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鬥法

我和誌子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此法不管好不好用,完全可以用來試一試,最差的結果也就是無功而返罷了。於是誌子去外麵尋找黑布雨傘,我和小汐則幫助朱大哥把十幾個壇子搬到屋外。朱大哥告訴我們,每隻壇子裏都裝了一隻小鬼怪,這裏總共有十幾隻壇子,也就有十幾隻小鬼怪,作法用不了這麽多,隻留下一隻小鬼怪就足夠用了,這些小鬼怪們多年來幫助趙師爺為非作歹,到處運送贓銀,壞事做盡,若不徹底消滅掉,留下來隻會接著禍害百姓,還是讓它們消失於無形吧。於是我們摘掉壇子上麵的紙符,在陽光下打開壇子上的紅布。每打開一個壇子,裏麵便會冒出一股白煙,接著腥臭之氣撲鼻而來,弄得我們忍不住用手將鼻孔捂住,知道這氣味是小鬼怪們魂飛魄散的標誌,一但它們被陽光照到,元神也就不複存在。

一會兒的工夫,除了刻意留下的那隻壇子外,其餘的十幾隻壇中小鬼怪已被我們全部消滅,誌子也拿了四、五把黑布雨傘回到院中。朱大哥笑道:“用不了這麽多。”誌子憨笑道:“有備無患嗎。”朱大哥在傘堆裏挑出一把質量較好且傘麵寬大的雨傘,將它打開後,罩在僅剩下的那隻壇子上,道:“大家準備好了嗎,咱們這就去尋趙師爺。”誌子抖了一下手中大刀,代替我們回話道:“準備好了,開始吧。”

朱大哥將壇子上的紙符拿掉,又將紅布取下,口中念道:“鬼怪神魔,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此時不出,更待何時。”話音方落,壇子中便飄出一股白煙。這股白煙出來後並未向傘外散開,而是凝聚在傘下,越聚越濃,最後白煙霍然散去,從裏麵現出一個身高隻有四尺,大手大腳,身上多毛的小鬼怪來,這種模樣的小鬼怪我們見過多次,知道它確是趙師爺所養之物。朱大哥見它出來,飛起一腳,將壇子踢飛,防止它再回到裏麵去。

那小鬼怪被放出後,察覺自己所處的環境,感到甚是驚恐,一雙小眼睛左右轉個不停,將身子蜷縮在雨傘下麵,不敢露出一點,維恐被刺眼的陽光照到。

我們若在夜間看到這個小鬼怪,既使不會害怕,也一定會有些毛骨悚然,但此時豔陽高照,在眾目睽暌之下看到它,不但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有些搞笑,尤如在動物園內觀看籠內動物一樣。自己都禁不住有些懷疑,這怪模怪樣的東西難道便是自古以來被人們談之色變的鬼怪嗎。

朱大哥一手持傘,對小鬼怪命令道:“快帶我們尋找你的主人去。”那小鬼怪此時命懸一線,元神能否留住,完全掌握在朱大哥手中的雨傘上,若惹惱了這位“新主人”,隻須雨傘向地上一扔,便有陽光將它照得魂飛魄散,當下不敢違背朱大哥的命令,用鼻子在地上嗅了一嗅,小心翼翼地向前邁出一小步。朱大哥知道它要去尋找趙師爺,也跟著向前移了一步,讓雨傘繼續罩在它的頭上,就這樣,小鬼怪在傘下走一步,朱大哥跟上一步,我們也跟在後麵,走出趙師爺居住的宅院,來到大街上,盡管街麵上有許多人被這副奇景吸引的駐足觀看,我們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此時街上的秩序在鎮邊軍的控製下,已經初步有了好轉,堡內的叛軍除死傷的以外,投降的全部被集中坐在街邊的一處空地上,外圍有手持兵器的鎮邊軍士兵進行嚴加看管。我們路過時發現,孫德忠也坐在叛軍眾中,無精打彩的樣子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那股精神氣,不知他企圖靠捧劉振慶造反,換取榮華富貴的美夢醒了沒有。

