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古冷冷道:“死了。”大古心中決絕,害死神獸的人他是不能容忍的,不管他是誰。

落離愣了半天,探頭看了看,可是下麵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

大古道:“走吧。”

顧拾月聽見大古對落離說的那一聲“死了”,心中一下子冰涼了起來。是啊,誰都比自己重要。在顧家鏢局的時候,榮華富貴比自己重要,在這馴獸寨,在他大古心裏,那隻神獸比自己重要。顧拾月無力的靠在泥牆上,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該思念誰,也不知道該恨誰。

她沒有出聲,隻是靜靜的聽著馬蹄聲遠去,靜靜的淚流滿麵。

這個大古,以為他不救自己,她就隻能是死麽?

顧拾月擦擦眼淚,不服氣的往上爬起來。

大古坐在馬上,馬匹氣定神閑的往前走,他卻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真的不要救她了?真的要讓她自己在獸坑裏呆著,最後餓死?大古心中糾結,抬頭看見眾人扛著半死不活的神獸。大古長歎了一口氣,回頭看一眼,那個巨大的獸坑已經不在視線內了。

眾人回到馴獸寨就忙開了。

落離和大古站在獸棚外,不動聲色的看著大夫為神獸解毒。這獸棚是他們早就為神獸蓋好的棲身之所。隻是沒想到,神獸是被抬著進去的。

大夫在裏麵忙活了半天,出來對落離說道:“寨主,這神獸中毒很深,必須在一天之內把毒素排出來。在下隻研究人中毒了怎麽辦,這動物……我就不敢隨便診治了。”

落離笑著說:“沒事,您盡管治。”

大夫看了落離一眼:“寨主,不是老朽推脫,實在是這情況特殊。”

落離道:“怎麽個特殊法?”

大夫回答道:“若治得好,立刻就好了,若治不好,也立刻就死掉了。”

“哦?這麽嚴重?”落離拿不定主意了,回頭看了大古一眼。

大古見落離看著自己,沉吟道:“馴養神獸花費了我們太多心血,讓它這樣死掉實在是太可惜了,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麽?”

大夫點點頭:“至少,我沒有救活它的把握。”

大古歎了口氣:“那就按你的方法治吧,是死是活都得試一試。”

大古交代完,轉身走開了。落離對大夫點點頭:“就按先生說的辦。”

落離跟上大古的腳步,他看出大古的煩躁:“先生在煩惱什麽?”

大古哈哈一笑:“落離,什麽都瞞不過你。”

他和落離,表麵上看是寨主和手下,實際上卻是好朋友。落離喜愛大古年紀親親卻老成大氣,見多識廣。大古覺得落離為人平和,極重義氣。兩個人經常把酒暢談,落離也是寨子裏唯一一個知道大古秘密的人。

落離笑了笑:“顧公子沒死,對吧?”

大古愣道:“你怎麽知道?”

落離說:“前一秒還在同我們說話,還喊救命,怎麽會那麽快就死。”

大古點點頭:“可是他傷了神獸,再說那個顧公子古古怪怪的,他為什麽去獸坑?為什麽拿著我的腰刀?神獸如此凶猛,他卻能傷了它而完好無損,這不是太奇怪了?”

落離接著說:“你想殺掉他,可是又怕錯殺好人,所以故意把她丟在獸坑裏。”

“是的,我需要好好想想。”

落離不以為然:“有些事情是需要溝通的,如果他有什麽苦衷,你豈不是怎麽想都想不明白,還是把他抓回來問個清楚,她回答不上來再殺也不遲。”

大古道:“可是如果她撒謊我們也不知道啊。”

落離哈哈笑起來:“難道我們都是傻子嗎?”

大古一下釋然了,是啊,他們都是傻子麽?

“行了,別糾結了,去把他救回來吧,那個顧公子看起來像個女人,別把他嚇壞了。”

這句話把大古也逗笑了,道:“他確實漂亮的像個女人。哈哈!”

大古不再猶豫,轉身朝樹林裏走去。

落離喊道:“你不騎馬嗎?”

大古擺擺手:“不能那麽快去救他,他傷了我的神獸,我要多懲罰他一會。”

落離覺得好笑,這個幼稚的大古。

顧拾月累的倒在了地上。她放棄了,她真的爬不上去。顧拾月躺在坑底,仰望著昏黃的天空,突然想起大師兄。那年她還很小,和大師兄一起到城外摸魚,傍晚的時候下起了大雨,他們就躺在一棵大樹下避雨,那天的天空就像這樣,可是她卻沒有怕過。或者說,就算劉家的花轎抬到家門口的時候,她都沒有怕過。她嘻嘻哈哈,一切都會過去。可是現在,她一個人躺在這幽深的獸坑裏,恐懼包圍著她,無助陪伴著她。

顧拾月閉上眼睛,一行清淚滑落。現在一切都會過去嗎?

顧拾月翻個身,手指疼的要命,剛剛她用力過多,指甲裏摳滿了泥巴。顧拾月幹脆坐起來,一個一個認真的摳起指甲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林子裏的風穿過枝椏,吹進偌大的獸坑裏。

顧拾月凍的打了個哆嗦。

“什麽鬼天氣!”顧拾月罵道。肚子咕嚕嚕叫起來。

顧拾月拍拍肚皮:“兄弟,你就不要咕咕嚕嚕的了,有吃的我不吃麽?你老是叫,叫的不煩啊?”

