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是徐川的福氣似乎來得有些奇怪。

這段時間,他發現自己好像出現了一個記憶缺口,對於幾年前發生的事情,比如救布同那段記憶,他回憶起來異常清晰,甚至能夠想起自己那天的領帶和襪子分別穿戴的是什麽。

但是對於他昏迷前的發生的事情,他卻毫無印象了。

而布同和她的妹妹又是一個缺乏描述能力的人,她們能給到徐川的信息非常有限。

火海,爆炸,說來說去,隻有這兩個詞在不斷高頻率出現。

“有沒有看到其他人?”

“那兩艘船分別是什麽人的?”

“我身上有沒有什麽可以表明身份的物件?”

對於這些問題,兩姐妹的回答統統都是搖頭,搖頭,再搖頭。

徐川犯了難。

這種片段性的失憶幾乎是致命的,因為或許有的人正在哪裏等著於你匯合,有的人或許以為你死了,有的人或許正在等著你去救命。

然而,你卻,選擇性失憶了。

太狗血了。

“布同,你有沒有發現我跟五年之前哪裏不一樣了?”徐川在布同麵前轉了個圈,試圖能找出一點突破口。

“老了,醜了,幻滅了。”小女孩搶答道。

徐川還是有些不甘心的看著布同,沒想到她卻衝著妹妹豎起了大拇指,這是等於同意她的看法了。

徐川很受傷。

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五年前,他還在與跨國公司談合作上的事情,自然是西裝革履,每周七天,每天戴的領帶都是不重樣的,西服更是不比多說,都是各種不同品牌的定做款,甚至連襪子都是挑款師為自己搭配好的。正所謂,在其位,謀其職,徐川向來是個敬業的人,潛伏在跨國公司,自然也要把門麵裝點的相當,所以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才有了布同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一瞬間,被帥到慘絕人寰的徐川從海裏撈起來

的時候,布同第一次感受到“美好”這個詞的含義。

匆匆一麵,一別數年,其中一個人不斷的為重逢做準備,開始學習潛泳,考各個國家各個海域的潛泳資質,把每一天都當做夢想或許實現的那天。

而另一個人,不斷切換戰場,切換人生,每一天都似乎離著古武派的終極秘密進了一步,可是老天卻好像總在與這個人開玩笑。傷痕累累早就不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徐川的一個標簽,受傷對他來說成了家常便飯,不斷的有人,為了他生,為了他死,肩膀上的擔子似乎是越來越重,徐川漸漸的也有體力不支的時候,比如現在,命

運為他選擇了選擇性失憶。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雖然美好的少女夢破滅了,但是布同還是忍不住關心這個人的去向。

“回到那片海域,尋找真相。”即使失憶了,徐川也還是徐川,有著標準的徐川的行事作風。

布同點了點頭,“那我們就不奉陪了。”

“別啊……”徐川現在可以說是舉目無親,在他今年前的記憶裏,現在的蔣山河與莊馳還沒有出現,而徐芩也在遙遠的L國做任務,根本聯係不到。

“反正你帶著妹妹也是到處飄,不如你教我潛泳吧,我最後一起給你錢,是你平時授課的十倍那麽多,怎麽樣?”

布同不為所動,妹妹翻白眼。

“二十倍。”

布同毫無反應,妹妹看天。

“五十倍。”

布同好像在考慮,妹妹終於把目光放在了徐川的身上。

徐川咬了咬牙,“一百倍!”

“好!成交!”姐妹倆異口同聲的說道。

徐川有些汗顏,早知道顏值還能當刷卡機一樣刷,這些年他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的,隻可惜他也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麽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那我們即可就動身吧!”徐川提議道。

沒想到布同卻搖了搖頭,“我身上沒有帶適合男士的潛泳裝備,需要去前麵的鎮子裏買一套,而且你現在……”布同打量了一下徐川,“吃得太多,我和妹妹已經沒東西吃了。”

言下之意可以說是非常明顯了。

“好,那你們先買著,記在賬上,回頭我一起……”

話還沒說完,兩姐妹已經齊齊牽著手,哼著歌,走在前麵了。

徐川隻好在後麵緊緊跟上,隻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一種強烈的想法告訴他,似乎真的有很嚴重的一件事情忘了做,還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罷了罷了,先伺候好眼前這兩位姑奶奶再說吧。

鎮子上比徐川想象中熱鬧,原本以為是非常落後的一個城鎮,但是因為前來冒險和潛泳的人越來越多,鎮子上的旅遊業開始興旺發達。

“要一套男士的潛泳裝備,要最好的,最貴的。”布同說道。

賣裝備的是個大姐,“喲,姑娘,給自己爸爸買嗎?推薦這一套,中老年人以後會發胖……”

話還沒說完,布同就被徐川拽走了。

“拽我幹嗎?你聽人家大姐說的多麽在理,中老年人……”布同上下打量著徐川,“爸爸?”

