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射鬼

四人在客棧休息了一會兒,見天已大亮,便收拾東西告別店家,搬到了朱大哥租住的平房處。

朱大哥所租的兩間平房距離衙門不遠,我們剛一回來,就有衙門的下人前來送信,說今天通判老爺出殯,趙師爺下令衙門內的所有大小官吏,奴役下人都要到場幫忙操辦,叫朱大哥盡快準備寫帳的文房四寶到衙門內聽候調遣。見朱大哥答應下來後,那送信人轉身出門去通知其它人了。

見送信人出了房門,誌子對朱大哥笑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朱大哥道:“趙師爺雖然敢陰謀造反,但眼前官場上的規矩還是要講的,不然會令依克唐阿懷疑他與通判爺生前不合,容易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他。”誌子點頭稱是。朱大哥又對誌子說道:“通判出殯,依克唐阿將軍一定會去送一送,你不在身邊不好。東子和小汐現在也算是鎮邊軍內的人了,可以帶他們一同前往,也好有個照應。”於是我們四人一同出門,兵分兩路行走,朱大哥自已一路,誌子、我還有小汐一路,再次向衙門而來。

此時的綏化理事通判廳衙門已經是人潮洶湧。通判的家屬親朋來了一大群,加上聞訊趕來吊喪的各界人士,不下上千人,其場麵甚是壯觀。雖然通判屬於畏罪自殺,但畢竟在死前未革去官職,還享受六品官待遇,附近巴彥廳等廳、府、縣衙門也派了部分官吏到場,帶來了不少禮金、禮物。

我和小汐隨著誌子跟在依克唐阿的身後,到花廳內向通判的屍體行送別禮。花廳此時已被裝扮靈堂模樣,兩個紙紮的童男童女分列兩旁,花圈挽聯足足放了半個屋子。石棺已經在陰陽先生指導下打開了,裏麵的通判仰天而躺,頭上被貼了一道鎮屍符,顯然是陰陽先生所為。石棺前跪著七、八個身穿重孝的兒女,一字排好,哭哭啼啼地答謝前來瞻仰遺容的各位賓朋。

依克唐阿拍了拍通判長子的肩頭道:“不要太過於悲傷,老夫定當竭盡全力偵破此案,還你父親一個清白。”通判長子聞聽忙磕頭謝恩。依克唐阿轉身便走,我本想多看一會兒,可也不得不隨他離開靈房,出了衙門,來到了鎮邊軍綏化旗營的駐地。

頭一次來到軍營,隻感覺每名士兵都穿的盔明甲亮,精神頭十足。可能是知道這段時間將軍在綏化境內,都不敢有絲毫鬆懈,加上昨天剛剛將旗營長官多格達拉拿下,現在由馬隊和步兵隊的兩位隊長與誌子聯合負責營房內事務,每個人都猜不出未來形勢走向,哪裏敢有半點閃失,每天除正點出操訓練外,還將營房打掃的異常幹淨。

依克唐阿徑直走進中軍正堂內,我和小汐因沒有任何官職,隻好留在了外麵,誌子與一幹軍官隨著進入堂內。不一會工夫,誌子可能是惦記我們,在裏麵轉了出來,吩咐士兵在營房內專門收拾出一間房來供我們二人住,並要來兩套軍服讓我們試穿一下。綏化旗營的士兵知道誌子是將軍的義子,現在的官銜雖然不高,但與馬隊和步兵隊的兩位隊長共同主管軍營的一切事物,而且將來極有可能接任這裏最高長官的職務,所以對他說的話令行禁止,不敢有絲毫怠慢之處。

軍服是按我們身材比例拿來的,一穿之下,大小都還合身,看著彼此一身滿清士兵打扮,都不禁啞然失笑。我心想,將來待案子查清後,朱大哥、誌子還有我早晚是要回去的,小汐這般年輕,還有一手的好箭法,挺適合在軍營內發展,現在又得到了依克唐阿的賞識,若沒什麽意外,就在軍營裏長久的幹下去吧,將來在這裏弄個一官半職,也算我報達陳林兩口子的救命之恩了。

