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烈火

依克唐阿朗聲道:“免了,多格達拉我來問你,現在牢內關押了多少疑犯?”

多格達拉起身站到一旁,道:“回將軍話,牢內共關押了一百二十二名疑犯。”

依克唐阿頗感意料之外,道:“兩、三天的時間怎麽抓起這麽多人,都有作案動機嗎?”

多格達拉有些緊張,低頭道:“遵照將軍的意思,當晚看守賑災銀失職的二十四名衙役,和永勝鏢局的總鏢頭王子章都被收監。其餘的九十七名疑犯是卑職在市麵上看著隻要有些行跡可疑,當時就抓將進來的,來不及細問,按咱們軍方抓奸細的習慣,都編上了號碼。人是多了點,但卑職想,寧可錯抓,也不可放過一絲機會。”

依克唐阿麵沉似水,喝道:“簡直是胡鬧,抓賊不等於打仗,兩軍交戰時抓探子是寧可錯抓,那是因為戰事一打響,百姓們早已退避唯恐不及,戰場上所遇百姓,多半有問題,自當抓起來審問一番,。此時咱們幹的是捕快的活,在城內查賊問案,這城中百姓成千上萬,你如何抓的過來。我說這兩天怎麽審來審去,問的都是些百姓的小事,原來是你們在外麵胡亂抓人所致,你這般藐視軍規,欺壓百姓,我豈能饒你,來啊,摘下他的頂戴花翎。”想了一下,又道:“念你也頗有戰功,也是為早日破案著想,就不再深究你了,饒你一命,回鄉種田去吧。”

多格達拉渾身直打顫,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任憑士兵上前將他的頂戴花翎摘下,伏身磕了兩個響頭,道:“多謝將軍不殺之恩,卑職告退。”他知道依克唐阿言出如山,求饒也是白費力氣,弄不好還要將性命丟在這裏,起身出衙去了。

這一番變故,更加弄得堂上空氣緊張。我萬沒料到自已的一番大義陳詞,竟將綏化旗營長官的官位弄丟了,還好險要了他的性命,雖看到了依克唐阿治軍之嚴謹,心中卻暗暗內疚,多格達拉能幹到旗營的正七品長官,一定也是幾經曆練,沙場建功而來,沒想到大好仕途會毀在我的這一番話內,真為他有些惋惜。

依克唐阿回頭召呼誌子,道:“這幾日綏化旗營的事務由你和旗營的步兵、馬隊兩位隊長共同負責,先將牢內關押的百姓釋放,再祥細調查賑災銀的去向,若事情辦的成功,我上報朝廷,升你們的職。”誌子忙單膝跪下謝恩。他在軍營內也有一陣子了,軍營的規矩也學的差不多了。

此時趙師爺起身抱拳道:“將軍處事英明果斷,是非分明,實乃卑職們今後為官做人的楷模,佩服之至。”

依克唐阿麵色一如往常,談談道:“趙師爺客氣了。”

趙師爺本想奉承幾句,以博得依克唐阿的好感,見他並未理會,臉上現出幾分尷尬。重新坐下,看到我和小汐還在公堂上站著,又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我對依克唐阿道:“將軍,此人留有一頭短發,有亂黨嫌疑,須嚴加烤問,且不可被他蒙混過關。”

在清光緒年間,人們經過兩百多年的滿清文化薰陶,已經習慣了蓄發留辮。像我留著這麽短平頭的人確實罕見。依克唐阿仔細著著我,拿不定主意該如何處置。

誌子見狀,站起身來向依克唐阿行了一禮道:“義父莫要奇怪,此人姓孫,乃是我的遠房親屬,隻因自幼外出到江西龍虎山學藝,修得奇功,頭頂上的頭發每年都要落下一回,然後重新再長。隻因到了這公堂之上,我們不便相認,既然義父看著奇怪,我這才出來如實鼎告。”

誌子突然出來為我們解圍,告訴大家我們是親屬關係。不但讓趙師爺感到吃驚,連依克唐阿也感到意料之外。隻有我知道,誌子是時候出來說話了,隻是聽他說我到龍虎山修得什麽奇功,不由的暗暗叫苦,心想龍虎山你隨朱大哥倒是去過,我連去都沒去過,更不會什麽奇功啊,萬一要我當場演示一下,豈不露餡。

果然在我意料之內,依克唐阿聽說我會什麽奇功,馬上來了興趣,道:“不知你家這位親屬會什麽奇功,能否讓大家見識一下。”

誌子道:“我的這位堂哥,修得乃是龍虎山天師府的道家神通,不但能識妖斷鬼,還不懼水火。不知義父想看他什麽本事?”

