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詐屍

我忽然想起自已剛進城時,擺茶攤的茶老漢曾給我講的那個年輕人打擂的故事,當時自已隻當一件新鮮事來聽,全沒想到故事的主角竟然是誌子,現在想想也隻有他的這一身神力,才能創造出這樣神奇的經曆,當時自已怎麽會沒想到。

朱大哥笑道:“你的這段經曆在綏化城內已經傳的家喻戶曉,我在衙門口擺書信攤時,就聽過往的百姓說了,說你力摔上屆綏化擂主,綏化的官兵們不服,你便以一抵八,八人齊上,愣是沒將你摔倒,最後便推薦你為綏化擂主,到鎮邊軍總部參加擂台大賽,到卜奎後你不負眾望,戰勝了各路擂主,贏得鎮邊軍總擂主的稱號,又將依克唐阿摔倒在地,不但被他收為義子,受贈百兩現銀,還官封外委千總,當時我就有些懷疑這個神力驚人的小夥子是你,可無法驗證,直到這兩天你到了衙門內,我才遠遠地看到果真是你,隻是你時刻不離依克唐阿左右,身邊還有其它的士兵警戍,我在衙門內的身份低微,無法過去打招呼,一直拖到現在才有機會與你相見。”

誌子登時有些不好意思,憨憨笑道:“不知大哥你也在衙門內,否則我早跑過去與你相見了。”我跟著笑道:“誌子現在可是綏化的名人了,英雄事跡連城門外擺茶攤的老漢都知道,我剛一進城,就聽人家對我說了。都說你得到百兩現銀,發了大財。”

誌子感到挺高興,道:“那銀子帶著實在不方便,被我到錢莊換成了兩錠金元寶,也不知能不能帶回去。”說完在衣袋裏摸出兩錠金燦燦的金元寶給我們看了一眼。又問道:“他們都怎麽說我的?沒說我壞話吧。”我笑道:“大名鼎鼎的楊千總,誰敢背後說壞話,隻是當時我不知道故事裏的人物是你小子,否則我就跟著捧幾句好了。”朱大哥插了一句道:“現在不光是誌子大名鼎鼎,就連東子你也是名聲在外,一下午的工夫綏化城都全遍了,都說你是火神爺爺下凡,來為百姓造福來了,聽說還有百姓要為你鑄造廟宇金身,供奉香火呢。”說到這,問我道:“昨晚我來客棧找你,不見了你的蹤影,想你一定出事了,多半是被抓進牢裏去了,正準備第二天托人到牢內探聽情況,就發生了烈火驗身的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忙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就連在牢內夜半時分有小鬼來找替死鬼附身之事也詳細地說了。朱大哥聽完後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咱們的判斷還是正確的,這個趙師爺咱們要針對他來破解案情的謎底了。”

我們三人又祥細的將事情研究了一下,其中的一些細節問題一一加以驗證,許多疑點經過共同推敲後都豁然貫通。最後覺得若是想找回賑災銀,首先得搬倒趙師爺,揭發他造反的陰謀,將他繩之於法,才能將案情弄清,可憑我們三人的力量,想搬倒一名朝廷的七品命官,談何容易,看來必須走依克唐阿的路子,才有可能達到這一目的。誌子與依克唐阿走的最近,這項工作由他來做,我和朱大哥主要負責尋找證據。

一直商量到夜深人靜,朱大哥看了看外麵的夜空,道:“明天是通判出殯的日子了,到時人多嘴雜,我能否靠近前還不一定,我想今晚提前去看看這位老朋友。”我接口道:“我光聽你給我講過這故事,也想親眼看看通判如何被人用陰棺鎮屍之法困住的。”朱大哥道:“曆史不可違,但是去看一眼,應該還是行的。”誌子道:“棺材就在衙門裏花廳裏存放著,想看的話咱們現去就得抓緊去。”三人主意一定,決定趁著夜深人靜到衙門內去拜祭一下死去的通判。

