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述沒有想到他的反應這麽大,忙勸道:“少東家,你別生氣,為了那個屑小惡賊,沒必要。”

陶勳很快抑下怒火,坐下繼續問道:“另外的四個人你可認識?”

“從沒見過,他們一上來就動手,根本就不給問話的機會,李七看樣子隻是個指認人的小角色,從頭至尾都說不上半句話。不過……那個領頭的人我雖然不認識,他對我下手的手法我好象聽說過。”

“是什麽?”

“跟傳說中的截脈斷魂手很象,我中招後隻覺渾身虛軟無力,每條經絡之中有數道寒氣遊走,五腑六髒內如同萬蟻鑽噬,又癢又痛又冷,說不出話來,可偏偏頭腦裏卻清楚得很,後來發生的事我都聽得一清二楚,看得明明白白。”

“你知不知道截脈斷魂手是哪個門派的武學?”

“少東家可知道陰風魔煞的名號?這個魔頭二十年前在江湖很有些名氣,以地靈魔功和獨門秘技截脈斷魂手橫行於世,後來因為害人太多被正派人士追殺而不知所蹤,襲擊我的領頭之人看年紀可能是他的傳人。不過,聽說被截脈斷魂手製住經脈的人必須由施術之人以獨門手法解除,我的卻是怎麽解開的?”

陶勳哈哈笑道:“你是吉人自有天相,乃天助也。不必多想了,你的傷還沒有全好,這兩天就呆在這裏好生歇息吧,商行裏的事我已經委托管家協助二掌櫃處理,你不用操心。”

古述擔心地問道:“少東家,你不會打算按賊人的要求赴約吧?”

“我正有此打算,我倒要會會看,到底是誰敢打我景福商行的主意。”

古述大驚失色:“少東家,萬萬不可呀。你是堂堂進士、朝廷命官、萬金之軀,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他們手段毒辣,又明擺著是衝著你來的,你實在沒必要以身犯險,要是萬一有個差池,教我怎麽向東家交待呢。反正現在我身上的禁製已經解開,不再受製於人,這裏的事還是報官處理吧。”

陶勳心頭一暖,安慰道:“古大叔,你不必擔心,一則我有把握絕不會陷於賊人之手,二則賊人既然算計了我們一次便保不準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不摸清楚他們的目的則必定貽患無窮。另外,李七算計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這一回我絕對不會輕饒他,於公於私都不能放過他。”

古述仍舊苦勸道:“少東家,你一個讀書人怎麽會是他們的對手?他們以有心算無心,他們在暗我們在明,防備他們來襲尚且防不勝防,怎麽還可以自己送上門去?這何異於送羊入虎口呀。”

“古大叔,孰羊孰虎尚且難說,我來之後你所中的截脈斷魂手便被一個普通郎中治好,由此可見我是有神仙護佑的人,他們能奈我何呢?”

古述愕道:“難道我身上的禁製是個普通郎中解開的?”

陶勳笑道:“不可說,不可說。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打無把握之仗。對方算計我們顯然經過精心籌劃準備,如果僅僅隻為對付景福商行,在景雲府下手豈不威脅更大?如果是為對付我,那麽他們將我引到清苑縣城來的目的是什麽?我想這背後肯定另有陰謀,要是我不去赴約便沒機會查清對方的陰謀。”

古述仍舊苦勸不已,陶勳好言撫慰半天,最後不得不再次暗中施展安眠術令他沉沉睡去才得脫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陶勳盤坐在**,將神識張布於在客棧內外探聽周圍的動靜。

過了午後,聽到樓下有人向店家打聽古述的狀況和自己是否到來的消息。他心念稍動,此人的模樣立刻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但其相貌特征與夥計所描述的賊人完全不一樣。

那人打聽清楚給古述看病的大夫的姓名以及陶勳的房號後匆匆離開,陶勳起身下床,變化相貌,出房間遠遠地跟著他。

那人先來到給古述看病的大夫的藥堂,向大夫旁敲側擊地打聽古述的傷情。大夫倒也守信,按著陶勳的交待推說查不出病因而無法施治。

那人道謝後離開,顯然沒有料到被人跟蹤,在縣城裏最熱鬧的地方轉悠半天後在西城門旁的小茶鋪裏喚出一個駕驢車的下人,坐在驢車上出城而去。

陶勳耐下心追蹤下去,走出半個多時辰後來到一處大戶人家的院牆外。

這座大院的正門樓都是青磚砌成,顯然主人的身份和身世都不低,驢車繞到後麵,那人下車打開虛掩的門走進去。

陶勳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隱去身影縱進院牆,小心地跟著那人穿過兩道廊門和一道垂花門,來到後院一座小平房裏。

