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崇同的手一挨到梁嶽將的手臂,臉色霎時刷白,他驚喘一聲,驚駭無比的一把推開張懷遠,怒聲叫嚷著:“張懷遠,你陷害我!”

元墨如搖步上前,淡眸彎彎,卻逸著讓人為之一顫的冷然:“方大夫,既然寒食丸如此神效,您又何需焦急?”

“是啊,死不了的!”張懷遠那邊廂涼涼道。

方崇同麵如土色,指著一唱一合的元墨如二人,氣怒得手直發抖,“好、好,你們給我等著!等著!”話落,他頹敗的衝出了中軍帳。

“元姑娘,他沒有感染,難道那寒食丸當真有效?”張懷遠將信將疑的問道。

元墨如朝昏迷不醒的梁嶽將望去,煞有介事的道:“方大夫真乃神醫也!”

方崇同果直未染上屍胡症,然若非元墨如出手相救,那枚寒食丸隻怕會要了他的命。餘下七名大夫見此,再不敢再提以寒食丸來抑製屍胡症。

梁嶽將染症病倒之事,不日就傳遍整個鎮北大營,十萬將士無不顯露出惶惶之色,連定戎縣的百姓們亦開始閉門鎖戶,少於室野。

逢年關還餘二日。定戎縣卻一掃往昔熱鬧,仿若死城一般。

是日。天光染紅。

疾風驟雨般的馬蹄聲轟隆隆地震徹了天穹,鎮北大營沸騰了起來。百姓們紛紛奔門而出,不安的詢問出了何事。

城外三十裏。

黑鴉鴉的鐵騎成群,獵獵旌旗蔽日,那鼓動的旌旗上如龍似蛟的羯羊二字,赫赫生威。

“將軍,鎮北營並無伏兵!”一虯須大漢策馬上前,向昂立於前金甲披胸的威猛將軍稟告。

曲律渥冷冷一笑,戾目之中滿是肅殺之氣,“傳令下去,即刻拔隊進發,凡生擒大炎國夏侯徹者,本將許以萬金!”他麵泛恨意,咬牙恨道:“夏侯小兒,當日之辱,今日必報!”

鎮北大營。

夏侯徹等將士正圍於帥帳之中商討。

“報——羯羊國曲律渥率軍從南麵來犯!”一守兵急步奔入來報。

“什麽?”李洪武率先跳了起來,一臉震怒,怒嚷道:“好個曲律渥,一得知大將軍病倒,竟舉兵來犯,他當我堂堂鎮北營無人了麽?將軍,李洪武請命殺敵!”

夏侯徹大手一揮,喝聲:“李洪武、康靖、塞之揚、孟議聽令!”

“在!”四人立即抱拳上前。

“李洪武率擎虎鐵騎從左翼出拔備敵,康靖率步兵營從右翼、塞之揚率槍箭營從中翼、本將與孟議備守大營!”夏侯徹果斷的下達軍令。

“是!”四虎將威聲領命。但心下無不奇怪,往日夏侯徹莫不是第一個請命出征的,今日怎會守在營中不出?轉念又一響,大將軍病倒,十萬大軍的統帥自然就是他了,他留守大營也是必需的。

左中右三翼九萬大軍於半個時辰後整軍出發,七千將士由孟議率領於定戎城門防守,餘下三千勤務兵留守大營。一時間,諾大的鎮北營仿佛空空無人一般。

中軍帳。一直戍守在外的門軍此時也不見人影。

梁嶽將依然昏迷不醒。元墨如卻神態悠然的在旁搗著草藥,對響徹震耳的

馬蹄擂鼓之聲晃若未聞。而溫如薏則一派魂不守舍的模樣,蹙眉眼圈泛紅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搗著藥。

“二小姐,你那小指兒可別搗爛了,要不夏侯將軍沒準也要找我比武了!”元墨如適時挽救了她的手指。

溫如薏回過了神,但一聽明她的話,淚珠子一下子湧了出來,低聲泣道:“我做什麽要擔心他?我再擔憂他,他也對我不理不睬!”

她怎麽也不明白,明明前幾日他還待她溫柔無比,怎麽才隔了一晚,他就待她冷漠如冰,讓她日漸濃厚的情愫一下子仿若被冷水淋了個透,心更是刺痛不已。

元墨如抿唇一笑,“難怪二小姐這幾日悶悶不樂,原來是夏侯大人害的呀!”

溫如薏的淚淌得愈發凶猛。就在這當口,帳外傳來一陣悠揚的號角聲,震耳欲聾的殺伐之聲仿佛就在幾丈遠處響起。

“啊,來了!”元墨如閑散的神色微微一變,聞聲而起,拉起溫如薏的手腕,將她塞入角落一隻空置的大箱之中。

不等溫如薏疑叫出聲,元墨如已跳入箱中撫住了她的嘴。

這前後的功夫,一跌遝紛雜的腳步聲已到了帳外。

溫如薏驚懼的瞪大了眼,元墨如豎指在唇邊,示意她不要出聲,透過箱中縫隙往外瞧去。

帳內此時已衝進來一隊頭頂盔身披鎖甲的將士,一幹人等一入帳內,立即將長槍齊刷刷的對準了一動不動的梁嶽將,便聽為首一人洋洋得意的呼喝道:“將士們,咱們今日活捉了天公大將軍梁嶽將,大炎半壁江山已破,咱們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孟將軍威武!”其餘人等連忙吆喝起來。此領兵闖入的首將竟是孟議!