既然在旗營安頓下來,當然得知道些這裏的規矩。誌子叫來當值的一名低等軍官,讓他將軍營裏的一些規矩、習慣、禮節告訴我們。他自已則出去忙別的事去了。我和小汐聽了那名軍官兩個多小時的講座,明白了一些道理。滿清入關到此時已經二百多年,軍營裏積攢下來的規矩數不勝數,比如說同級軍官相見,彼此左手大拇指在胸前上翹便可。平日裏下級軍官在戶外遇見上級軍官時,須得左手壓著右手抱拳見禮。若是在中軍大帳內和隔品(如七品官和五品官,或隔的更多)的上級軍官第一次講話前,須得單膝跪地,第二次則不用,但必須側身說話,若正麵說話,則須低頭,否則就是對長官不敬。

我心想,還是新社會好啊,人與人之間相互平等尊敬,在軍隊裏就是士兵遇到將軍用右手敬個禮就完事了,也用不著下跪啊。現在我們要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了,希望早點結束,好快點回到屬於我們的二十一世紀去。

想歸想,眼前的規矩還是要掌握的。用過晚飯後,我和小汐準備回屋溫習一下這些知識,進屋沒一會兒,誌子便來過來找我們。我看他剛一進來,故意板著臉,左手一壓右手,雙手抱拳道:“屬下參見千總大人。”誌子一愣,馬上明白我在與他開玩笑,也故作深沉道:“免了吧。”我見誌子一本正經,繼續道:“大人,最近城防告急,八國聯軍攻入京城,慈禧老佛爺逃之夭夭,請速派大軍一百萬,趕去增援。救老佛爺於水火之中。”誌子見我滿嘴的胡說八道,生怕有外人聽見,忙轉身將房門關緊,小聲道:“八國聯軍是清光緒二十六年的事,現在是一十九年,還得等七、八年以後才能進京呢,你太超前了。”我笑道:“八國聯軍還不是早晚得來,老佛爺早晚得跑。”小汐在一旁聽得雲山霧罩的,插口道:“你們在說什麽呢,怎麽讓人聽不懂啊。”

誌子忙解釋道:“你孫大哥在開玩笑,別聽他胡說八道。”轉頭又對我道:“朱大哥有事叫咱們去一趟,快走吧。”我忙收起一副笑臉,問道:“什麽事說了嗎?”誌子道:“剛才我去了一趟衙門,在裏麵遇到了他,當時人挺多,沒法細說,隻告訴我讓咱們晚上去他那裏一趟,還說要小汐別忘了將弓箭帶上。”我和小汐點頭答應,收拾了一下,隨誌子出了軍營。

出了旗營的大門後,我問道:“像我和小汐這等沒品沒級的士兵,按照軍營的規矩晚間是不允許外出的,更不允許在外留宿,否則按逃兵處理,要打軍棍的。別到時有什麽麻煩。”誌子笑道:“我寧可自已挨打,也不會讓你吃虧,放心吧,你們屬於我帳下的士兵,我已經和值班的頭目說了,你們這段時間負責同將軍查案,一切行動自由,也不參加旗營內的各項活動,沒人會責罰你們。”我這才放心,走了一會,到了朱大哥的住處。

朱大哥正在屋內拿著毛筆在幾張黃紙上寫著什麽,見我們推門進來,放下手中毛筆,招呼我們坐下。

我坐下後,見朱大哥在紙上畫的是捉鬼降妖用的靈符,不由的好奇,問道:“你從什麽時候學來的這手本領,連符都會畫。”朱大哥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其實我就是照葫蘆畫瓢,以前見過玉真子老道長和何四姨他們這樣畫過幾次,現在急著要用,在這裏又聯係不到他們,沒辦法,自已就試著用朱砂調和公雞血,按照記憶中的樣子畫出來了,也不知道好不好使,將就用吧。”

我禁不住佩服,道:“我見過幾次這種靈符,多看一會兒,頭就有點發暈,要我親自去學畫,一定畫不出來,你居然能過目不忘,按照記憶就能勾畫出來,真是厲害。”朱大哥道:“這不是被逼無奈嗎。”

