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聲音在耳邊響起了, 有些嘈雜,讓太宰本來還算放鬆的眉毛擰在了一 下起。

“噓,小點聲, 不要吵到那位大人。”

有人這樣說道。

這句話似乎得到了其他人的認可, 四周的聲音驟降。

太宰模糊的意識開始回籠, 像是被人從什麽深不見底的深淵撈上來一樣,他感覺到他的身體驟然一輕。

一股極淡的熏香味在他的鼻尖縈繞著。

坐墊的觸感也過於微妙。

答案很明顯了, 他,太宰治,港口黑手黨首領,在首領辦公室裏被人綁架了。

趴在桌子上的太宰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在不動聲色地在思考著。

有什麽人能突破港口黑手黨的防衛將他從首領辦公室帶走?

帶走他的目的是什麽?

短短數秒的時間, 太宰推算出了不下二十種可能。

在此之前發生了什麽?太宰思索著醒來之前發生了什麽,但結果是模糊的。

他記得很清楚,上一秒他還在首領辦公室批改文件, 文件的內容是玩家希望擴張總部, 說按照現在港口黑手黨發展的速度, 沒兩年現在的總部就跟不上發展節奏了, 玩家們提議直接將現在的總部擴建三倍。

之後呢……?

記憶到這裏就出現了斷層, 他繼續裝睡偷聽著人們的對話。

或許不是綁架?

盡管人們的聲音都已經放到了最輕, 但太宰還是能聽到些什麽, 在人們的口中, 出現最頻繁的名字就是‘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是誰?

太宰的疑惑很開就有了答案。

似乎是害怕他著涼, 有人從背後給他蓋上了一條毯子, 這過於親昵的舉動讓太宰整個人一抖, 剛蓋在他身上的毯子就被抖了下來。

房間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大人, 是我吵醒你了嗎?”身後一道年輕的聲音戰戰兢兢地響起。

現在這種情況明顯不適合繼續裝睡了, 太宰慢吞吞地睜了開眼睛,從房間的布局來看,他的位置就是主位了,能夠輕易地將屋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也就是說,他們口中的那位大人就是他了。

太宰的視線從房間裏每一個的人臉上掃過,一點點地收集著線索。

這是一間混搭風的房間,猛一看還有些不倫不類,牆紙、地板、吊頂、踢腳線,內嵌的置物架,這些東西的樣式全部是歐式的。

但座子上擺放的刀架,茶具,掛畫,又是十足的日式風格。

屋內的一切都充滿了縫合感。

最後太宰的視線移到了他手邊擺放著的文件上。

‘舊東京巡查計劃書’

‘民眾意見征集書’

‘遷都決策書’

………………

一種不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太宰垂下眼,他沒有說話,屋內人們的情緒像是隨著他而起伏的一樣,所有人都一改剛才的活躍,空氣中的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等不到太宰的回話,剛剛給他蓋毯子青年似乎更惶恐了,他快步走到太宰麵前,單膝跪在地上,頭深深地埋下。“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青年穿著得體的西裝,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太宰注意到不遠處有著和青年同樣打扮的幾名年輕人,看樣子應該是文員一類。

“沒事。”太宰的表情十分自然,鳶色的眼睛注視著他麵前坐立難安的人們,微笑著輕聲詢問道,“這麽久了,你們討論出結果了嗎?”

任誰也看不出來,太宰根本就不認識這群人,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探討什麽。

他隻是通過人們的微表情,以及他說話時對他的態度,來判斷出了最合適的話罷了。

“沒……還沒有。”聽到太宰的話,下麵的人期期艾艾地回答道,他們的眼神飄忽,心虛極了。

這實在是不能怪他們,現在正處於萬事開頭難的階段,每個人的有每個人的想法,為了盡善盡美,他們一時半會無法做出決定。

再加上最終下決斷的人是太宰,所有的方案都給太宰擺在辦公桌上了,太宰不說話,他們也摸不透太宰什麽想法。

空氣再度變得尷尬起來。

“既然這麽久都沒有結果,那今天就先到這裏。”一張張翻著手邊的資料,上麵的透露信息讓太宰的心情越發微妙。

太宰抬起眼重新看向眾人,淡淡地說道,“你們沒意見吧?”

一群精英打扮,西裝革履的人們迅速搖頭。

他們迅速收拾好會議桌上的資料,抬起頭看著太宰磕磕絆絆地說,“那,太宰大人,我們就先離開了。”

在太宰越發深邃的笑容中,他們抱著文件一個接一個地走了出去,最後一名出去的中年男人剛踏出屋門,就又將頭探了回來,他說話的語速飛快,“太宰大人,您記得保重身體啊。”

太宰…………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太宰緩緩地站起身,他低下頭打量著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

款式還是老一套,但不同的是做工比以往更加精致了。

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黑手黨首領能夠穿得起的衣服。

線索越多,越是接近他心中的某個答案。

他抽出刀架上擺放的太刀。

刀柄上刻著的菊禦紋彰顯這它不凡的身份。

沉默地將刀丟在桌子上,太宰轉過頭不再去看這把刀。

不太妙啊。

花了十分鍾將房間翻了個遍的太宰臉色難看。

含糊不清的稱呼,桌子上的文件,皇室禦用刀劍……

這些東西放在一起,真相呼之欲出。

玩家們究竟幹了什麽啊。

他在心裏呼喚著世界意識。

然而以前百叫百靈的世界意識卻像是不存在一樣,太宰伸手觸摸藏一直藏在他口袋夾縫中的書頁。

看不到了。

書徹底失去了作用。

首先要搞清楚發生了什麽。

到底是他來到了平行世界,還是玩家們背著他又幹了什麽。

此時此刻,太宰腦子裏再次回**起,某個紫色炸毛玩家說過的話。

‘發起政變。’

