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嫣話音落下,小院裏的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最初的大腦空白過後,程西梧臉色一瞬幾變,連最後勉強的笑容都維持不住,在正常和慌亂之間反複跳躍,以至有些扭曲:“你什麽意思?!”

王文嫣聳聳肩,語氣輕鬆:“沒什麽意思啊,我們難道不是在玩遊戲嗎?怎麽,程先生玩不起,想耍賴?”

蘇慧呆住了,白了臉看向王文嫣,指尖無意識緊緊攥著裙擺一側,幾度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麽,然而猶豫了半天,什麽也沒說出來。

倒像是真的印證了王文嫣那句話,遊戲而已,玩笑罷了,程西梧如果拒絕,那就是玩不起。

氣氛好詭異,劍拔弩張,文遠和關證兩個二臉懵逼,左看看右看看,一口西瓜在嘴裏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虞了顯然也被這個懲罰內容砸懵了,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

等他慢半拍轉過來,不禁皺起眉心,想說這個懲罰方式過了,放在已經訂婚的程西梧身上不合適時,陸邀先開口了。

“確實,玩笑而已。”

陸邀淡淡道:“我和了了都接受了懲罰,蘇小姐也發了,程先生這會兒拒絕,是否有點說不過去?”

程西梧臉色究級難看,極力忍著怒火:“這能一樣?陸老板,我相信你也是有分寸的人,玩笑可不是這麽開的!”

“是麽。”陸邀漫不經心整理著棋盤:“那麽如你所說,我有分寸,所以我覺得這個玩笑可以開一開。”

凝滯的空氣裏似乎多了水汽,凍得人皮膚表層能起一片雞皮疙瘩,連槐花的香味都被擠壓得寡淡了。

關證揉了揉喉結,有點兒喘不上氣。

虞了原本想說的話也在陸邀開口之後被堵在嘴裏,再咽回肚子,因為不理解所以始終蹙著眉心,卻沉默地什麽也沒說。

一架飛機被他不小心碰掉,他低頭去撿,正好陸邀也將手伸過來,握住他不輕不重捏了捏,安撫一般,很快又鬆開了,拿過他手裏的飛機放回原位。

文遠咕咚一聲,終於艱難將那一口西瓜咽下去了,好險,差點沒被噎死。

如今場上還能稱得上鎮定自若的人,恐怕就隻有陸邀和王文嫣了。

見程西梧半天不動,王文嫣沒了耐心,語氣也不客氣地添了七分嘲弄:“遊戲開始前答應得好好的,如今程先生是真打算賴賬了是吧?嘖,我隻知道有些男人在**的承諾不能信,沒想到啊,下了床的還是不能信。”

“蘇小姐看見了嗎?”王文嫣轉向蘇慧,神色間頗有些遺憾和惋惜:“你的未婚夫好像有點兒言而無信,美德缺失呢~”

蘇慧臉色更蒼白了兩分,抿緊了嘴角,一言不發望著程西梧,等待著他的回應。

程西梧指節泛白,深深吸了一口氣,冷著臉拿起手機飛快一陣按過,隨即站起身,冷硬留下一句:“我還有工作先告辭了,你們繼續。”,旋即轉身大步離開。

他走了,蘇慧也沒有多留,努力揚起嘴角對他們挨個道了別,也跟著離開了。

文遠望著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門口的身影,自語:“我怎麽有種今晚我那兒不會很太平的感覺……算了。”

他扔下西瓜皮跳下石頭,拍了拍手:“我也回去吧!陸哥,我棋就放這兒了啊,下次再玩。”

“嘖,這就走了?外頭掃碼付款還要給店主看看呢,跟癩皮狗玩兒遊戲可真是沒勁透了。”

王文嫣嗤笑一聲,看向虞了:“你有他微信吧?看一眼唄,他發了沒?”

虞了七竅出體了六竅,滿臉寫著:神遊中,請勿打擾。

“行了,今晚就到這兒。”陸邀把飛行棋棋盤疊好收進盒子:“都回去睡覺,院子裏的燈不能開太久,不然明早一地的飛蟲。”

王文嫣率先起身,在旁邊木盆裏捧了水洗掉手上西瓜汁,嫋嫋娜娜往樓上走了。

關證跟在她後麵,等到進了樓道才敢問:“怎麽,你這是又看上那個姓程的了?”

“我說過了,我對心有所屬的人沒興趣。”王文嫣轉頭瞥了他一眼:“當然,對垃圾也不會有。”

關證:“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王文嫣嬌笑著戳戳他肩膀,被他嫌惡躲開也渾不在意:“弟弟,等你什麽時候從忍者神龜的龜殼裏爬出來了,再來問我吧。”

陸邀把東西都收到簷下窗台上放著,回頭去清理西瓜皮和地上的一些飛蟲。

虞了再次化身小尾巴,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陸邀將花瓣一同掃起來倒進牆角垃圾桶,放下笤帚,回身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小尾巴的額頭:“不上樓睡覺,跟著我做什麽?”

