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紀無情也放下了常玉嵐,隨口應道:“你問這幹嘛?”

無我和尚道:“我記起來了,十餘年前見過一麵,她因為喜歡穿綠色,所以東方霞給她取了個名字叫‘綠珠’,十分寵愛,也是千手觀音東方霞的唯一愛女,掌上明珠。”

紀無情笑道:“哎呀!你為何不早點說呢?早說出來,咱們也好與她攀談攀談拉拉交情!”

“嘿嘿!”無我黯然神傷的道:“事隔十餘年,最是貧僧眼前一片黑暗,我這身打扮,她當然認不得我了,我呢?唉……”

紀無情也不由神傷道:“在下失言!”

無我和尚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奈。

當年的情景,如今的樣兒,即使是任何“看得破”的人,也難免有所感慨。

說實在的,無我不過是而立之年三十來歲的人,正如同繁花盛開,綠蔭茂盛的好時光,人生大有可為的關頭,又回到舊遊之地,怎能不引起他不禁的悲淒呢?

紀無情與無我,當年都是如日中天的武林佳公子,如今,同是天涯淪落人,無我的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

因此,他安慰的道:“大和尚,既然剃度皈依佛門,凡事要看開些,等此間事了,我也許請你替我剃去這三千煩惱絲,咱們兄弟做個伴兒!”

無我的臉上神情一陣茫然,不住的微微搖頭,半晌才道:“出家,出家真的是所謂看破紅塵?”

顯然的,他對剃度十年來,內心中並沒有真正的寧靜過,對於一些縈繞在心底深處的往事,依舊是令他難以忘懷!

紀無情怎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又怎會看不出他內心的矛盾?

一片沉寂。

因為兩個人都曾經轟轟烈烈名滿江湖,而今是同樣的落魄!

雖然,兩個人沒有說明,但是,這是不需說明,也無法說得明白的。

一陣快速的腳步聲。

東方綠珠滿麵愁容,大踏步由後側而來。

她一麵走,一麵焦急的道:“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又封關呢?”

隨著她的身後,四個青衣女子,一個個麵色凝量,都沒答腔。

紀無情迎上前去,拱手道:“少穀主,請問,老穀主她……”

“她封關了!”東方綠珠沒好氣的叫起來,一指後進又道:“你能進關去找她嗎?算你們倒楣!”

換了另外情形,她這種態度,紀無情恁怎麽也忍耐不下由她喝叱!

可是,此時此地,為了常玉嵐,隻好按捺下來,陪著笑臉道:“請問少穀主,老穀主何時可以出關?”

“七七四十九天!”東方綠珠不看紀無情,隨口道。

“哎呀!”紀無情不由失聲道:“四十九天?那,我這朋友……”

“得了吧!”東方綠珠一甩手道:“你朋友!你朋友怎麽?他算哪棵蔥?你沒看見我這份著急的勁兒?”

無我插口道:“姑娘,貴穀主坐關練氣,料必是常有之事,你何必焦急?”

“嘿!”東方綠珠微微歎息道:“就是嘛!坐關不足為奇,奇在不是時候,她老人家剛剛出關才不到七天,哪會又進去坐?”

“哦?這就難怪姑娘擔心!”無我不住的點頭。

東方綠珠回頭對身後四個青衣女侍問道:“我才離開不久,穀主半點也沒有異樣,往常,她在閉關之前,必然對穀內之事,件件交代清楚,你們是怎麽侍候的?”

她的話有責備、有質問,也有說不出的焦急。

看樣子她真的是十分擔心。

四個青衣女侍互相望了一下。

其中一個低頭道:“啟稟少穀主,老穀主的臉色不太好看,我等像往常一般侍候她喝了山藥湯,她老人家似乎坐立不安。”

東方綠珠急急的道:“怎麽個坐立不安?”

侍女道:“往常,喝了山藥湯,應該沐浴,婢子安排好山荊水,請老穀主淨身。”

東方綠珠插口道:“她洗了沒有?”

女侍搖搖頭道:“沒有,老穀主忽然要婢子取出她巡山的銀絲披風。”

東方綠珠道:“就是出外巡山的那件?”

“是。”女侍道:“婢子以為老穀主要在少穀主之後出穀巡山,誰知,她披上披風之後,卻說:‘少穀主回來之後,就說我封關練功!’。”

東方綠珠眼望遠處,喃喃的道:“這就奇怪了?”

那女侍接著道:“老穀主說了這句話,就出了臥室,快步進關,少穀主,你是知道的,婢子們誰敢攔阻,連問也不敢多問!”

東方綠珠道:“怪不得你們!”

她說完,一麵回頭對紀無情道:“好了,算你們運氣不佳,我想,也算你朋友的死期已到……”

她雙手攤開,苦笑一笑。

紀無情聞言,不由大急,他搔了搔頭上的亂發,忙道:“怎麽這等的不湊巧?”

