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邀在晚上八點準時回酒店參加晚宴。

說是晚宴,不過是變相的商業交流會,大家按時聚在一起攀附關係牽扯裙帶,尋找未來有潛力的共贏機會。

好在他這一趟隻是露露臉走個過場。

宴會在酒店15層宴會廳舉辦,陸邀想到裏麵的觥籌交錯就有些頭疼,在車裏閉眼眯了一會兒,時間掐點到了,才帶著助理下車上樓。

宴會廳的大門每開一次,已經將審視奪度察言觀色的本事練到滿級的賓客們就要投來視線“巡視”一次,陸邀一進去,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接著便是絡繹不絕的寒暄攀談。

陸邀麵對每一位狀似隨意上來搭話的賓客都給出了十足的耐心,不過他的耐心實在有限。

與一位詢問他爺爺近況的長輩談完,趁著下一位“熟人”還沒有找上來,不著痕跡地退場去往無人光臨的休息區。

在角落沙發坐下,手機時間顯示八點四十,陸邀推算了一下,給自己定了個離開的時間,九點半差不多,或者提早十分鍾也可以。

剛準備放下手機,一條來自陸夫人的消息消息彈出屏幕:

【阿遙,在忙?】

陸邀回複:【不忙,怎麽了?】

【跟你說一聲,上次不是說要介紹個男孩兒給你認識麽?今天那孩子的媽媽跟我聯係了,說那孩子最近工作忙去了外地,見麵的時間可能得往後推一推了。】

陸邀並沒有感到意外,或者說在知道對方隻有24歲時,這些就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了。

這個年紀,心性不知道定沒定,何況一般在這個大小,不管男孩兒女孩兒都對相親非常抵觸。

這句“往後推一推”,估計也不會再有下文。

陸邀心思通明,左右他對相親的意願也不強,沒有拒絕不過是不想讓長輩失望:【好,我知道了。】

一位宴會侍者端著一杯酒過來,對陸邀禮貌稱呼了一句先生,將一杯色彩鮮亮的雞尾酒放在他麵前,示意了一下,轉身離開。

休息區在宴會廳最不起眼的角落,前麵還有兩盆巨大茂盛的室內綠植作掩護,一時無人發現陸邀身在此處。

陸邀偷得片刻清閑,陪幾周未見的母親聊了些家常,一杯雞尾酒慢慢也見了底。

最後一次放下酒杯時,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兒忽然匆匆跑過來,陸邀抬頭一看,是個熟人。

也不是多熟,隻是下午剛見過一麵,就在和馮總吃飯的時候。

馮總沒給他介紹男孩兒的名字,隻是言辭隱晦地暗示了男孩兒的身份——他最近剛養的小情人。

陸邀熄了手機,問:“有事?”

男孩兒看看他,又看看茶幾上已經空了的酒杯,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陸總,您,您都給喝完了啊?”

陸邀沒明白他的意思:“什麽?”

男孩兒表情看著都快哭了,焦急支吾半天沒吐出一句完整話,最後幹脆沒頭沒腦地催他:“您這會兒是忙完了嗎?要是忙完了就趕快回家去吧。”

陸邀在開口之際,敏銳地感知到身體細微的變化,麵色驟沉:“你在酒裏放了東西?”

男人周身的氣場在轉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男孩兒顫顫巍巍對上他冷冽銳利的目光,直覺空氣裏有隻無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嚨,逼得他快喘不過氣。

“對,對不起!”

男孩兒受不了這樣的氣場壓迫,顫抖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杯酒原本是給馮總的,就是,就是想用來給我們今晚助助興……他剛剛在休息區等我的,我不知道他什麽走了,也不知道您什麽時候來的……”

他被嚇得不輕,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陸邀閉了閉眼,呼出一口帶著不正常灼熱的氣流:“知道了。”

男孩兒看著他站起來了,渾身猛地一抖:“陸,陸總,這是個意外,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男人朝他走過去,男孩兒忙不迭地抬手擋住臉,想起白日馮總對他說過這位陸總接管企業前一直待在部隊,心都涼了,語無倫次地不停道歉。