虞了:“你還沒告訴我怎麽回事。”

陸邀:“你剛剛沒有說話,我以為你不感興趣,也不會多想。”

虞了:“你知道我剛剛為什麽沒出聲嗎?”

陸邀:“為什麽?”

“因為你擺明立場了。”虞了認真說:“王文嫣慣常滿口胡言,她的話可以不用聽,但是你不一樣,你不會無緣無故做一些沒有道理的事情,包括開這種玩笑。”

陸邀:“這麽相信我?”

虞了毫不猶豫點頭:“相信。”

陸邀勾起唇,笑意濃得快從眼角溢出來。

“你別光顧著笑啊,”虞了有點迷了眼,差點被他蒙混過去:“所以到底怎麽回事?”

“其實沒什麽,也不重要,你當做一個單純的玩笑就好。”

陸邀冷靜道:“我那樣說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單純覺得他和蘇小姐並不般配,最好別結婚。”

像是解釋了,又像完全沒有解釋。

夜裏,虞了躺在**翻來覆去的想,每次覺得有什麽從腦子裏閃現,等他想抓住再深入時,又飛快溜走了。

反複下來,虞了開始搞不清到底是他想不通,還是潛意識控製著他以至於不敢去細想。

腦袋有點疼,虞了拍拍腦門,幹脆將一切驅逐出大腦,拉上被子蒙住腦袋。

不管了,反正有陸邀在。

-

第二天一大早,虞了就在程西梧到來之前被陸邀敲開房門帶出了客棧。

“我們去看看路奶奶。”陸邀帶著他去往隔壁。

“這麽早嗎?”虞了還在打哈欠:“路爺爺他們會不會還沒有起床?”

陸邀說不會:“老人家睡眠少,他們習慣早起。”

陸邀說得沒錯,不過才上午八點,爺孫兩人已經起來很久了,吃過早飯,路欽在廚房燒熱水,路爺爺守在路奶奶床前用帕子給她擦臉和手。

陸邀和虞了放輕了腳步走過去,路奶奶看起來和昨天相比並沒有什麽好轉,氣色還是不好,人也混混沉沉的。

陸邀問:“吃過藥嗎?”

路爺爺愁得歎氣:“吃過了,但是沒用,還是咳,精神也養不起來,昨晚夜裏又發燒了。”

感冒不可能拖這麽久還一點好轉跡象都沒有,何況就算是感冒,放在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身上也應得到重視。

“要不還是送醫院看看吧。”虞了說:“不管怎麽樣,在醫院醫生檢查後總能安心些。”

陸邀點頭:“如果覺得萱城市區太遠,可以去最近的縣城醫院,隻要儀器設備完善——”

“不去……”醫院兩個字在路奶奶這裏是敏感詞,當它接二連三從他們口中說出來,路奶奶幾乎是被強迫著從睡夢中喚醒,用力扼著路爺爺的手:“我不去醫院,阿溪,阿溪,不去醫院……”

路爺爺也想像昨天那樣哄著她說不去不去,可是他明白陸邀他們說得有道理,有病就得看醫生,一直在家裏捱著拖著,到最後嚴重了晚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喬喬,你生病了,我們得去醫院。”

即使路奶奶已經年邁得滿頭花白,路爺爺也形容枯槁,他卻還是用一副哄小姑娘的語氣:“保證不會有事,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回家。”

路奶奶:“一定要去嗎?”

路爺爺:“我和阿欽都會陪著你,不怕,啊。”

路奶奶握著路爺爺的手闔上眼睛,許久沒有說話。

路爺爺滿麵愁容,路欽麵對固執的奶奶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陸邀神色嚴肅,思索著可行的辦法,虞了不敢出聲,怕打擾他。

房間裏立著五個人,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就在這時,路奶奶再次睜開眼睛,看向路爺爺:“阿溪啊,你什麽時候娶我?”

毫無預兆,床前守著的人皆是一愣。

虞了在第一時間飛快看向陸邀,眼睛睜大,眼神亮得像隻見到小魚幹的貓。

陸邀揉了揉他腦袋。

路爺爺的手明顯有了顫抖的頻率:“喬喬,你,你說什麽?”

路奶奶重複:“阿溪什麽時候才娶我?”

路爺爺已經是一隻腳跨進了棺材的人,卻因為路奶奶一句話像個孩子似的手足無措:“喬喬,我,我……”

太多的話堵在喉嚨,能吐出來的倒寥寥無幾了。

路奶奶將另一隻手也伸過來,覆在路爺爺手背,渾濁的眼神帶著憧憬:“你還記得上次在花園裏,穿的那件白色裙子嗎?”

