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告訴林蘇揚,他是這個國家的皇帝,而她則是他的皇後。因為她的失憶,他不想給她增加過多的困擾所以瞞著眾人將她藏在這個寒竹園裏,不過他答應,隻要她不再生氣就讓她在皇宮裏轉轉。

這樣的讓步,林蘇揚沒有借口再去反駁。看著滿地的狼藉,她麵色微紅,低著頭不知所措地絞著手指。秦皓見她又不開口了,以為她還在生氣,不由壓低身子用嘴唇摩挲她耳後的青絲,“怎麽還在氣呢?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我都答應你還不成?”

“我……”林蘇揚囁嚅著不好意思說之前自己的那番怒火僅僅是因為心裏突然的煩躁,並不隻是責怪秦皓派兵保護的行為。

“……對不起……我……剛剛控製不了自己……”林蘇揚朝地上已經印了不少腳印的紙片望了一眼。

秦皓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原來她是擔心這個,嘴角微翹,他輕笑道:“沒關係,我叫他們再交一次就行了。你現在有孕在身,想得太多,情緒多變也是正常的。”

……別擔心,也許是你想多了,聽說懷孕的人很多都會這樣……這樣的話,似乎有誰曾經對她說過,林蘇揚怔怔地看著地上紛雜的色彩,心底泛起一絲疼痛,耳邊是秦皓低低的絮語,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麽,眼前繚亂無比,好像有一個人,很熟悉很熟悉的一個人,就站在不遠處等著她。

林蘇揚無神地看向門外,茫茫然站起身就要朝外麵走去,秦皓忙拉住她問道:“你要去哪

林蘇揚停了停,回過了神,看了看門外燦爛的陽光,然後轉頭無意識地答道:“我想去外麵。”

“已快到晌午,天色又大,吃過午飯晚點再出去吧。”秦皓站起身把她拉回了身邊。揚聲對外麵吩咐道:“來人,傳午膳。”

午飯吃得很是油膩,林蘇揚困難地咀嚼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秦皓看著她,“怎麽,不合胃口?”

林蘇揚搖搖頭說:“太膩了。吃不下。”

秦皓瞧了瞧桌上地飯菜。是有些油悶。挽起袖子親手給林蘇揚舀了一碗雞湯端到她麵前說:“那就喝點湯。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孩子都還餓著呢。營養跟不上怎麽能行。”接著又夾了不少去了刺地貢魚放在她地碟子裏。

“再吃一點。等會兒我陪你出去逛逛這樣總行了吧。”秦皓像哄小孩子一樣非讓她喝了半碗湯才作罷。

吃過飯。待宮侍收了桌子。林蘇揚就盯著秦皓。秦皓被她灼灼地目光看得極不自在。略轉了轉頭。他幹咳了幾聲道:“現在還早。你又剛吃了飯。休息一下再去吧。”眼見林蘇揚臉色開始不滿。他趕緊說道:“我保證陪你出去。聽話。睡一會兒我就叫你。”說著牽著她地手走到屏風後讓她躺上床。

林蘇揚地心裏極度別扭。被人像孩子一樣對待地感覺彷佛非常陌生。雖然失了憶。但她堅信自己不是那種嬌柔粘膩地人。這不得不讓她再一次加深了對秦皓地懷疑。她不動聲色地躺在**。閉上眼。心中卻拐了好幾個彎。不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可是。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秦皓大大地手掌慢慢順著她美好地輪廓滑下停留在頸項間。然後拂開了散亂鋪在她胸前地發絲。大掌一路向下。搭上了她地肚子。輕輕撫摸著。秦皓歎了歎氣。俯身在她唇上親吻了一下然後又起身走到了窗邊。兩手負在身後。不知道在看什麽。

林蘇揚睜開眼。側頭望著他地背影。挺拔而健壯。依稀可以看得出那明黃龍袍下隱含著多麽強大地蓄力。

不知道他穿青色的衣服好不好看……林蘇揚突然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為什麽會是青色而不是白色、藍色?好像有那麽一個人總是喜歡穿上青色的衣衫在自己麵前晃悠,那個人,是誰呢?

通往雲都的官道上立著一個小茶棚。此刻正值正午。夏季的日頭一貫是火辣辣的,悶熱的氣流在田野土地間蒸騰。野草花樹在烈陽下懨懨無力,微弱地打起了卷兒,不知是哪棵樹上地知了叫個不停,一隻脫了一半毛的野狗,伸長了舌頭閉著眼趴在路邊,偶爾睜開瞧瞧經過身旁的路人,然後翻了翻身又繼續打盹兒。

“該死地天氣,熱得老子直冒汗,看樣子最近幾天都不會下雨啊。”一個莊稼漢子模樣的人粗聲粗氣地對在後麵不停忙活的茶棚店家大喊道,“哎,老蔣,來一壺涼茶。”

“就來就來。”老蔣利索地從鎮在井水中的桶子裏裝了滿滿一壺涼茶端到了前麵那漢子的桌上,“我說猛子啊,你別整天就想著你的莊稼,好歹你也快去找個老婆來,虧得你娘日日念叨說沒有孫子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小子也老大不小啦!”

