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戰火再燃

呂國沒有防守住鄭家的進攻,對羅珃來說,失望之中又夾雜著一些驕傲,很是矛盾。

程語的敷衍讓呂青野明白,他對呂湛有所顧忌,可能原因在於自己。程語是一城守將,守的又是呂國最重要的水陸交通要塞,謹慎自有其道理,呂青野不怪他。隻是這樣的話,呂青野便無法及時得知戰況,雖然一直說要做山野村夫,然而事到臨頭,又如何能不憂心。

程語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雖然與所料有所偏差,結果卻是一致。

當兩國在藪河灘僵持後,樞國的檄文姍姍來遲。

樞國宣布四年前他們的先國主羅夕與鬼騎被呂國王廷汙蔑,汙蔑他們勾結呂國原世子呂青野一同謀害了呂國先國主呂逸。

隻因當時樞國南方遭遇水災,且孟定衡有反叛之意,樞國難以麵麵俱到,才暫時擱置了對來自呂國汙蔑的處置,專心平叛。

自內亂平息後,樞國從未放棄過調查呂逸之死的真相。蒼天眷顧,樞國已經抓到其中一個凶手,可以證明當時殺了呂逸的的確是呂青野。隻因呂青原妄想吞並樞國,所以故意禍水東引,將樞國鬼騎牽扯進他們呂國王族內亂中。

現今,呂國不敢承認他們對樞國所做的齷蹉事,樞國便要打到他們承認為止。

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仔細分析卻是難以自圓其說——四年前樞國平定南方叛亂,呂國曾偷偷向樞國運送糧食,雖不知是送還是賣,但倘若兩國真有嫌隙,呂國為何不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炭。

叛亂的孟定衡不知道此事,樸國卻是清清楚楚。薑國與樞國毗鄰,更是知道。

而且,憑空冒出一個證人,不明身份,不知來曆,咬死呂青野的所作所為,給呂青原除去心腹大患,是吃準了呂青原無法反駁當初他們給呂青野的栽贓。

然而,大家雖心知肚明,表麵仍故作糊塗。

四年前,即便是狡猾的樸國,也支援了羅國不少糧草輜重,更送與他們不少棉花,讓他們攻打越國。五國之中隻有呂國未燃戰火,現在見到樞國對她發起詰難和攻擊,如何不暗暗竊喜。

雖然程語不肯告知呂青野戰況,但因樞國這檄文將呂青野的弑父罪名坐實,還留在樞國南方的苗風隱隱察覺到羅啟的意圖,立即趕往猿哀山,三月底便將這個消息及時送了回來。

梅兮顏和呂青野這才明白,羅啟發動這場戰爭,表麵上是為樞國四年前受到的汙蔑討說法,實則,更是為了“坐實”呂青野的大逆不道,令他永無翻身之地,這樣,梅兮顏便也無法借助呂國勢力來威脅他的王位。

根源在此,呂國這場無妄之災也確實有些冤枉。

見呂青野近一個月寢食難安,日漸消瘦,梅兮顏知道他擔心呂國百姓的安危,但現實如此,已然沒有他們可以作為的機會,也隻能每日陪著他漫山遍野地狩獵,用繁忙和疲倦來消減煩亂的心緒。

同時,梅兮顏也暗中命令鬼騎收攏到呂國境內,盡量打探呂國王廷動向。她擔心呂青原為了盡快結束戰爭,可能會全麵搜捕呂青野,將他作為停戰的誠意,獻給樞國。

雖然呂青原並不知道呂青野躲在這裏,但程語不是傻子,呂湛已然現身,誘捕呂湛或者抓了沈馳當做誘餌,呂青野怎會不乖乖上鉤。

呂青野對此倒是淡定。他更擔心的是為什麽戰事開了半個多月,仍隻是在野芃關和藪河灘附近。樞國水軍沒有動靜,對比羅啟口口聲聲所說的為樞國討回公道,似乎雷聲大雨點小。

他更擔心,薑國是否也會趁此機會攻打洛津,畢竟,羅珃說羅啟是要她與耿璠成親用以聯姻樞薑兩國的,可見羅啟應該與薑國暗中有過接觸。

對此梅兮顏倒是有不同看法。羅珃說羅啟命令鄭統先攻打刺蝟山,但開戰的地點是更南麵的野芃關,可見,羅啟沒有足夠的威信掌控全局。在這種情況下,羅啟不會輕易與薑國聯合一起攻打呂國,否則難以掌控將來的戰局和戰果。

自此後,兩人與普通百姓一樣,幾日便下山一次,聽一聽最新的戰況,再看看呂青原是否已經派人暗中搜索呂青野。

鄭玉卓的援軍主將乃是葛三徙,作為獵戶,葛三徙知道怎樣應對沼澤困境。早在支援路上便命令士兵一路砍伐樹枝編成七分寬一尺半長簡易踏板綁在腳底,增加與泥淖的接觸麵積,防止陷入沼澤。

鄭玉卓在與葛三徙的援軍匯合後,也不急著出沼澤攻打武昭,反而命令所有士兵適應這種樹枝踏板,直到所有人均已將踏板作為鞋底而行走自如,這才從容整軍,衝出沼澤,再次與武昭交戰。