“其實那是我特意傳給你看的,是我讓謝裁縫特意為我做的婚紗,我想穿著它嫁給你。”

“可是後來也不知道怎麽著,那件裙子不見了,我找了好久……好久都沒找到。”

“阿溪,那件裙子,我真想再穿一次給你看,你幫我找找吧,進醫院之前,我想再給你穿一次。”

“你們路奶奶的母親,就是在醫院去世的。”

房間外的走廊上,路爺爺紅著眼眶,用粗啞的嗓子敘述過往:“那時候你們路奶奶才不過8歲,夫人下午還在客廳裏陪她們彈鋼琴,還約好了第二天去春遊,結果晚上就被送進了醫院。”

“她在醫院守了五天,眼睜睜看著夫人病情急速惡化,從年輕貌美到形容枯槁,撒手人寰。”

“從我們逃出來開始,她就時常不清醒了,在她看來,人隻要進醫院,就代表了死亡,代表了再也出不來,再也沒辦法和家人團聚,所以,她一直很抵觸去醫院。”

“我以為她最舍不得的會是阿欽,沒想到,沒想到……”

純粹赤誠的愛意從來不會因為漫長的等待而消散,它隻會被寄托在甘之如飴的長久守候之中,永遠火熱滾燙,不會降溫,也不會褪色。

路爺爺將一張泛黃老舊的照片遞給他們,眼神帶著懷戀:“這是那天喬喬在花園裏拍的照片,她後來偷偷送給了我,我一直留到今天,可是那件裙子……我不知道,我沒能把它帶出來。”

照片時間太久,已經有了很多斑駁的痕跡,路奶奶的臉看不清了,隻能看見他捧著一束花端莊地坐在椅子上,白色的裙子簡潔優雅,裙擺在地麵鋪開一朵蕾絲相間的花。

陸邀或許不知道,但是虞了一眼可以認出這是獨屬於那個時代的很經典的款式,現在婚紗店或者禮服店幾乎不可能買到,或許一些懷舊的照相館或者收藏者手裏可能還有機會。

但是這裏離萱城太遠了,找到再送來也不知道是幾天之後。

陸邀尋思兩秒:“路爺爺,照片我先帶回去——”

“讓我試試吧。”

虞了主動請纓:“我帶了布料,縫紉機也是現成,這件裙子款式不難,一天一夜的時間應該足夠了,就是一些蕾絲和裝飾物可能……”

“不用擔心。”陸邀給他肯定的答複:“我來找。”

兩人回了客棧,虞了就鑽進房間爭分奪秒開始忙了。

陸邀沒有上去,他往廚房望了一眼,隻有關證一個人在吃飯。

“小鬆。”他問一旁趙小鬆:“你遠哥客棧裏的兩個客人來過嗎?”

趙小鬆:“來過啊,不過隻有那個男的來了,還問過我你和了了哥哥去哪兒了,我說不知道,他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老大,你要出門?”

陸邀點點頭:“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如果那個哥哥再來,你還是告訴他你了了哥哥沒回來。”

趙小鬆:“明白,一定完成任務!”

陸邀出去了,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個白色塑料袋。

他上到二樓,敲敲虞了房門後推門進去,虞了正好在做紙樣時犯了難,見他回來了,就問:“上次就想問了,你這兒有尺子嗎?木尺軟尺都行,隨便來一個。”

“有,你等我一下。”陸邀把塑料袋放在桌上:“這裏頭是兩條蕾絲絲巾,你看看能不能用。”

陸邀走後,虞了打開塑料袋拿出絲巾,有很明顯的使用痕跡,不是新的,估計是陸邀從哪位鄰居家裏借了或者買來的,麵幅很大,兩條加起來用在下擺上綽綽有餘。

陸邀很快拿來一把黃木尺,尺寸有些小,但這樣的條件下能有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陸邀,你幫我壓著些。”虞了將紙鋪開,紙張很大,場地限製的情況下一個人不太好操作。

陸邀幫著虞了將桌上雜物都清開放到一邊,盡量留出最大的操作台空間。

虞了一工作起來就很容易投入到心無旁騖的狀態,細致地量紙,裁布,拚接,走線,每一個複雜的步驟在他手裏都如尋常喝水吃飯一般輕鬆熟稔。

隔行如隔山,陸邀能幫到的忙很少,依舊寸步不離陪在虞了身邊。

隻是這陰差陽錯間,他竟也能夠理解虞了往常時刻感歎他是否全能的心情了。

當一個人近距離接觸到一個自己不了解的,卻是在行業裏登上頂尖的專業領域技能時,生出的景仰欽佩是不會受自己控製的。

而他的情緒或許比虞了的更盛,因為此時此刻的虞了,無論從客觀還是主觀,在他眼中已然可以類比不可企及的星星,在閃閃發光。

從上午一直到入夜,刨去吃飯的時間,虞了幾乎沒有踏出房間門一步。

裙子的雛形已經大致出來了,對比一下照片,相似度至少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再把蕾絲縫進下擺,其他地方稍加調試,就能大功告成。

