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在喧囂中被抬至林府。

夜晚降臨,院中卻張燈結彩,樓台亭閣,遊廊小道,甚至是每棵樹上都掛了燈籠,宛如白晝。

陳蓮珠被全福夫人扶著走出轎子,隻看得到裙邊一小圈的光亮。

耳邊聽得林嘉言的溫柔細語:“小心些。”

怕她戴著蓋頭走路不穩。

陳蓮珠點一點頭。

紅蓋頭晃動了下,林嘉言的嘴角就翹起,似乎已經穿過蓋頭看見陳蓮珠的樣子了。

旁邊上官凝回憶起娶嘉善公主的那日,感同身受,可惜妻子還未出月子今日不能過來,他朝薑修看一眼:“知遠都成親了,快輪到你了吧?”

親眼見到林嘉言成親,對薑修來說確實是個打擊,因家中長輩必然會催得更狠。

可娶誰?

腦中突兀的就冒出了宋灩秋的臉,還有臉上兩行眼淚,薑修伸手捏了捏眉心:“再說吧。”

在賓客們的恭賀聲中,一對新人緩緩走入正房。

林紈紈看到母親撫了撫發髻,又正一下簪子,輕聲問:“娘很緊張嗎?”

當母親當了二十一年,可兒媳卻是第一回 有,薑玉真道:“不知蓮珠可喜歡我呢。”

“當然!”林紈紈道,“我們家哪一個人,嫂嫂都喜歡。”

薑玉真笑了,這孩子也隻與兒媳見過數麵,竟好似有多熟悉一般,她手指碰一碰林鏡清:“做夢似的,嘉言竟真的成親了。我好些次夢到今日這場景,夢裏與這一模一樣。”

“那你是美夢成真,”林鏡清拍拍妻子的手,“等過幾日去還願。”

老夫人表示讚同:“等蓮珠過門後,帶她一起去,順便拜拜送子觀音。”她想三年抱倆。

林鏡清哭笑不得。

眼見林嘉言攜陳蓮珠越走越近,幾個人忙正襟危坐。

夫妻雙雙行拜堂禮。

陳蓮珠臉上的表情看不見,但哥哥臉上的笑容卻深得堪比大海了,林紈紈等他們拜完禮,迫不及待走去洞房。

洞房之內還有薑老夫人,薑夫人,林秀清。

薑老夫人正跟林秀清抱怨薑修:“你認識那麽多姑娘,何時給我們修兒也介紹介紹?”

林秀清曉得薑修的脾氣,婉言拒絕:“哎呀,老夫人千萬別著急,你看嘉言之前也是說這個不好,那個不好的,今日不就成親了嗎?指不定明年薑公子的好事也會成的。”

林紈紈心想,比起哥哥來,薑修怕是艱難多了,他要有哥哥一半善解人意,明年還有可能抱得美人歸。

現在麽……

門外傳來腳步聲,哥哥與嫂嫂入洞房了,她屏氣凝神看哥哥挑紅蓋頭。

陳蓮珠此時才有些緊張,兩隻手交疊放在一起,思忖該以什麽表情麵對林嘉言,蓋頭忽地被揭開。

男子站在麵前,穿一襲正紅色金絲繡四季如意紋鑲邊的錦袍,頭戴鑲珠金冠,腰間束白玉帶。不知是否屋內紅燭高燃之故,他臉頰上也有些緋色,此番含笑看著她,竟是分外迷人。

陳蓮珠的臉忍不住紅了,慢慢低下頭去。

薑老夫人打趣:“生得跟仙子似的,難怪嘉言非你不娶,瞧瞧這張臉喲。”

“可不是呢,跟嘉言坐一起,就是對璧人。”

林紈紈也趁機笑話哥哥:“哥哥昨晚都沒睡好,今日總算可以好好歇息了。”

林秀清卻看林紈紈一眼:“真是小孩子,啥都不知,洞房之夜歇息什麽?”說完又覺不妥,哈哈一笑,“算了,我們走吧,讓他們小倆口說說話。”

林紈紈搖頭:“不走,等他們喝合巹酒。”

可等林嘉言跟陳蓮珠對喝完了,林紈紈還是沒走,到陳蓮珠身邊坐下,甜甜道:“嫂嫂!”

陳蓮珠的臉更紅了,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林秀清道:“這孩子,快點!”走上去,一把將林紈紈拖走。

薑夫人把門帶上,一時洞房就剩二人。

靜悄悄的,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陳蓮珠手指捏了又放,放了又捏,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道:“林公子……”

林嘉言卻忽然挨著她坐下。

後麵的話她咽了回去。

“還叫什麽公子。”林嘉言近距離看著陳蓮珠,而後伸手把她頭上的鳳冠取下,“很重吧?”

