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匹一隻接一隻從樹林裏奔出,棒槌躍身騰空,落地時一腳踩著一匹狼,而被它踩住的狼,腦袋無力的耷拉在一邊,早就出氣多進氣少了。

落離在大漢中間,時時刻刻關注著棒槌的動靜,見它如此勇猛,不禁喜從心頭起。

又有幾隻狼在棒槌幾米開外聚集。

顧拾月躲在棒槌身後相對來說安全好多,這會見那麽多野獸準備進攻棒槌,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棒槌倒是滿不在乎,信步上前兩步,向狼隻們示威。

狼隻見狀,不再猶豫,一隻繞到棒槌側邊,準備給它一個出其不意。棒槌猛然撲到那隻狼身上,前足死死按著它的脖子,張開獅盆大口咬了下去。

“嚎……”狼的慘呼劃破深邃的夜色。

其他的狼見同伴慘死,嚇得紛紛後退一步。

棒槌咬死了這隻狼,威風八麵的上前一步,嘴角殘留的血跡,給它平添了幾分殘暴。

深怕到手的狼群逃走,大古下令道:“放箭!”

羽箭咻咻射出,箭無虛發。狼隻們紛紛中箭倒地。

這分明是單方麵的屠殺。

顧拾月不是那種同情心泛濫的人此刻也看不下去了。有棒槌壓陣,那些狼們根本不敢動,那些箭就無一例外的射在它們身上,可憐它們連叫聲都沒來及發出一聲就倒地死去了。有些狼身上甚至中了三四箭。血流了一地,腥臭刺鼻。

顧拾月離狼群最近,忍受不了刺鼻的血腥,伏在地上幹嘔起來。

大古走過來,把臉色蒼白的顧拾月拉起來。顧拾月腳下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你沒事吧?”見她這副模樣,大古有點擔心。

顧拾月嗓子發緊,說不出話。

大古搖搖頭:“你真不該來。”

顧拾月推開大古,踉蹌著站穩:“你們就不能得饒狼處且饒狼嗎?殺那麽多生命有生命好處!”

大古笑笑:“我可以‘得饒狼出且饒狼’,等它們救兵一到,它們大概是不會得饒人處且饒人的。”

顧拾月嗤笑一聲:“世界上有那麽多掙錢養家糊口的行業,你偏偏要選這一種,怪不得之前祭祀的時候說生命殺虐太重。”

大古想說什麽,終究咽了下去。

顧拾月不想和大古爭論太多,後退一步,卻猛然看見一隻受驚的小鹿跌跌撞撞向樹林深處跑去。她下意識的看向拿箭的漢子們,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大胡子張弓搭箭,瞄準了那隻可憐的小鹿!

“不要!”顧拾月大呼一聲,用全力向小鹿奔過去,她要去救它!

大古一驚,回頭看見漢子緊拉在弦上的羽箭和他手肘繃緊的肌肉。

“不要放箭!”大古大聲命令道。

可為時已晚,羽箭咻的一聲離弓而去,筆直的射向那隻驚慌失措的小鹿。

大古的眼睛幾乎從眼眶裏跳出來。

眼看著羽箭離弦而去,向樹林裏飛去,在將要追上那隻鹿的時候,一個孱弱的身軀出現,箭不偏不倚射中她的胸口。

“吼!”棒槌猛然仰天長嘯,好像射中的是它。

大古心頭一疼,叫道:“顧拾月!”

顧拾月頹然倒地,緊緊捂著胸口,小鹿感應到了什麽一樣,回頭看了顧拾月一眼,然後消失在叢林深處。

顧拾月隻覺得天旋地轉,力氣從指縫一點點流逝,黑暗來臨之前,她看見大古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寫滿了驚慌。憂傷漫上心頭,顧拾月眼睛闔起來,眼淚落了下來。

大古怒吼著:“快!快回寨裏!”

馴獸寨裏又忙碌了起來。

大夫站在顧拾月床前,用幹淨的布捂著顧拾月流血不止的傷口。

她床前站滿了人,大古落離,射傷她的漢子,牛頭,甚至胡子都圍在旁邊。

大夫回頭對落離說:“顧公子的傷不容樂觀,箭要趕緊拔出來才是。”

大古急道:“那就趕緊拔箭啊!”

大夫點點頭,吩咐下去:“給我幹淨的布,清水,剪刀,從我房間裏拿幾片參片來,準備好這些我就拔箭。”

“我去我去!”胡子慌忙道。

大夫回過頭去,用手解開顧拾月衣領的扣子,顧拾月殘餘一點意識,趕緊用手捏住衣領。她不能,她不能啊。

大夫隻當是顧拾月害怕,柔聲道:“顧公子,我幫你把衣服脫掉,散散熱,你已經開始發燒了。”

顧拾月疼的滿頭大汗,虛弱的搖頭:“不……不能……不要……”

大夫又道:“你的衣服太髒了,會感染傷口的,必須脫下來。”

顧拾月還是搖頭,這會她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了。

正在這時,棒槌瞪著血紅的雙眼走了過來。

“顧公子,這事不能開玩笑……”大夫話說了一半,棒槌撲了過來。

眾人嚇了一跳,後退了好幾步。

棒槌擋在顧拾月床前,目光裏滿是警惕。

落離不解:“它……它幹什麽?”

大夫道:“它可能以為我們想對顧公子不利,真是愛主啊!”