無我比紀無情的性情沉穩得多,他雙手合十當胸,緩緩的道:“綠珠姑娘,貴穀對奇經異脈,化厄解穴名滿武林,老穀主巧手妙技,是否傳授給姑娘呢?”

紀無情絕望的心情,又露出一線生機。

他一拍後腦,大聲道:“對!對!我怎麽想不到這一點!少穀主……”

“得啦!”東方綠珠不等紀無情的話說完,嬌叱聲道:“咱們穀主破例封關的事,不比你朋友的命要緊嗎?”

紀無情道:“人命關天!”

東方綠珠有不悅之色,嬌叱道:“不歸穀的這塊天就要塌下來了,你知道嗎?”

紀無情也急躁的道:“我朋友要是死掉,全江湖的天就要塌下來了!”

此言一出,東方綠珠不怒反笑。

她冷哼一聲,不住的搖頭道:“哼!真的嗎?他一條命就有那麽大的力量,江湖的天會塌!他是誰呀?是天上的玉皇大帝?還是當今的皇上?是東海龍王?還是五嶽總管?”

她越說越有些生氣,聲音也越來越大,一步步的走近紀無情說道:“你是在唬人還是耍無賴!”

隨著她的冷漠無情,而又帶著五分不耐煩的話音,人已到了紀無情切近,一雙威棱*人的眼神,仿佛要冒出火來。

紀無情焉能察覺不出。

他意味著在東方綠珠氣急之際,要發泄她心中的焦急,可能突然出手,出這胸中的鬱結,放出那滿腔的悶氣。

尤其未出不歸穀半步,涉世不深嬌生慣養的她,凡事不考慮後果的。

因此,紀無情連忙搖手道:“姑娘,你……”

不等紀無情的話音落。

東方綠珠果然如同紀無情所料,她忽然一抬雙掌,右手並指為戟,認準紀無情的喉結大穴插到。

她口中嬌叱聲道:“你不識相,姑娘就留下你來!”

東方綠珠是任性慣了,盛怒之下突然出手,況且兩下距離隻是咫尺之間,話音未落,五指已到了紀無情的喉頭,力道已有嘶嘶的微響。

連雙目失明的無我和尚也聽得出那破風之聲,高聲大叫道:“紀兄,你千萬不可以出手!”

他是一方麵阻止引起火拚,一方麵也是高聲示警,要紀無情小心。

紀無情既早已看出東方綠珠的心思,怎會不防?

他但等對方五指插來,堪堪插實那一瞬之間,忽將腦袋疾如閃電的一偏,同時跨下馬步微微一蹲,人既矮了一尺,頭也偏了五寸。

東方綠珠招式用老,氣急出手,根本沒有收勢的打算,因此,一隻手前戳落空,順著紀無情的肩頭穿去。

紀無情臨敵經驗豐富,就在閃讓之際,反臂疾抓。

東方綠珠的藕臂,如同被鋼爪抓牢,撤也撤不回來,整個人幾乎撞到紀無情的懷內。

此刻,若是紀無情用另一隻手出招施襲,東方綠珠整個人等於紀無情的“靶子”,紀無情要攻何處,東方綠珠可說毫無閃避餘地。

紀無情目的在解常玉嵐的穴道,他之所以趁東方綠珠冷不防出手看準了空隙製住她,不過是要*東方綠珠就範而已。

因此,一手抓著東方綠珠的手臂,扛在肩上勢子不變,口中卻道:“綠珠姑娘,在下是來救朋友的命,不是來送命,你何必生這麽大的氣呢?”

綠珠的人被製,此時動彈不得,心中是既羞又急,既怕又氣。

然而,情勢如此,隻有色厲內荏的嬌呼道:“你若敢動姑娘的一根汗毛,我把你碎屍萬段!”

這話聽來凶狠,隻是應了句俗話——死鴨子嘴硬而已。

紀無情不由淡淡的一笑道:“在不怎敢動姑娘一根汗毛,隻求姑娘你高抬貴手,救我好友一命。”

這時——

紀無情與東方綠珠兩人雖不是肌膚“相親”,然而彼此呼吸可聞,甚而說話之際的喘息心跳,都可以感覺得到。

一個未出世麵的少女,處此情況之下,內心不由忐忑難安,她雖試著抽回手臂,無奈紀無情的一隻手五指如鉤,搭著上臂,扭在肘間,又反壓在肩上。

東方綠珠不動,紀無情也不著力,隻要東方綠珠微微掙紮,紀無情立刻著力運勁。

東方綠珠真的急了,不由咬牙叫道:“你到底放手不放?”

紀無情低聲道:“姑娘,我求你答應救我朋友……”

東方綠珠急得掙紅了臉道:“你威*我!”

紀無情忙道:“在下是請求你。”

東方綠珠道:“這叫請求?”

紀無情陪笑道:“請恕在下情急。”

“情急?”東方綠珠的語音低下來道:“情急是你的事,我這樣就能救人嗎?”