出了客房的門,我看見小汐屋內的油燈還在亮著,心想這孩子這麽晚了怎麽還沒休息。是不是想父母了。心中一動,覺得還是帶上他一同前去,讓他長長見識也好。於是走過去,推開房門,見小汐在炕邊坐著,正在擦他那張羅漢弓。便招呼他出來,說和我們出去辦點事。小汐痛快地答應了一聲,帶好弓箭,隨我出來。朱大哥和誌子見我領了小汐過來,雖然覺的有些意外,可也沒說什麽,大家畢竟都見過麵,並不感到陌生。四人趁著夜色向通判廳衙門走來。

守門的是鎮邊軍綏化旗營的士兵,見楊千總領了我們三人過來,忙恭敬的上前抱拳問好。誌子示意讓我們進去,士兵們二話沒說,開門放我們進入衙內。

誌子與朱大哥都熟悉這裏的道路,進入衙門大院,徑直帶著我們來到後院的花廳。花廳周圍靜悄悄的,可能人們都知道這裏存放了通判老爺的棺材,這幾日走路都繞著走,不敢離的太近。雖然是幾間花廳,可都是雕梁畫棟的古典建築。加上夜色深沉,我們幾個站在門前,心裏不由的有些發毛。

誌子問了一句:“今晚怎麽這麽黑呀?”我抬頭看了看夜空,發覺從客棧出門時還是星光閃爍的,怎麽這一會工夫,天上的星鬥全被烏雲所籠罩,黑漆漆的有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道:“是不是要下雨啊,怎麽飄來這麽多烏雲。”

朱大哥眉頭一皺,道:“今晚是初幾?”我這些日子被搞得昏頭轉向,也不知道是初幾。誌子在一旁接口道:“是初一,早晨我剛陪將軍上香拜完關公,錯不了。”朱大哥“嗯”了一聲不再說話。我禁不住好奇心起,問道:“初幾還有什麽講究嗎?”

朱大哥點了點頭道:“我曾聽老一輩人講過,初一、十五乃是鬼神出關接受拜祭的日子,也是每月當中法力最強,最活躍的兩天。咱們來的有些不是時候,可是明天就要出殯了,若是在棺材上動手腳,今晚是最好的機會,咱們倒要看看是誰和通判過不去。隻是來的有些匆忙,沒帶些糯米、道符、捆屍繩之類的東西,怎麽心裏這麽不踏實。”我奇怪道:“帶這些幹嗎?”朱大哥回過頭來,盯著我的臉小聲道:“防止屍變!”

我們三人嚇了一跳,登時感覺有些毛骨悚然。我雖用陰陰眼見過幾次小鬼,卻從未遭遇過僵屍,以往倒是聽朱大哥講過關於僵屍的故事,隻知道僵屍是一種在特定環境中,因對屍體處理不當,所引發的屍體複活的恐怖景像,這種東西半鬼半人,極難控製。我也隻是聽說,從未親身經曆過,不知我們能否應付的了,忽然感覺手上粘粘的,知道這是由於自已過度緊張,手心出的冷汗所致。

朱大哥見我們有些害怕,安慰道:“別怕,隻要咱們小心些,應該沒有大礙。”我想起懷裏邊還有些牛黃粉,問道:“牛黃粉管不管用,我這裏還有一些,分給大家吧。”朱大哥搖頭道:“牛黃粉對付鬼怪黃狐有效果,對付僵屍不起作用,放在你哪吧,以後還用的著。”又對誌子與小汐道:“大家進屋後小心些,千萬不要亂動東西亂說話。”我們幾個點頭答應,跟在他的身後,推開花廳大門進到屋內。

花廳是通判廳衙門擺放、培育花草的房舍,共分兩處,每處都有十幾間房大小,甚是寬敞。我們進的這一處花廳已經將花草搬走,當作臨時存放棺材的靈房。進屋後首先看到的是一副巨大的石棺,在房間正中央擺放,那石棺造得石堅壁厚,比我想象中的石製棺材要氣派得多。屋內本來黑沉沉的目難辨物,又擺了一副大號石棺在地當中,一時間陰森的氣氛壓得我們有些透不過氣來。