誌子道:“咱們弄這麽多符有什麽用?”朱大哥道:“白天參加通判的葬禮,發覺那陰陽先生在出殯起靈到下葬過程中,幾次和趙師爺在一旁竊竊私語,很顯然這一切都是在趙師爺授意下進行的,咱們沒人懂得風水,無法改變局勢,更不能改寫曆史,但暗中使用一些小手段,對他們的陰謀略加破壞應該不成問題,想起昨晚趙師爺對著棺材說的話,除對通判用了陰棺鎮屍的手段外,今晚還會派四個煞神鬼去長期看守墓地,咱們想辦法將四個煞神鬼在剛到達,立足未穩之際將它們消滅掉,也為將來通判出土留有些餘地。”

我心裏有幾句話不能不說,道:“朱大哥,你看是不是這樣,咱們若是將通判的棺材挖出來,遠遠找個地方埋掉,就不會發生八十年代初期你們一家三口人喪命的悲劇了,或者是任由四個煞神鬼在哪裏看守墓地,將東門一帶永遠成為不毛之地,沒有百姓居住,這麽做同樣也不會發生慘劇,這兩點做到一點,你們一家人都避過這場災難,平安度日。”

朱大哥苦笑道:“你所講的話我如何沒考慮過,但是若咱們擅自改變曆史,就將永遠留在這裏,再也沒有回去的可能。而且我在前些年,曾請何四姨招回過三位親人的魂魄,探知他們生死薄上的運數原來也是如此終結,怨通判不得。還是哪句老話,曆史不可改變,咱們能做的也就是將曆史的旁枝修複一下,使其向咱們有利的地方盡可能的多靠攏一點,也就不錯了,但曆史的主流卻萬萬不可擅動。”

我點頭稱是,又問道:“那咱們如何能消滅看守墓地的四個煞神鬼?”

朱大哥道:“我在衙門附近老鄉家的兩頭耕牛身上,弄來了一些牛眼淚,可幫助咱們看清煞神鬼的模樣。待它們到來時,叫小汐藏在暗處,用帶有靈符的弓箭,將它們一一射殺便可。”說到這又問我道:“你的牛黃粉還帶在身上嗎?”我忙道:“還在。”於是在懷中取出牛黃粉交給他。朱大哥點頭道:“這就好,用牛黃粉浸水將長箭泡一下,用來射殺鬼怪,可起到雙保險的作用。”

小汐聽我們說話十之八九都聽不懂,什麽曆史不能擅改,什麽慘案等等,全部是些不明所以的話題。好在他天性善良仁厚,和我們在一起已經習慣了聽我們這麽說話。隻道是自已年幼,這些事長大後自然就能明白,所以很少發問,聽朱大哥說起自已的羅漢弓,便取下弓箭,交給了他。

朱大哥接過羅漢弓,在手中顛了一下道:“果然是張好弓。”伸手將箭囊中的十幾枝鐵杆箭倒在木桌上,放下羅漢弓,雙手一攏,將鐵杆箭連同我那包牛黃粉一同抱了起來,走到牆角處,箭頭向下浸在了一隻裝滿清水的木桶內,將牛黃粉的布袋在水中解開,將散落的牛黃粉在水中調勻,清水迅速變成了黃色。他在一旁稍稍等了一會兒,確定每隻鐵杆箭的前半部箭身都充足地沾到了牛黃粉,才將鐵杆箭取出放在桌上,並將旁邊寫好的紙符在每隻箭上都紮了一張,這才重新放回箭囊,連弓帶箭還給小汐。道:“聽說這羅漢弓本身就是可射鬼殺神的利器,今晚用它來射鬼,又是染牛黃粉又是畫符的,可千萬別讓大家失望。”小汐是到綏化城之後才聽說這張羅漢弓有這麽大的來頭,也不知道傳說是真還是假,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小聲道:“我試試看吧。”

朱大哥見小汐一副靦腆而又遲疑的樣子,笑道:“你現在當然沒把握,是因為你還無法看到鬼神,不知箭射向何處,來,擦上牛眼淚,保證讓你洞穿陰陽,到時隻管瞄準放箭便是。”說罷在杯中取出一隻小瓷瓶,打開瓶上木塞,倒出一點白色的**在手指上,上前為小汐擦到了雙眼的眼皮上。