彼時武昭的援軍也已到來,雙方似乎都有意向在梅雨季來臨前結束戰爭,但鄭玉卓與葛三徙匯合後,士氣大漲,竟又逼得武昭和援軍的四萬人向西南退卻三十裏,大量農田被踐踏、毀壞。

四月下旬,梅雨的到來並未減熄戰火的一分一毫。

新戰況傳來,永靖關守將曹通濟率五千精銳騎兵突襲刺蝟嶺,不料呂國守將肖遠已做了萬全防備,算準了他們的偷襲路徑,在高處備好了投石和弓箭,將曹通濟的偷襲隊伍逼退。

更令曹通濟沒有想到的是,肖遠在他撤退的道路上還埋有伏兵,樞國將士又一次落入呂國的陷阱。曹通濟率領眾將士拚命突圍,才衝出一個豁口,逃脫者隻有一千餘人。

呂國士兵見他們已是強弩之末,且大將曹通濟仍在其中,哪裏肯放過他們,也奮起直追。

不僅如此。肖遠為徹底打擊樞國的囂張氣焰,另外調兩萬守山士兵在山中超近路去攔截樞軍,要求務必擒住曹通濟,死生不限。

入夜時,曹通濟一路丟盔卸甲,險象環生地奔逃二十裏山地,剛剛停下腳步稍事喘息,便被兩萬呂軍攔截,後麵肖遠所帶的追兵也迅速跟上,堵住了他們的所有退路。

正當肖遠以為勝券在握時,四周圍的山地之中忽然點起無數火把,將山林照得如同白晝。曹通濟堂弟曹通運率四萬軍現身,反將肖遠的三萬軍包圍其中。

曹通濟舍身為餌,故意連敗兩陣,引呂軍來追。借著夜色的掩護,他們已經退到了樞國境內的小刺蝟山,立功心切的肖遠尚不知道自己已經進入樞國境內,更不知曹通運的伏兵就在這裏。

肖遠的三萬呂軍白日裏大戰,又追了半天,已然疲憊,如何能抵擋以逸待勞的四萬樞軍,大敗虧輸後向呂國境內撤退。回到刺蝟嶺的軍營時,隻剩下不到六千人。

而此時,刈水水麵戰舸爭流,順著東風快速通過刺蝟嶺,在刺蝟嶺和猿哀山之間的雙峽口登陸,奇襲肖遠空虛的軍營。肖遠留在營中的水軍無法阻擋樞軍的進攻,軍營被破!

刺蝟嶺西南不遠便是呂青原原來掌管的醴城,又稱酒城。因釀酒,囤有大量的糧食!

樞國的目的昭然若揭!

肖遠不肯讓樞國的目的輕易得逞,帶領刺蝟嶺剩餘的一萬二千殘軍堵在刺蝟嶺的西出口,與氣勢如虹的樞軍殊死鏖戰,殺傷對方一半將士,己方卻全軍覆沒!

屋漏偏逢連夜雨!

在呂國接到刺蝟嶺失守,肖遠戰死的消息之時,又接到消息,樞國瑤城關有軍隊出入,新任守將李續宗厲兵秣馬,似要出擊。瑤城關對麵是呂國的粟州,杜若河流經其中,杜若河西側便是粟城,也是呂國的產糧大城之一。

無疑,樞國南北兩線出擊,旨在吸引呂國的絕大部分注意力,實則,他們一直在打糧食的主意。

唯一讓呂國慶幸的是,今年雨水大,這幾日雨水尤甚,樞軍也難以行軍,呂軍則不畏天氣惡劣,向粟城增兵支援。

大將軍武烈更是就近從愽城趕去醴城支援,要一舉攔住樞軍的勢頭,將他們打回樞國!

五月初十,天尚未亮,呂青野與梅兮顏已經起身。今日他們打算下山去洛津和望烽探聽探聽外間的消息,因下山需要一個多時辰,所以要提前起來。

剛梳洗完畢,便聽到院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偏房的門輕輕一響,顯然是路戰也聽到了聲音,先竄出去查看情況。

片刻,兩人的腳步聲便跑了進來,一個是路戰,另一個卻是一身濕透了的沈非鑒。

看到呂青野和梅兮顏正站在門口,氣喘籲籲的沈非鑒氣急切地叫了一聲“大哥”,目光落到梅兮顏身上,下一句話便卡在了唇齒間。

“幾年了,還這麽優柔寡斷!樞國做了什麽,說!”梅兮顏立即意識到沈非鑒在猶豫自己的身份,怒嗔道。

沈非鑒赤紅的眼神一抖,也覺得自己總在意梅兮顏的身份,實在見外,抹了抹已有些滲進眼中蟄眼的汗水,立即開口說道:“大哥,大嫂,這個月初六那天,刺蝟嶺暴雨,樞軍掘了雙峽口……淹了醴州!”

控製不住氣憤的心緒,沈非鑒哽咽一下,用力抑製住渾身的顫抖,又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同時……他們截流杜若河……淹了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