紀無情不由色然而喜。

因為,從東方綠珠的話音裏,已經答應了“救人”。

但是,紀無情仍舊不放心的說道:“當然,在不隻要姑娘答應了,我的魯莽另當賠禮。”

“誰要你賠禮!”東方綠珠有些兒害羞,接著細聲道:“我隻要你放手!”

她的話音低得不得再低,連偏到一邊的粉頸,也生了紅霞。

紀無情聞言,忙道:“冒失!冒失!姑娘莫怪!”

他口中說著,撤回手,人也退後半步。

東方綠珠下意識的用左手揉捏了一下被紀無情抓過的右手臂,低垂粉頸,咬著牙齦,片刻不發一言。

她一雙秀眉聳向鬢角,終於道:“好,隨我來!”

紀無情忙不迭的道:“多謝姑娘!”

他口中說著,雙手抱起常玉嵐,又招呼無我和尚道:“大師,東方姑娘總算是答應了!”

東方綠珠人已跨出竹屋門外。

紀無情不敢怠慢,抱著常玉嵐,隨在她身後,沿著一叢矮竹夾成的甬道向左奔去。

約莫是一箭之地。

迎麵一座十餘丈方圓的亂石假山,看似沒有了去路。

東方綠珠探臂抓著一根垂下的黃藤,用力向下拉。

軋……軋……

沉重的軋軋聲響。

原本天衣無縫的假山,有兩片玲瓏剔透的石片,漸漸地移向兩側,竟然現出高有七尺寬約四尺的一個“門”來。

門內,一片綠晶晶的微光,照映出幾級石階。

東方綠珠率先步下。

紀無情略一遲疑。

他身後的無我低聲道:“東方綠珠天真無邪,盡管隨著她走。”

紀無情淡淡一笑道:“我是怕……怕你腳下生疏,並不是……”

“快!”無我道:“貧僧腳下還有分寸!”

一問一答之際,兩人前後進了洞門。

洞內不大,隻有七八丈方圓。

空洞的,四周洞壁鑿著無數小孔,小洞孔裏塞滿了瓶瓶罐罐,也夾雜著一些竹片冊頁。

地上鋪滿了竹葉,怪的是那一片竹葉不枯不焦,軟綿綿的端在上麵既無菽菽之聲,又不破不碎,如同鋪著絨毯一般。

最奇的是洞內無燈無火,也不是黑漆一片,不知從何而來一片綠光線,十分柔和。

東方綠珠指著洞右一塊平整的大石道:“把你朋友放在石板上!”

紀無情小心的將常玉嵐平躺放下,低聲道:“姑娘……”

東方綠珠不理會紀無情,卻向剛踏下石階的無我和尚道:“和尚!你是真瞎還是假瞎?”

無我微微一笑道:“阿彌陀佛!貧僧豈願……唉!”他歎了口氣才道:“姑娘多疑了!”

東方綠珠也不爭辯,繼而向紀無情道:“解穴化氣,我是受過傳授,可從來沒用過,要是有個過失,可不能怨我!”

紀無情已看出東方綠珠雖然驕養,但卻如一塊未琢的璞玉,不會有害人之心,因此忙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姑娘能答應施救,在下感激還來不及,難道說要姑娘打包票不成,隻是請姑娘全力而為就是!”

“好!”東方綠珠又道:“既然答應,當盡全力,我心中想的是救人事小,不歸穀的名頭事大!”

她說的是真心話。

紀無情也深深的了解,忙道:“姑娘說得極是,在下理會得!”

東方綠珠一麵從石壁小孔中取下了十餘個瓶罐,一麵道:“大和尚!麻煩你守在洞口,無論誰,不準進來,連不歸穀的人也不例外!”

無我道:“姑娘放心!貧僧還敢接這個分派!”

他又後移一步,躍坐在洞口麵對最後一層石階。

洞,不知何時又已複原,先前分開的巨石,再也看不出破綻。

東方綠珠似乎已湊齊了要用的什物,手中捧著一片竹筒凝神而視。

片刻——

她放下竹筒,指著紀無情,十分認真,也十分嚴肅的朗聲道:“喂!一切都準備妥當,也許你的朋友命不該絕!”

紀無情大喜道:“多謝姑娘!”

東方綠珠端肅麵容道:“不過,我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條件!”

“條件?”紀無情心頭一震,他對東方綠珠在此緊要關頭忽然提出所謂條件,當然要犯嘀咕,何況東方綠珠的神情凝重,顯見事情不簡單。

因此,一時不敢答話。

東方綠珠早又道:“這個條件是我唯一的條件,沒有討價還價的!你一定要答應,不然,哼!這個‘碧玉洞’就是我們現在四人的葬死之地,你們活不了,我也唯有一死!”

紀無情更加緊張,忙道:“姑娘,真的那樣嚴重?”