“還好,能撐住。”

姑娘家矜持,但林嘉言日日夢見她,到底有些心急,去拉住陳蓮珠的手。

這一碰,才發現她手心都是汗。

他嘴角翹了起來。

陳蓮珠把手一縮,沒能縮回,隻好任由他握著。

嫁衣豔麗,領口廣袖用金線繡著牡丹鳳凰,襯得陳蓮珠膚白如玉,還有姑娘身上的香氣,時不時鑽入鼻尖,林嘉言感覺自己也慢慢出汗了,他稍許鬆開手:“剛才紈紈沒有說錯,我昨夜幾乎是一夜未睡。”

她有些驚訝:“看不出來。”

林嘉言用她的手指去觸摸臉頰:“怕太憔悴,母親用了些梨花粉遮掩。”

陳蓮珠就笑了:“難怪呢。”

看見她笑,林嘉言的心裏就好像塞滿了蜜:“你知道我為何沒睡?”

這下陳蓮珠的臉又開始發燙,半響道:“其實我也未曾睡好,與你一樣,也是用胭脂遮掩。”

林嘉言的手指緊了緊:“在想我不成?”

陳蓮珠不答。

姑娘含羞帶怯,林嘉言大著膽子將她攬在懷裏。

隻是這麽稍許的靠近,他的臉就跟火燒雲一樣,感覺一顆心怦怦直跳,仿佛要蹦出體外。

洞房做什麽,二人都已了解過,是以陳蓮珠也沒有抗拒,就是耳朵都止不住發紅。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上官凝的聲音:“……知遠,出來招呼賓客了!”

林嘉言下意識鬆開手。

可渾身都在戀戀不舍,不過今日賓客眾多,是不該停留在此,他道:“等我回來。”

陳蓮珠嗯一聲。

林嘉言推開門出去。

上官凝往他嘴裏塞了藥:“解酒的,等會雖有我替你擋酒,或多或少你都要喝點……”回頭看一眼洞房,“別著急,以後有得是時間。”拽著他就去前院。

林紈紈怕嫂嫂餓,叫廚房把幾樣點心,羹湯送去。

與此同時,宮裏也有賀禮到,皇上,皇太後,並三位皇子都分別送了東西,皇太後尤其之多,足足有兩箱。

皇太後一向看重林家,林紈紈不稀奇,她是沒想到陸昭人不在京都,禮物沒少,且還很用心,竟是送了哥哥王僧榮的畫作,與陶澄的字。

難道是他臨走時吩咐東宮管事的?

林紈紈伸手托腮,不知他在文州如何了?希望他平安無事。

正想著,綠芳跑過來道:“太嚇人了,公子在一桌一桌的敬酒,奴婢看過去,真是密密麻麻的人,公子不知會不會醉倒呢。”

“應不會吧,不是有大表哥跟上官表哥嗎?”這兩個人都會喝酒,再說,這些賓客就算看在父親的麵子,也不至於將哥哥灌得爛醉,不過林紈紈也有些不放心,偷偷跑去前院觀察。

結果發現哥哥沒怎麽喝,倒是薑修簡直是一壇子一壇子的下肚,最後扶著牆角吐得稀裏嘩啦。

反正哥哥沒事,林紈紈拔腳離開。

林嘉言原隻有些微熏,然而待洗淨換好中衣再看到陳蓮珠時,他感覺自己是真的醉了。

他的妻子也洗浴過,一頭青絲垂肩,著緋色中衣,素白著一張小臉,坐在**等他。

林嘉言感覺在夢裏般,走過去將陳蓮珠抱在懷裏。

男子身上是清爽的氣味,陳蓮珠手抵在他胸口,心如小鹿亂撞:“你,你如何?沒有醉吧?”

“沒有,但又好像醉了。”林嘉言盯著她的唇,慢慢湊近。

陳蓮珠不由自主將眼睛閉上。

雙唇貼近時,二人都感覺腦中一片空白,身子忍不住有些戰栗。

許久,林嘉言開始嚐試著深入。

先是唇,後是貝齒,再是……

陳蓮珠雖聰明,此時卻笨拙極了,但林嘉言也好不到哪去,二人像個初初學步的孩子般,碰碰撞撞。

好一會,他才離開她的唇。

陳蓮珠半闔著眼,不好意思抬頭。

他手指輕撫她唇角:“蓮珠。”

原先也叫過一次,這回卻更濃情,陳蓮珠睫毛一陣亂顫,不知怎麽回應。

“蓮珠。”他又叫一聲,旋即俯下身,把她平放在**。

男子的氣息將她籠罩住,陳蓮珠閉上眼,手卻難以安放,一會擺在胸前,一會握在一起,一會攤在兩邊。

林嘉言見狀在她耳邊道:“抱住我就好。”

她心尖一顫,緩緩伸手。

杏雲在外麵伺候著,竟是一直不曾聽到多少聲音,便是有,也隻是寥寥數聲便靜寂了。

倒是時間很長,待到夜深方才要水。

陳老夫人派來的嬤嬤曾教她,再難受也要忍著,過去了就好了,但剛才卻談不上難受,陳蓮珠想著林嘉言的溫柔,對他更添了一份喜歡。二人相擁而眠時,她輕輕喚了聲夫君。

林嘉言揉揉她烏發問:“怎麽?”

“無事,”她閉著眼睛道,“隻是想,你往後就是我的夫君了。”

那是肯定的話語,林嘉言低頭親吻她額頭:“嗯,你也是我的娘子了。”

她再不會隻出現在夢裏,而是日夜相伴,一生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