在一旁的趙師爺聽到這裏才恍然大悟,原來堂下的這留平頭的小子竟然是修道之人,難怪昨晚派去附身的兩個小煞神鬼不但沒得逞,還吃了苦頭回來。都怪我這次太大意,看走了眼。

依克唐阿沉吟了一下,道:“現在青天白日的,哪來的鬼怪讓他看,就算他看到了,咱們還是看不到,再者說我對鬼神之說還真有點不信,算了,既然是你的堂哥,就讓他隨你到後衙休息去吧,不可怠慢了親屬。”

誌子正要謝恩,一旁的趙師爺站了起來,道:“楊千總莫急,你說你的這位堂哥不但能識妖斷鬼,還可以不懼水火。咱們這裏妖魔鬼怪是沒有的,但水火這兩樣東西豈不是很方便,左右閑著無事,就讓將軍和諸位軍爺見識一下如何。”

誌子壓住心中怒火,道:“隻怕不是將軍和諸位同僚要見,是你趙師爺想見識一下吧。”

趙師爺強顏歡笑,道:“綏化廳乃是一個小地方,城內方圓不過十裏,這裏的人見識淺薄,難得有高人到此,讓大家開拓一下眼界又有何妨。”

誌子忍不住就要用粗口回敬他一句,依克唐阿見狀忙道:“既然你的堂哥有這方麵的本事,就讓大家開一下眼界也好,但且不可逞強,做到見好就收才是。”他雖官職較趙師爺大了許多,但畢竟趙師爺代表的是綏化廳衙門,不好太卷他的麵子。

誌子見依克唐阿說話,不便再推辭,於是道:“如此便遵照義父之命,讓大家開開眼界。”說完走到我身邊小聲道:“東哥,今天就讓他們見識一下玉真子老道長的手段,你在烈火裏麵走一趟,出來後我向將軍舉薦你進軍營,便於咱們查案。”

我張大雙眼看了看誌子,不知他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一個大活人在烈火中走一趟,豈不變成烤全羊了嗎。盡管事有蹊蹺,但我還是深信我們之間的友誼,他絕對不會害我。隻是暫時我猜不透他言下之意是什麽,為什麽如此安排。

誌子見我驚疑不定,才知道有些事我還不知道,靠近我耳邊道:“原來你還蒙在鼓裏,還記不記得咱們臨出發前所吃的‘老君珠’,這東西有個最大的好處,便是水火不侵,,我也是無意中知道的,再大的烈火在身邊燃燒,也傷不到自身,前幾天軍營失火,我才發現這其中的奧秘,所以你盡管去試,不會有什麽危險。”

我早知道‘老君珠’有避邪驅鬼的作用,自己也試過,果真靈驗。也陸續聽朱大哥和牛頭馬麵們說過,這‘老君珠’有什麽水火不侵的功效,當時自已隻是聽聽而已,從沒有往心裏去,曾想一個常人在水裏會遊泳很正常,但生就一副血肉之軀怎會不怕火,這種試驗危險性過大,自己想都沒想過要去親身試驗一下。可這時誌子忽然對我說他曾經親身試驗過,而且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重新操練一下。事情太過突然,心理上雖然難以接受,但出於對誌子的高度信任,還是點了點頭,表示可以一試身手。

誌子見我同意,很是高興,轉頭對著依克唐阿道:“義父,我這位堂哥願意為您獻醜,這裏沒有大江大河,水不方便,咱們就在衙門院中燃起一堆烈火,讓您老人家和眾位同僚見識一下他的神仙法力,請義父移駕院內觀看。”

依克唐阿見我居然答應下來,也感到稀奇,他從軍數十年,大江南北走了個遍,可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在烈火中自由進出,還真想見識一下。他是行武出身,生性爽直,於是道:“你的這位堂哥若真有這本事,我賞他十兩金子,如不嫌棄軍營艱苦,可隨你在我帳下聽令。”誌子大喜,抱拳謝恩。於是吩咐士兵在衙門院內拾柴點火,準備讓我在此事上揚威樹信,為進軍營做一下鋪墊。