誌子走在最後,隨手將花廳的門掩上,緊走兩步,到了我們身邊,口中嘮叨一句,道:“前兩天我見過這棺材,大白天的也沒感覺怎樣,怎麽現在過來一看,這麽嚇人哪。”小汐在身後拉住我的手,道:“東哥,我有點怕。咱們找個油燈點上吧。”我發覺他的手有些顫抖,強作輕鬆道:“別怕,人都有死的一天,沒什麽可怕的。油燈不能點,一點就暴露目標了。”

我們四人圍在棺材旁,等著朱大哥隻要一聲令下,就將棺材蓋抬將起來。看一看通判老爺的廬山真麵目。可朱大哥遲遲不言語,似乎在那裏想著什麽。我知道他看到石棺後,想起了少年時經曆的往事。時間緊迫,還是盡快離開這裏為好,以免夜長夢長,有人發現。於是提醒道:“大哥,快點吧,一會說不定有人來了。”朱大哥在思緒中回過神來,道:“那就打開看看吧。”

我們正要將棺材蓋抬起來,忽然聽見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是奔花廳而來。朱大哥指了指屋角邊的兩扇屏風,示意先躲一下。我們連忙快步走到屏風背後,剛藏好身子,房門便被推開。從門外進來一人,那人似乎也十分小心,觀察了一下屋內的環境,才轉身將房門關上,走到了石棺旁。將手中的一大包東西放在地上。

花廳室內寬敝,兩扇高大的屏風樹立在南牆處,離石棺足有十幾米的遠近,似乎己經廢棄多時,豎立在牆邊,還沒有及時處理掉。,現在正好用來當成我們四個人的藏身之物,而上麵的一些破損的小洞可以幫助我們觀察室內的情況。

借助微弱的夜光,看清來人正是趙師爺。隻見他此時已不再身穿官衣,換了一身道袍,挽起發髻,手持佛塵,活脫一副出家人打扮。我雖聽孫德忠的家人說過這趙師爺年輕時在峨眉山學過道,而且道術高深。但猛然間見他一個堂堂的朝廷七品命官換了身道裝,還是有些詫異,於是留神看這趙師爺下一步到底要幹什麽。

隻見趙師爺在石棺旁觀察了一下,確定沒有什麽異常情況發生後,見不遠處有張八仙桌,便伸手拉了過來,從包內取出一盞油燈點燃,放在桌上。燈光灰暗,隻照亮了石棺周圍數米的地方。幸好我們所處的位置較遠,還不至於用燈光發現我們。

趙師爺在石棺周圍緩步走了兩圈,手中的佛塵在空中揮舞不停,口中嘮叨了幾句別人聽不懂的話,也不知是在做法,還是致悼詞。那油燈在他佛塵舞動下被吹得忽明忽暗,配上室內的情景,不免讓人心驚膽顫。轉了一陣後,趙師爺在石棺下首處站穩。將佛塵放在地上,雙手抵住石棺的棺蓋用力一推,棺蓋立刻向右移出二尺,露出裏麵的屍首。

由於我們所處位置較石棺太遠,看不清棺材裏麵的情況。見那趙師爺麵無表情,想是裏麵的通判屍首與數日見封棺時沒什麽兩樣。隻見他向棺內端祥了一陣兒,忽然開口道:“貧道本無心害你,憑你個小小的六品通判焉知我治理天下的鴻鵠之誌,充其量你不過是一件犧牲品罷了,千不該萬不該,都怪你不該千裏迢迢地從北京來到這苦難邊疆供職,區區五千兩的賑災銀就讓你如此想不開,去喝什麽毒酒。更不該臨死前高呼要化作什麽厲鬼,到閻羅王那裏去告我一狀,虧你還是六品通判老爺,也不想一想,能用‘五鬼運財’法術將銀子在你們這幫凡夫俗子麵前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銀子運走,豈容你到閻羅王那裏去告狀。其實貧道乃方外之人,死後也不歸它閻羅王管轄,到它那裏去告,豈不是白廢力氣。不過貧道不能不為座下的八方鬼神著想,那地府閻羅可是它們的頂頭上司,既為貧道所用,此事就不能不管,隻好將你的魂魄連同肉身一同封存在這石棺裏,睡上它幾百上千年,慢慢的你就會變成一尊煞神,既使將來有人將你破棺救出。你也隻能是一個濫殺無辜的怪物,過不了奈何橋,入不了輪回,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誰叫你放出這樣的狠話,弄得你家道爺還費上這一番手腳。”