但虞了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靠近燈下仔細辨認著模糊的照片,在裙子腰際的位置有了發現:“啊,這裏提了褶皺,固定的地方糊掉了,好像是花的形狀。”

陸邀:“可以用布料疊出來麽?”

“能是能。”虞了為難地看著裁剩下的殘布:“可是白色的布料我已經用完了,這些太碎,有難度,可能也不夠。”

陸邀沒什麽白色的衣服,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快十二點,山裏的人睡得早,一般八九點就陸續熄燈休息了,這會兒再去借布恐怕難度不小。

虞了把自己行李箱翻了一遍,隻有一件白色T恤,但是布料明顯和白緞不搭,強行縫上去太突兀了。

他抹了一把臉,安靜想了一會兒,忽然問陸邀:“白裙子,你覺得王文嫣會有嗎?”

陸邀放下木尺:“我去問問。”

“不用,你去了也認不了布。”虞了站起身:“還是我去吧。”

兩分鍾後,虞了站在王文嫣房間門口給自己做心理準備。

裏麵很安靜,應該……沒有在忙。

反正他就站在門口,不進去就行。

他抬手準備敲門,門卻先一步被人從裏麵拉開,王文嫣靠著門框懶洋洋看著他:“在我門口停半天了,找我有事?”

虞了:“……”

王文嫣摳著手指甲:“放心吧,我跟陳法分手了,房間就我一個人,沒什麽不該看的。”

分了?

虞了很意外,不過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他還有正事。

他把路奶奶的事情長話短說講了一遍,重點放在最後:“現在就差白色布料做堆花,或者你這裏有現成的白紗花也可以——”

“哦,知道了。”王文嫣打斷他的話,轉身回到房間,再出來時,她將一條吊帶緞麵裙扔到虞了手上:“這個行吧?拿去吧,不用謝~”

虞了沒料到這麽順利,更沒料到王文嫣給他的這條裙子連……吊牌都還沒拆?

“你這,新的啊?”虞了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收。“不行?”

王文嫣挑了挑眉,幹脆將裙子從虞了手裏抽回,順手摸了櫃子上的剪子往領口位置隨意剪了兩刀,重新扔給虞了,混不在意道:“喏,現在舊了。”

虞了:“……”

虞了:“感激不盡,多少錢,我轉給你。”

“算了吧,沒幾個錢。”

王文嫣放下手臂轉身回房,尾音揚得婉轉:“裙子做好給我看一眼就行,我還挺好奇,以前的地主大小姐,穿的都是什麽樣~”

白色緞麵的布料,和虞了用來做裙身的料子相差無幾,堆成花仔細縫上去,效果渾然天成,剩下的甚至能夠還原袖口的兩層綢布荷葉邊。

淩晨過半,裙子終於做完了。

虞了仔細檢查了裙身確認沒有問題,緊繃的神經放鬆,頭暈眼花的,轉頭就砸進了陸邀懷裏:“困啊。”

陸邀抱住他,輕輕捏著他後頸:“完成了?”

“嗯。”虞了埋著腦袋,聲音含糊,卻很放鬆:“完成了,路爺爺和路奶奶不會再有遺憾了。”

自小到大的成長時間裏,虞了聽過很多故事,有聚有散,有喜有悲。

他太感性了,更容易共情,一個悲劇經常能叫他惦記很久,並不會覺得回味無窮或者深刻感慨,他隻覺得難受,遺憾,渾身不適,意難平。

“陸邀,跟你說個招人笑話的事。”他閉著眼睛,小聲道:“我真的很希望這個世界上沒有悲劇,所有的故事所有的人,都是圓滿的……”

“不會招人笑話。”

陸邀擁著他,低聲似哄:“路爺爺和路奶奶他們不是悲劇,是圓滿。”

“即使過去幾十年裏沒有說開,他們仍舊始終陪伴著彼此,至少這漫長的一輩子裏,從相遇到今天,他們在對方的人生裏從未缺席。”

“了了,不是所有事情明明白白攤開就是完美,歲月都無法灰敗的長情更不會被朦朧掩蓋,他們攜手跨過了一個世紀,已經是太多人的求不得。”

“他們一直在一起,沒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