東方綠珠道:“不騙你,這座假山不是假山,外層假山的形象,是人工加意裝點而成的,其實整個洞穴,乃是數不清的天然碧玉岩凝聚千百萬年而成,在此洞之中,本穀埋伏下七七四十九處強烈爆炸藥線,隻要我拉動一個引線,七七四十九處炸藥,立刻一齊爆炸!”

紀無情大駭道:“那還了得!”

“是的!”東方綠珠接著道:“無數三尖八角堅逾鐵石的碧玉一齊倒下來……”

紀無情道:“我們逃不出去……”

東方綠珠道:“機關暗門已閉,誰也休想逃出去!”

紀無情道:“我們都被壓在尖銳如刀的碧玉堆裏?”

“對!”東方綠珠點頭道:“葬身在玉堆之中!”

紀無情淡淡的一笑道:“照你這樣說,你的條件我們一定得答應了!”

“沒有選擇!”東方綠珠斬金截鐵的道:“你若是不答應,此刻還來得及,帶著你的朋友跟瞎眼和尚立刻離開不歸穀,咱門隻當沒有這回事!”

“不!”紀無情十分堅決的道:“可不可以請姑娘先把你的條件說出來,也好讓在下斟酌斟酌!”

“不能!”東方綠珠道:“要麽不說,說出來就沒有你斟酌的份兒。”

“這……”

紀無情沉吟了一下,終於挺胸瞪目,豪氣幹雲的朗聲道:“好吧!在下不討價還價,最多,你要我這顆項上人頭,說吧!”

東方綠珠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道:“其實條件很簡單,半點不需勞動你的大駕,事後你也毫無煩惱。”

紀無情起初隻道對方是什麽苛刻條件,如今見她說來十分輕鬆,也就毫不猶豫的道:“在下方才已經說過,最多你是想要我項上這顆人頭。”

誰知東方綠珠笑了笑道:“你猜的一點不錯,我正是想要你那項上人頭。”

這反而使得紀無情大出意外,連無我和尚也聽得驚愕不已。尤其東方綠珠說話時神態自若,好像根本沒把無緣無故殺人當成一回事。

隻聽東方綠珠繼續說道:“我剛才說的全是實話,不需勞動你,事後你也毫無煩惱。”

無我和尚雙手台十,高誦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女施主既要救人,又要殺人,這樣豈不太自相矛盾了麽?”

東方綠珠顯出不屑神色,叱道:“我是和他談條件,你瞎和尚插的什麽嘴!”

無我和尚又誦一聲佛號道:“女菩薩如此說話,就未免太強詞奪理了,這位紀施主是貧僧的俗家好友,貧僧怎能不關心他的生死?”

紀無情歎口氣道:“大師,這是紀某一人的事,你不必過問。”

無我和尚道:“誰說這是你一人的事,咱們同進不歸穀,難道讓貧僧一人出去?再說她即使能救活常玉嵐,常玉嵐在短時內也難以行動,有誰照顧他?”

紀無情道:“小弟死了以後,自然要由大師照顧他。”

無我和尚冷哼道:“他在昏迷當中,貧僧在道義上不得不照顧他,但他醒過來以後,哼哼!那就免談了,紀施主,你的心情大約和貧僧也沒什麽兩樣?”

紀無情仰起頭來籲口氣道:“大和尚,就算你說得對吧,他現在是我的朋友,醒來以後彼此就是對頭。”

兩人一對一答,聽得東方綠珠大感驚詫,不由帶些兒目瞪口呆的道:“這是怎麽回事?你們三人之間的關係,實在令人不解,可不可以先說出來讓我聽聽!”

紀無情道:“不必了,要說清楚,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東方綠珠笑道:“你這人真笨,如果你能說上三天三夜,不就可以多活三天三夜了麽?”

紀無情長長一歎道:“往事不堪回首,長痛不如短痛,在下寧肯現在引頸就戳,也不願再提那些傷心往事。”

東方綠珠若有所悟的道:“怪不得你邊幅不修,衣冠不整,其實你若好好打扮打扮,可能還是一表人才,原來是個傷心人,那就難怪了。”

無我趁機說道:“姑娘既知她是傷心人,就不該再要他的項上人頭,他已經夠傷心了,何必再讓他更傷心?”

東方綠珠搖搖頭道:“瞎和尚,你錯了,我殺了他,也就是解脫了他,他就永遠不再傷心了。”

無我和尚冷聲道:“不見得,好死不如歹活,連貧僧雙目失明,都不願了此殘生,何況他是個好好的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東方綠珠眨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道:“你已雙目失明,對這花花世界還有什麽戀棧的呢?”

無我和尚雙手合十道:“貧僧有段俗緣未了結,隻待俗緣一了,便當自行了結殘生,西天追隨我佛如來。”

紀無情急急說道:“大和尚,千萬使不得,別忘了咱們是多年之交,曾歃血盟誓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你若死了,紀某又豈能苟活?”

無我和尚默默許久,才緩緩說道:“既然如此,你若被這位姑娘殺了,貧僧豈不照樣也要跟著一死?”

