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聲結束。

陸邀在虞了耳朵燒起來之前抽了手,也在他開口之前主動給出解釋:“鎮山鍾,之前沒聽過的話第一次進寺最好不聽。”

虞了神魂還沒有完全歸位:“那要在哪兒聽?”

陸邀:“隻要是寺門外,都行。”

虞了一知半解哦了一聲,在陸邀轉身之際終於慢半拍反應過來什麽,連忙拉住他的手腕:“不對,你都還沒有告訴我你的願望是什麽。”

陸邀:“我告訴你了。”

虞了辯駁:“可你捂著我耳朵,我什麽也沒聽見。”

陸邀氣定神閑:“那是你的問題。”

“不是吧陸邀?”虞了不可置信:“你跟我耍賴皮?”

陸邀眼底掠過笑意,轉過身不緊不慢往前走:“巧合而已,我也沒有料到鍾聲會在這個時候響。”

虞了不鬆手,抓著他一路跟上去:“那你再說一遍。”

陸邀:“菩薩麵前願望隻能許一次。”

虞了:“那就等出了寺廟下了山。”

“菩薩耳目通達,出國都沒用。”陸邀反手牽住他:“你乖一點,別惹菩薩生氣。”

話說到這份上,縱使虞了腦子再不靈光也該明白過來陸邀在逗他了。

“你這個人怎麽樣?”他不平衡了:“我的願望你聽了個通透,輪到你就瞞著不告訴我,你也太不仗義了。”

他越嗶嗶越覺得不對勁:“而且怎麽會有菩薩需要反著許願的,該不會這個也是你瞎編了唬我的——”

話沒說完,被陸邀的手機鈴聲給打斷了。

他自覺噤聲,陸邀“嗯”“好”“謝謝”應過幾聲後掛掉電話,停下腳步回頭:“就到這裏吧,我們先下山。”

虞了:“是客棧出了什麽事嗎?”

陸邀:“客棧沒出事,你的行李到了。”

-

他們回到客棧,原以為是大巴車的工作人員送行李過來,沒想到來的卻是跟他拿錯了行李的那個人。

並且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坐在他旁邊的大媽。

客棧沒關門,文遠和趙小鬆都在,大媽沒坐凳子,就坐在虞了的行李箱上。

見他們回來,認出虞了,臉色一獰就開始嘰裏咕嚕,說的什麽虞了一句沒聽懂。

“先上去拿行李箱。”陸邀提醒他。

虞了往後院走,經過文遠身邊時聽見對方小聲提醒了句:“保持警惕,這大媽不是省油的燈。”

虞了點點頭,上樓拿了行李箱下來,眾目睽睽下交給大媽:“很抱歉拿錯了你的行李,我隻開過一次,裏麵的東西我一件都沒動過,你不放心的話可以看一下。”

“動沒動過又不是你說了算!”大媽重哼一聲,一把搶過行李當眾打開檢查。

虞了隻好耐著性子等著,看她把行李箱上上下下全翻了兩三遍,好像他圖她什麽似的,多少讓虞了有點不爽。

“都檢查完了吧,可以把我的行李還我了嗎?”

“還?!偷了我的錢還想讓我還箱子?!”大媽瞪著眼手叉腰,連頭發絲都透著尖酸刻薄:“我壓在底下的三萬塊錢呢?!”

虞了眉心皺狠了:“我怎麽知道,我根本沒翻過你的箱子。”

大媽:“箱子在你這兒拘著這麽多天,你說沒翻過就沒翻過了?反正我錢丟了就賴你,你要不把錢還我,你的箱子也別想要了!”

虞了沒應付過這種情況,又生氣又束手無策,拚無賴也拚不過人家,臉都憋紅了:“我說了,我沒有拿過你的錢!”

大媽啪地合上行李箱,一屁股坐在上麵,雙手緊抱住虞了的箱子,油鹽不進:“賠錢!不賠錢別想拿箱子!”