突有一將士從外奔入稟報:“將軍,已將夏侯徹擒獲!”

溫如薏悚然一驚,就要站起來,元墨如趕緊將她按住。幸而帳內一幹人此刻正沉浸在連擒大炎二名大將的勝利之中,並未察覺角落箱子裏的異樣。

孟議大喜,“帶進來!”

片刻,四名滿臉緊張的將士手執刺槍,警惕的押解著被捆綁起來的夏侯徹走了進來。

孟議一見他,麵上的得意愈甚,“夏侯將軍,你也有今日!”

夏侯徹滿麵怒容,恨聲道:“沒想到你是羯羊國的細作!”

“嘿嘿,你自然想不到,你若想到,怎麽會被我所擒?說起來,真多虧了夏侯將軍,你命李洪武等人前去迎敵,中軍無人,我這才有機會不廢一兵一卒,一舉擒獲你與梁大將軍!讓我立此大功,你可真是功不可沒啊!”

“奸賊!”夏侯徹怒罵,“枉我如此信任你!”

孟議不以為意的大笑起來:“夏侯將軍,成王敗冠,願賭可要服輸才行!我不防再告訴你,衛虔、塞之揚他們中的毒也乃我唆使方崇同等人所為,可惜梁嶽將發現得早,借義診之名將他們逐出了大營。我本已大失所望,但之後又爆發出屍胡症,方崇同在梁嶽將的茶中加了屍枯草毒,終於讓他也染上了此症,當真是天助我也!哈哈——”

“天助爾亦亡爾!”驟然之間,一記若鶴鳴九皋、龍鳴獅吼之聲響徹耳際。

孟議聞聲

身軀一震,駭然的轉過頭,銅目隨著泰然坐起的梁嶽將越瞪越大。

梁嶽將容色無表,然無半分屍胡症之呆滯,須眉須眼如利劍出鞘,徐徐環視周遭持槍相圍的將士,眾人不禁滿臉驚恐的往後退去。就在一幹人等驚愣的刹那,帳外迅疾的又湧入了一隊鐵甲士兵,瞬息之間已將孟議等人圍困於內。

兩名高壯魁梧的黑臉大漢隨即健步而入,單膝向梁嶽將伏跪,嗓音雄渾而道:“大將軍,末將來遲!”赫然正是塞之揚與李洪武。

孟議的臉色頓時灰敗如土,他顫指來回指住塞李二人與梁嶽將,半晌才吐出聲來:“你、你沒有染上屍胡症?你們不是出戰了嗎?”

梁嶽將捋須一笑:“屍胡症是何病?老夫可從來沒有聽說過!”說罷,他朝角落的箱子笑道,“二位姑娘,出來吧!”

眨眼間,就見那漆木箱被掀起,兩位年輕女子從中鑽了出來。

“大將軍,下次可得準備個大點的箱子!”左首女子雙眸似清幽潭水,溢著狡黠,不是元墨如是誰?右首惶恐而立,眼角淚痕未幹的不是時常出入夏侯徹帳中的溫若兒是誰?

孟議猛然醒悟了過來,他指住元墨如惡狠狠地道:“原來屍胡症是你捏造的,你們設了圈套來誆騙我!”

已被解除束縛的夏侯徹冷冷一笑:“孟議,是你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手一揮,立即上去兩名將士,將孟議捆綁起來。

孟議倒也不掙紮,盯著他冷笑:“我羯羊國二十萬大軍如今兵臨城下,而鎮北營病疾撩亂,軍心渙散,豈能相抗?曲律渥將軍即刻就能踏平你們鎮北營,到時候你們一樣要去地府陪我!”

夏侯徹笑了,梁嶽將也笑了,塞之揚與李洪武也笑了起來!

“孟議,你看看我是誰?”夏侯徹倏地探手在臉上一抹,手起手落間,露出一張麵如冠玉的俊顏來。

溫如薏倏地驚喘一聲,抓緊了元墨如的手,低呼道:“他是誰?”

孟議的眼霎時瞪如銅鈴,驚懼萬分的指住麵前已然換了副麵孔的男子,“你、你……”

男子與夏侯徹頗有幾分相似,二十三四模樣,與夏侯徹的俊朗英挺截然相反,生得白淨麵皮,一雙桃花眼,唇丹齒白,風流韻致無比。

男子似是聽見了溫如薏的驚呼,看向她,一笑眼一挑,分外勾人,哪有連日來待她的冷漠模樣:“在下夏侯謹,這幾日多有怠慢得罪,望姑娘莫責!”

也怪不得他,若不離這女子遠點,他家大哥回來指不定怎麽整他呢!他可是聽說了,塞之揚之前無意戲弄了這女子,被他大哥提到操場操練了一晚,差點沒把他折磨去半條命!

溫如薏的臉色倏地漲得通紅。原來連日來的他不是他,難怪會待她那麽冷漠,讓她傷心欲絕了好幾天!

“沒想到夏侯徹如此膽小怕死,要讓你這做弟弟的桃代李僵!”孟議由怒而諷,又由諷而驚懼地大吼起來,“夏侯小兒何在?我羯羊大軍何在?”為何羯羊國大軍號角響徹了良久,殺伐之聲反而銷聲匿跡了?為何先前被夏侯謹派出的塞之揚與李洪武會回來?為何所有人都在,夏侯徹卻不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