東方綠珠聽到這裏,兩眼不住眨動的道:“這樣說來,你們就把這半死不活的人帶走吧,現在還來得及,死一個總比死兩個好些。”

“姑娘!”紀無情雙眉深鎖問道:“你要在下項上人頭,在下並非不答應,隻是一個人活要活得清楚,死要死得明白,希望你先說出為什麽要殺我的理由,隻要理由充分正當,在下也好甘心瞑目的死。”

“理由很簡單,我師祖老穀主五十年前遁跡不歸穀時,曾對天發過重誓,在她有生之年,絕不對武林人物施恩,如果要救活一人,必定要殺死一人,這樣才能公平,也就是一命抵一命,你如果不願意,隻管把人帶走。”

“老穀主為什麽要這樣做?”

“因為她老人家恨透了武林人物,當年‘七凶’聯手將她老人家*進不歸穀,使得她五十年來未出揮旗山一步,這種深仇大恨,難道她老人家會忘記麽?”

五十年前七雄鬥觀音,乃是武林一件大事,至今還為武林人物津津樂道,東方綠珠口中的“七凶”,自然指的就是“七雄”,這在當年江湖來說,把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得永不複出,該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在千手觀音東方霞來說,卻難免忿恨難消,她立了此一重誓,似乎也並不過分。

“女施主!”無我和尚正色說道:“可是現在救人的是你,並非老穀主。”

“老穀主是不歸穀的主人,她立了重誓之後,也告誡門人,人人不得違犯這條戒律,我是她的徒孫,而且又蒙她賜姓東方,等於她的孫女,怎可不遵守戒律。”

“可是你要殺的這人,並不一定會死。”

東方綠珠兩手一挺,怒道:“他既然不會死,又何必要我殺?

你們現在就帶著他走吧!”

無我和尚為之語塞,頓了一頓道:“既然必須一命抵一命,姑娘就殺貧僧好了。”

東方綠珠怔了怔道:“你想死?”

無我和尚誦聲佛號道:“兩害相權取其輕,以紀兄和貧僧相較,他的命比我的重要,他將來還大有可為,前途不可限量。”

“大和尚!”紀無情激動的叫道:“話不能這樣說,條件是她和我訂的,你大可置身事外!”

無我冷笑道:“金蘭之交,貧僧豈能置身事外?”

紀無情雙目忽然湧現淚光,頹然說道:“既知金蘭之交,你死之後,愚兄也照樣難以苟活!”

東方綠珠聽得不禁大為動容,她低垂螓首,沉吟了一陣道:“如果你們兩個都死,那是兩命換一命了,的確不值得。”

無我和尚臉色一緩,道:“姑娘慈悲,是否可以另換一換條件?”

東方綠珠想了又想,忽然神色一霽道:“這樣吧,條件由那半死不活的人承擔,怎麽樣?”

紀無情茫然問道:“在下不懂姑娘的意思?”

東方綠珠道:“那就是等我把他醫好後,他就永遠留在不歸穀,有生之年,不得離開半步。”

“姑娘把他留在這裏做什麽?”

“不歸穀連一個男人都沒有,可以讓他幫著做些粗活,他若表現得好,說不定將來就讓他繼承穀主大位。”

紀無情搖頭道:“不瞞姑娘,這人目前雖無武林盟主之實,卻是武林公認的當今第一號人物,以他的野心,豈肯默默無聞的老死揮旗山不歸穀。”

東方綠珠吃驚的問道:“原來他還有這麽大的來頭,他是誰?”

紀無情道:“姑娘不必問他是誰,如果你能把他救活,他必會感恩圖報,即使要他拿出黃金萬兩,他也絕無吝嗇。”

東方綠珠撇撇嘴道:“我們不歸穀不稀罕他的金銀珠寶,隻要他留在這裏永遠不走就成了。”

無我和尚道:“紀兄不必多說,條件不苛,就請這位少穀主快些施救吧!”

這句話分明是在提醒紀無情。

紀無情也馬上會過意來,暗叫一聲“慚愧”,無我的意思,不外是讓東方綠珠先救活常玉嵐再說,至於常玉嵐將來肯不肯留下,雙方又有什麽條件,那是他們之間的事了,現在實在不必管那麽多。

東方綠珠道:“你們兩個都到洞口邊去,麵向洞口,誰都不準回頭偷看。”

紀無情不解的道:“為什麽?”

東方綠珠道:“師祖告誡過,這種拂脈解穴以及用藥之法,是她老人家的不傳之秘,如果你們看到,豈不被學了去。”

紀無情訕訕笑道:“既然是不傳之秘,她為什麽傳授給姑娘?”