先前說話的那莊稼漢子端起倒好了水的海碗,“咕嚕咕嚕”幾口就喝下了肚,抬起手就著滿是灰塵的袖子抹了抹嘴不在意地說道:“嗨,你以為我不想啊,我那老娘可是催得我耳根子都磨起繭子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雲都那個太傅大人都死了這麽久可那些小娘子一個個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他念念不忘,真是地,老子看那姓林的也就娘娘腔一個,長得漂亮算啥,還不是被人一刀就丟了……”話還沒說完隻聽得“哐當”一聲,麵前就橫了一把長長的劍,冷冷的光反射進他眼裏讓他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驚顫地抬眼看去,隻見一個長相俊美的青衣男子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警告你,如果再聽見你說她的壞話,仔細你的小命!”森寒的話似乎把這大熱的天兒都丟進了冰窖裏,令人從上到下地感到刺骨地寒冷,好像重又回到了披甲裹襖的日子。

“大俠饒命……小的,小的不敢了……”叫猛子的人忙低頭求饒。青衣人冷哼一聲,收了劍,從懷裏摸出幾塊碎銀扔在桌上,轉身離去。

瑟縮躲在一邊的店家確定剛才那個凶神惡煞的人騎馬走後,顫顫地跑了出來看著猛子問:“你沒事吧?”

猛子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嘴裏連道:“好險好險。”……

司君行失魂落魄地走在雲都繁華的大街上,他地臉色灰白憔悴,一看就知是飽經了許多風霜。這些日子以來,他沒日沒夜地趕路,從燕遼到大央雲都,千裏之遙為地隻是相信自己的感覺,她沒死。她曾經答應過他要陪著他走遍這片大陸才山山水水,她答應過他和他一起在山清水秀地鄉村隱居,還有他們的孩子,他們一家永永遠遠在一起。可是,現在呢,仍舊隻剩下他一個,就像連叔第一次離開他的日子裏,灰暗孤寂,總是獨自害怕著依然隻有一個人的明天。

來這之前他就已經決定了,如果林蘇揚真如他們所說被藩國追兵殺害,他就會隨她而去,因為他無法承受她消失在他的生命裏。然而就算要死,他也要在她身邊,所以這次不論如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離開雲都這麽久,他還是很快就找到了學士府,曾經在這個地方,他站了很久,還記得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就這樣站在瓢潑的雨裏望著緊閉的大門發呆,那個時侯他總是自我安慰說隻為了報恩,卻始終不敢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了她而且,是愛得那麽深。直到後來為她無怨無悔地做了那麽多事,直到她第一次主動地抱著他,直到,紅紅的蓋頭從他的手中落下,從此,她成為了他的人。

他的妻子,是啊,她早就是他的妻子,可是,他把她弄丟了,是他親手把她落在了黃沙漫漫的戈壁上。

麵前的朱漆府門和當時一樣死死地緊閉著,幾縷蛛絲從房梁垂下來連著大門,風一吹便輕悠悠地晃**,門前的石階上鋪了不少灰塵,整個景象看來有些淒涼卻不見絲毫的破敗。司君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想了想便轉身離開,在附近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住了下來。

經過打聽,得知林蘇揚的“屍體”是由誰從西北護送回來的根本就沒有人清楚。大家得知她遇害的消息也是不久後從皇宮裏傳出來的,巧的是距離這個消息散布出來不到一天的時間靜陽公主秦羽便“服毒自殺”。當時知曉秦羽跟隨林蘇揚去了西北的人中除他以外應該就隻有林子言了,可是魏良明明說過他已將秦羽安全送到了河丹……安全?

司君行細想了那天的談話,“下官已派人護送大央國靜陽公主回河丹”,魏良騙了他!可恨當時自己因林蘇揚心亂複雜竟沒有仔細想過他話裏的含義。要知道魏良身邊的人全是死士,在燕遼,讓死士“護送”實際就是送人上西天!司君行心裏一陣悔恨,難道林蘇揚回雲都的途中也是被他的人堵截,如果是這樣,那麽她當時的確很有可能處在極度危險中。想到這點,司君行心下一寒再也坐不住,起身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今晚夜探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