我和誌子對這牛眼淚並不陌生,當初為辨清韓雪一家人的真相時,何四姨曾給我們擦過,我對這牛眼淚倒沒什麽感楚,誌子卻由衷地歎了口氣。朱大哥知道誌子又想起了韓雪,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半年,但這一段情感傷害在他心中還是不能完全平息。笑道:“千總大人睹物思人,還真是個情種,等回去後,朱大哥給你和東子都張羅個像樣的。先別想這些了,把它擦上回去再說吧。”說罷近前為他的雙眼擦上。我見誌上擦完,上前道:“我的陰陽眼受時間限製,不如牛眼淚來的直接,也為我擦點吧。”朱大哥為我擦了兩下,最後將自已的雙眼擦上。見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道:“咱們快些走吧,要趕在煞神鬼到墓地前埋伏在那裏,才好見機行事,”見桌上還剩下幾張靈符,拿起來每人分了兩張,道:“不管它畫的對錯,這上麵的朱砂和雄雞血可是正兒巴經避邪的東西,帶上它可以以防萬一。”

四個人出了院門,借著微弱的星光奔著東城外而來。不一會兒到了城門前,守城的乃是鎮邊軍綏化旗營的士兵,見自已的頂頭上司外委千總楊大人帶人急匆匆地趕來,忙上前大獻殷勤。誌子象征性地問了問城防情況,便叫士兵打開城門,告訴他們自已有公務出去一趟,一會便回,都精神著點,別耽誤了一會給他開門。守城的士兵立刻領命,都道請他放心,不敢有一點鬆懈,時刻等著我們回城。

出了城門,辨清方向,直接來到通判墓前。

此時的綏化百姓都在城內居住,東門外是一片崎嶇不平的荒野地,雖然這裏不是什麽亂葬崗,但是墳墓到處可見。一到夜間,一般的城內百姓很少有人敢到此活動。偶爾在樹上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更顯得有些陰森恐怖,讓人心驚膽怯。

通判墓白天剛剛砌完,用青磚壘起一米多高,非常便於尋找。我們在墓前看了一眼,隻見墳頭插了一隻“招魂幡”,石碑上刻著通判的姓名和在世年限,前麵留下一大堆紙灰,顯然是家屬們白天下葬後所燒的紙錢。可能沒有風的緣故,紙灰居然沒怎麽被吹散。

四個人在一起的目標太大,我們四處尋找能夠藏身的地方。朱大哥為了指導小汐如何行事,和他一起躲在了一座土丘後麵。誌子和我覺得地麵上哪裏都不安全,各自找了一顆大榆樹爬了上去,樹高林密,這樣居高臨下,反倒便於我們觀看。

藏好身子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什麽動靜。夜深人靜,時間一長,難免有些困倦,想起昨晚也沒休息好,真害怕一打盹,從樹上掉下來。這裏距離地麵有五、六米高,若掉下去既使摔不死,也會摔個鼻青臉腫。想了想,伸手將軍裝上用來束腰的布帶解了下來,將自已與一段較粗樹杆綁在一起,這樣便可以防止一但睡著,直接在樹上掉下來,並用手擰了擰自已大腿外部的肌肉,為的是用痛感刺激一下精神,提醒自已別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又過了一個來小時的光景,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心想是不是我們聽錯了,或是那趙師爺信口胡說,根本沒有這麽回事,白白讓我們在這裏蹲守一個晚上。正自胡思亂想,忽然見到在通判墓不遠處,一座沒有墓碑的土墳上冒出了一股白煙,開始的時候還是斷斷續續,若有若無,到後來越來越濃,我不由暗自驚奇,心想難道墳下麵被火點著了,不然從哪來的這麽大煙呢。

那白煙升起後並不擴散,緊緊地凝聚在一起。不一會工夫,隻聽見煙霧裏麵傳出兩聲咳嗽,煙霧才開始漸漸消散,從白煙霧中走出一名野鬼。那野鬼生前似乎是一名乞丐,不但衣衫破爛不堪,而且手上、臉上生了不少大瘡,麵色青暗,指尖牙長,模樣甚是恐怖。

可能是經常見到鬼的緣故,我對鬼怪的感覺已經多少有些麻木了,再凶殘的樣子也嚇不倒我。特別是服用了玉真子道長的“老君珠”後,知道一般惡鬼已經難以對我構成危脅,所以心裏特別有底,早已經不是當初見到一個“鬼出殯”景像就嚇得一夜睡不好的那個後生小子了。估計這會兒小汐一定會抓緊朱大哥的手,緊張的直冒冷汗。