裏麵的人聽到外麵的腳步聲,將門口的竹簾掀起來。

隻見李七點頭哈腰地向來人打招呼:“王管家,您回來啦。”

王管家理也沒理他徑直走進去,陶勳則悄悄地站到房側的樹蔭下,凝神傾聽房裏的動靜。

王管家走進房,在左邊的房間門口恭敬地道:“杜先生,我回來了。”

過了片刻,門簾掀開,一個有六尺多高的中年男子走出來,在正房中間的椅子上坐下,麵無表情地道:“王管家辛苦,坐下歇歇吧。李七,你去把老杜他們三個換過來。”

李七應了一聲出去,很快三個麵貌凶惡的彪形大漢走進房中,衝著杜先生行過禮,在右邊坐下來。

杜先生這才問道:“王管家,打探到什麽消息麽?”

王管家忙不迭地道:“您讓我打聽的事我都打聽清楚了。你說的那個陶勳昨天晚上就住進順風客棧,天字五號房,和那個古掌櫃是隔壁。”

杜先生略略有些吃驚:“這麽快?他帶了多少人過來?”

“就他一個人來的,沒別人。”

旁邊一人道:“這小子好大的膽子,他一個文官敢孤身騎馬跑到兩百多裏外的清苑城來。哪個文官出門不是坐轎子,前後還有幫下人前呼後擁地瞎咋呼。”

另一人哂道:“一看就知道是個愣頭青,這樣也好,我們辦起事來省事。”

杜先生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繼續問道:“還打聽到什麽了?”

“我向客棧的夥計打聽到,昨晚陶勳到了以後,讓人請城裏林杏堂的吳大夫給古掌櫃瞧病,所以我又到林杏堂走了一趟,向吳大夫問了治療情況,吳大夫說診不出病因,束手無策。我還打聽到陶勳今天一大早出門到縣衙裏走了一趟,至於談了些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杜先生點了點頭:“辛苦王管家了,等這裏的事辦完,杜某一定在侯爺麵前為貴東說項,侯爺答應你們的事肯定會辦到的。你先下去吧。”

等王管家出去後,杜先生道:“既然那個陶勳已經來了,我們就按計劃開始行動。杜仁,你到客棧走一趟,將約見信送去,順便再探探他到底是不是一個人來的,有沒有暗中帶幫手。杜締,你到衙門裏打聽陶勳到縣衙裏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雖然我施在古述身上的禁製可能讓他不得不有所顧忌,但是也說不準那小子會不會膽小報官。你們兩個一定要注意行藏,別讓人發現,這件事辦得圓不圓滿,關鍵就在我們不能被人發現。杜添,你看住薛老頭,別讓人靠近。”

杜添不滿地道:“小主人,對付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崽子咱們何必這麽麻煩?讓老子去一刀把他宰了不就結了。”

杜先生眼中放出興奮的光芒,旋即壓抑下來,嘴角露出冷笑:“我何嚐不想這麽做,可是侯爺對我們禮敬有加,我們第一次為侯爺辦事就不聽他的安排豈非拂了他的麵子,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吧。”

陶勳聽了一會,隱隱猜到杜氏主仆四人的來曆,對他們所說的計劃迷惑不解。

等四人各自離開後,陶勳快追蹤杜添來到對麵的房子外,從剛才杜氏主仆的談話中判斷,房中應該關著一名姓薛的老人。

陶勳放出神識探查,發現房子看上去是單間,裏麵實際有個小夾層。他施展穿牆術直接進到夾層,看見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正閉著眼、咬著牙、滿頭大汗地躺在地上,顯然忍受著巨大的疼痛。

陶勳一眼就看出他是被截脈斷魂手製住了經絡要穴,看到他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遭罪心裏實在不忍,趕緊揮手在四壁布下隔音障,把住老人脈門檢查經絡被製的情況。

老人睜開眼睛看到陶勳後有些訝異,感覺到從脈門上傳過來的熱氣,知道陶勳想幫他療傷,苦於說不出話來,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陶勳很快查清老人身上受製的情況,老者的內力修為相當精湛,或許這就是被下重手的原因。陶勳有了治好古述的經驗,治起這個老人來熟練不少,很快解開經絡的禁製,又助他行氣活絡壅滯的氣血。

約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老人恢複了大半,收功後立即轉身要向陶勳下跪拜謝,陶勳一把扶住他:“老丈,快不要這樣,我年紀輕,可受不起。”

老人有些錯愕陶勳居然敢用不低的聲音說話,因為旁邊一牆之隔就有人守著,不過想到陶勳既然不怕肯定有把握,於是也放鬆了心裏的謹慎和緊張,感激地道:“少俠救命之恩,薛秫感激不盡,請教恩人高姓大名,我脫難後當重謝。”

“原來是薛老,不必多禮,在下不是施恩圖報的人。我受好友所托調查樁案子,無意中闖進這裏,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請問薛老,為什麽被這困在這裏呢?為什麽他們要在你身上下重手呢?”