我們在一旁聽著趙師爺在那裏自言自語,我忽然感覺身旁的朱大哥身上有打顫,轉過頭去,隻見他麵色鐵青,雙拳緊握,神態甚是激動,想是他終於明白害死他大哥大嫂和三舅的真凶原來竟是眼前的這位趙師爺,那通判不過是被他作法利用驅使而已。怕他過於激動暴露身形,忙將他抱住,在他耳邊道:“咱們有的是機會收拾這妖道,不在乎這一時。”朱大哥平日裏涵養甚好,一聽我的話,馬上冷靜了下來,聽趙師爺往下說些什麽。

趙師爺似乎對著棺材裏的死人越說越興奮,隻聽他繼續道:“貧道看過風水,已經在城東門外為你選好了一塊墓地,這裏麵一年四季清涼透體,乃是八卦方位中的‘震位’,可保你的屍身在沒人破壞棺木的情況下,數百年不腐,有道是,寒位震陰棺,這道理乃幽冥神界之說,你雖官職較我高,可談起這些事,諒你也不懂,不過到時候你就會慢慢知道這裏麵的好處。你我同僚數載,沒想到死後是我這個還俗的道爺為你送終吧。哈哈,你不經常自號是百姓的父母官嗎,這回讓你永遠為綏化城鎮守東門,也算隨了你的心願。隻不過要睜大你的雙眼,看著這大清國如何改朝換代吧。”

說到這,他有些得意忘形,一股傲氣寫在臉上,道:“貧道數十年的抱負就要實現了,那平安堡的劉振慶乃是真龍天子之命,憑我的通天法術正好可助他完成大業,到時候我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了。我要授予峨嵋山玄清觀為天下第一道觀,收門徒百萬,而貧道威名自然便可與三清、四禦齊名,既使貧道百年之後到了仙界,也會世代被香火供奉。受世人景仰,千古流芳。”

我曾在一本道家的書上看過,知道他口中的三清指的是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而四禦又有以四極大帝為說,具體為:北方北極紫微大帝(總禦萬星),南方南極長生大帝(總禦萬靈),西方太極天皇大帝(總禦萬神),東方東極青華大帝(總禦萬類)。這些都是道教正神,趙師爺居然妄想與他們齊名,不禁讓我感到有些滑稽可笑。

趙師爺稍稍收斂了一下神態,看看棺材裏的通判,得意道:“說到底,你不過是一個既可憐又可悲的小人物,這石棺才是你這種人的最好歸宿,別的死者在‘頭七’之日,可以借助未絕的陽氣回家探望,托夢與家人,述說一些未了心事,為了慎重起見,我不會讓你的魂魄在‘頭七’之日回家胡說八道,免得泄露你家道爺今晚對你說的秘密,好吧,現在就讓貧道來送你一碗忘神湯,此湯雖比不上奈何橋上老婦人的‘孟婆湯’,但卻可保證你把該忘的事都忘掉,另外我會派四個煞神鬼守在你的墓旁,這樣你連一點翻身的餘地都不會有了。”說罷,拾起地上的佛塵,在包內取出兩張道符和一隻瓷碗,將道符在油燈上點燃了,放在瓷碗內,眼看著紙道符燒成了灰,又從包內取出一隻水袋,向碗中倒了大半碗水,用佛塵杆部將紙灰與水調勻,然後將碗放在地上,自已則盤膝坐在碗邊,口中念念有詞,將佛塵來回的舞動,似乎在對著碗內的水和紙灰作法。不一會兒工夫,站起身來,端起瓷碗,走到石棺旁,伸手將通判的屍首扶坐起來。