隻見那野鬼出來後,見周圍沒有動靜,樂嗬嗬地跑到通判墓前,捧起一大把燒過的紙灰,在那裏自言自語道:“你們大富大貴人家,就是心眼小,給你送了這麽多錢,也不說打點一下我們這幫窮鬼,連個路費都不給,你生前榮華富貴享的多了,大人大量,別怪我動你的過路錢,誰叫你一毛不撥,讓我們看著眼饞。”說罷,將紙灰往懷裏放去。

我看到這,忽然間想起一件事,世人為祭奠死去的親人朋友,在燒紙時都要向畫好的圈外扔出一兩張,據說是給沒人孝敬的孤魂野鬼,這樣它們就不會去爭搶圈內的紙錢。當初自已以為這隻是個形式,沒成想現在親眼所見旁邊墳墓裏的野鬼出來搶錢,看來這件事不單純是個形式,還是有一點道理的。想必是通判家屬無人懂這個道理,或者是因悲傷過度,一時大意,才導致下葬的當晚,便有野鬼出來哄搶紙錢。

正當那野鬼要將紙灰放入懷中之際,一個空曠的聲音傳了過來,隻聽到:“大膽,何方野鬼,敢來動通判的錢財。”說音方落,四道身影迅速在遠方飛了過來,在那野鬼麵前站定,每個都高不過四尺,大手大腳,頭上對長著一對三寸多長的

犄角,正是趙師爺所養,我多次見到的小鬼怪到了。

那乞丐模樣的野鬼見到小鬼怪到來似乎甚是驚恐,它雖然也是惡鬼,但本身並沒有什麽法力,不像小鬼怪們已經是由鬼修練成了“煞”,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本領,更何況一來便是四個,自已哪裏是它們的對手。忙陪笑道:“原來是四位煞神爺爺,小的不知這墓中青風與你們有關係,不然借我兩個膽子也不敢動他的錢財。錢都在這,你們放小的一馬,將來小的一定找機會孝敬你們。”它生前多半是一名職業乞丐,頗有些能說會道。

小鬼怪們東南西北各占一角,將它圍在中間。其中一名小鬼怪冷笑一聲道:“既然自已撞到來了,想走可別那麽容易,你家煞神爺爺是這麽好打發的嗎,留下你兩魂六魄,自己走吧。”

人死之後,從口中吐出一股煞氣,這股氣叫“殃”。並帶有一定顏色。人死過幾天,不定哪一天哪個時辰,殃就會出來,這叫“出殃”。殃是由活人的三魂七魄所組成,若保留周全,便可以用它來投胎換骨,但若不慎將三魂七魄中的任意一樣弄丟,就隻能永遠在黃泉路上遊**,再也沒有重新做人的機會。這是對鬼魂最嚴厲的一種懲罰。乞丐模樣的野鬼聞聽小鬼怪這麽說,知道自已因一時貪念遇到了大麻煩,見小鬼怪沒有放它的意思,情急之下,仗著自已人高馬大,猛地向說話的小鬼怪用力撞去,企圖強衝出去,好逃得一條生路。

小鬼怪似乎早有戒備,雙手一擋,腳下用力,身體竟然在瞬間內長到一丈左右,此時抓起乞丐野鬼恍若兒戲一樣,輕輕巧巧地提了起來,放在自已鼻子下方,用力吸食。隻見那乞丐野鬼身上立刻被吸出來一股白煙,跟著便開始慢慢萎縮,如同氣球放氣一樣,不一會工夫,整個身體都化作白煙被小鬼怪吸咐到了體內,消失的無影無蹤。小鬼怪的精神也似乎在吸食後飽滿了許多。得到滿足後,又恢複到原來的四尺高矮。

其它的三名小鬼怪似乎甚是眼饞,眼巴巴地看著它獨享美食,多少有些氣不順。其中一名小鬼怪道:“怎麽被你都吃了,沒給我們留點。”那獨享美食的小鬼怪道:“好的東西一沾口就停不下來,這樣吧,通判的錢都歸你們,我的那一份不要了,這樣總行了吧。”後一名小鬼怪道:“錢有個屁用,主人叫咱們世代在這裏看守通判墓,哪都不允許去,有錢也沒地方花。”獨享美食的小鬼怪道:“看守通判墓有什麽不好,你沒看到這裏亂墳叢生,這裏麵的青風一定不少,加上陸續到這裏安家的,咱們還愁沒殃吃嗎,既便是都吃光了,這裏離城裏這麽近,路經此地,出來進去的活人一定不少,咱們還可以砌牆迷人,活人的骨髓不是更合咱們胃口吧。”其它的三名小鬼怪聽它講的合情合理,一同嘿嘿笑了起來。