消息一傳出,整個綏化理事通判廳都轟動了,無論是衙內的雜役、馬夫還是鎮邊軍的將士,本來寬敞的衙門大院內圍觀了數百人。大家開始均表示不信,但後來有人聽說我是楊千總的堂哥,因為誌子在許多士兵的心目中乃是神人一般的人物,他的堂哥想必也有非凡的本領,於是有一部分人便相信事情一定會是真的,說若沒有十足把握也不會弄這危險的遊戲。於是產生了相信的,不相信的,還有半信半疑的幾個派別,意見既然一時無法統一,自然出現了不少議論聲。將本來肅靜莊重的衙門大院弄得熱熱鬧鬧。出現了通判廳衙門建成後這一年來少有的場景。真不知死去剛剛數日,尚未入士安葬的通判老爺如何能安息而去。

吵鬧聲裏,我與眾人走到院中,看見院中央已經用木柴堆成了兩丈左右的圈子。有士兵正在點燃這個幹柴堆。我心中忽然有種悲壯的感覺,若是誌子上次的試驗有誤,我今天豈不是要在這裏當眾自焚,一個二十九歲的生命就要因此畫上句號了,我死倒沒什麽,我的父母怎麽辦,將來誰為他們養老送終。但是此時形勢所逼,隻有拚死一試了,我想誌子應該不會騙我。

正當我猶豫時,一抬頭,看見朱大哥站在人群中向我張望。他的身份是衙門中的臨時筆帖,這種不入流的小官是進不了衙門大堂與將軍問案的,但想必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擠在人群中觀看著事情的發展。見我向他看過來,衝著我點了點頭,臉上神情自若,多少有點鼓勵的意思,意沒露出一點焦急的神態。

看見朱大哥這副表情,我倒是將心放下一大半。他是我最值得信賴的朋友,對我說的話從來沒有失信過,在我的內心深處他比誌子辦事還要牢靠得多,有他的支持,我似乎立刻有了精神支柱。眼見一大堆幹柴被火點起,不一會工夫便火光衝天,熊熊燃燒起來。於是大踏步地向火場走去,其果斷之處,讓我事後想起來,都不由的不佩服自已。

臨近火場,竟沒感覺到熱浪襲人,試探著又向前走了兩步,已經看到火焰在身邊繚繞,奇怪的是連身上穿的長衫都沒被點燃,膽氣不由的一壯,邁開大步直接走進了火場,耳邊聽到的都是眾人們的驚呼聲。

我幾大步走到了火堆中火焰燃燒最凶猛的中間位置,看著紅色的火焰在身前身後不停的吞吐著,全身被緊緊的包圍住,可無論它怎麽燃燒,竟一點沒有傷害我的意思。我知道這是‘老君珠’在發揮作用,不由的心神大定,於是悠然自得地在烈火中來回走了兩圈,隻聽得火場外麵的掌聲、喝采聲一浪高過一浪,簡直有點地動山搖的味道。那場麵絲毫不亞於天王巨星在開一場盛大的演唱會的盛況,這一刻,我就是他們心中的巨星,心中的英雄!

在火場中轉了好一會兒,吸引夠了足夠多的眼光,我才在裏麵走了出來,低頭查看身上的衣衫,竟然沒有一點破損。眾百姓又是一頓擊掌鼓勵聲傳了出來。

依克唐阿微笑著走上幾步,拉住我的手道:“小兄弟的神技讓人佩服,今日得見高賢,實乃幸至,來來來,我們共同喝上幾杯,慶祝一下。”回頭對誌子道:“在後衙擺上一桌上好的酒席,我要與你的這位堂兄一醉方休。”誌子立刻朗聲答應,安排酒席去了。

轉眼間,從階下囚變成了英雄,速度轉變之快,連我自已都有點無法接受。當我和小汐與依克唐阿閑聊一陣後,來到後衙時發現誌子已經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堂堂綏化理事通判廳的酒席確實較孫德忠家酒席奢華了許多。各種佳肴在精細程度上絕非一個土財主的家宴所能比擬。

酒宴上,依克唐阿將軍坐在了主位,趙師爺、誌子,還有綏化鎮邊軍旗營的步兵、馬隊兩名隊長坐下了下首,我和小汐在依克唐阿身邊客人的位置上坐下。這時的趙師爺見將軍如此欣賞我,也一改常態。笑容滿麵,意欲結納。考慮到事情才剛剛開始,還沒到撕破臉的程度,而且這裏畢意是人家的地盤,若是過早讓他看出我們是針對他而來,會為我們接下去的調查增加許多難度。隻好與他扯上一些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的閑話。對適才執意要打我們殺威棒的過節隻字不提,其老辣世故的地步,連我自已都懷疑這是那個率真爽直的我嗎。