屍體的麵部正對著我們藏身的屏風處,隻見那通判雙目微合,麵色慘白,頭上扣首一頂圓邊官帽,身著官袍,模樣甚是嚇人。四人之中,隻有朱大哥多次見到通判老爺,我們三人都是首次看到,都不禁有些緊張,瞪大眼晴看那趙師爺如何對著屍體作法。

隻見趙師爺左手扶著死屍,右手先將嘴巴撬開,然後端著瓷碗,強行為它灌下。那通判畢竟己經死透,咽喉有些不通,一部分符水從嘴巴流了出來。不一會工夫,一碗符水已經用完。趙師爺拿開左手,死屍竟然不能自行躺下,仍然在石棺中坐立,可能是有些僵化,沒有外力的情況下,不會輕易改變姿態。

趙師爺看著也有點奇怪,但他是修道之人,並不害怕,笑道:“你一定是躺了幾天有些累了,想坐起來休息一下,不過你最好還是躺下,你家道爺還要為你作法送終。”於是伸雙手上下用力去扳,想讓死屍重新躺下。

就在這時,屋外夜空的天氣不知什麽晴了,一縷月光順著窗戶上的漏洞打了進來,正好照在死屍上。趙師爺還在那裏用力去讓它躺下,沒有留神有什麽變化,我們卻已看到通判的雙眼重新睜開了。

我曾聽朱大哥講過,人死後,在停屍期間共有三忌,第一忌,沒出殯前,未得陰陽先生行完儀式,不得擅自讓屍體見光。第二忌,屬相與死者屬相相克之人不能靠近。第三忌,橫死之人(這裏指並非本身疾病而死,而是因外力而導致死亡的,如車禍、中毒,溺水等)須用糯米水洗棺材周圍的土地。這三忌乃是停屍三忌,若要辦一件完整的喪事,其餘還有十多種小忌,什麽為死者以酒淨身,臉還要被紙所蓋,還有什麽讀“路引”、指“冥路”、喊“躲釘”,林林總總,甚是麻煩。但停屍期間這三忌尤為重要,每一項照顧不到,都有可能成為屍變的主因。

這趙師爺乃是峨嵋山玄清觀的掌門大弟子,自師父死後,以他的道行最深,輩份最尊,隻因熱衷名利,才脫下道服,混跡於官場。倚仗自已驅魔使鬼的神術,幾年間迅速從一個不入流的外阜小吏,幹到了朝廷的七品教授,前些年無意中認識到了平安堡的劉振慶,用陰陽五行術推算之下,這劉振慶居然是帝王之命,便死心塌地的奉他為主,助他圖謀霸業,以便成全自已成為道家祖師願望,為達到這一目的,可謂是嘔心瀝血,不僅在峨眉山將三位師弟請了下來幫助劉振慶,而且多方籌措經費,甚至甘冒奇險,用法術盜取了賑災銀,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劉振慶早日稱帝,自已才算是功德圓滿。

盡管劉振慶是帝王之命,但有一件事他始終不明白,劉振慶命裏除了坤卦中有一點小小的缺陷,其餘的各卦每一樣都很完美,而坤卦中顯示他命裏真正的克星是來自於一百年多後,當克星出現時,帝王命便不複存在。這讓他有點百思不得其解,人生有限,這世人又有幾個能活到一、兩百歲的高齡,既然活不到這個年紀,又何來的克星之說,可卦上明明就是這樣顯示的。自已在掐算人的生辰八字這方麵從沒失過手,這一點有十足十的把握。既然算出有克星存在,就一定錯不了。後來再一想,別說一個人活不到一、兩百歲,就算一個朝代有一、兩百年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像他這樣有抱負的修道之人,一輩子遇到有這帝王命主子的機會少之又少,若不把握住,將來定會後悔終生,至於一百多年後克星出現,到時天下早就改朝換代完畢,而自已也已脫離凡塵,位列仙班了。何必為此煩惱,於是拋棄一切雜念,專心輔佐起劉振慶來。

那通判死屍麵部正對著屏風,所以我們在油燈的幫助下,能夠在第一時間清楚地看到它睜開雙眼。若不是怕趙師爺發現我們的藏身之處,真的要大喊大叫起來。我想起朱大哥所說的停屍三忌,情急之下也分析不出來今天衝了哪一忌。

