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逝雲的疑問,先知輕笑回答道:“殿下莫慌,這輪轉宮內曆來隻會有一位先知,現在守護在此的,當然隻我一人。”

“那……”逝雲指著羽楓麵前那位和這邊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先知,十分困惑。

“那也是我。”先知的聲音,優雅而緩和。

逝雲經過反複比對之後,終於想通了,說:“你是時間操縱者。這裏是你在這個空間的某一段時間,那裏是你在那個空間的另一段時間?”

“殿下果真機敏過人。隻是,方才關於婚約一事,並非如殿下所想那般。”先知的語調裏透著一股寧靜恬淡的感覺,總讓人聽不出好壞。

“你是什麽意思?”退婚這件事,是逝雲來此的目的之一,如果不能妥善解決,後果不堪設想,聽到先知如此答話,逝雲的心便有些定不住了,“難不成這婚約不準備幫我退了?”

麵對逝雲的抵觸,先知平靜如故地說:“太子殿下並不知道的是:就算是退了與羽楓的婚約,您也不能得償所願迎娶他人。”

逝雲蹙眉反駁:“不娶不愛的人,和是否迎娶心愛的人,分明是兩件事情,先知何故要混為一談?”

“既然被命運串聯起來了,那就是一件事了。這個世界上的事情豈能每一件都如您心意?”先知微微躬身,口吻遺憾,似在請罪,“殿下所願,恕微臣無能為力。”

雖然如此,逝雲依舊強壓著不滿,以禮相待而問:“願聞其詳。”

先知微微搖首以示拒絕,自顧說道:“有些事情就算是我現在親口告訴您也沒用,因為世人往往憑著自己的一己私欲,罔顧事實刻意回避真相。所以,那些事情就需要您自己去驗證,那道理也需要您自己去領悟,這就是成長。”

逝雲正聽得若有所思的時候,先知又低聲警告道:“一直以來,殿下的身邊彌漫著一片迷霧,所以,微臣懇請殿下一定要看清周身一切,越早看清對您越有利!”

這話聽得逝雲稀裏糊塗,他直接問道:“你能不能不要打啞謎,我知道你能預見未來,需要我看清什麽直說便是了,何必繞圈?”

先知發出一聲幽然的歎息聲,無奈地解說:“殿下,掌控了時間並不代表就掌控了一切。因為,這世間上最難掌控的是人的感情。就算我能左右時間,卻不能左右萬事萬物的規律,更不能輕易改變感情的發展。一顆頑強的種子,無論放在哪一片土地上,都會生根發芽,這是規律。兩個契合的靈魂,無論在什麽時間相遇,都會被互相吸引,這也是規律。當每一條簡單的規律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時,就算是天底下最睿智的人掌控著時間,也無法讓某些事物的發展方向隨自己的心意而改變。”

逝雲聽懂了先知說的話,卻還是堅定不移地說:“既然你看得這麽透徹,就應該知道這婚事我是不會妥協的!”

“殿下,關於神族的未來,我們必須傾盡全力去改變某一條最關鍵的軌跡,才能阻止最可怕的結局!”先知鄭重其辭地告訴他,“在下一個節點到來之前,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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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知走到羽楓跟前時,正在翻看一本古書,書頁上並無墨跡,唯有流光成字,變化多端,最後先知抬頭對羽楓說:“這是上次晶菱從記憶宮殿替我裏麵借來的書,太深奧了。這裏麵說:苦是人生良師。”

隔著麵具,羽楓與先知四目相接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憤,哭著說:“楓兒一定要為父親報仇,請先知指引!”

一聲歎息後,先知看著書頁上的流光字跡,慈悲念道:“所謂苦諦者,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憂悲惱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

末了,先知將羽楓扶了起來,又道:“楓兒,你可知道,那不死魔因太子殿下而生,終究會因太子殿下而死。其中因由,不是你能介入的。”

羽楓緩緩起身,萬般不甘地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先知輕撫羽楓僵硬的手掌,規勸道:“前路難行,這仇就交到太子殿下手中吧。若當真心中有怨難遣,我倒希望你能為我報仇。”

羽楓聽不懂先知方才說地最後一句話,疑惑不解地問:“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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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蔓是第三個到達平台了的人,不過從她的角度來看,對麵兩個平台上的逝雲和羽楓被輪轉宮主殿遮擋,自然就少了不少問題。

當姝蔓左顧右盼發現兩側平台上都沒有人的時候,有些意外地自言自語:“難道我是第一個?”

此時,先知步入平台,來到了姝蔓的麵前。姝蔓立刻行禮問好:“雪姝蔓見過先知大人!”