依克唐阿是朝廷從一品的大員,為朝廷發現、選撥棟梁之材是其習慣。自從發現誌子這個神力無窮的人才後心情一直不錯,今天又遇到了我這個不懼水火的奇人,而且聽說我和誌子是堂兄弟,顯得格外高興。勸我留在軍營,為朝廷出力。正好我與小汐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客氣了兩句,便答應了下來。依克唐阿見我們同意留下,更是高興,吩咐我們二人暫時在誌子帳下候命,待將來有了戰功,再升我們的官職。

酒喝到興時,我忽然想起一事,於是對依克唐阿道,我們被抓時,小汐的弓箭被官兵收繳去了,那是他祖傳的物件,丟失不祥。希望將軍幫忙找回來。依克唐阿滿口答應,吩咐桌上的步兵隊長馬上去辦。那隊長領命而去,一盞茶的工夫便轉了回來,手裏拿著小汐的“羅漢弓”,交給了將軍查看。

依克唐阿用手測了一下弓箭的份量,感覺十分沉重,不由的讚了一句:“好弓。”站起身來,雙手用力一拉。弓弦微彎,隻拉開一點。

依克唐阿是滿族人,自幼便與駿馬良弓打交道,從軍後更是修得一身的好武藝,雖年過半百,功力卻絲毫未減。這雙臂用力一拉,至少也有兩、三百斤的力量。卻隻將弓拉開一點,不由的有些難堪。於是雙膝微彎,氣沉丹田,將全身的力量凝聚到雙臂上,再次強拉。

這羅漢弓乃是佛門至寶,據說乃盤古開天時的神物,與後羿射日神弓並稱陰陽雙弓。後羿神弓是陽弓,可用作射天射日。羅漢弓為陰弓,專射鬼神。若沒有通天神力絕不可能拉開。隻是年代久遠,其中奧秘世人知之甚少。當年陳家的先人臂力超乎常人,在少林寺得此弓也隻拉的開十之六、七。既便如此,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事情,一般武人絕對不可能隨便拉的開。依克唐阿雖然有一定功力,終究沒達到這個高度,弓弦隻拉開一半,便力竭而止。

依克唐阿生性豪邁,不怒反喜,讚道:“果然是把好弓。”看了看小汐道:“小兄弟這張弓太過硬朗,不知你可拉的動?”小汐起身抱拳行禮道:“將軍勿怪,此弓雖是小人家傳之物,但曆代先輩拉到一半者都極少,小人六歲習武,用石鎖等物來鍛煉力氣,目前也隻剛剛能拉動一半。”

依克唐阿哈哈一笑道:“這就是了,我還以為老夫老了,不中用了。”伸手將弓遞給誌子道:“你是我鎮邊軍第一力士,來,拉拉看。”

誌子起身將弓接過,打量了一番,也讚道:“好弓。”說罷,輕展猿身,雙臂用力一拉,隻聽弓身“喀喀”作響,羅漢弓竟被他拉得滿了。

誌子曾得龍虎山玉真子老道長傳授“五丁開山”的神術。那五丁指得是古蜀國五位神奇的大力士,力能開山劈嶽。而此法術的神奇就是將五位大力士的神靈招附在自身為已用。誌子自來到清光緒年間,所做出一切的驚人事跡,皆是因為有了這門神術相助。

席上眾人無不驚歎誌子神力驚人。連趙師爺也豎起眼晴仔細觀看,他雖然也是修道之人,五丁開山的法術卻從未學過,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還以為依克唐阿與誌子等人串通好了,來演場雙簧,故意裝得拉不開弓箭,讓誌子來拉,好博得眾人對誌子的讚歎。

誌子將弓箭還給小汐。小汐接過後,感慨萬千,道:“我從小時候就開始練習拉這張弓,以為這天下人最多隻能拉開一半,今日終於見識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誌子客氣幾句,兩人雙雙坐下。

依克唐阿笑著看了看小汐,道:“小兄弟家傳神弓,不知箭法如何?能否讓老夫見識一下。”小汐忙道:“馬馬虎虎,不敢在將軍麵前獻醜。”我聽到這心裏一動,接口道:“你太客氣了,既然將軍要看,獻獻醜又何妨。”說完在桌下輕輕的踢了一下他,示意要他在將軍麵前演示一下箭法。