東方綠珠瞪了紀無情一眼道:“我是她孫女,關係不同,你如果也姓東方,也是她的孫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紀無情自我解嘲的笑笑說:“現在是我們求你,你的話沒理也是有理。”

無我卻沒好氣的道:“紀兄,東方姑娘說得對,她肯出手救人,已經很難得了,你若再想藉機偷覷人家的獨門絕藝,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紀某絕沒這種想法。”

紀無情隨即走到洞口處,麵向外盤膝坐下。

無我和尚也跟了過去,並肩跌坐。

但聞身後響起潑水聲,瓶罐撞擊聲,肌膚用力摸觸聲,骨骼關節格格作響聲,當然,金針刺入體內之聲是無法聽到的。

紀無情和無我和尚的心也跟著跳動,因為常玉嵐的生死存亡,此刻已完全*在東方綠珠之手,他們對東方綠珠是否能救活常玉嵐,並不敢存太大的希望。

足足頓飯工夫過去,隻聽東方綠珠嬌喘籲籲的叫道:“你們可以過來了!”

紀無情和無我和尚早已等得焦慮不堪,聞言如逢大赦,急急來到原處。

隻見東方綠珠半跪半蹲的在常玉嵐身旁。

常玉嵐依然躺在那裏。

東方綠珠額角上滿是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滴,連全身也香汗淋漓。

紀無情迫不及待的問道:“少穀主,這就好了麽?他怎麽還是原樣未變?”

東方綠珠揩拭了下汗水道:“反正我已盡到最大的力量救他了,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至於他能不能好,那就全看他的造化啦。”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紀無情心頭如受重擊,連剛才存有的一點希望,也似乎霎時趨於幻滅。

忽聽無我和尚道:“紀兄,仔細看看,他好像就快活回來了!”

無我和尚雙目雖盲,聽力卻最靈,他已聽出常玉嵐鼻息已較前增強。

紀無情連忙伸手貼近常玉嵐口鼻處,果然已感覺到手掌有陣陣熱氣,不覺大喜道:“不錯,他的呼吸已漸漸正常了!”

無我高誦一聲佛號道:“女施主,現在你該打開洞門讓貧僧出去了。”

紀無情不解的道:“他還沒醒來,你為什麽就要走?”

無我麵色肅穆,語氣沉重的道:“貧僧不能等他醒來再走。”

“為什麽?”

“因為貧僧日後必須和他了斷十年前的一段恩怨,若他醒來,得知貧僧參與救他,將來決鬥時必定會心存顧忌,手下留情,那樣貧僧縱然戰勝了他,也有失公平了。”

“話不能這樣說,”紀無情不表同意:“咱們總要等他醒過來再走,這樣才算有始有終,至於以後的事,紀某和大師一樣,也必須和他做個了斷。”

東方綠珠怔怔地道:“你們三人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麽關係,當真把我弄糊塗了。”

紀無情道:“這事姑娘用不著明白,反正要了斷這段公案,也是在出了不歸穀以後,你是永遠看不到的。”

“這樣說你們就永遠無法了斷啦。”

“在下聽不懂姑娘的話?”

“剛才雙方已經約定好,他好了以後,必須一生一世留在不歸穀。”

紀無情正要再辯,忽聽常玉嵐長長呼了口氣,接著雙臂一張,人已搖搖晃晃坐了起來。

“常玉嵐,你好了!”紀無情喜極而呼。

常玉嵐緩緩撐開眼皮,茫然四顧,卻並未回答什麽。

這使紀無情喜中又是一驚,因為在預料當中,常玉嵐乍見自己身在洞中,麵前又有紀無情和無我兩人,還有一名從未謀麵的綠衣少女,必定大感驚奇,怎會隻茫然掃掠一眼,臉上毫無表情?

“常玉嵐!常玉嵐!你感覺怎樣了?”紀無情再度喊叫。

誰知常玉嵐傻傻的一笑,不但不答,連眼睛也複又閉上。

紀無情下意識的覺出不妙,轉過臉來道:“少穀主,這是怎麽回事?”

無我和尚搶著說道:“是否他有的穴脈尚未打通,以致心竅迷塞,失去了神智?”

紀無情心頭一震,道:“是啊,那不變成瘋癲白癡了?”

無我道:“貧僧記得紀兄十年前也曾瘋癲過,現在還不是好了。”

紀無情心下大急道:“紀某是因舍下慘遭浩劫,悲憤之氣難消,一時痰火攻心所致,和常玉嵐的情形完全不同,他若此刻不能治好,今生今世就不可能再複原了,你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也就永無了斷之期了!”

無我喟然歎道:“莫非這是天意?”

紀無情再轉過臉來,近似哀求的道:“少穀主,全仗你再想辦法救他了!”

東方綠珠緊蹙黛眉道:“他七竅通了六竊,隻有一竅不通。”

紀無情忙道:“一竅不通,等於白癡,少穀主必須救他一救!”

東方綠珠道:“白癡總比死了的好,我已盡了最大努力,若再亂下金針,萬一把人弄死,豈不更糟。”

她低頭想了半晌,再道:“你們既然把他背了來,一定知道是什麽人對他下手的,解鈴還須係鈴人,隻要把那人找到,就不難使他恢複神智。”

紀無情搖搖頭道:“如果我們能找到那人,就不須來不歸穀求救了。”

“可是你們總應當見過那人吧?”