然而並無事發生。

男人沒有在他麵前做停留,徑直走過大步離開。

“陸總。”助理遠遠看見陸邀,追過來跟著他出了宴會廳,以為是今晚的應酬提前結束了:“現在回去嗎?我馬上打電話讓司機把車開到門口——”

“不用。”陸邀打斷他。

馮總大概是想靠著這東西助上一夜的興,加入的助興物劑量不低,發作迅速,不需要多做衡量,陸邀已經知道他今晚是回不去了。

“我今晚留在酒店休息,你們回去。”

朝嶼酒店是集團旗下產業之一,為了應酬時方便,陸邀留了頂層一間套房自用,加上這裏離公司近,往常喝多了歇在酒店也是常事,助理不做他想,聽從吩咐轉身離開。

陸邀走向電梯,路上有認識他的員工跟他打招呼,他便淡淡應了一聲作為回應。

從外表看,他神色如常,不露半分端倪,沒有人知道在他體內正發生著怎樣難以啟齒的反應。

體溫上升飛快,難以用語言去形容的不適感燒出了火星子,開始在他身體裏肆無忌憚地四處流竄,橫衝直撞,企圖尋找一個臨界點原地爆發。

按下電梯按鈕,數字從7慢慢往上增加,他麵無表情看著,唯有隨著數字輕點在身側的指尖泄露了他此刻並不淡定的情緒。

很快電梯門開了,裏麵空空****,隻有不起眼的角落裏站了個乘客。

陸邀用力握了握拳,邁進電梯,轉身時瞥了眼,恰好按鈕亮的也是他要去的樓層。

“要去哪層?”

電梯門關上時,含糊的聲音從電梯門右側的角落傳來。

陸邀聞到了淡淡的酒味,視線掃過,落在對方因為低頭而露出的半截後頸上。

脖頸纖細修長,光潔的皮膚原本該是白皙的顏色,卻因為酒精的作祟滲出了天然的粉。

虞了虛點著15層往上的幾個按鈕,半天等不到回應,眯著眼睛扭過頭去,入眼的景物都很含糊,他努力聚焦了,還是連對方的臉都看不清。

不過陸邀看清了他的臉。

臉很小,皮膚很白,鼻尖和眼尾暈著相同的紅色,眉眼之間氣息透徹幹淨,在電梯裏明亮的白色光線照耀下,醞著釉白瓷色的五官精致到堪稱一句藝術品。

一個漂亮到出奇的小醉鬼。

“你要去哪層啊?”

醉鬼耐著性子地又問了一遍,上頭了,有些固執地惦記著要幫忙按電梯。

“二十。”半晌,對方終於出聲。

很好聽的聲音。

而且好像有點耳熟。

虞了眨眼愣了,兩秒才慢半拍地說“喔”,扭頭又按了一遍20。

眼簾垂下,睫毛在眼底打出一片似煙似霧的軟濃陰影,很能迷惑人的溫順的模樣。

原本亮著的按鈕被他按滅了。

虞了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又想不起來哪裏不對,直到一隻手從側麵伸出來,再次將20層按亮。

“?”

一來一往,虞了瞪著幾排按鈕,腦子更糊了。

幸好很快樓層到達,電梯門打開。

陸邀收回目光,率先出了電梯。

虞了原地怔了兩秒也出去了,走廊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兩人一前一後,聽不見一點腳步聲。

從十五樓到二十樓,電梯行進不過半分鍾的時間,陸邀神色間仍舊看不出什麽變化,但細瞧便能發現行走的腳步相較樓下時遲緩不少。

他的房間在走廊盡頭最右,不需要房卡,他的指紋就能打開。

進去之後反手就要關上門,冷不防身後一個尾巴跟著他擠了進來,悄無聲息的,差點被門夾到腦袋。

“跟著我做什麽?”

他沉聲道,步子停在門口沒有進去,也沒把人趕出去,房間裏黑漆漆一片,透進來的隻有走廊的燈光。

虞了分析不了這種疑問句,他答不上來,索性把問題拋回去:“為什麽不能跟著?”

