房子,隻要他一按機關,立即就可以把你們抓住。我曾試過數次要進莊裏去,卻總是進不了。稍有不慎,便會觸發機關,束手就擒。如今你們隻有裝著什麽都不知道,之後我再慢慢想辦法。”

柳露瑩道:“那梁儀天千辛萬苦地要找到我們,那這個道風院的人豈不是梁儀天的人了?”

李若楓道:“不錯。這道風院便是木棉教的女殺手,修羅女與蕭青子一樣,都是木棉教殺手的頭目。男殺手頭目是蕭青子,女殺手頭目是修羅女。”

柳露瑩半晌說不出話來,原來她一直當成姐妹一樣的道風院竟是木棉教的女殺手,她簡直不相信這就是真的。

李若楓歎道:“瑩瑩,江湖就是這樣的,真真假假。道是無情本有情,道是有情卻無情。我知道你與道風院的人很好,情同姐妹。如果她們不是木棉教的女殺手,那該多好呀……”

柳露瑩幽幽道:“那她們是受梁儀天委派,到天山把我們捉回來。在蓮花山上修羅女要殺白芷,根本就是要引我們跟她們走了。所有的都是在演戲。修羅女之所以拚死救我們,隻不過是不能違背梁儀天的命令而已。餘哥哥呀,我們為什麽到現在才知道呀。”(5)

餘飛歎道:“如果不是李大俠,我們還蒙在鼓裏呢。”

李若楓道:“不光你們,我們當初也是不知道的。現在也隻有我們才知道,江湖上哪裏知道呢。”

餘飛道:“如此說來,道風院的人還在臥龍山莊裏了?”

李若楓點頭道:“不錯。梁儀天對這些女殺手管理物別嚴格,沒有他的命令,她們哪裏都不能去,什麽人都不能見。聽說木蝴蝶這個色鬼曾幾次對那些年輕貌美的女殺手動邪念,都被梁儀天給約法三章了。教中如果男殺手與女殺手相愛了,那隻有死。”

柳露瑩道:“梁儀天當初叫修羅女到天山找我們,為什麽不把我們殺了?還千辛萬苦地把我們接回這臥龍山莊呢?”

李若楓搖搖頭,道:“我也不大清楚。公子對蕭青子的相貌有什麽看法麽?兩人不是兄弟,相貌卻是一模一樣的。這應是梁儀天的傑作吧?”

餘飛道:“我也非常奇怪。那蕭青子與蕭鈴子是兩親兄弟,相貌反而不像,卻與我的相貌相似。估計應是梁儀天故意把蕭青子的相貌改成與我的相貌一樣的吧。但這又是為什麽呢?”

李若楓道:“如今再變成程笑來騙你們回到臥龍山莊,依我看來,你們可能沒辦法出得去了。自在蓮花山一事,蕭青子帶人要圍攻武林各大門派,卻因為你而放棄這個大好機會。梁儀天對此事一定非常惱火。上次我看見木蝴蝶進來,大概應是為此事而來的。估計梁儀天一定會處決蕭青子的。”

餘飛道:“李大俠的意思是說,梁儀天殺了蕭青子,然後由我來代替他?”

李若楓沉思一陣,道:“還不十分肯定。相信不久便會明白的。”

餘飛問道:“那目前我們該怎麽辦呢?”

李若楓道:“你們依然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到時再見機行事。我會一直暗中觀察的。建議公子先別動手殺梁儀天,目前要殺他根本就沒有可能。反而是你們的命掌握在他的手中。梁儀天武功高深莫測,即使公子有蓋世神功,你臨陣經驗不足,神功沒有完全學好,可能不會是他的對手。更何況這裏的一切我們都不知道,機關重重,危險四出。另外,梁儀天還在這裏養著一種特別的蠶,是雲南一帶的樹蠶。這蠶絲刀劍無法砍得斷,一旦被綁,休得脫身。公子千萬別輕舉妄動。隻要你們不動手,估計梁儀天是不會殺你們的。”

柳露瑩道:“我們還想滅了木棉教後再度回來這裏呢。看來這也隻不過是一場夢。”

李若楓道:“那倒未必。這臥龍山莊風景迷人,梁儀天死後,這裏才是個不錯好地方。過著世外桃源的生活,人生能如此,夫複何求呢。”

餘飛道:“瑩瑩,到時候我們回柳家莊也好呀。”

柳露瑩點點頭。

餘飛問道:“李大俠,梁儀天就在這裏,那木棉山就該就在這附近吧?”