趙師爺由於專心讓它重新躺下,並沒有及時注意到死屍的變化。通判的雙眼睜開後,脖子跟著一動,看清所處環境後,猛然張開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瞧準他的頸部咬了下去。

趙師爺常年與鬼神打交道,不免有些粗心大意,絲毫沒有防備,身子無意中向前一錯,通判這一口雖沒咬到頸部,卻結結實實地咬在了他的肩上,痛的高聲叫喊起來。雖然他道行高深,武功方麵也頗有心得,但這一口來的實在太過突然,手忙腳亂之下,立刻撕打在一起,慌亂中身子向後用力一帶,登時將通判帶出石棺,一同撲倒在地,扭成一團。

此時的通判死屍由於受外在因素影響,已經變成了一具屍怪,全無思想支配,維一的目的就是噬血,也就是百姓們口中常說的“詐屍”。這種東西是介於陰陽兩界之間的物種,魂魄已經過了鬼門關,屍體卻因某種因素活轉過來。為維持自身存在的空間,會到處吸食活人血液,來補充元神。修道之人降鬼容易,因為鬼魂本身是一個有質無形的東西,除非有了一定的修行,升格為“煞”,不然不會有太多的身體接觸。最不願意碰到的就是種半人半妖的屍妖,這種怪物單用陽界或陰界的東西來降它,多半不好使,弄不好就是現在這樣的死纏亂打,極易受傷。撕打之下,隻聽趙師爺又是一聲慘叫,原來他肩上的一塊血肉已被活生生地咬了下來。

趙師爺忍痛將通判推了出去,顧不上包紮傷口,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滾到自已帶來的布袋前,摸出袋內的桃木劍,護在身前,防止通判再次上前攻擊。那屍怪一招得逞,竟沒有立刻跟上,將嘴裏的一塊血肉連同布片一頓亂嚼後,咽了下去。然後用鼻子四處聞了聞,似乎在尋找生人的味道。

朱大哥看到這裏,立刻領悟,忙小聲對我們三人道:“屏住呼吸,它在找人。”他知道屍怪一雙眼睛其實隻能辨清道路方向等死物,而能感覺到活人存在,完全靠的是嗅覺,因為活人呼出的陽氣與屍怪自身的氣味截然相反,所以容易被它察覺。若是完全屏住呼吸,既使站到屍怪身旁,它也隻會將你當一件死物,不加理會。幸好我們的位置與趙師爺所處位置相隔甚遠,朱大哥小聲囑咐我們,趙師爺在劇痛之下,沒有聽見。

趙師爺當然也知道屏住呼吸這一道理,隻是剛經過一場劇烈的撕打,心跳加速,加上肩頭被屍怪咬去足有一兩多的血肉,疼痛難忍,憋了一會,就忍不住又大口呼吸起來。那屍怪嗅的清楚,辨明方向,立刻張向血口,向他的位置撲了上來。

趙師爺雖在第一個回合當中落到下風,但他畢竟藝高人膽大,眼見屍怪到了近前,口中咒語念動,將肩頭湧出的鮮血塗了一把在桃木劍上,迅速向它的心口窩刺了過去。那屍怪不知道躲閃,一劍正中心口。

趙師爺人品方麵雖有問題,用的卻是正宗道家降鬼之術,桃木劍加驅鬼血咒乃是他多年修成的一項絕技,曾依靠此技多次劍劈厲鬼,甚是管用。可匆忙之下卻忘了對方並非十成的惡鬼,乃是受到驚擾詐起的僵屍。人身妖魂,各占一半,劍雖刺中,卻沒透身而入,耳邊隻聽“啪”的一聲,桃木劍斷為兩截,落在地上。

