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勳所定位的地點就在麵前,這個地點他先後確定過兩次,除了之前的一次之外,還有一次是他的化身在厭火島的紫霞客館中捕捉到從這個地點窺探過去的仙識痕跡。

麵前是個毫不起眼的石礫堆,這樣的石礫堆在深海海底隨處可見,陶勳卻從它的內部感應到界障的存在。他垂頭沉思一會,抬起手來捏住個法訣,直接運轉起仙靈之力發動法訣,六合仙衣形成的封閉空間內光芒閃動,象被磁石吸引的小鐵塊一般被吸向石礫堆,悄無聲息地融入其中。

眼中一亮,展現在陶勳麵前的是另一個世界,頭上藍天白雲,卻沒有太陽或星辰,四下丘陵起伏,翠林碧水環繞其間,腳下綠茵如毯,和風吹拂帶來淡淡清香,這一刹那間他仿佛回到幾十年前誤入幽冥界的最初一刻。

可惜不是,這裏也許是個很不錯的世界,然而無論是構成這個世界的法則還是遵照法則形成的物質都太過簡單粗糙而且不穩定,眼中看到的景物更多的接近於幻相而非實物,同地藏老人的幽冥界相比有雲泥之別,差得何止十萬八千裏。

是個幻陣麽?是,也不是。

陶勳進來之前就已經調運起自己最強的探知和分析能力,所以踏足此地的一刹那就收集和感知到這個世界的一些信息,這是一個在天界天仙的天仙界基礎上發展而來的世界,使用了某些天界才有的特殊仙陣加固和改進,使其堅固性、隱蔽性大大加強。

建造此地人顯然是想將此地打造成一個基地,一個可以在一定適度上瞞過天界和躲避法則之力報複的地方,其最大的功用是發動攻擊,就象之前幾乎摧毀紫霞島護島大陣的那種攻擊。

它的目的性很強,所以力量不會分散用於別的方麵,要知道十萬丈的海底本身就是最佳的防護——隻有極少數幾個人能夠到達這裏,自然沒必要將有限的資源浪費在構築耗時耗力的防護大陣上。

盡管如此,陶勳還是很小心。在這麽個特殊的環境中他可在一定程度上放開手腳,不光六合仙衣催動起來,體內運轉的全是仙靈力,這裏就是個天仙建造的地點,動起手來必定要用天界的法術,凡界的手段完全沒用。

他往前走出十數步,放出去的仙識很快鎖定目標,腳下白雲生起,托起他往前方飛去。飛行的速度不快,隻越過數十座小山,目的地出現在視線中。

那是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上,鮮花遍地,景色宜人,一座龐大的建築群佇立在那裏。建築群呈八邊形,有一點點象九宮八卦圖,中心是一個高高的祭壇,上麵有一張神案和一個巨大的象是鏡台的東西;周圍按照八邊整齊地分成八個區域,每個區域用巨石或巨木壘起古樸的牆體形成類似迷宮的東西。

陶勳立在雲端觀察一陣,飛到祭台的一裏開外忽然停下來,抬臂屈指在麵前輕輕一叩,著指處象石子扔進水麵般漾起一個又一個的半透明紅色波紋沿著球形的空間傳播開去,波紋經過的地方或激起火焰,或激起電弧,或帶起五顏六色美麗至極的光斑。

“又是一個天仙界,這裏應當是他本人的天仙界神通了吧。”陶勳象在自言自語,然後居高臨下地向祭台上的神案前大聲道:“孤雲山陶勳來訪,此間主人何必避而不見呢?”