我在樹上目睹眼前這一切,不由的暗自心驚,若是任由它們長期在此看守下去,綏化城東門這一帶豈不是要從此荒涼下去。哪來百年後的繁榮昌盛,看來我們今天來消滅它們不但不會妨礙曆史發展,而且還是順應了曆史潮流。老天安排四個小鬼怪注定命不長久,既便我們不來消滅它們,也會在不久的將來被其它的修道之人所消滅。自古邪不勝正,這是大勢所趨,怪我們不得。

我還在考慮消滅小鬼怪的合理性,那邊的小汐早已在朱大哥的授意下射出了第一箭。羅漢弓乃天下第一等的神兵利器,不對著鬼神發箭,隻不過一件威力稍大一點的普通兵器,一但讓它對準了妖魔鬼怪,其神奇之處立刻顯現出來,箭一離弦,登時幻出一道紅色光芒,箭身完全被掩蓋住,破空之聲異常刺耳,還未等我眼睛反映過來,已經射中了一名小鬼怪的後背處。

箭勢如此強勁,在小鬼怪身上竟沒做任何停留,迅速穿體而過,遠遠地飛了出去。那小鬼怪來不及叫一聲,片刻間便癱軟在地上,化為一灘膿血,一股強烈的腥臭味立時撲鼻而來。也不知是羅漢弓起的作用,還是紙符和牛黃粉起的作用,解訣速度如此之快,倒要我們四人一時接受不了。

其餘的三名小鬼怪一愣神,還沒完全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第二名小鬼怪己被小汐射倒。同樣是長箭穿體而過,化為膿血灑落在地。另外兩名小鬼怪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克星到了,忙不迭地要乘風而逃。小汐連續兩箭得手,哪裏還能給它們一點喘息的機會,跳出藏身的土丘,揚手又是一箭,將第三名都已騰空飛起的小鬼怪射了下來,由於那小鬼怪身形已經離地有兩丈高下,膿血如同下雨般的灑落了下來,濺得方圓數丈內到處都是。

這一連串的動作,皆發生在眨眼之間。我抬頭望去,隻見那第四名小鬼怪已飛到數十米之外,由於天黑星暗,看著己經有些模糊不清,忙叫道:“小汐,快放箭,別讓它跑了。”小汐似乎對羅漢弓的射程和自已的箭法頗有自信,接口道:“放心吧,它跑不了。”說罷取出第四枝鐵杆箭放在羅漢弓上,簡單地瞄了一下,雙臂用力一拉,弦鬆箭去,再次幻成一道紅光,向小鬼怪疾飛而去。這時的那小鬼怪已經飛出百米開外,完全在夜色中消失,隻聽夜空中遠遠地傳來“啊”的一聲慘叫,顯然已被射中。

朱大哥有些不放心,循著聲音找了過去。我與誌子怕朱大哥孤身觸險,也忙著從樹上下來,由於我與樹杆綁在了一起,越著急解的越慢,下來的時間較誌子稍晚了些,待我下來後,往前趕了一程,誌子已經和朱大哥往回走了,隻聽見朱大哥邊走邊笑道:“若不是這妖孽死後變成的膿血又腥又臭,咱們還真不好找。”誌子道:“也不知它什麽東西修練的,怎麽這麽臭呀。”朱大哥道:“無非是些髒東西機緣巧合修到了一點法術,才可以在這裏興風作浪,若是有功德的仙家正神,既便是到了圓寂時,也會香雲四溢,金光透體,這兩者間有著本質的大不同。”