這一劍雖沒降住屍怪,卻也給它身體內的妖魂重重一擊,令對方氣焰頓時有所收斂,在棺材旁猶豫了一下,不敢再冒然出擊。趙師爺一愣之下,才想起對方並非單純的鬼魂,光用降鬼手段一時間隻怕難以降服它,須得首先將它的身體治服,才能想辦法將它體內的妖魂驅走。主意一定,反而冷靜了下來,趁屍怪猶豫之際,將地上的布袋扯了過來,他來時準備要施展陰棺鎮屍之法,將通判困於石棺永世不得重生,沒想到會一時大意,搞成了屍變,幸好布袋中各種作法的器物帶得較全,對付一個剛剛詐起,還未成氣候的僵屍應該不成問題。

趙師爺在袋中摸出一段數米長的繩子,和一麵銅鏡。這兩樣東西是他在峨眉山玄清觀中帶出來的寶物,長繩乃是經牛筋、樹藤、頭發混以香爐灰精製而成,捆屍綁魔不在話下,被玄清觀眾道友稱為“捆仙繩”。銅鏡更是曆史久遠,乃是玄清觀奉為至寶的“照妖銅鏡”。有了這兩樣寶貝在手,趙師爺別說麵對一具僵屍,就是麵對一群僵屍也會毫無懼色。當下反守為攻,縱身向屍怪撲了上去。

屍怪被桃木劍重擊後,知道對方厲害,已然不敢再主動攻擊,可沒想到趙師爺卻主動衝了上來。來不及反應,雙手已被他在背後控製。

峨眉山玄清觀的道士修練武功己成為傳統,趙師爺身為首席大弟子,武功自然也頗為不俗。隻見他這一番動作迅捷有致、急若星火,眨眼間己將屍怪雙手在背後牢牢捆住,並將它放倒在地。其敏捷程度讓人驚詫,一個有五十來歲年紀的老人居然還有這等身手。若非我們親眼所見,簡直不敢相信。

趙師爺一招得手,更不給屍怪半點反抗的餘地,用照妖銅鏡直接在頭上照下,口中急念驅邪咒。那銅鏡不照妖邪則已,一照之下,登時幻出一道籃色強光,將半間屋子都映得亮了。屍怪在強光照射之下,身體上立刻冒出一股類似蒸氣似的物體,隨風飄散。與此同時,剛才還活蹦亂跳噬血如命的怪物,又恢複了剛開棺時那具死屍的模樣。直挺挺的背躺在地上,好像什麽事情都不曾在它身上發生。隻是地上的桃木斷劍和趙師爺身上的傷口似乎可以證明它確定存在過。

趙師爺有些不放心,又拿銅鏡反複照了幾下,確定屍怪的元神己被自已徹底驅盡,才放下心來,撕下一片衣衫將肩頭的傷口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坐下地上喘了一會粗氣。見天色已經不早,幸好自已臨來前,叫衙門花廳周圍所有下人都回避了,否則在這裏又是點燈、又是打鬥的,外麵早就擠滿人了。如此也不能久待,還是早離開這裏為好,一旦驚動了依克唐阿,就說不清楚了。於是起身將通判背後的捆仙繩解下,將屍體抬起,重新放到石棺當中,擺好姿勢後,將石棺的棺蓋重新蓋好,收拾了一下現場,又念了幾句咒語,因擔心肩上的傷勢,吹滅油燈拿起來,急匆匆的出門走了。

朱大哥確定趙師爺去的遠了,才讓我們從屏風後出來,來到石棺前,想才剛才的一幕,不由的暗暗後怕,若是我們冒冒失失地去打開石棺,沒準現在地上倒著的就是我們幾個人的屍體了。小汐有些驚魂未定,道:“原來這世上果真有僵屍存在。”朱大哥看著石棺沒有說話,似乎在想什麽問題。我自言自語道:“人死後因處理屍體不當,確定容易變成僵屍,建國後人們想了個辦法用火葬,就種事情發生的機會就少了許多。”小汐有些聽不明白,問道:“建國後?”誌子忙過來打圓場道:“你孫大哥說最好是建立火葬製度,這樣就不會有什麽僵屍存在了。”小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不再問什麽。朱大哥看了一會石棺,道:“天色不早了,一會有可能送通判出殯的人要到了,咱們走吧。”我們三人點頭稱是,跟著朱大哥出了房門,見東方果然已經有些微微發亮,忙快步走出衙門,回到了寶香居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