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府陶府比平日要熱鬧許多倍,陶驥的親朋好友濟濟一堂,前來參加陶勳的冠禮儀式。

冠禮是男子的成人儀式,其實在先秦舉行冠禮隻專屬於社會上有一定地位的士大夫階層,後來在平民百姓間也漸漸推行開,各朝各代都製訂了詳細的禮儀製度,從各級官員到平民百姓各有差別。不過朝廷雖製訂出冠禮製度,但真正按禮製舉行儀式的人家少之又少,一旦照做反倒是件新鮮事。

陶驥特意跟家族裏的故老商量之後才決定按朝廷禮製為陶勳舉行極正式的冠禮,主要是考慮到陶家是商人出身,雖然富有卻受世人的輕視,家裏好不容易出了一個有望在仕途上大有作為的子弟,按製為他舉行正式的冠禮,既可展示陶勳的突出身份,又可向城中鄉親宣示陶家地位已經隨著一門兩舉人而發生根本性變化。

為了辦好此次冠禮,陶家全體動員作了精心準備。

按禮製,陶家先到府裏請禮官看黃曆擇定吉日良辰,然後算卦按卦象的要求延請禮賓。

到行禮儀式這天,家中要做布置,廳內支起圍帳,家裏人卯時起床,都穿上盛裝,正廳冠禮所需物品如盥洗用具、新袍服、禮器須放於指定位置,冠禮所需襆頭、頭巾、帽子分別放於三個盤子由三人捧著。

陶驥及陶家族人、儐相各就其位迎接賓客到們。呆在圍帳內的陶勳外衣衣襟的兩根衣帶必須鬆開,穿白色的鞋子。

待賓客到齊,陶驥回廳中正位端坐,冠禮開始。

冠禮的儀式比較繁縟。先在冠席上經曆解發髻、梳頭、洗盥、戴頭巾、戴帽、戴襆頭等程序,期間陶勳須分別換上深衣大帶、襴衫腰帶、公服。

然後撤掉冠席換上酒席,賓客們斟上酒上前祝詞,陶勳需跪下拜受。

執事人送上的食物,陶勳吃完離開酒席,走到廳堂西階梯之東向南麵站立等待賓客給他取字。

給陶勳取字是族中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他當年極力讚成陶驥將陶勳繼為子嗣,看到陶勳也成了舉人此老心中得意與有榮焉,今天又擔當最重要的職責自是分外高興。關於陶勳的字,陶驥早已和族中老人們商量過,此刻他隻需將商量的結果宣讀出來即可。

老人按捺下心中的喜悅,清了清嗓子,先依禮講了一番祝詞,之後高聲道:“忠義之士,非禮不動,淵亭嶽峙,字曰亭淵,陶家列祖列宗望你心誌堅定、操守高潔,切切。”

陶勳拜謝道:“孫陶勳謹謝。”起身後走到陶驥身前,跪拜父親。

陶驥將他扶了起來,笑嗬嗬地道:“孩兒終於行冠禮,正式長大成人,以後光耀門庭、延嗣香火的重責就須靠你了。”

陶勳心裏感動,眼裏已經有淚,點了點頭,轉身走到父輩親族麵前依次向他們拜見,再出門向早已圍觀在院外的鄰居鄉親以及父親的朋友行禮,他們皆答禮並紛紛向他祝賀。

眾賓客離開席位,陶驥起身請禮賓,禮賓推辭再三才進內廳,陶驥早已準備好了酒席款待。

眾賓客要離開了,陶驥先是發表了答謝詞,然後命人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酬銀每人五兩一一贈送,隨後父子兩人進到家祠向祖宗祝禱,到了這時,冠禮才算結束。

陶家的冠禮忙了一個上午,眾親友盡興而去。等賓客都散盡,陶驥將兒子喚到自己的房中,取出丁崇的回信給他看。

陶勳看了信後,忿忿地道:“這靖寧侯真是無法無天。”

“這是世間常情,哪一朝哪一代都免不了出現。我所擔憂是你是丁家的未來女婿,丁家跟靖寧侯結怨,此賊當道於你前途大有妨害。”

“靖寧侯雖然勢大,卻到底不能一手遮天。孩兒所料,此次恩師能夠順利外放湖廣,可知靖寧侯有所顧忌不敢急切下手陷害於他,看來恩師在朝中也是有些人脈的,而且靖寧侯此時恐是遇到些麻煩騰不出手來對付恩師一家。”

“你猜想的也有些道理。為父以為,丁家已經搬往武昌府,京城無人知曉你是丁崇未來女婿,你今年赴京大比,到京後切不可自己將這層關係捅出去。據我所知裴愷這個人在京城的勢力非常大,其親信耳目遍布各處,尤其朝廷的欽衛所正、副都指揮和他的關係非同一般,所以你在京城務必謹言慎行,免得為人所乘。”

“這個孩兒省得。孩兒在外遊曆幾年,再不是那種讀死書、意氣用事的懵懂少年,什麽對自己有利、什麽對自己有害分辨得清楚,請父親放心。”

“你能這樣想我也就放心了,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不要讓我失望呀。還有,丁大人信中所說的秋闈後送女兒過來完婚的事,你怎麽看?”

“婚姻大事自是全憑父親大人做主,孩兒遵命就是。”

陶驥滿意地拍了拍兒子的肩頭:“這樣就好。丁大人的為人你是知道的,做他的女婿不會辱沒了你。等你及第榮歸,我家風風光光將丁氏女娶過門。嗬嗬,這是你第一次上京趕考,是否高中不要緊,要緊的是積累經驗、積累信心,你還很年青,機會有的是。當然了,我這個做父親的還是希望你能夠高中,大登科之後回家再來個小登科,嗬嗬,為父可就想抱孫兒了喲。”

陶勳從父親話中矛盾知其對己的殷切期盼,心下感動良深。想到一事,深深躬身道:“孩兒有一想法早想向父親提出。”

“哦,是什麽?”

“孩兒四歲入蒙,對於四書五經早已爛熟於心,雖說科舉考的是製文,然開拓眼界也十分重要。今年是大比之年,當今聖上因為上科科場舞弊案已將今年的春闈改為秋闈。眼下天下間飽學之士齊集京城相互交流學習,所以孩兒想提早幾個月到京城住下,一方麵準備考試,一方麵跟天下的舉子相互切磋,如此一來就算今科不第,亦不枉此行。”

“這個麽……”陶驥沉思了一會兒,道:“好吧,我答應你,我去年將古述調到商行設在京城的分號當掌櫃,就是為你趕考做準備。有他在京城照顧你,再加上你這幾年獨自在外遊曆,增長了不少見識,為父也還放心。你就趁現在天氣涼爽啟程進京,下個月初商行裏有船要進京,可搭船隨行,到京後有什麽需要就跟古述說一聲。為父事務纏身就不陪你去了。對了,這一趟要不要帶上個書僮或家仆?”

“不必了,孩兒今年十八歲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不需要人照顧。”

“那好吧。走水路要經過武昌府,你順道去拜見丁大人,代我多多致意。我在家裏等你的喜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