趙小鬆和文遠對視一眼,心裏門兒清,這就是遇上碰瓷的了。

虞了深吸口氣:“行,那就報警,讓警察來查查指紋,看我有沒有碰過你的東西!”

大媽一愣:“指紋?”

“對啊,可以查指紋。”

文遠笑眯眯道:“不僅可以查指紋,還可以查他的收入和資產,看看他有沒有偷竊的動機,萬一人家一天收入就能超過你丟的錢,還有必要偷?”

“就是。”趙小鬆立刻符合。

大媽癟嘴斜著眼睛將這群年輕人挨個打量了一遍,眼珠子飛快轉了轉了幾圈,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嗷地一嗓子吼開,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沒天理了啊,一群小子欺負我年紀大,偷錢不認賬還想耍賴,就仗著我老婆子不懂想忽悠是吧,告訴你們,要是你們不賠錢,我就在這兒不走了,我就天天守在你們門口喊冤,看你們晚上還睡不睡得著!”

虞了氣得胸口疼,既然應付不了,那就報警,剛要掏出機,又被陸邀攔下來。

“沒事。”陸邀握了一下他的手,低聲:“讓我來。”

大媽越嚎越來勁,陸邀叫了一聲:“小鬆,去舀點兒水來。”

“yes sir!”

小孩兒腿腳快,領了命令立刻跑去後院,再跑回來時,手裏多了個裝滿了水的葫蘆瓢:“老大?”

陸邀衝大媽方向暗示性抬了抬下巴。

趙小鬆不愧是他小弟,秒懂,大喝一聲“老尼姑看劍!”,一瓢水就朝她腳上潑過去。

“啊!”大媽被唬得跳起來,破口大罵:“挨千刀的死娃娃!做什麽孽!”

趙小鬆不甘示弱,指著她大聲:“挨千刀的死老太婆!潑的就是你這個潑皮無賴!”

“你個臭崽子——哎!給我放下!!!”

大媽發現陸邀趁機把箱子拎走了,扭著圓胖的身體就要過來搶。

陸邀直接一個用力將相機提起來橫放到櫃台上,指著密碼鎖的位置問她:“這是你幹的?”

他這一指把大家的注意力都給引了過去,虞了才發現自己行李箱上的鎖已經變形了,明顯被人用硬物猛力砸過,不過質量太好,砸成這樣了也打不開。

合著還試過開他的行李箱,要是真被打開看見了裏麵的電腦平板,那這箱子裏還能被找回來?

虞了拳頭硬了。

大媽嘴硬:“我沒有!是他路上就自己磕著的,關我屁事!”

陸邀:“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你的錢是路上就被別人偷走了,不關他的事?”

大媽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

陸邀扯了扯嘴角,笑意不達眼底:“別說他的行李箱,光是這一個鎖都不止三萬,你要讓他把你丟的錢賠你,是不是你也該把鎖的錢賠給他?”

大媽頓生驚疑,不信一個鎖能那麽貴:“你唬鬼呢,他那鎖又不是金子做的,三萬,不如去搶!”

不隻是大媽,虞了都驚了。

一個箱鎖三萬,他說著都覺得心虛,陸邀也真敢吹。

陸邀:“你信不信沒關係,警察來了一查便知,到時候就不是你扣著我們行李箱,而是警察扣著你了。”

“喝!好家夥!”

文遠盯著手機表情誇張:“是這個牌子吧!箱子十八萬八!這個鎖哪兒隻三萬,單買得五萬九呢!”

“我看看我看看。”

趙小鬆踮起腳去看,表情比文遠浮誇好幾倍:“我靠我靠!真的這麽貴!!哇塞耶,了了哥哥你咋這麽有錢!”

文遠:“那可不,哎哎,跑什麽!你還沒賠錢呢!五萬九減三萬兩萬九,你趕緊賠錢,不賠錢不準跑!”