小鬼怪領著我們出了平安堡,一路向西走去,由於走的不是正路,一路上溝壑縱橫,十分難走。就這樣一直走出十幾裏地,終於在一處不大的小寺院門前停了下來,說什麽也不肯入內。我們知道小鬼怪懼怕佛祖,也就不再勉強。抬頭看去,隻見寺院沒有院落,隻孤零零地有一間大雄寶殿,有八、九間房子大小,門簷上麵的一塊牌額寫了“彌勒寺”三個大字,牆麵破損嚴重,似乎已經好久沒有人修繕維護,也不知道裏麵是否還有僧人居住。我們同時也感到奇怪,趙師爺堂堂一名三清道人,怎麽會進入一座佛家的寺院,轉念一想,興許他趕了十幾裏的路,口幹舌燥,進去討碗水喝,休息一下再走也說不定。

誌子上前去敲寺門,發現寺門竟然是虛掩著的,便伸手將寺門推開,殿內空****的沒有一個人影。誌子不敢大意,將大刀端在胸前,走了進去。隻見寺殿正中央處,孤零零地擺著一尊一丈多高的彌勒佛像,旁邊蛛網密布,塵埃厚重,看來是一座空寺,已經好久沒人打掃。

誌子收起大刀,正要出寺匯報情況,忽然發現供桌上印有幾個腳印,由於上麵塵土較重,腳步印得十分明顯,而且經過供桌,一直延伸到了佛像背後。誌子心頭一動,覺得腳印應該是新的,如果沒有猜錯,佛像背後似乎藏有什麽人,想到這,不由得後退了兩步,雙手握住大刀,喝道:“什麽人在此鬼鬼祟祟,若不快出來,當心你家小爺放火燒了這寺院。”話音落下許久,也不見有什麽回聲,誌子估計佛像後麵那人是心存僥幸,不肯露麵,便上前拾起供桌上的大香爐,用力向佛像後麵扔去。

香爐內尚有許多殘留的香灰,一經揚灑,頓時弄得佛像背後灰煙彌漫,就在這時,一條人影從佛像背後淩空飛出,手柄一柄青鋼劍向誌子當頭劈去。

誌子早有防備,大刀橫掃,向來人攔腰斬去。他的厚背砍刀不但刀身沉重,而且有六、七尺長,本是馬背上作戰的兵器,一經揮舞開來,控製的區域甚大。那人的青鋼劍長不過三尺,隻適合近距離博殺,眼見誌子刀大力沉,不敢以硬碰硬,腰間用力,空中一個變向,在旁邊的空地處落下。

誌子一招落空,不敢懈怠,持刀讓到一邊,與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防止他近身攻擊。定神看去,那人身材清瘦,凹眼薄唇,正是我們的老冤家趙師爺。

趙師爺在平安堡換了一身百姓衣服,混在人群中,趁守在外圍的官兵精神鬆懈時,利用他的障眼法神功,在士兵的眼皮底下走了出來。雖然暫時脫離困境,卻一刻也不敢休息,漫無目地的向西狂奔了十幾裏,發現眼前有一座廢棄的小寺院,也不理會它佛道不同宗的道理,徑直走入寺內休息。誰知剛休息沒一會,便感覺外麵來了人,屈指一算,知道這群人居然利用自己所養的小鬼怪追蹤自己到此,不禁心頭一驚,這夥人既懂得驅鬼追主,自然也通曉陰陽法術,多半能識破自己的障眼法,若自己冒然出寺逃跑,寺周圍沒有什麽遮掩物,容易被他們捉到,情急之下,隻好躲到佛像後麵暫避一下。誰知進來搜查的誌子平日裏孔武有餘,精細不足,卻還是湊巧發現了他的蹤跡,一大壇香爐灰灑將下來,弄得他忍無可忍,這才跳將出來,要與誌子決一雌雄。