“少俠高義,老夫很佩服,可是你連姓名都不願透露,實在叫人傷心。請少俠賜告姓名,老夫必當毫無隱瞞,將所知道的事據實相告。”

陶勳無奈道:“在下丁原,受好友所托調查一樁珠寶失竊案。”

“原來是丁少俠,老夫乃朝廷吏部尚書薛大人的親隨是也。”

陶勳吃了一驚:“你是薛尚書的親隨?這些人好大的膽子,連朝廷二品大員府上的人也敢綁架。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慚愧呀,老夫被他們製住之後就被帶到這裏,一路上也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麽,到現在也不清楚他們的目的。”

“那您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嗎?”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可也知道他們的來曆。五天前,我在家裏休息的時候被他們用下三濫的手段迷倒,醒來時身上已中了截脈斷魂手,這是陰風魔煞的獨門絕技,老夫二十年前見識過,沒想到陰老怪居然還有傳人。少俠,你解此禁製的手法甚是奇特,恕老人孤陋寡聞,不知叫什麽名字?”

陶勳笑了笑:“雕蟲小技,貽笑大方。薛老,您身上的武功不弱呀,年青的時候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吧?”

“少俠對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也就不瞞你了,我原名叫做計衢,二十年多前在山東一帶做些劫富濟貧的買賣,後來失手被官府擒住,當時薛大人任萊州府知府,見我是個有血性的男兒,手上又沒有累累血案,所以暗中救了我性命。我感激薛大人的大恩,知道他是個真心為民辦事的清官、好官,所以自願做了他的仆人,朝夕在左右保護,免得這樣一個好官遭別人的暗算。”

陶勳不禁肅然起敬,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薛秫通過這種方式將自己的俠義之心澤及到其他人身上,也是一種大俠的風範。

薛秫恨恨地道:“這群屑小手段卑劣,敢在老夫身上下重手,絕饒不了他們,煩請少俠做個援手可好?”

“薛老,你可知道他們抓你的目的?你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個什麽去處?他們現在有幾個人?身手如何?知己知彼動手才有把握呀。”

薛秫搖頭道:“不知道。不過不教訓教訓他們,老夫不甘心。”

陶勳笑道:“我理解你的心情,這些人陷害我的好友,打傷他的朋友,我決饒不了他們,可是想來想去他們這幾天做了不少案子,極可能在實施某個陰謀,如果現在就動手,恐怕打草驚蛇反而不美。”

“少俠,其實想知道他們有什麽陰謀也容易,抓個人過來訊問一番不就知道了?老夫覺得,少俠的身手在江湖上恐怕也是頂尖高的,對付外麵幾個鼠輩應當不在話下,何必顧慮太多自縛手腳呢?”

陶勳被薛秫一語驚醒:杜先生一夥共五人,除了李七之外杜添、杜締、杜仁都是杜先生的心腹,現在杜締、杜仁已經進城去了,院裏隻有三個人,以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杜先生一夥一網成擒。

想到這種誘人的可能性,陶勳不覺開心地笑了起來,反正杜先生一夥無非是想明天在土地廟設局對付他,現在先發製人端掉他們,免去明天自己孤身赴會的麻煩。

陶勳很快地將探聽到的情況跟薛秫講了一遍,薛秫聽後大樂:“原來現在這裏隻有三個人,讓老夫一個人對付足矣,少俠守住院門,有誰過來的話統統抓住,免得走漏消息。”

陶勳搖頭道:“薛老,這樣做還不把這座大莊院裏的人都驚散了。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先抓住在外間的杜添,問清口供,再將李七、杜賊誘擒之。動手的事讓我來辦,您老被困幾天需先歇歇,如果我不行時您再出手,如何?”

“好吧,就讓給你了。”薛秫點了點了頭,忽又問道:“少俠,老夫有一疑問實在忍不住想要請教。為什麽我們說話這麽大聲,外麵的人卻聽不見?”

陶勳嘿嘿笑道:“因為外麵的人耳聾了唄。”

薛秫笑罵道:“好小子,你連老夫也戲弄,他們要是聾的,那老夫就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