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大紅嫁衣,一張四角垂了珠鏈的喜帕,她和他,一人牽了一頭紅綢緩步走在漫長而平穩的雲端,清風www.Qingfo.Cc拂過,畫麵又轉,他挑開她的喜帕,四目相對,沒有柔情癡望,點點的清冷,卻是有說不出,道不盡的決絕憂傷,以及執著得痛徹心扉的生死相隨。

那一場抵死的纏綿化作了一縷青煙消失在惆悵的天際,繁星目守,俯瞰著所有輪回在坎坷上跌撞的身影。

哀涼的呼吸,隻是在耳邊輕輕地**出細碎的漣漪。他說,我要陪你,永生永世……

陪你,永生永世。

林蘇揚醒了。帶著所有的記憶醒了。

睜開眼,看見滿頂晃**的素白,她無力掙紮,很想再次閉眼睡下去,然後永永遠遠不要醒來。

“風兒……”沙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沉默許久,她終於轉了轉頭,對上一雙布滿了血絲,蓄滿了疲倦的眼睛。那雙眼睛先是木然地看著她,接著漸漸變為難以置信的喜悅。

“風兒……你醒了?”秦皓顫抖著伸出手摸上她的臉,那上麵確實的溫度讓他猛地一顫,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頭靠在她的胸口,聽到了清晰的心跳聲,“我以為,你要丟下我和孩子再也不醒來……”淺硬的鬢發透過薄薄的衣衫刺得麻癢。

林蘇揚的眼裏閃過一絲痛苦,身側的手慢慢抓緊了底下的床單。

秦簫,她的孩子,一個小小的,眉目尚未完全長開的嬰兒。

當秦皓高興地抱著秦簫,把他放到林蘇揚的身旁時,嬰兒睜大了一雙清澈的眼睛滴溜溜地盯著林蘇揚,沒有多少表情的臉上竟然綻開了大大的笑臉,兩隻小手從裹著他地小被裏掙脫出來在林蘇揚眼前搖晃,那樣子。似乎是想要她抱抱。

林蘇揚渾身一顫。母子連心。雖然是第一次見到自己地孩子。她地心裏很自然地就被濃濃地母愛填滿。強忍著苦澀。輕輕把嬰兒抱進了懷裏。秦簫地小臉笑得通紅。仍舊揮舞著地小手摸上了林蘇揚地臉。肉肉地手掌像柔軟地緞布讓她舍不得避開。

秦皓在一邊看著這個畫麵。滿心地幸福。他忍不住走過去將母子倆攬進了懷裏。熟悉而陌生地懷抱讓林蘇揚地身子頓時一僵。沉浸在幸福裏地秦皓卻並未察覺。仍舊開心地感歎道:“老天總算待我不薄。當我以為就要失去你們時。奇跡又把你們帶回到我身邊。何其地幸運啊!”

林蘇揚垂了眼。低頭將唇印在嬰兒地額頭上。陣陣地奶香氣暫時撫平了她心裏地悲傷。然而抱著嬰兒地手卻在微微顫抖。像在經曆著難以隱忍地痛。

自林蘇揚醒來那天起。她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秦皓最初以為她又失憶了或者是留下了什麽隱疾。惶恐地叫來所有地禦醫診斷。禦醫診過後說皇後並無大礙。秦皓心裏雖疑惑卻也沒有表露。隻是看向林蘇揚地眼裏充滿了探究。

蘇醒後地幾天裏。因為不想和秦皓說話所以她便日日夜夜陪著秦簫玩鬧。看著他閃亮地大眼因為她而眯成一條縫。看著他總喜歡吮著指頭地小嘴因為她而咧開。仿佛怎麽也抱不夠。林蘇揚總喜歡把他放在懷裏輕輕地哼唱小曲兒。小家夥就會興奮地手足舞蹈。若是林蘇揚靜靜地看著他。他也會高興得呀呀直叫。

這樣地結果便造成了最後隻要林蘇揚一離開秦簫地視線範圍。那個小孩兒就會哭個不停。而且除了她和秦皓還有雁子可以抱他外其他人隻要一碰到他都會毫不停歇地大哭。

現在林蘇揚總會為自己一開始的不舍得而後悔,秦簫成了將她牢牢綁在這座皇宮裏地枷鎖,掙不掉也帶不走。

立後大典因為林蘇揚意外的早產而推遲在了兩月後。據說,在她產子昏迷的那段時間,宏帝脾氣極為暴躁,朝中僅因小過便被杖責流放的就有不少,更別說一直對皇後病情束手無策的禦醫們的處境了。秦皓的舉動令全朝上下猜測紛紛,這未來皇後究竟是何等人物可讓宏帝如此看重。

每天除了上朝,秦皓都會留在清翔殿陪著林蘇揚和秦簫。而林蘇揚總是帶著漠然的態度,不管他是逗著秦簫也好,還是對她說話也好。她都不會張嘴。尤其是到了晚上,林蘇揚明顯的拒絕更是讓秦皓察覺到了不對。

終於有一天秦皓忍不住問她:“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那時林蘇揚正在看書。聽了他地話,隻是略略抬了抬眼然後又低下了頭。秦皓怒不可耐地走過去一把奪過她的書便扔在了地上,“你從那天起就不曾說過話,我究竟有哪裏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改還不行嗎?”

