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請律師的原因(1/3)

下一個我們見的人是阮宏,阮宏現在為阮雄誌管賬,看見我們再一次走進濟草堂,忙從屋內走出來說:“我是阮宏,早在等著你們了。”

“哦?”

“少東家交待過了,若是你們再來,要我代他向你們道歉,請你們住到家裏去,哪有至親骨肉,從上海來到良山廟,住旅館的道理。”

“那倒不必,我們住旅館很便宜,住到家裏反倒拘束,謝謝他的好意。”

“我知道你們要問的,本來東家娶了朝英回家,太太很不高興,整日說要殺了東家,東家自知理曲,隻是笑,但他真的很喜歡朝英,常常瞞著太太給朝英買東買西。”

“那時濟草堂便開始了,聽說第一批藥材是你負責采購的?”

“這還多虧了朝英,她對東家的生意也真是上心,不辭勞苦多方打聽,比較價錢,第一批所進的藥材較少,卻是從不同產地采購的,以後濟草堂沿用這一經驗,直接從產地采購藥材,甩掉中間商,濟草堂的才有現在的規模,雄誌做的不錯。”

“那朝英對濟草堂來說厥功至偉啊。”

“朝英還沒有進門的時候,就對東家的生意上心,百般出謀劃策,東家的金店,她用的心最多,東家也信任她,她的賬麵清楚,並沒因為東家信任從中撈好處,東家死了以後,她除了自己進門時的陪嫁外,一塊錢也沒有帶走,當然雄誌也把守的緊,她跟東家一場,什麽也沒落著。”阮宏很為朝英抱不平,大概他認為,一個女人跟了一個男人,自然是要從這個男人身上撈好處,沒有撈到好處,便是落一場空。

魯恩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笑說:“你說說阮士三死中毒那天,你們都在做什麽,說什麽?”

“頭一天進了一批藥材回來,弄到很晚,我第二天也不敢遲到,一早便到濟草堂,好不容易一切弄齊畢了,找東家向他匯報,傭人說東家和太太吵架了,太太一氣回了房間,東家差他大姑夫婦去勸她,我心想來的不是時候,便在廚房吃飯,吃飯中間一個傭人說‘太太和東家回客廳了’,我趕緊往客廳走,但走到客廳外,聽到東家說:‘朝英是很守規矩的的’他的聲音裏帶著笑,往常東家給太太陪不是,都是這樣笑,這個時候我也不好進去,便又回到廚房,回廚房後才發現進藥材的單子丟了,出去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就回濟草堂,另寫了一張,還沒來得及拿給東家,就聽說東家中毒死了。”

魯恩點點頭道:“沒有別的了。”

“哦,沒有了。”阮宏的眼睛翻看魯恩。

魯恩道:“下午你和雄誌、朝英,金家夫婦一起來王家,是揭開真相的時候了。”

魯恩最後一個見的是王維益家的賬房蘇先生,蘇先生瘦削的身材,枯枝一樣的臉,很有老相,他是今早才聽說王維益的死,已經打電報告訴他的律師了。

“他的律師?”

“是這樣的,半年前我和王先生到上海,他找了一個律師,兩人不知都說了什麽,王先生從來不透露他的心事,後來馬律師從上海來到良山廟,

和王先生商談了一天,我聽說律師走的時候,留下地址電話,說王家有什麽事千萬通知他,後來王先生把馬律師的地址電話留給我一份,說家裏萬一他有什麽事,可以找馬律師,早上我問阿寬,阿寬說少爺拍了電報叫王申回來,沒有馬律師,我心想他們可能忘記了,便給馬律師拍了電話,他下午就能趕過來。”

“是這樣啊。”魯恩笑道:“王先生不是不信西洋那一套,連西醫都不肯去看,隻相信中藥嗎?”

“王先生有時很固執,他知道律師還是聽王元說的,王元在上海讀大學,回到家這樣說那樣說,他兩個哥哥都不喜歡他,王維益卻聽到了耳內,在他心裏,他是很疼這個小兒子的,但是他又覺得愧對素英夫人,這半年來,他對這個小兒子的疼愛表現得很明顯。”

“怎麽回事?”

“素英夫人死了以後,王先生很內疚痛苦,連帶著對現在太太及她生的兒女也冷淡起來,他專一顧惜素英夫人所生的兒女,但是他們給慣壞了,啟端隻顧自己做生意,賺的錢存到自己手裏,啟仁說話好聽,卻是隻向父親伸手要錢,去賭、去嫖,王先生懲戒過他幾回,終是不能改,他虧空賬上的錢,找我百般給他掩飾,隻有小王元對他還有點兒溫情,所以這半年來,王先生的心已慢慢回轉到小王元身上,他嘴上雖沒說出來,他的眼睛卻表現出來了。”

“昨天下午,你一直在賬房和啟仁查賬?”

“他出去了一會兒,因為他妻子受了傷,躺在**。”

“受了傷?”