肚子還是咕嚕嚕叫個不停。

顧拾月歎了口氣,道:“你說我活的是不是太失敗了?我的母親為了攀附劉家,把我當做工具一樣給嫁出去,好不容易逃出來,又因為一隻怪物變成這個樣子!”

顧拾月恨的咬牙切齒:“難道我真的什麽都不如麽?那個死大古!瞧他那是什麽口氣!那個神獸重要就可以吃我嗎?我就得閉著眼睛等它吃不能反抗嗎?該死!別等我逃出去!”

“等你出去怎麽了?”一個戲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顧拾月猛然回頭,見大古一身輕鬆的站在那,一時結巴了起來:“你你你……你什麽時候來……你怎麽來了?”

大古笑著問:“顧兄弟到底是問我什麽時候來的,還是問我為什麽來?”

顧拾月一撇嘴:“都問!”

大古說:“我剛到,我來是因為我想來,獸坑是我的。”

“哼,好笑死了。”顧拾月說,“我有說獸坑是我的嗎?”

大古斂起笑容,嚴肅起來:“我問你,你為什麽會在這?”

顧拾月怒發衝冠,還問!

“我為什麽在這你不知道嗎?你走了,不救我就走了,還跟胡子他們說我死了,所以我隻能在這,我又不是你,一飛子可以飛出去!”顧拾月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聽得大古有些頭大。

大古問:“我是說,你不應該在寨子裏嗎?為什麽會跑到這,掉進獸坑,為什麽拿著我的腰刀?你能跟我解釋一下嗎?”

“啊?這個……”顧拾月語塞。

糟糕!總不能跟他說是因為怕他發現自己是個女的,所以才想不辭而別,沒想到點兒背掉了下來,拿他的刀是為了防身吧?

“這個……”顧拾月假笑著,不知該怎麽回答他。

大古道:“顧兄弟,你為什麽來馴獸寨?你有什麽目的?你最好老老實實告訴我,要不然,我隻能殺了你,以除後患!”

大古說著,抽出劍向顧拾月走去。顧拾月大驚,連忙擺手:“別別別!好了好來了,我告訴你!真是的!”

大古聞言站住身形,沒有再逼向顧拾月。

顧拾月清清嗓子道:“我是來幫你采藥的!你說你肩膀疼,我看那淤血不用藥根本就消不下去。你帶我來馴獸寨,給我吃給我穿,又處處幫著我,我得知恩圖報啊!之前我在樹林裏看到有好多藥都可以消腫祛瘀,就想去幫你采一點,又怕林子裏有野獸,所以才偷偷拿了你的刀,我又不知道你的刀上有毒……”

大古凝視著顧拾月,她這番話雖沒有什麽明顯的漏洞,大古卻總是覺得有什麽不對:“那為什麽剛才不說?”

提起剛才,顧拾月一肚子的火:“剛才你給我時間說了麽?是你自己一直喋喋不休的說你的神獸有多重要多重要,根本就沒給我說話的機會。”

顧拾月說完,見大古還若有所思的樣子,深怕他又想出什麽破綻,連忙又吼道:“我還以為你有多義氣,沒想到為了一隻四不像的怪物竟然要置我於死地!”

大古舌頭打起結來:“不……不是……”

顧拾月不理他:“本以為江湖兒女全都有情有義,真是讓我失望。”

大古見顧拾月嘮叨個不停,心想這個小乞丐!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好吧,你自己在這好好說吧,我走!大古不再停留,轉身就要走。顧拾月眼疾手快,連忙拉住大古的胳膊。

“你幹嘛去?”

大古笑道:“我看顧兄弟好像很喜歡這裏,一直說個不停,所以你就在這裏說吧,等你說夠了,我再來接你回去。”

顧拾月連忙堆起諂媚的笑:“不用麻煩了,老是讓古大哥為了我跑來跑去我心裏也過意不去,我就跟古大哥回去了。”

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還古大哥,真是隻小狐狸!

等到顧拾月和大古兩個人回到馴獸寨,天已經黑透了。

大古叫來手下,吩咐道:“去弄點吃的過來。”

顧拾月心裏樂開了花,像隻小狗一樣衝著大古媚笑:“古大哥,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你怎麽知道我餓了?”

大古哼了一聲,道:“你的肚子像個蛐蛐一樣一路上就沒消停一會兒。我說你什麽時候才能學會控製自己的欲望,不能忍一下嗎?”

顧拾月不以為然:“你說的好簡單啊,你能讓肚子不叫嗎?又不是拉屎,還可以憋著不拉。”

大古聽見顧拾月這煞風景的比喻險些翻了過去:“還有人拿吃飯和拉屎相提並論的。”

顧拾月道:“那又怎麽了,我沒有吃飯和拉屎一起進行就不錯了。”

大古暗暗搖頭,他是打心眼裏覺得顧拾月這個人是真二。大古怕自己“近二則二”,趕忙起身向外走去。顧拾月像塊狗皮膏藥一樣,也跟了上去。

“你跟過來幹嘛?”大古不悅。

顧拾月弱弱的說:“等下他們會把飯送給你……”不跟著你哪有飯吃!

大古徹底無語:“我讓他們送到帳篷裏來。”

顧拾月大喜,連連點頭:“好好好!那你不吃嗎?”

大古道:“你自己吃吧,我去看看神獸怎麽樣了。”

“啊?它還沒死啊?”顧拾月有些吃驚那隻怪物的生命力這般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