小汐本來對自已的箭法頗有些自信,見我如此說,複又站起身來,對著依克唐阿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今天就獻一次醜。”說完後,走出房門,來到後衙院內。眾人也都起身跟了出來。

小汐在院內尋找了一下目標,見到一株十幾米高的榆樹上剛剛停下一隻麻雀。小汐不容它再度飛起,揚手便是一箭,登時將麻雀射落了下來。樹高葉密,麻雀身形又小,發現它已經極為不易。更別說這一箭將其射落,其中難度之大,連鎮邊軍中擅於騎射的眾官兵都欽佩不已。

依克唐阿親自走到樹下,將麻雀和箭拾起,見那鐵製的長箭正中麻雀頭部,不禁對小汐的箭法更看重一層。見眾人走到身邊,對著小汐道:“好箭法,學得文武藝,報效帝王家,你就在我鎮邊軍內不要走了。”又看了看我和誌子,道:“你們幾個年輕人個個身懷絕技,實乃國家之福,我大清王朝現在內憂外患,朝

綱不振,確定需要你們這樣的棟梁之材出來平定亂世。”

眾人回到後衙屋內,依克唐阿吩咐官兵取十兩黃金,做為賞金交給我。我推辭了一下,見誌子一個勁的對我使眼色,想必他了解依克唐阿爽直慷慨的性格,若是過份推辭,恐令將軍不喜。於是大方的收下,坐下後與眾人開懷暢飲,這一頓午宴直吃到晚上挑燈時分方散。依克唐阿最後有些不勝酒力,被誌子等人扶到臥室休息。我和小汐則告辭回到了“寶香居”客棧。

剛回到客棧一會兒工夫,誌子與朱大哥先後到訪。三人見麵格外高興,我們三人調查小分隊終於在分手半個月後重新聚首了。我告訴小汐到其它客房暫時回避一下,說我們有重要的事情商議。小汐十分聽話,出門招呼夥計為他單開一個房間,我在這裏花費的五兩現銀讓夥計對我們的話不敢有什麽怠慢。更何況有衙門筆帖和鎮邊軍的千總在此,都不是這小小客棧能得罪不起的主。盡管還在少爺辦喪事期間,還是十分痛快地為小汐找了一間空房休息。

對於小汐,我們的交情也十分厚重,並非想對他隱瞞什麽,隻不過我們的來曆對他來說就好比外星人光臨地球一樣神奇,隻怕就算是對他說破大天,恐怕也隻能是一知半解,所以盡量背著他一點,等到案情有了結果再對他全盤托出。

曆經了半個月的磨難,朱大哥、我還有誌子都是一腔的感慨。將自身的經曆都講了出來,由於我和朱大哥事先己經見過麵,都已經知道了彼此的經曆,隻對誌子當上“千總”一事感到驚奇。聽他如何講述自已的“發跡史。”

誌子喝了一口茶水道:“我和你們經曆的一樣,時空輪轉後被拋到中直南四路與南五路中間的南小五路(我們哥仨在一起談話時,喜歡用現在的稱呼)附近,醒來後發現有一座大宅子,正麵房簷上寫著‘永勝鏢局’幾個字,位置大概就在郵電工廠一左一右。”說到這看了一眼朱大哥,道:“記得在龍虎山時,玉真子老道長因無法在卦上算出賑災銀的去向,叫咱們到這裏後,可以先從運送銀子的永勝鏢局開始調查,我心想既然到了這裏,怎麽才能混進去呢,想來想去沒什麽好辦法,因為身上也沒有這裏能花的錢,沒法找個客棧休息,隻好在鏢局外麵閑逛了兩天,晚上睡覺沒地方去,就在老百姓家柴堆上將就一下。這些都能忍受,最難熬的是饑餓,沒飯吃的滋味太難受了,長這麽大,第一次整整兩、三天的時間水米未進,餓的我眼晴直發花,想到去要飯時,還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就在街裏到處走,看看有沒有打短工的機會,工錢無所謂,能給口吃的就行。”

朱大哥聽到這感歎道:“你們小哥倆為了我的事,真是吃了不少苦,真不知讓我如何感謝你們才好。”我忙道:“自家哥們一場,說到感謝豈不是見外了。”誌子也道:“你太客氣了,都是我們自願來的,為大哥赴湯導火,在所不惜,挨兩天餓算什麽,能到這一百多年前的綏化看一下,倒是長了不少見識,你還沒收我們觀光費呢。”說到這,我們三人同時笑出聲來。