說話間,我們到了一起,我本已聽見他們淡話,知道第四名小鬼怪已被射死,還是忍不住問道:“找到了?”朱大哥還未說話,誌子已經搶先道:“大功告成。”朱大哥笑著點了點頭,道:“小汐這孩子的箭法好生了得,這麽遠的距離還可以做到箭不虛發,真讓人佩服。”我誇道:“若是讓他去參加全國的射箭比賽,一定能得塊金牌回來。”朱大哥道:“絕對沒問題。”我們邊說邊走,回到了通判墓前

小汐還在那裏觀看著地上的膿血,見我們回來,問起第四名小鬼怪的情況。朱大哥和誌子如實相告。

四人又仔細端祥了一會通判墓,朱大哥難免有些心潮澎湃,伸手在通判墓前的石碑上拍了拍,對著墳墓自言自語道:“我們能做得也就是這些了,你且耐心等待,八、九十年後我們朱家自會打開石棺放你出來。”我見朱大哥言語有些哽咽,知道他想起了家中為開啟石棺而死去的親人,為了放通判逃出生天,朱家人的付出實在太大,但曆史已成定數,不可更改,再留在這裏,隻會徒增煩憂。於是給誌子一個暗示,我們一左一右連拉帶勸地將朱大哥領回了城門邊。

守城的士兵見我們回來,忙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誌子將守城的頭目叫過來,道:“最近城內在調查賑災銀失竊案,城門是調查的重中之重,一定要仔細檢查過往的行人,有疑點抓緊上報。”那頭目一臉的陪笑,道:“楊千總盡管放心,我當了這麽久的守城官,早就練就一副火眼金睛,隻要竊賊在我眼前一過,我就能看出他心裏有沒有鬼,做沒做虧心事,誰叫咱們吃這口飯呢。”誌子心中明知道賑災銀早不在城內,既使嚴守城門也根本查不出什麽線索,可是場麵上的話不得不交待兩句,道:“這樣就好,就擔心你們太過自信,放跑了竊賊。”那頭目抱拳道:“卑職不敢。”誌子點頭道:“如此甚好。”說罷,領著我們便走。

那頭目在身後道:“楊大人走好,孫英雄,陳英雄走好。”我見他認識我和小汐,不由的好奇,轉身問道:“你怎麽認識我們?”那頭目得意道:“孫英雄大名鼎鼎,現今綏化城內誰不知道你火神英雄。還有這位姓陳的小兄弟,百步穿楊的本領早已家喻戶曉,今後同在旗營效力,還望你們多點撥一下卑職。”

我已經對軍營內的規矩有所了解,他是一名廳縣的城門官,雖然在官製上不入流,也屬於兵頭將尾的人物,若放在現在軍隊中,職務怎麽算也相當於班長一級的。我與小汐不過是剛進軍營的一介白丁,他能對我們自稱卑職,顯然是聽說了我與誌子是堂兄弟的關係,而誌子是將軍的義子,我這種人物不進軍營則已,一進軍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再者我和小汐的事跡被傳得神乎其神,無論見過的和沒見過的,在談起我們的事跡無不跟親眼目睹一樣。被人們添油加醋增加了許多神密色彩,無論出於哪方麵的考慮他也不敢自稱是長官。

我見他如此客氣,也還禮道:“今後咱們便是同營弟兄,客氣了。”見誌子走的遠了,來不及問他的姓名,急匆匆的趕了上去。

回到朱大哥的住處,已經是後半夜。連續折騰兩個晚上,都感覺有些體力不支,四個擠在一鋪大土炕上,也不管它舒不舒服,一覺睡到天大亮方起。

起床後,我們簡單地洗了一下,胡亂找了點吃的添飽肚子,由於朱大哥還要到衙門內聽差,誌子、我還有小汐便回了旗營。

剛一到營房,誌子便被將軍差人叫走,說還要對監牢內的二十來個衙役進行複審。誌子去後,我和小汐在房內閑來無事,看了一會眾士兵在院內操練隊形。由於我們所處的是鎮邊軍旗營的步兵隊,在營人數足有五百多人,除去把守四座城門和臨時看守監牢的官兵,院內總共聚集三、四百人,訓練起來聲勢頗為浩大。旗營中雖也配備了不少火槍土炮,但日常訓練仍然以鋼刀長矛為主,但隻見鐵甲金盔,長刀似雪。不由的喚起我少年時的夢想,金戈鐵馬,疆場縱橫,做一名成吉思汗式的偉大英雄,來一展男兒的壯誌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