“真是王家的不幸,他這回下手重了,他妻子躺在**,有兩三天了。”

蘇先生說著咳嗽了兩聲。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有時感到出氣出不出來?”

“是這樣的,胸口象是被什麽塞住了,出氣不順。”

“我知道是怎麽回事。”魯恩悠然說,“吸入了汞的原故,沒有什麽大礙,過些日子就好了。”

馬律師是在午飯過後由蘇先生陪同來到的王家,他看見魯恩高興地大叫:“你在這裏。”

魯恩看到他也很高興,道:“我一聽就是你,王維益的遺囑是有你保管的。”

馬律師笑道:“什麽都瞞不過你。”

魯恩道:“這需要隱瞞嗎,王維益年齡既然大了,生意上又沒有糾紛,他找律師除了立遺囑還能做什麽,《滕大尹鬼斷家私》的戲文,想來他是熟稔於心的。”

下午三點過後,金家夫婦、王太太朝英、阮誌雄和阮宏都來到了王家,沈清芳和王家三個兒子,以及王申、馬律師、蘇先生,還有蘇警探帶著幾名警察,王家大客廳裏黑壓壓坐滿了人。

魯恩道:“我來良山廟是為了十年前魯敏芬毒殺丈夫阮士三一案,在這十年裏,良山廟幾乎所有人都認定魯敏芬是出於妒嫉,殺死了自己丈夫阮士三,他們本是一對恩愛夫妻,但丈夫移情別戀的事情太多了,雖然是民國了,良山廟許可丈夫納妾的法律並沒有廢除,阮士三因愛慕朝英女士而不顧妻子反對,娶了朝英女士回家,這樣

的家庭糾紛在我來良山廟之後又遇見一樁,就是王維益先生既有妻子薛素英,他卻又娶了沈清芳女士,及至妻子薛素英去世後,又深切懊悔,對沈女士及她所生的子女冷淡,對去世妻子懷念而偏愛她所生的子女,這讓我想起我大學時導師的一句話,他說在一切事物中,人心是最複雜的,薛素英在世的時候,做了一輩子生意的精明的王維益,卻不知道自己最愛的是那一個,但是另一樁情事裏,阮士三卻明白了,但這明白卻給他帶來了殺身之禍。”

“我們先說王維益的死,法醫鑒定他為汞中毒,其實剛見到王先生,我就懷疑他有汞中毒跡象,因此囑咐王太太和王元,留心他的飲食及他喝的中藥,但王先生還是被毒死了,我猜想周媽的死很快被證實為謀殺,促使凶手做出毒死王維益這一決定,周媽的死跟王維益喝的湯藥有關,周媽看到了凶手往藥鍋裏添加了什麽,這一發現給她招來了殺身之禍,凶手怕周媽揭穿他的行徑,乘周媽來後院柴草房時,勒死了周媽,又偷偷把周媽的屍體扔到了井裏,這個人會是誰呢?他為什麽要殺死王維益和周媽呢?我們看王家的人,除了女兒,王維益有三個兒子,啟端和啟仁是薛素英所生,王元是沈清芳所生,王維益既覺愧對薛素英,便對大兒子和二兒子特別偏愛,不喜歡沈清芳及她生的兒子王元,但蘇先生說,這半年來,王維益對兒子的疼愛有所轉移,他好象對小兒子王元越來越喜歡,聽王元說起新思想新法律,還去上海找了律師,馬律師來良山廟以後,也促使了王維益的死,因為現在的年輕人,就算再無知,也聽說了律師、遺囑之類的事,王維益叫律師來,很可能是為立遺囑,他既對兩個大兒子失望,便在遺囑裏給小兒子做了諸多安排,我說的對不對?馬律師。”

馬律師點點頭,慢慢說:“按照慣例要在王先生下葬後才能宣讀遺囑,我現在隻能說,魯恩先生一句話都沒有說錯。”

魯恩接著說:“遺囑在良山廟是個時髦玩意,大部分人不懂得,因為王元年紀小,且王維益看過《滕大尹鬼斷家私》的戲文,他怕自己百年後,他們三兄弟會象戲文裏那樣,為爭產而鬧不和,便宜了外人,因此並不對別人說他立了遺囑,隻說馬律師來良山廟看看他生意的規模,谘詢若立遺囑該怎麽寫?他這些話,別人聽了不在意,他兩個兒子卻聽到了心裏,其中啟端有自己的店鋪,尚不恐慌,啟仁經營的店鋪,非但沒有賺到錢,反而虧空了好些,他欠的錢中,有些是他父親知道的,有些是他父親不知道的,總之,王維益對啟仁非常失望,待他漸漸不似往日,這些,王啟仁都看在眼裏,馬律師來到良山廟以後,他的恐慌加深了一層,他是個聰明人,聽父親說立遺囑,立即便明白王維益是想把家裏大部分財產留給王元,這是他決不能接受的,於是他便想出一個狠毒的主意,乘王維益還沒立遺囑前,治死王維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