李若楓道:“目前我還是不知道木棉山所在地。所以一直不敢現身。能找到梁儀天,自然能找到木棉山。”

柳露瑩點點頭。接著又問道:“李大哥哥,上次妹妹到處找你。那時你還與黃石居士在一起吧?你沒看到她吧?”

李若楓笑了笑,道:“那丫頭……黃石居士與我說了,她跟著居士到了羅浮山,在居士的書院裏住著不走,說非要等到我回來不可。”

柳露瑩道:“李大哥哥,我看得出,妹妹她好像對你有意思呀。”

李若楓道:“那丫頭是玩玩的,還不懂事。可能是覺得我好玩一點吧,所以才……小孩子家,沒什麽的。”其實李若楓在中堂時便感覺到林月燕對他的有點意思了。隻是李若楓覺得林月燕還小,不大懂事。但林月燕的可愛在李若楓心裏還是十分清晰的,隻是他自己也不會相信,都三十好幾的人了,怎麽會喜歡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呢。柳露瑩這樣一問,嘴巴隻能這麽說,心裏卻有點亂。不用說,李若楓自己心裏都十分明白,這小丫頭的出現,他再也無法忘記。每到一個地方,總有想見見林月燕的念頭。

柳露瑩問道:“你真的隻覺得她隻是個小孩子嗎?”

李若楓略頓一下,道:“唔……”

“我不信。她都大姑娘了,你不可能對妹妹她一點意思都沒有。你平時說話做事都是果斷有力的,剛才說話不像你平時的作風。”

李若楓心道:“這瑩瑩好眼力呀,居然逼問我了。”笑了笑,道:“她的確討人喜歡……”

沒等李若楓說完,柳露瑩道:“那你承認你喜歡她了?”

李若楓有點不好意思了,道:“瑩瑩,今晚不是說這事的。林姑娘她還小呢,我年紀都這麽大了,不合適。”

柳露瑩道:“年紀大不是問題呀,關鍵是你真的喜歡她,她也喜歡你。而且她真的喜歡你了。”

李若楓一時不知該如何說,“瑩瑩,很多事你還不懂。我要離開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免得梁儀天懷疑,到時事情就不好辦了。”

柳露瑩道:“那你好歹也得找到她呀,她在到處找你呢。”

李若楓道:“黃石居士會保護她的,還有丐幫的冷幫主一行人,不用擔心她。”

柳露瑩道:“我不是說這個問題,怕她找不到你她會難過。我這個妹妹平時都是開開心心的,遇到這事她是無法平靜。有時不知該怎麽辦,她師父又不在她身邊。”

李若楓道:“這些事當然得有點挫折,也好讓她成長起來。”

柳露瑩道:“可是她平時老是想著你。上次綠林荔枝大會時你說會出現,結果見不到你人影,她可氣呢,還死死追問黃石居士關於你的下落。”

李若楓笑了笑。在他眼中,柳露瑩與林月燕都還小,才初出江湖,哪裏會懂男人之情了?柳露瑩直接追問,也不注意一下李若楓一個大男人對於這種事是多麽尷尬。與林月燕相差了十幾年,兩個人會有結果嗎?李若楓本身一個人自由自在了這麽多年,從來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這回倒是有了點牽掛,心裏卻沒個主意了。考慮到現在在臥龍山莊之中,梁儀天隨時都會發現的,處境十分危險。兒女私情還得容後再說。他便對柳露瑩道:“瑩瑩啊,這些事,一時是說不清楚的,過後再說吧。今晚你們出莊,久了會引起梁儀天懷疑的,你們還是先回去。不然到時你們和我都會有很大的麻煩。”

餘飛道:“瑩瑩,李大俠說得對。我們是不是該先回去呢?”

李若楓聽到餘飛還是叫他“李大俠”,便道:“公子,你以後別李大俠顧大俠的叫我了,也像瑩瑩一樣,就叫我李大哥吧。”

餘飛道:“那你也別叫我公子了,直接叫我名字。好不好,李大哥?”

李若楓點點頭,微笑道:“好,就叫你飛弟。好了,你們先回去,下次我再找你們。”

餘飛道:“那李大哥,你要到哪裏去呀?”

李若楓道:“放心,臥龍山莊我比你們都熟,梁儀天無論如何都不會發現我的。”

餘飛道:“那好,李大哥,你要小心點,我們先走了。”

柳露瑩似乎還有話沒說完,但已經被餘飛拉走了。

李若楓看著他們消失在夜幕中,不禁歎了一口氣,最後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未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