我們聽見寺裏麵有動靜,順著半掩的寺門向內觀看,見果然是趙師爺在與誌子對峙,有心要進去幫忙,可除了小汐的羅漢弓有些威力外,我們不懂武功,進去了也隻能礙手礙腳,不但起不到幫忙作用,還容易妨礙誌子捉敵。

誌子從軍也有段日子了,鎮邊軍內通用的大刀術也學了幾招,雖然還顯得有些稚嫩,但“五丁開山”的神力正可彌補招術上的不足,所以對陣趙師爺,心理上也並不如何緊張。

趙師爺看了一眼寺門,知道外麵還伏有敵人,今日若想逃過此劫,隻怕還得費一番周折。他認識誌子,知道他是依克唐阿的義子,鎮邊軍綏化旗營的外委千總,便收起青鋼劍,拱手道:“楊千總,若能放過貧道一馬,貧道定會感謝你的大恩大德,今後多為你在祖師爺麵前燒香祈福,保佑你步步高升,仕途無憂。”誌子冷笑道:“你這妖道,盜去朝廷用於救助綏化百姓的賑災銀兩,逼死通判,又串同劉振慶等一幹人造反,今日休想在我手裏逃走。”趙師爺陪笑道:“這些事確是貧道所為,但自古哪個男兒不想建功立業,成就一番大事。我現在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辭官的七品教授,抓我回去,對你升官發財的幫助也不大,現在劉振慶已然被你們擒獲,天大的罪過都可以由他去頂,何必對貧道苦苦糾纏不放。”誌子搖頭道:“不要以為我抓你是為了升官發財,我在一百多年後的時代裏特意趕到這,為的是替因你而死的人討個說法。”趙師爺心中一顫,問道:“什麽一百多年後,因我而死?”

誌子見事已至此,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道:“你用陰棺鎮屍之法困住通判,讓它的魂魄一直在棺中吸取陰氣,卻不得而出,最後變成了一尊煞神,一百多年後,被人無意中挖出,一出棺便害了三條人命,其實製造這場禍事的並非通判,而是你這幕後塵心不滅的妖道所為,我們弟兄三人奉龍虎山天師府玉真子道長之命,穿越一百多年的時空,特來調查此事,到此後,發現你身為道門中人,不利用自身所學,降魔驅鬼,造福百姓,還變本加厲,亂施法術,招集大量鬼怪入侵綏化城,以吸人精血,製造混亂為樂,讓好好的一座綏化城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鬼城,以致於在大旱之年,災情加重,民不聊生,其理不通,其心歹毒,縱將你千刀萬剮,也贖不回綏化百姓苦難之萬一。”

誌子久在鎮邊軍中,受依克唐阿熏陶,已然能講出一番大道理。我們在殿外聽他這一番話講得義正詞嚴,字正腔圓,無不暗自為他的精彩演說而叫好。

趙師爺思想固執,如何聽得進去他這一番慷慨陳詞,更關心的法術上的細節問題,道:“原來你們便是劉振慶命裏的三大克星,有一點我不明白,你們是怎麽穿越一百多年的時空,來到這裏的?”誌子道:“你枉為學道之人,連道家的三十六重天之事也忘了嗎。”

趙師爺腦筋急轉,想起幼年入觀學道之時,確是聽師傅說過三十六重天之事,說若是道術達到一定程度時,可以在世間任意一種空間內穿行,也就是說,無論自己身在何處,都可以不受時間約束,從古至今,能夠自由暢遊。後來,由於自己專心修練驅神使鬼之法,並沒有真正地研究這門道家學術,對這三十六重天的理解也隻停留在詞麵上。現今看來,這三十六重天隻要修練得法,確是具有神奇的效果,劉振慶命裏的三大克星一來,不但他的皇帝夢想破滅,就連自己多年的心血也毀於一旦,連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陰棺鎮屍、五鬼運財之法也被他們識破,看來這次是徹頭徹尾的失敗,實乃造化弄人,天意如此。