大街上沒有鏡子,徐川實在是看不到自己現在究竟變成什麽樣了,竟然會被路人認成布同的父親?

好在前麵有一口井,徐川趕忙衝過去,趴在井口看。

也難怪布同對於徐川的出現沒有驚喜,反而是失望了。

徐川現在胡子拉碴,眉毛頭發幾乎連在了一起,臉上原本也算是細皮嫩肉的小夥子,現在蒼老的不成樣子,說是爸爸都算是高攀了,沒說外祖父都是人家小商小販嘴甜了。

“怎麽?受打擊了?”布同和妹妹一人叼著一根糖葫蘆,走了過來,“前麵有個剃頭的攤兒,要不要洗一洗?”

徐川連連點頭。

“喲,你這是多久沒洗頭了啊……你這個,我得加錢啊。”徐川此刻隻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布同拽著妹妹去別處玩了,他們說好一會兒在這裏見。

半個小時過後,街邊的小剃頭攤兒上圍滿了人,以至於布同再領著妹妹回來的時候竟然險些找不到剃頭攤兒了。

撥開一層一層的人群,中央有一個稍微有些沙啞的嗓音傳來。

“咱們上回書說道……這個古武派有八大長老,各個都是一身本事在身,可他們卻降不了一個人,那就是當年大鬧古武派的弟子——吳銳!”

這,這不是徐川嗎?

人的頭發短了,眉毛修整過,胡子也剃幹淨了,雖然還穿著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但是整體終於不再是落魄的中年大叔了,而像是一個大隱隱於市的少俠一般。剃頭師傅的手藝很是利索,不過十幾分鍾幾乎就完成了,徐川在這裏等著也是等著,他也是等過女孩子逛街的,少說三四個小時,多了怕是一天也不夠,索性就在剃頭攤兒旁邊說起了書,不知道為什麽這

段書,幾乎就像是儲存在腦海裏一樣,開了口,這些話就一股腦的自己倒出來了,絲毫不費力氣。

街邊來來往往的人漸漸都聚了過來,不過半會兒功夫,徐川竟然也掙得盆滿缽滿。

看到布同帶著妹妹過來了,徐川說的更加起勁兒,人群中不時有人拍手叫好,還有人跟著幫忙製造懸疑,徐川這場可以說是非常成功了。

說到大家正是屏氣凝神的精彩之處,徐川看到布同的妹妹摸了摸肚子,小孩子怕是餓了,徐川沒有醒木可以拍,索性拍了拍隔壁剃頭大哥的家夥事兒,“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人群中響起不滿的聲音,“說完了!說完了再散!這後來怎麽樣了?那瓷瓶裏的吳銳活了三百年,然後呢?”

“是啊是啊!講完了再散啊!不然回家惦記著!”

“就是讓你們惦記著,下一回才來啊!”布同的妹妹嚷道。

幾個人一看是個小姑娘,搖了搖頭,也都紛紛散去了。

“怎麽樣?”徐川有些得意的撓了撓頭。

“什麽怎麽樣?交錢。”布同伸出手,“先把剛才的潛泳裝備和剃頭錢結清了,往後再說往後的事兒。”

徐川隻好老老實實的交上了錢。

小鎮子不怎麽大,基本都是這裏幾十年甚至祖祖代代住在這裏的人,隻有很少一部分是來這裏探險和潛泳的。

“等等!等等!留步!”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沒等徐川反應過來,就被布同抓著狂奔,而布同的妹妹更是在分秒之間就躥上了徐川的脊背,幾乎是毫不費力。

兩個人飛奔到一處拐角處躲了起來,而身後喊著等等的人卻直直追了過去。

“那是誰啊?”徐川不解的問道。

“我怎麽知道?”布同探了探頭,看到人已經消失不見了,趕忙往相反的方向走。

“不知道你為什麽拽著我跑啊?我以為是你的死對頭。”徐川對於以前躲著被人追殺的事情還是有些記憶的,隻是沒想到這個小鎮上也能碰到。

“拜托,應該是追你的吧?我和妹妹可是第一次來這個鎮子。”

“我也……”話說了一半,徐川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他現在是個有片段記憶缺失的人,之前有沒有來過這個鎮子,他也不能完全確定。

布同給了徐川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牽著妹妹的手往鎮子外麵走去了。

“喂,就快黑天了,我們不在鎮子裏住下嗎?”徐川有些好奇。

“這裏不安全,我們還是回無鹽裕。”布同揚起手中的東西,看起來像是有搭帳篷的東西。

徐川認為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想錯了,帳篷是個雙人帳篷,而徐川,是在外麵守夜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