而陸邀已經額頭起了一層薄汗,青筋脈絡隱約可見。

那藥添加的劑量過了頭,藥效每秒都在以成倍的力道在他身體裏發揮出來,能麵不改色撐到現在已經是常人不可為,實在堅持不了太久。

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沒有功夫去哄一個喝醉的小朋友:“回你自己房間。”

虞了依舊沒做聲。

陸邀用力按住跳動的太陽穴:“聽話。”

“我不舒服。”虞了皺起眉頭。

他沒撒謊,他已經不舒服一路了,那股在邪火噌噌噌往上冒,都快燒到他指甲蓋了。

可惜對方似乎並不想聽醉鬼的自述,抓起他的手臂就要把他強行從這個房間遣出去。

虞了衣袖挽在手肘,被對方貼著皮膚輕鬆圈住了手腕,他愣了下,低頭抓住了對方的手。

陸邀動作停頓,他的手便順著往上,沿著手臂一直摸到肩膀,領口,不知道發現了什麽,勾住了脖子傾身湊近,呼出兩口氣後,將臉頰大膽地貼上了對方頸側。

沒有發現攥著自己手臂的手乍然收緊,他沉浸在自己的新發現裏,眯起眼睛:“挨著你好舒服啊。”

那股奇怪的邪火好像找到了疏散通道,又好像被潑了一瓢滾油,是前者還是後者,虞了分不清,隻是遵從本心去做讓他覺得舒服的事情。

耳邊的吐息聲又沉又燙,虞了醉糊塗了,意識不到危險,對方一鬆手,他就把另一隻手也摟上去,脖子蹭過了,踮著腳得寸進尺去蹭臉,含糊咕噥:“貼貼。”

黑暗完美掩藏了陸邀此刻晦暗不明的眸色。

翻湧的浪潮氣勢洶洶地席卷,理智在被大口吞噬,他抬起手,掌心貼上青年腰側,細小孱弱的電流隔著薄薄一層布料在他掌心之間來回流竄。

他用力閉上眼,下一刻,猝然屈指握住手底下細瘦的腰身,毫不留情把人從自己懷裏推開。

虞了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蹌,後退時手肘胡亂往後撐了下。

哢噠一聲,房門關上了,他陰差陽錯沒被推出去,反而後背撞上門板,後腦勺撞在某人手掌心裏,幸免於難。

有點懵,不過反應兩秒就不想管了。

他方才嚐到了甜頭,輕車熟路再次勾住麵前的人,甚至不講理地把人拉下來方便他貼近:“你趕我做什麽,我又不是壞人。”

他閉起眼睛,鼻尖繾綣地抵在男人下頜:“我真不舒服,熱死了,你讓我抱抱吧。”

房門關上了,房間陷入徹底的黑暗,一言一行都被眼睛以外的感官無限放大。

兩處呼吸碰撞發酵,摩擦升溫,空氣發燙,在皮膚表層燎出炙人的火苗。

受藥物控製遊走在臨界點的理智宣告分崩離析。

虞了脖子被狠狠咬了一口,緊接著便是腰間陡然一緊。

雙方力道懸殊過大,他身後沒有退路,毫無反抗能力地被困進擁擠滾燙的懷抱。

粗重滾燙的呼吸在他耳畔流連:“成年了嗎?”

男人的聲音已經壓抑到嘶啞,拂過他耳蝸裏每一根細小的茸毛,再敲動耳膜。

對虞了來說,這個聲音帶有太強的蠱惑味道。

虞了尚未從大腦空白的狀態回神,緊接著就感覺耳垂被很淺地含了一下。

脖子耳根周圍的皮膚敏感得要命,讓他從背脊一路麻到尾椎,腰窩都軟塌了。

“當,當然。”

他潰不成軍,急促吐出一口氣後,縮起肩膀趴在男人肩上:“我都畢業好多年唔——”

呼吸受阻,雙腳離地,身體騰空,後背陷入一片柔軟,他被寬大的手掌托起後腰,與對方緊緊貼在一起。

“抱歉。”

“我會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