落離聞言,對棒槌道:“棒槌,我們沒有惡意,顧兄弟再不治就死定了。”

正在這時,胡子等人把大夫要的東西拿了進來。

大夫見狀上前一步對棒槌說:“棒槌,你看,我真的是要救顧公子。”

棒槌才不理會他,呲牙咧嘴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這畜生怎麽了?”胡子感到迷惑。

落離搖搖頭:“不知道,它不準我們給顧兄弟治傷。”

胡子怒了:“他奶奶的,這畜生想讓小乞丐死啊!”

大古沒有說話,他突然想起白天的屏風,想起屏風後麵水汽蒙蒙,想起棒槌咬著他的褲腿拚命把他往外拽的樣子。難道?大古一驚,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這樣,那顧拾月的古怪反而好解釋了。她最古怪的地方就是,她從來沒有在他麵前脫過衣服!

大古明白了個大概。他對眾人說:“你們都出去吧,我來幫顧兄弟拔箭。”

落離問:“為什麽?”

大古道:“顧兄弟是被我們自己人誤傷的,棒槌有不信任是難免的,我跟顧兄弟用過一個房間,棒槌會比較信任我,都是為了救她,這些事情就不要計較了。”

落離點頭:“先生說的有道理。那我們就先出去吧。”

大夫對大古說道:“先生可以麽?”

大古說:“說實話,我沒有拔過箭,還請賜教。”

大夫笑著說:“賜教就免了,你把參片給他含在嘴裏,把他傷口周圍的衣服用剪刀剪開,握緊箭柄,不要猶豫把它拔出來,箭頭全是倒刺,流血是難免的,不過不用慌張,拿幹淨的布死死捂住,然後把他身上的髒衣服脫掉,注意別碰到傷口,給他上藥就行了。”

大古說:“我知道了,您先去休息吧,我弄不好再叫你。”

大夫點點頭:“好的,你要小心哪!”

大古答應一聲,目送眾人離開帳篷。

帳篷裏一下安靜下來。

棒槌死死護在顧拾月床前。

大古看著它:“你也不想她死對吧,可是箭再不拔出來她就必死無疑。到那時候,是男是女還那麽重要嗎?”

棒槌身形一怔,耳朵豎了起來。

大古又說道:“我來幫她拔箭,我保證,我會替她保密。就連落離,我都不會告訴他。”

棒槌有些動搖。

大古確信,這神獸確實通人性,除了不會說話,它幾乎和人一模一樣。

“顧兄弟不問,我也不會跟她說我知道,以免她覺得尷尬。以後,她還是我的顧兄弟。”

棒槌回頭看了顧拾月一眼,她已經徹底昏迷了,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快點吧,再拖下去她就沒命了!”大古急了。

棒槌晃晃腦袋,最終從顧拾月床前走開,走到帳篷門口臥下來。

大古幾步上前,在顧拾月床前坐下。

她真的是女子!大古用手在她脖子上探了探,果真沒有喉結!他自嘲的笑起來,歸他自詡閱人無數,盡然被一個小姑娘給騙了!

“顧兄……顧小姐,我要給你拔箭了,如有冒犯,還請體諒。”大古咽了口吐沫,動起手來。

他拿起剪刀,哢哢哢幾剪刀把顧拾月傷口邊緣的衣服剪開,握著箭柄把箭拔出來,果然如大夫說的那樣,鮮血涓涓的流出來。大古趕緊拿布把傷口捂住。

“現在我要幫你把髒衣服脫下來了。”大古說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顧拾月麽,可她早就昏迷了。

大古輕吐了一口氣,解開顧拾月的衣扣。

“我也不想做這種事情,可是……既然知道不方便就別去擋箭啊!”

外衣扣子被解開。

大古眯著眼睛,開始脫她裏麵的底衣。

“對不起,對不起。”大古一邊脫一邊呐呐自語。

底衣扣子解開,露出裏麵梅紅色的肚兜。

大古的喉嚨一下子被鎖緊。

她肩膀單薄瘦弱,皮膚白皙光滑,甚至散發著淡淡的女子特有的香氣。

大古的眸子鎖緊。他實在沒有勇氣脫下她的肚兜,隻得幫她把衣服穿上,算是換了幹淨衣服。

做完這一切後,大古把頭扭到一邊,輕噓了一口氣,背後已經被汗水濕透了。自己什麽時候這樣過,就算是麵對十匹餓狼,他也沒覺得棘手過。

大古回頭看了她一眼,她雙目緊閉,睫毛濃密且長,小巧的臉上滿是汗水。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近距離看她,那時候就覺得她漂亮的像個女人,可她說什麽,經常去逛窯子,還叫他別誤會。真是好笑。大古拿出手帕,幫她輕輕的把汗水拭去,動作輕柔的連他自己都覺得吃驚。

“既然是個女孩,為什麽要扮作男兒?你是顧家的千金?為什麽獨自流落在外?真的是因為水災?”大古對著昏迷的顧拾月拋出一連串的問題,這是他心裏的疑惑。

不知不覺,夜已深了,大古趴在顧拾月床邊打起了盹。

第二天。

“疼……”顧拾月喃喃著,聲音細小得仿佛蚊子哼哼。

大古一厥而起,問道:“什麽?你說什麽?”

“好疼……”顧拾月哼哼著,睜開了雙眼。

大古精神大振:“你醒了?”

可顧拾月目光渙散,臉上毫無血色,隻眨眼的工夫,又暈了過去。

大古明白,此時的顧拾月太過虛弱。

簾子一掀開,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走進來。

大古看了眼來人:“查出來了?”

漢子看了一眼**的人:“是的,全查出來了。”

大古擺手,示意他先閉嘴:“我們去外麵說。”

大古和漢子一前一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