誌子繼續道:“當時確實餓的難受,知道自已一定手軟腳軟,什麽東西也拿不起來,試了一下,果真如此。心想餓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到哪打工人家會用我呀。這時想起了玉真子老道長所傳授‘五丁開山’的法術,也不知在饑餓時管不管用,於是心裏默念了一下咒語,念完後身上也沒什麽感覺,和平常一樣。當時我想,完了,什麽厲害的法術在餓後都不好使。可終究得試試,於是伸手捏住在路邊從臨街院內長出的一棵小樹的樹杆,手指剛剛開始用力,雞蛋粗細的樹杆竟然被我像捏海綿一樣輕輕鬆鬆的捏了進去。也沒怎麽感覺使力氣,樹杆就折了下來。”

我和朱大哥明知道誌子的這門法術威力驚人,還是不由的“哦”了一聲。

誌子看了我們一眼,接著道:“當時我也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心想這‘五丁開山’的法術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人雖然已經餓的剩下半條命了,可神力卻絲毫不見衰竭。於是又試了試別的物件,無論什麽青磚鐵器、樹木岩石,在我手中竟然都有如豆腐紙張一樣,全無抵抗的能力,禁不住欣喜異常,有了這本事,看來是挨不了餓了。於是我信心滿滿地去找工作,走到鎮邊軍旗營門前時,發現門前貼了一張大紅的布告,一群人圍在前麵現看,我擠過去一瞧,是招募新兵的告示。心想當兵可以混口飯吃,將來有機會找到你們,也就當把‘逃兵’跑掉了,先吃上幾頓飽飯再說。想到這,我便到門裏麵去報名。因為據逃荒過來的百姓說,南方要打大仗了,鎮邊軍有部分士兵要奉命到南方參戰,所以眾百姓應征入伍的極少,那招兵的頭目正犯愁召不上來新兵,我一去報名,立刻顯得十分熱情,問起我的籍貫,我便胡說八道一番,說自己是從山海關逃荒過來的,因為想找口飯吃,就來當兵了。”

朱大哥想了一下,道:“現在是清光緒一十九年,算起來也就是公元1893年,那‘中日甲午戰爭’是在公元1894年打響的,也就是明年,老百姓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也是有一定根據的。”

誌子點頭道:“應該是這樣。我順利地進入了軍營後,終於在食堂飽餐了一頓,晚上也有了住的地方。第二天,見有士兵起早在軍營大院中擺起一座一丈多高的擂台,一打聽才知道這是依克唐阿部下軍營十幾年的老規距了,年年都要選撥出綏化的擂主到卜奎去參加比賽。今天正是綏化旗營初賽的日子。”

說到這,怕我們不懂,又解釋了一下道:“卜奎原來就是今天的齊齊哈爾,鎮邊軍的總部設在那裏。贏得比賽的人不但能授以官職,最後還有和鎮邊大將軍依克唐阿比武,獲得百兩賞銀的機會。一想到自已有‘五丁開山’的神力,真想上去試試,可畢竟初來乍到,什麽規矩能不懂,還是少出風頭為妙,隻好擠在台下看熱鬧,看別人打擂。過了一會兒,上去一名壯漢,連續將幾個人摔了下來,一打聽才知道台上那人是去年綏化的擂主,雖然此人到卜奎擂台賽上表現一般,但在綏化旗營的幾百名官兵當中卻無人是他的對手。那擂主接連獲勝幾場,眾人都知道他的實力,無人再敢上台挑戰,便是台下發起起哄來,由於我是最後一個進軍營的,大家估計我還不知道擂主的厲害,於是就有人起哄讓我上台比試一下,其實無非就是想看看我被人摔的狼狽樣。起哄的人一多,弄的我十分尷尬,後來一想,自己雖然不會什麽武功,可力氣方麵還是十分自信,上去比試一下又何妨。於是順著梯子上到擂台上。那擂主絲毫沒將我放在眼裏,以為他隻要輕輕一推,我就會像風箏一樣飛下台去,於是上前抓住我剛穿上身不到一天的軍衣,想來個‘過頂扛摔’,讓我飛出去好看一些。誰成想剛抓住我的衣服,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我抓住了,我們一同用力,我尚未使出全力,他已經飛上了半空,幸好台下人擠人一點空隙都沒人,硬生生的被人群托住了,才不致於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