門外灌進來的風把地上的書頁吹得嘩啦啦地響,林蘇揚心中又開始些微的疼,終於,她動了動嘴,望著他輕輕地說道:“因為,你騙了我。”

秦皓怔然道:“你……都想起來了?”

林蘇揚偏過了頭,看著窗外在月光下婆娑的樹影說道:“是啊,都想起來了,想起你怎樣騙的我,怎樣把我軟禁在你的眼底,怎樣,傷害著司君行。”

秦皓深深地望著她,對於她的話沒有反駁,隻是淡淡地說道:“沒錯,我騙了你,本想騙你一輩子,讓你永遠待在我身邊,隻可惜你竟然想起了。”

“他在哪裏?”林蘇揚問。

“怎麽,你想去找他?”秦皓眯了眼走近她。

林蘇揚搖了搖頭:“不,我隻是想知道而已。”隻是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是啊,讓你知道他在哪裏然後找機會和他遠走天涯。”秦皓冷笑道。

聽著他語氣裏明顯地酸味,林蘇揚皺了皺眉,“我不會走。”

“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會走。至少現在不會。”

秦皓聽出了她話裏地意思,“現在不會?”那以後……他挑起了嘴角:“好,我信你。所以,我希望兩月後的立後大典你還坐在這裏。”

這一晚秦皓沒有留下,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掩飾地那層紙被捅破後要再想恢複到過去的樣子恐怕很難。

其實當林蘇揚知道秦皓的所作所為後唯一的念頭就是想離開他,找到司君行然後隱姓埋名忘記這段荒唐的過往,可是,她的心終究是肉做的,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輸了而且是輸得一敗塗地,輸的不隻是自己對司君行的承諾還有他對自己的情感。

這能怨誰呢,怨秦皓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別人的感受連這樣的行為也做得出來,還是怨自己在愛情和其他事情之間的搖擺不定導致了幾個人的傷害?

擺在她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就拋棄孩子和司君行雙宿雙棲,要麽斷了跟司君行那份刻骨銘心的愛留在孩子身邊看著他長大成人。沒有第三條,秦皓是絕不可能讓孩子跟她走的,因為她已經從雁子那裏知道了秦皓早就宣了詔書立皇二子秦簫為太子。

無路可走,無路可退。經過兩相比較,她最後選了第二條,她相信秦皓會好好照顧秦簫,可是司君行什麽都沒有,她不想也不忍心丟下司君行不管。自己忘記他的日子裏不知道他是怎樣走過來的,猶記得他在寒竹園見到她是眼裏的激動和欣喜,不認他時眼裏的絕望的傷痛,這一點一點的愛戀她都記在了心裏,隻想早些和他相認,告訴他其實自己也想著他。

就在她這麽決定了後的第二天就因玄歌的拜訪而改變了。

和玄歌的相見是林蘇揚未曾預料的。算起來,她們總共見麵的次數也不過四五次,可是每一次都給了林蘇揚不同的感覺。具體是什麽也說不清,隻是覺得這個女人,很特別。

玄歌是聽說林蘇揚身體已經恢複後才過來的,而且過來之前她還必須去秦皓那裏拿到金牌。清翔殿,早在那一天就成為了整個後宮禁衛最嚴的地方,沒有金牌或手諭任何人都不得進入,包括鳳湘太後。

記得秦皓看著她問她理由時,她的心就跳個不停,不像以前的害怕,而是感覺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再一次加深了在她心裏的感覺,她想,自己是淪陷了。

她說,不管什麽理由,她都不會膽大到把主意打在皇後的頭上。

秦皓笑了,給了她金牌,讓她時不時去看看林蘇揚,講講有趣的事情,不要讓她太悶了。

玄歌把酸澀深埋進心底,睜著一雙魅惑的眼說,好。

第一次走進清翔殿,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把注意力全都放在裏麵華貴的裝飾,輝煌的氣派上,因為她知道,這些東西自己得不到,也不知自己想要的。她的眼睛從進門起就一直看著前方,直到看見抱著秦簫的林蘇揚站在麵前。

她有些怔然地看著身前的人,似乎不相信她就是她。不管是冷漠的林太傅也好,抑或是溫柔的圓風兒也罷都不是她現在這個樣子,渾身上下散發著從未見過的慈愛,從心底冒出的微笑毫不吝嗇地給了她懷裏的嬰孩

玄歌甚至覺得,這個人比自己更善變,並且每一次的改變都是由內而外,沒有絲毫的做作,完全是隨著心的變化而變化。這樣的人,該是世上最快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