誌子見他不語,也不願再多講廢話,舉起大刀上前,劈頭便是一刀砍去。趙師爺眼見刀風逼人,不敢硬擋,倚仗輕功卓絕,縱身閃到一旁。

誌子隻是粗通幾招刀法,全憑著一身神力才能運刀如風,一刀劈空,力力使的過大,隻聽“噗”的一聲,刀鋒深陷地下。趙師爺乃是武學高手,看出便宜,趁他還未在地上撥出大刀,揮劍刺去。誌子一時大意,刀頭入地,短時間無法撥將出來,眼見劍鋒飛速刺到,自己想棄刀躲閃都已來不及,隻好用身體準備去硬挨這一劍,然後趁勢反擊。

誌子若與趙師爺遠距離交手,憑借大刀神力上的優勢還能占些便宜,但這般近距離短兵相接,萬萬不是他的對手,心下一寒之際,劍鋒已到了胸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從殿門處飛進來一支長箭,勢若迅雷,向趙師爺的頭部射去。卻原來是小汐早已在門口搭弓持箭在手,等候最佳機會射上一箭,眼見誌子情況危急,來不及多想,立刻發箭幫他化解困境。

趙師爺不愧為習武多年的高手,一劍將要刺到誌子身上之時,依然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到門前射進來一支長箭,而且破空之聲十分怪異,知道此箭非比尋常,若執意去刺誌子,自身也要為長箭所傷,若就此受傷,既使將誌子斃於劍下,恐也難逃外麵敵人的堵截圍剿,這種收支不均衡的買賣不做也罷。當下撤劍閃到一旁,讓長箭在自己的麵額旁擦身而過,長箭掠過時刮起的勁風竟帶得麵上生疼,也不由的暗暗心驚,是什麽弓,射出的箭這般了得。

小汐更是驚奇,他自出道以後,無論射人射鬼,從沒有射空過,這一次居然被趙師爺躲了過去,實在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隻好又在弓弦上搭上一支鐵杆箭,伺機再射。

誌子趁趙師爺避箭之際,將大刀從地上撥出,再次主動攻擊。這一次害怕重蹈複轍,學著虛實兼備起來,力氣不再用得過實,每一刀砍出,都留有三分的回勁。這樣一來,趙師爺既要與他纏鬥,又要提防小汐的弓箭偷襲,盡管劍法精純淩厲,遠在誌子刀法之上,但分心二用,一時間也隻與誌子戰成平手,難分高下。

過了一會,趙師爺久攻不下,心情開始急躁起來,知道若不盡快把誌子擺平,時間一長,恐則有變,但若想衝破誌子的大刀和小汐的弓箭的雙重圍攻,又談何容易。情急之下,想起自身道法高深,可以用祖師爺附體的奇門法術與敵人周旋,何必用真才實學的劍法對抗,祖師爺一到,任敵人再多再凶悍,也不是他的對手。想到這,口中默默念動咒語,欲請祖師爺“黑神君”附體迎敵。

“黑神君”乃是峨嵋山玄清觀的首席正神,若論道家等級劃分,屬道門中的三等神仙。這三等神仙並非法力不強,也不是代表邪惡化身,隻是道法獨樹一幟,別辟蹊徑,不同於尋常道門,最主要的是自身收弟子甚是隨便,聖賢德良者有之,心術不正者亦有之,完全看弟子對道學的領悟而定。這趙師爺開始入門時還力主弘揚道學,與人為善,到後來漸漸有了追逐世間名利的念頭,殊不知三等教門中的學道者最忌心胸不淨,一但心存雜念,魔界之門便會洞開,欲望就會被心魔逐漸控製,欲望越重,心魔便會越強,越發變得不可收拾。時間一長,自身就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魔頭,隻是自己身在其中,良知泯滅,不為所知罷了。