先知看著姝蔓,緩緩道:“看來,你有很多話想跟我說。”

“是呀、是呀,”不等先知應允,姝蔓就迫不及待地發問了,“距離負雪山一役,已經過去九年了,當初被您選中的守護者門徒,也隻剩下我和姐姐兩人,不知道先知大人何時會再選出下一批門徒來送入月墟洞中?”

先知早已洞悉一切,溫和地說出了教訓她的話:“姝蔓,你私心太重了。”

“我……”毫無預料地就被先知一句話拆穿了,姝蔓難免笑得有些尷尬。

“我知道你所為何人,然而,你可曾想過那人也同你一樣有如此私心嗎?”

“這……”姝蔓艱難地搖了搖頭,忽而又能理直氣壯地說,“可是我覺得我並不屬於月墟洞。”

“你不屬於月墟洞,清緣就屬於月墟洞了嗎?你不願意承擔守護天玦界的使命,下一批被我挑選出來的新門徒、那些比你更小的孩子們就更應該承擔守護天玦界的使命了嗎?”先知的語氣在質問的過程中漸漸加重,“各司其職,天演之道!”

厚臉皮的姝蔓竟然也被說得無地自容,她不安地用手摸了摸脖子,支支吾吾地說:“我、可是我好喜歡、好喜歡他,他比天玦界更加重要!”

先知仿佛看穿了一切,一針見血地說:“不,不是他這個人比天玦界更加重要,而是你喜歡他這件事比天玦界更加重要。說來說去,還是你自己。”

姝蔓微微一愣,卻也倔強而逆反地說:“無論這樣,我對他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不知先知大人還有何指教?”

“你若一意孤行,不聽勸阻,必定傷痕累累。”先知輕聲歎息著說,“你若依我指點,便能安然無恙,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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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緣達到平台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右側平台上的逝雲,正激動地跟先知爭執著什麽,不過兩個平台相隔太遠,完全聽不到一點聲音。

很快逝雲也發現了清緣的存在,而這一邊,另一個先知緩緩步入了清緣的視線之內,一開始她還無比愕然地看著剛剛出現的先知,而便漸漸冷靜下來。

先知帶著那張冰冷的麵具來到了清緣的麵前,說:“昨夜你就已經見過有人如我這般操縱自己的時間了,不是嗎?”

清緣即刻恭敬行禮道:“雪清緣見過先知大人。”

“花開花謝總是修行好時節。”先知走到了清緣的身旁,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過清緣的臉頰,無比憐惜地說,“可你也還隻是一個孩子呀。”

“先知大人……”清緣迷惑不安地看著那張麵具,鼓起勇氣問道,“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是不是未來的天玦守護者,掌管天玦六玉之一?”

輕笑聲從麵具後麵傳來,有種不甚真實的感覺,隻聽先知徐徐道來:“神族大統之初,魔族突然出現在我們的世界裏,肆意屠殺神族子民,而後才有巫雪大人造六枚玉鑰,建立天玦界隔絕魔族,守護神族至今。在後世漫長的歲月變遷中,巫雪大人的傳人一代不如一代,掌控天玦玉的能力漸漸削弱,直至有心無力的那一刻,天帝與先知商議,選出六位守護者分別掌管一塊玉鑰,如此便無差池。”

清緣虔誠地聽完這個故事之後,發出了自己的疑問:“這個傳說我曾經聽過,但是,天玦玉一共六枚玉鑰,可分別掌控生命、力量、空間、信念和時間的過去與未來。任意掌控其中一枚玉鑰已經是許多人一生中都難以企及的高度了,更何況是同時掌控六枚玉鑰?”

麵具後麵,先知的視線顯得高深莫測,她似乎沒有回答清緣的問題,而是惋惜地說:“也許這就是巫雪大人的失算之處了,她立起天玦界護佑神族境內子民,將魔族隔絕在外,卻也讓神族眾人因受到的保護而越來越孱弱。”

“可是,如果沒有當初的天玦界,我們神族也許早就滅亡了!”清緣馬上就事論事,思緒輕而易舉地就跟著先知走偏,完全顧不上自己前一句的疑惑。

“所以我說的是‘也許’。當初巫雪大人在掌控玉圭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預知到神族的未來,是否會出現一個如她一般可同時掌控六枚玉鑰的強大繼承人。”

清緣敏感地發現先知別有深意的目光最終又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惶恐無措地問:“先知大人何出此言?”

先知卻隻是悲憫地看著雪清緣,再無他言。而清緣的心,卻在四目相對時,如墜冰窟。心有牽掛的她望向臨近平台,卻發現不知何時,逝雲已然離去。

“清緣,”先知的聲音又將她的視線從對麵平台處拉了回來,“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強烈的預感襲上心間,致使清緣心髒狂跳,她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所指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