神案前一個人影由淡轉濃現出身形,是個女子,看上去約雙十年華,容貌普普通通,她的頭上戴一隻用鮮花和荊棘編織的發箍,烏黑如瀑的頭發散開來披在肩上,一身以粗麻裁製的式樣簡單的衣裳,足上一雙草鞋,相當的樸實無華。

“我的名字叫做常孰。”女子的聲音悅耳動聽:“本來我早該離開這兒並且摧毀這兒的,可是我實在很好奇,一個能擋住破虛青光火彈攻擊、一個擁有混元天仙心甲、一個能打開南明鎮海塔第三層放出朱雀之靈的人究竟是何模樣。”

“就算長得三頭六臂也不稀奇,天界的天仙幾乎人人擁有此等法身法相,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我隻是個很平凡普通的人罷了。”陶勳很輕鬆地回答,並反問道:“敢問常仙子是從哪層天界下凡的?”

“第二十七界翰寵妙成天。”

“呀,很接近中三天了,很了不起。”陶勳話這麽說,表情倒不是很意外,中三天的孚傆,甚至鐵定出自上三天的梵天老祖他都曾會過,這個常孰比較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麽。

“我苦熬幾十萬年終修到翰寵妙成天,自茲後困頓十萬載不得寸進,一直無法跨過那一步進入中三天,可看看你,年紀輕輕便能操縱太元仙靈力,能將半部《天冊》練就,有這般成就,你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原來常仙子追隨梵天老祖是為突破瓶頸晉入中三天以上的境界。”

“天界分上中下三品,下品三十層天的人,無論天仙、真仙終有壽數之限,我已經活得夠長,如果不想想辦法則天人五衰且離我不遠矣,唯至少進入中三天之境將壽數延長十倍才可窮究至道,以至與天地同壽。我不願死去,不願被域外奪魂、天魔煉體,然天界法則如鐵毫無情麵可講,隻有梵天老祖可以給我機會,我如何能放棄。”

“生死就那麽重要麽?”

“活著,真好。”常孰想都沒想地回答。

“看來你留下來並非隻為見見我。”

“梵天老祖很厭惡你,我更憎恨你,你知道為什麽麽?”

“勳自問應當與仙子無深仇大恨才對。”

“沒有麽?你一定知道孚傆這個名字吧,我知道他死在你手裏,雖然他那個人很惹人討厭,可不幸他曾是我在天界時的雙修伴侶。當他知道我叛下凡界後,毅然拋棄好不容易得到的中三天天仙身份、地位還有大好前途,甚至放棄肉身、修為、一切的一切,強闖逆向通道來凡界找我。所以……你應當明白的。”

陶勳一下呆了:不是說至道無情麽,怎麽這麽一位重情義的孚傆卻能晉入中三天?還是常孰弄錯了,或者壓根就是孚傆另有目的但拿假話欺騙她?

他這個念頭隻一閃而過,大敵當前不能分神。

“我與孚傆在東海之底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我們都沒有顧忌全力施為,結果就是惹下天界之罰,幸運的是我活下來,不幸的是他死了,倘若換到今時我仍舊會那樣做。”

“黃口小兒也學人做起法則秩序的維護者,卻不知你憑的是什麽,人家給了你多大的好處讓你連生死都顧不上。”

陶勳又是一呆,答道:“我出生在這個世界,我不願意她被人破壞;我和我的家人生活在這個世界,我不願意受到別人的威脅。”

聽見他此番解釋,換到常孰大感意外:“以為你會說出番大道理,原來就這麽簡單。”

陶勳不願同她繼續在小節上糾纏不休,直接問:“梵天老祖究竟是何來曆?象你這樣從天界私逃下凡活到現在的天仙還有多少?你們藏身何處?”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常孰笑了:“有件事你說錯了,我留下來真的就是為見見你。既已經見過,便不奉陪,告辭!”

祭台神案旁的鏡台座上方鑽出一團白色火苗,閃一閃呈圓形平麵展開,形成一個巨大的鏡麵,台座上無數古奧的符號迅速亮起來,然後色彩炫麗的光芒從中飛出融入火焰形成的鏡麵裏,光芒驟聚在鏡座上凝出三丈直徑的彩色光鏡,接著色彩飛速地消失,整個鏡麵往黑色變化。

“不好,休走!”陶勳大喝一聲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