三等道神的缺點就是對弟子的言行不聞不問,隻要有香火供奉,是本門弟子呼喚,都可隨叫隨到,從不問弟子所行之事善惡與否,所以門下弟子越逢亂世,惡行也就越多,世間被稱之為妖道者,多半便是這三等道神的門下。

誌子正全力與趙師爺纏鬥,忽然看見趙師爺停手不攻,站在那裏全身亂顫,骨節“喀喀”作響,身體開始長高,本來就十分高瘦的身材逐漸變得異常臃腫肥胖起來,有如裏麵吹了氣一般,不一會工夫,竟長到了兩米開外。皮膚顏色也漸漸由黃色轉為黑色,並且由於不斷膨脹而被撐得有些變了形,身上的衣衫原本寬鬆肥大,此時也被撐得破了幾個大洞,雖然還依稀能看出還是趙師爺的模樣,但從體形、神態上看,已與剛才判若兩人。

我們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不明白為什麽打到半途中,趙師爺忽然變了模樣,看外表竟有如妖怪一般,就差頭上長出兩個犄角了。誌子猶豫了一下,心想,這一定是趙師爺的法術在作祟,但無論怎樣,仗還是要打下去的,趁他變身還未發動攻擊之時,自己還是先下手為強,想到這,舉起手中大刀,試探著照他的頭上劈去。

趙師爺此時已然是“黑神君”附體,雖然還是他原有的肉身,但外表模樣已經開始向黑神君的仙體靠攏,眼見誌子一刀劈來,伸手一把將刀鋒托住,讓大刀在空中停滯,無法落下。

誌子本身有“五丁開山”的神力,又有這數十斤重的金國將軍的厚鐵戰刀相助,這一劈之力,何止千斤,竟被他輕描淡寫地一把托住,再無無法下落半分,而且不懼怕鋒利的刀刃是否會將手掌割破。我們寺裏寺外所有的人都預感到大事不好。朱大哥擔心裏麵的情況,無瑕再照顧傘下的小鬼怪,將黑布雨傘往地上一扔,擠到門前觀看。那小鬼陽光直射,登時化成一股白煙,隨後在地上留下一攤腥臭的膿血,便魂飛魄散了。

朱大哥看清殿內形勢,對誌子喊道:“小心啊,他現在是邪神附體,不可力敵,隻能智取。”

誌子憋足力氣向後拽他的大刀,發現自已的力氣與對方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了大巫,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用好幾次力氣,都有如蜻蜓撼石柱一樣,紋絲不動。這樣一來,不用朱大哥提醒,也知道不能力敵,可如何智取,卻沒有好的辦法。既然奪力不下,索性棄刀不用,眼見對方胸前留出一個空檔,上前飛起一腳,正踢到“黑神君”的小腹上。這一下滿以為對方力氣再大,也會有所反應,不料“黑神君”的身上有如銅板鐵石一樣堅硬,隻震得自己腳指生痛,而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

誌子剛踢完這一腳,“黑神君”立刻回敬了他一腳,這一腳勢大力沉,正中誌子胸口,強大的衝擊力讓誌子向後直飛出去,撞到殿牆上,複又摔在地下。

我們在門前見誌子受挫,無不驚慌失措,唯恐誌子有什麽三長兩短,連喊都忘了喊,看著地上的誌子能不能自己爬起來。隻見誌子在地上躺了一下,立刻起身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雖然顯得有些痛苦,但從身體的敏捷程度上看,似乎沒有什麽大礙。我和朱大哥不自主地想起,誌子身體所以這般結實耐撞,應該與吃過“老君珠”有一定關係,否則依照他以往的體魄受到這般大力撞擊,不骨斷筋折才怪呢。