“賠你個大頭鬼!”

大媽拖著自己行李邊溜邊罵:“什麽玩意兒兩萬九,我可滾你媽的,毛都沒長齊,別想從老娘這兒把錢坑走!”

“哎,你這老太婆怎麽這樣!”

文遠和趙小鬆看熱鬧不嫌事大,樂顛顛追上去,嘴裏喊得大聲:“賠錢賠錢,不然抓你坐大牢!”

大媽腦袋一縮,溜得更快了。

虞了在後頭看得瞠目結舌,腦袋忽然被安慰地揉了一把。

仿佛隻是經過他時的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陸邀很快收了手轉身去了櫃台後麵:“過來吧。”

虞了以為是在跟他說話,一轉頭發現廳堂裏不知何時多了三個背著背包拎著行李的人,兩個男生一個女生,都是大學生的模樣。

“身份證給我一下。”陸邀把行李箱拿下放在自己腳邊,打開電腦。

很奇怪,陸邀明明什麽也沒說,虞了卻讀出了他讓他等他一下的信息。

好吧,摸摸腦袋,在後頭椅子上坐下,正好跟晏嘉分享這大快人心的尋行李小劇場。

而在櫃台前,三人中唯一的女性撐著下巴明目張膽看陸邀,兩隻夾著兩張身份證輕佻往前遞,大紅色指甲油比今天外頭的陽光還要刺目。

報名字的聲音也透著股慵懶慵懶魅惑:“王文嫣,還有我男人陳法。”

她說這話時,是那個外形白瘦麵色冷漠的男生站在她身邊。

陸邀頭也沒抬,接了身份證開始辦理入住。

王文嫣改換雙手撐下巴,媚眼如絲,腰線懶懶下塌,布料極少的吊帶紅裙貼身包裹,性感火辣的身材曲線展露無疑。

“老板,這山裏的男人,都是你這種調調嗎?”她彎著紅唇玩笑低語:“看著真是讓人眼饞。”

陸邀置若罔聞,退還身份證後後問剩下那個人:“你的呢?”

剩下的男生身材要比前者矮上許多,皮膚也黑,笑起來有種並不招人喜歡的痞氣。

他遞上身份證:“周斐。”

陸邀低頭輸身份證,王文嫣的眼睛始終繞著他打轉,眼神露骨又大膽。

而在她身邊的陳法就跟沒看見一樣,悶著腦袋,一聲不吭。

“老板,你姓什麽呀?”王文嫣輕笑:“告知一下,日後也好稱呼麽。”

“陸。”

“名字呢?”

她話音剛落,周斐忍不住一聲嗤笑:“嘖,王文嫣,這才剛到呢,就開始了嗎?”

王文嫣沒理他,仍舊直勾勾盯著陸邀。

陸邀將身份證還給周斐:“稱呼陸老板就行,房間都在三樓,你們可以從後院上。”

說完關上電腦,拖著行李箱走到虞了身前,還沒說什麽,趙小鬆興高采烈蹦進來:“老大,那個大媽跑太急,摔得狗吃屎爬不起來啦!”

陸邀:“你遠哥呢?”

趙小鬆:“遠哥給叫了救護車,這會兒坐在她旁邊的台階上看熱鬧呢!”

陸邀點頭表示知道了:“你也去吧,有事再來通知我。”

“好嘞,看熱鬧咯!”趙小鬆扭頭跑了。

陸邀對虞了說:“跟我來。”

虞了收了手機起身。

王文嫣饒有興致看著那兩個人並排走在一起的身影,眯了眯眼,突然高聲喊住他:“哎,陸老板,你和你家的小美人兒住幾樓啊?”

陸邀回過頭,口吻沒什麽情緒:“有事?”

“沒什麽。”

王文嫣嬌嬌媚媚地笑:“就想問問你們也住三樓嗎?我們夜裏動靜可能有些大,怕夜裏會打擾到你們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