“見是見過,可惜她當時就走了,而且我們見到她時,姓常的已經就這樣子了,並沒看到她是如何下手的。”

“你們可認識那人?”

“不認識。”

東方綠珠籲口氣道:“這就難了,我雖是第一次救人,但卻能覺出這人下手的方法與眾不同,在我師祖手著的疑難經脈大全中,也沒有這項記載。”

“紀兄!”無我叫道:“誰說我們不認識她,隻要到巢湖青螺峰狂人堡找到江上碧,事情不就解決了。”

紀無情道:“巢湖青螺峰離這裏迢迢數百裏,而且咱們是在官渡和她相遇的,此刻她的人必然不在青螺峰,去了照樣也找不到她。”

東方綠珠道:“我倒有個辦法,隻是又不敢做主。”

紀無情道:“少穀主有什麽辦法?”

東方綠珠道:“他既然已經活了,就不可能再死,你們隻管走你們的,反正他已是不歸穀的人了,不需你們再管。”

“可是少穀主又怎能治好他的病?”

“等我師祖老穀主出關後,她老人家自然有辦法。”

“那不是要等七七四十九天麽?”

“他還年輕,即使等上三年四年也無所謂,你急什麽?”

紀無情苦笑道:“少穀主,你不明白,別人可以等上三年五年,唯獨他不行。”

東方綠珠眨著一對烏亮的大眼睛道:“難道他與眾不同?”

紀無情長長籲口氣道:“他的確與眾不同,他現在是中原一十三省武林中的領導人物,若失蹤不見,不出半月,必定驚動黑白兩道,到那時不歸穀就永無安寧之日了!”

東方綠珠隻聽得臉色大變,冷冷笑道:“好哇!你們把這樣一個燙手山芋,丟給我們不歸穀,實在可惡極了。”

無我連忙接道:“少穀主不必生氣,貧僧等把他送來不歸穀,不但不是給貴穀招惹麻煩,反而是替老穀主帶來一樁大大喜訊。”

東方綠珠兩道翠眉一揚道:“這話怎麽講?”

無我道:“這人既然深受武林黑白兩道敬仰,老穀主救了他,正是天大的功德一件,照樣也會受到武林同道的敬仰。”

“老穀主受製於七雄之約,五十年未得離開揮旗山一步,如今救了姓常的一命,必定可以撤去禁製,今後豈不任她老人家遨遊五湖四海了麽?”

幾句話說得東方綠珠大為心動,神色也隨之轉恨為喜。

連紀無情也不禁暗自說道:“還是司馬駿行,在我嘴裏是件壞事,他卻能把壞事說成好事,看來這方麵他的確比我強得多,也難怪當年的司馬山莊少莊主交遊廣闊,名滿武林,人人以與他結交為榮。”

隻聽東方綠珠道:“你們口口聲聲稱他姓常的,他到底是誰呢?”

紀無情不由豪情驟發道:“他叫常玉嵐,十年前就名頭不小,現在更是大名鼎鼎,不可一世,和在下……”

東方綠珠蹙眉搖頭道:“常玉嵐這三個字沒聽說過。”

“少穀主可聽說過十年前有所謂武林四大公子?”

“沒聽說過。”

“那也難怪,”紀無情聳了聳肩道:“姑娘陪待老穀主五十年未離揮旗山一步,當然對外界的事毫無所悉了。”

東方綠珠“卟哧”一笑道:“你看我老了麽?”

紀無情這才覺出方才語病甚大,歉然陪笑道:“抱歉,在下是說老穀主困在不歸穀五十年,姑娘正是豆蔻年華,當然不可能陪待她老人家五十年。”

東方綠珠低下頭,沉吟了一陣道:“既然姓常的在武林中是這樣一位重要人物,當然要盡快治好他,奇怪的是我師祖才剛剛出關,為什麽又要閉關?”

忽然她啊了一聲,接道:“不對呀!剛才婢子們講,我師祖是穿了銀絲披風坐關的,她老人家的銀絲披風,多半是巡山用的,坐關又何必披風呢?”

紀無情若有所悟道:“姑娘是說老穀主並不一定真在閉關?”

東方綠珠神色慌張的道:“你們兩個守在這裏,我去偷看一下!”