那“黑神君”並不理會誌子,似乎在有意炫耀力氣,雙手將戰刀托住,用力一掰,竟將那百練精鋼,雞蛋粗細的刀柄掰成了一個弧形,然後隨手丟在一旁,滿嘴喘著粗氣,向誌子走來。每一步邁出,地皮都有些搖晃,那種氣勢真有如金剛轉世一般。

誌子心有餘悸,手中又沒了兵器,不敢再與他以硬碰硬,縱身跳到彌勒佛祖的供台上,借用佛像和殿內的木柱來躲避對方的攻擊。還好趙師爺被“黑神君”的元神附體後,以往自身的靈便身法施展不出來,接連攻擊了幾次,擊打得佛像與木柱都有些微微發顫,卻還是被誌子在間不容發之際閃躲了過去了,其中過程險象環生,讓人不寒而栗。

我們在殿門處看得冷汗直冒,照此下去,誌子堅持不了多大一會,就要被他抓住。以他的力氣,將誌子抓住後扭斷脖子,扯**體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我們幹著急也沒有辦法,進去營救也隻能是徒勞送死,根本對黑神君構不上威脅。

小汐見形勢不好,將鐵杆箭搭在弓上,對準黑神君便射,這一箭不求將對方射死,隻希望能緩解一下他進攻誌子的節奏。黑神君聽見背後破空之聲驟起,更不回頭,伸手向後一抄,便將鐵杆箭接到手中,連看都不看,隨手丟在一旁,繼續攻擊誌子。我們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小汐羅漢弓的強大威力此時在黑神君的眼裏竟然不值一提,舉手間便化解了攻勢,絲毫不為所動,這也是自從我們認識小汐以後從沒有過的事情。

眾人在殿外正無計可施之際,朱大哥猛地想起,對方既已是邪神附體,我們動用凡間的任何武器都會無盡於事,隻有請神仙下凡,以仙對仙,方能有一線獲勝的希望。當初在江西龍虎山上,玉真子老道長曾送給自己一個錦囊,告訴自己裏麵裝有一張施過法術的“請神貼”,若在危難關頭,可以用此貼將張天師的元神請來附體破敵。此時不正危急關頭嗎,待黑神君解決完誌子後,騰出手來,殿外這幾個人沒有誰能逃得掉,若不早早請神附體,時間稍晚,恐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我們來到光緒年間後也曾經數逢大難,但每次有事都能夠逢凶化吉,這錦囊放在懷中日久,一直沒有施展其神奇的機會,所以真正到了危難關頭,卻一時沒有想起來用它。

朱大哥下意識地摸了一下懷中的錦囊,還好雖曆經磨難,依然帶在身邊沒有丟失。連忙將錦囊取出來,打開邊口,在裏麵取出一張折疊成三條形的薄黃紙來,隱約還能看到黃紙內還有朱砂墨筆寫過的字跡。來不及多想,告訴我們讓到一旁,他要按照玉真子老道長所教的法子請神附體。

我早聽朱大哥說過“請神貼”之事,隻是時間較長,早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這時聽他提醒,才想起我們還有這樣一件救命的法寶。連忙叫小汐讓到一旁,看朱大哥如何請神作法。

朱大哥將“請神貼”吞入口中,也不加咀嚼,硬咽了下去,口中連呼了三聲:“祖師爺護我”。念過之後,靜等身上的反應,可等了好一等也沒動靜,。我在一旁和小汐麵麵相覷,禁不住暗暗擔心。關心則亂,見不到他身上有什麽變化,我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莫不是這請神貼和某些藥物一樣,有一定的保質期,因存放時間過長,而失效了呢。