做足心理準備後,太宰推開了會議室的門,在看見一眼望不到頭的走廊,和多到數不清的保鏢時,他麵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太宰大人,您……”一起關在外麵的,還有注意到太宰出來,保鏢欣喜的話語。

看著緊閉的大門,太宰心累地閉了閉眼睛。

這個有病的世界。

他一點也不想知道保鏢沒說完的後半段話是什麽,他現在隻想一個人安靜地待著。

“太宰大人已經在會議室裏待了兩個小時了,看來最近真的很忙啊。”會議室門口的保鏢小聲說著。

他們已經交接換班一次了,而太宰隻開門露了個頭,就再也沒出來過,還囑咐他們守好門,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批文件。

“是啊,是啊,畢竟組織剛打下九州地區,一定有好多文件需要王親自處理。”另一個保鏢左右看一圈後,也加入了對話。

聽到他對太宰的稱呼,距離他近的保鏢趕緊噓聲,“呀,你小點聲,太宰大人不是說等到明天舉行大典的時候再這樣稱呼他嗎?”

“已經等不及啦,你想想,我們一路跟著王,從橫濱開始,一點點打下關東,打下中部……最後的九州也在上個月打下來了,我真的憋不住,我一直都等著這一天。”說話的時候保鏢兩眼放光,如果不是他還記得自己在上班,恐怕還要用手比劃。

“兄弟,我懂你激動的心情,今天晚上下班,為了慶祝太宰大人打下日本,我們哥幾個去喝幾杯?”保鏢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確定了對太宰忠心耿耿才會放在總部負責守衛,一群人全部都是宰廚,這個時候聽到這種話,也全部都熱血沸騰了起來。

“走,誰不喝把誰叉出太宰先生的後援會!”一群人就這樣約定好了今晚的酒局。

“你們在嘀嘀咕咕地說什麽?”身後帶著幾名捧著衣服的女仆,芥川龍之介看著疑似在玩忽職守的保鏢們,冷聲質問道。

“是嫌工作太輕鬆了是嗎?”

一群保鏢瞬間噤若寒蟬,就連芥川龍之介身後的女仆們也跟著顫抖了一下。

這兩年裏,芥川龍之介在戰場上冷酷無情的殺神模樣已經深入人心了,盡管知道可能性極低,但他們依舊害怕被芥川用羅生門割掉腦袋。

芥川龍之介冷哼一聲,他輕輕叩響會議室的門。

“太宰先生,我是芥川,來給您送明天慶典上要穿的禮服。”

一秒、三秒、十秒過去了。

會議室內一片寂靜,連帶著走廊內也變得安靜了下來。

“太宰先生,我是芥川。”門內過於安靜的氣氛讓芥川龍之介覺得有些不妙,他再次叩響了門。

門內依舊無人回應。

“太宰先生沒出來過是嗎?”芥川皺起眉毛,垂在身側的左手握成拳頭不斷地收緊。

“沒,不對,太宰先生開了一次門,對我們吩咐不要打擾他批文件,之後就沒出來過了。”一直守著的保鏢急忙說道。

想到剛剛那些幕僚對他說太宰先生今天上午開會的時候,因為太疲憊而睡著了,芥川龍之介有些猶豫,萬一太宰先生在裏麵休息怎麽辦?

但中原大人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把禮服送到太宰先生手裏,再盯著太宰先生換上去看看是否合身,如果有問題,今天再連夜改。

“打擾了,太宰先生。”想到明年的慶典,芥川龍之介下定決心,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然而一眼就讓芥川龍之介怔在了原地。

——本該在會議室內的太宰消失不見了。

隻留下半開的窗戶在嘩嘩作響。

太宰先生被人劫持了?!!

會是誰?

舊東京那邊的餘孽嗎?

不,舊東京那邊餘孽的按理來說已經被全部殺死了。

那會是誰?

舊皇族?九州的人?

芥川龍之介的表情愈發鐵青,太多了,這兩年組織發展太快,樹立的敵人實在太多了。

不行,要冷靜下來,他是太宰先生的弟子,不能給太宰先生丟人,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太宰先生。

幾次深呼吸,加上心理暗示後,芥川龍之介壓下了蠢蠢欲動的羅生門,他將房間內仔細地勘察了一遍後,站在了半開的窗戶前。

“太宰先生……是自己離開的?”現場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也沒有觸發任何警報,窗戶是由內朝外開的,也就排除了有人從窗戶突入進來,擄走了太宰先生。

“為什麽?”芥川龍之介茫然極了。

但現場的一切證據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太宰是自己離開的。

“一定是有人偽造了現場!”想不出太宰離開的理由,尋思半天後,芥川龍之介找到了答案,他對站在門外探著頭朝裏麵看,臉色煞白的保鏢們吩咐道,“你們去將江戶川大人請來,我順著線索出去找。”

“注意,不要聲張。”

“是!”聽到命令的保鏢們一激靈,連忙答應道。

太宰大人居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丟了,傳出去組織怕是要亂套。

保鏢們留下一部分在外麵守著門,另一部分人去隔壁樓找江戶川幹部。

而芥川則是毫不猶豫地從窗戶一躍而下,試圖找到太宰。

會議室內,重新恢複了安靜。

另一邊,距離港口黑手黨新總部大樓一公裏外,某巷子裏的井蓋突然動了,已經換上一身常服的太宰從裏麵爬了出來。

他的臉上滿是嫌棄。

“有必要把暗門藏得那麽隱蔽嗎?”拍了拍自己身上蹭到的灰塵,太宰將井蓋重新蓋好,他抬起手伸了個懶腰,確定好方向後就悠閑地背對著港口黑手黨向遠處走去。

好了,接下來就是他了解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