她匆匆奔出碧玉洞,來到最後一進房舍最西邊一間的窗外,這裏正是千手觀音東方霞的閉關之處。

她每次閉關前,必先沐浴淨身,拜過神壇,然後關好門,連窗戶也全遮上窗簾,室內密不通風,連燈也不點,在四十九天之內,由外麵幾乎聽不到半點聲音。

當然,外麵也不得有任何走動聲或說話聲,否則勢必影響她的參悟與清修。

東方綠珠先是躡手躡腳來到窗外。

由於窗簾緊遮,根本無法看到裏麵。

好在她立刻想到門下有個小洞,那是每日遞送飲食用的。

有人說武林高人閉關時,不論多少天都可以不飲不食,那隻是故意渲染其神秘性用來嚇唬人的,其實除了真的修煉到脫殼升天成為神仙外,隻要是人,總要靠飲食來維持生命,隻是閉關時道行高的,飲食可以減到最少量,甚至一杯水便可以度過一天,但也絕不能永遠不食人間煙火。

她俯下身來,以臉頰貼地,由洞孔向裏瞧去。

室內一片漆黑,而且洞孔太小,即使室內點著燈,也無法全窺真相。

而她又不敢出聲詢問。

在這種情形下,再看也看不出所以然來。

剛要失望離去——

“吱、吱、吱……”

室內竟發出連續不斷的尖細叫聲,接著又傳來聲音雖小卻又極為火爆的雜物滾動聲。

東方綠珠立刻有所警悟,芳心也為之悚然一震,她已斷定室內無人,也就是說老穀主根本不曾在裏麵閉關。

因為她已聽出先的是老鼠的叫聲,接著是幾隻老鼠爭食或搶奪什麽東西的聲音。若老穀主正在坐關,連人聲都不準有,哪裏還允許老鼠胡鬧。

她除了震驚之外,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莫名的駭異,老穀主究竟到哪裏去了呢?如果是巡山,又何必騙說坐關?那不是太過小題大作了麽?

最後,她已可斷定老穀主必定已遠離揮旗山,這是自記事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偏偏在不歸穀來了三個陌生男人時遇上了。

她已不需再打開門進去查看,以免被侍婢們識破。

同時也不願直接了當的告訴紀無情和無我和尚,不過內心卻有了決定,那就是在預料中老穀主必不會在外麵耽得太久,在老穀主未歸前的這段短暫時間內,她盡可以大膽做主了。

她裝做若無其事般的回到碧玉洞。

紀無情連忙迎了上來道:“怎麽樣?老穀主是否在坐關?”

東方綠珠點點頭道:“當然在閉關,不過看樣子這次坐關是臨時決定的,並無一定關期也許很快就會出來。”

紀無情略感安慰的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你們可以留下來了。”

東方綠珠所以要把紀無情和無我和尚留下來,有兩項原因,第一是有他們兩人在,可以照顧常玉嵐的起居飲食,免得自己有所不便。

第二是老穀主回來後,萬一仍治不好他,也可由紀無情和無我和尚將他帶走。

紀無情聞言大喜,伸手拉起常玉嵐道:“姑娘準備把我們安置在什麽地方?”

東方綠珠道:“隨我來!”

此時常玉嵐已可自行走動,在紀無情的牽引下,隻是身不由己的跟著走。他兩眼僵直,而且望著紀無情,不時發出傻笑,那神情顯得可憐亦複可笑,已完全不複昔日的翩翩風采。

紀無情暗忖:“十年前我可能也是這樣子,十年後卻又輪到他了,也許這正是蒼天對人的公平吧!”

其實十年前紀無情瘋癲時,和此刻的常玉嵐完全不同。

當時紀無情癲症是時好時壞,而且並未失去武功,而現在的常玉嵐,卻是不折不扣的變成白癡,隻怕連武功也完全忘記。

繞到前院,那四名青衣小婢仍在原處,東方綠珠吩咐道:“帶兩把掃帚跟我來!”

兩名小婢應聲而去。

東方綠珠在前引路,依然向穀口方向走去。

紀無情不解的問道:“姑娘要把我們帶到什麽地方去呢?”

“馬上到啦!”

東方綠珠漫應著,直到了出了牌樓,又前進兩三丈,才停下腳步道:“就在這裏了。”

紀無情一皺眉頭道:“姑娘可是讓我們餐風露宿?”

東方綠珠指著穀壁下方一處洞口道:“這裏麵是一間石室,很寬敞,裏麵有石床石椅,連行李都有,你們三人盡夠住了。”

紀無情道:“貴穀裏麵有好幾進敞廳,住宿之處多的是,為什麽*我們住在這裏,這可是不歸穀待客之道嗎?”

東方綠珠哼了一聲道:“不歸穀從我記事起,從來就沒招待過客人,能把你們招待在這裏,也算破例了,如果我師祖不在閉關,連這地方你們也休想得住。”

無我和尚誦著佛號道:“紀兄,出門在外,隨遇而安,何必爭爭吵吵!”

紀無情也覺出自己不該強求,牽著常玉嵐進入石室,果然裏麵甚為寬敞,石床、石凳、石桌、行李一應俱全,石桌上並放著一盞油燈。

這時已有兩名青衣小婢帶著掃帚前來,東方綠珠道:“把裏麵打掃一遍,每日三餐,按時送飯菜來!”

說完話,又望向紀無情和無我和尚道:“招待不周,你們就將就著在這裏住下吧,我師祖出關後,我會隨時通知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