我正在漫無邊際地發揮自己的想象空間,朱大哥卻開始有了反應,先是臉上劇烈抖動,讓他不得不閉上雙眼承受晃力,隨後身上也被這種抖動感染,全身開始大幅度地顫動起來,給人一種好像觸電的感覺,看樣子竟似要隨時摔倒一樣。我有心要上去扶一把,防止他摔傷,可仔細觀察後發現,無論他身體怎麽晃動,腳下卻有如生了根一樣,牢牢地釘在地上,上身的晃動從始至終都在控製範圍之內,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朱大哥搖動了一陣,忽然靜了下來,適才搖動時,除腳上外,全身每一處都在劇烈運動,此時一靜下來,卻有如青鬆巨岩一樣,屹然不動,連身上的衣衫布帶都筆直地垂在那裏,似乎連風無法將它們吹動。

朱大哥靜了一陣,忽然間睜開雙眼,眼中精光四溢,不怒自威。我本想出聲詢問他的身體情況,可看了他的眼神,已經知道朱大哥的身體雖然還是他的,但內在魂魄元神已經完全被張天師所取代,既使我冒然問話,人家也不見得會理我。

“張天師”向我和小汐看了一眼,隻覺得他目光如電,仿佛一直能看透我們心中所想,世上的一切事務都難逃他的法眼一般,讓人不敢與其對視,隻好低下了頭,將他的眼光避了過去。

張天師不再理會我們,推開殿門走了進去,每一步都邁得氣定神閑,步履端莊,將一代宗師的風範表露無遺。我見他進去,忙和小汐再次擠到門口,觀看動靜。

殿內的黑神君此時已將誌子一把抓在手裏,正準備雙手用力,將他的身體撕成兩片,看來有人進殿,人雖未到近前,霞光已至,這是仙界獨有的光芒,一看便知來人決非俗人,忙抬頭望去。

他長有天仙法眼,看到的景象與我們肉眼凡胎的俗人看到的完全不一樣,我們眼中看到的隻是一個變了少許模樣的朱大哥,而在他看來進來之人頭頂三花,背帶祥瑞,香氣襲人,竟然是龍虎山天師府的祖師爺張天師到了。

黑神君萬沒料到會與張天師在這小小的彌勒寺中不期而遇,無瑕再理會誌子,隨手將他往地上一扔。誌子將近一米八的身軀,在他手中有如綿絮玩具一樣,絲毫看不出費力。

誌子死裏逃生,在牆角處屈縮成一團,暗自調養內息,觀察眼前的形勢。

張天師乃是仙界一等正神,而黑神君為三等正神,等級雖有差異,那是因為對道教理念不同而產生的結果,法力方麵卻可以說是不相上下,雙方遇有一些場合也都刻意回避,唯恐鬧出什麽不愉快,可謂是井水不犯河水,也正應了那句老話,道不同不相為謀。此番各自為弟子出頭﹙朱大哥用的是玉真子的請神貼,所以也算得上是天師府的傳人﹚,狹路相逢,盡管雙方是非恩怨糾纏太深,卻也要弄個明白方才罷休。

張天師冷笑一聲,:“黑神仙友,二百年前,太上老君處一別,難得再聚首,別來無恙啊。”黑神君麵上不動聲色,道:“一切都好,聽說你將‘莊子’的道德理論與自身思想溶為一體,廣收門徒,弄得天師府好生興旺,可有其事?”張天師道:“弘揚道學乃是我輩責任,也是貧道畢生的誌向,相較黑神仙友在玄學上的成就可就差得遠了。”黑神君聽出他話裏有點譏諷自己荒廢道品修練,追求道功的味道,也不以為然,嘿嘿一笑道:“愧不敢當,誰不知道你們天師府的玄學道功驚人,大家二百年來難得聚首,能否讓貧道見識一下,還望仙友多多賜教。”張天師知道動手已經勢在必然,不再謙讓,抬頭望了一眼供台上的彌勒佛像,笑道:“好吧,今日便借用彌勒老兄的地方,來施展一下身手,希望彌勒佛友不要笑我們班門弄斧。”說到這,對黑神君道:“仙友請,咱們點到為止。”黑神君道:“好說,仙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