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到她的哭聲緩下來,孟子墨才將她從懷裏拉開,用額抵住她的額,低聲道:“以後要記住,不論發生什麽,都有我在,知道嗎?”

她用力地點頭,點頭間更多的淚花飛濺。她安欣然上輩子做了什麽樣的通天大好事?竟能得到孟子墨的如此眷顧?

安欣然再次勾緊他的脖子,如交頸的鴨子,把自己的腦袋拐在他的肩上,堅定地保證:“孟子墨,你就是我最最重要的人,以後哪怕你失憶了,死了,變成灰了,我都是你的老婆,永遠不會變。”

說完,方覺得自己說得不妥,又呸呸地吐氣打嘴巴,罵著自己:“看我這張臭嘴,孟子墨這麽英勇神武,怎麽可能出事,我怎麽能咒自己的老公呢,該打,該打……”

孟子墨哭笑不得地拉開她抽在臉上的手,揉揉她散亂的發頂,柔聲道:“先去清洗一下自己吧,晚上沈浩和常拓要為你接風洗塵,我們出去吃飯。”

“那兩個王八蛋,竟然不告訴我實話,害得我……”安欣然氣怵怵地罵著,聽話地進了浴室,孟子墨目光定定地落在浴室的門上,內心一時間充滿,暗暗感歎:有了安欣然的家,才算是溫暖的家啊。

衝涼出來,安欣然看到孟子墨躺在**已經睡著,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慢慢爬上床,對著他的臉發起呆來。

真帥,雖然皮膚黑點,但這一黑剛好將他的帥氣和陽剛結合,就跟頂級大師雕刻出來的一樣,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這樣子剛剛好。

他的臉部線條緊致,濃眉如劍,長長的睫毛掩蓋下一片陰影,挺直的鼻梁,抿緊的唇……

他們要的是一間小包廂,進去的時候,沈浩和常拓早就等在那裏了。桌上,擺了一個火鍋,各色小菜,還有一瓶酒,四個酒杯擺在桌上,裏麵倒滿了白酒。

安欣然不敢當著孟子墨的麵喝酒,再加上酒量確實不咋地,她訕訕地在沈浩的提議下做了倒酒妹。

密組成員的酒量一般都是特高的,她有這個信心,當然,也不乏有些人借酒說事。私下裏兄弟般的沈浩很快沒有人形,幾杯酒落肚,話就更多了,甩甩手對著孟子墨直吆喝:“去,再給咱弄點牛肉來!”

孟子墨倒聽話,站起來就走了出去。安欣然看著他的背影有點暈,平常都是他指揮別人,沈浩就算再怎麽沒人形也不敢指揮他,今晚一個指揮一個聽,挺默契啊。

沈浩哥兒們似地摟著安欣然的臂,聲音出奇地大:“安欣然,你命好!找了個這麽好的老公!就為了你,咱老大差點把前程搭上!他說了,他信你沒有和紅血勾結,世界上所有人這麽做你都不會!他把肩章摘下來甩在組織司令麵前,對他們說‘如果我老婆跟紅血勾結,我不僅不做這個大隊長,連命都送給你們!’人家不讓他去查,他作死地查,去挖紅血的老窩。我還從來沒有看到他那麽不理智過,誰都不帶,明明知道人家等著他去送死。要不是我跟常拓趕到,他早就被打成篩子了。”

安欣然的臉慢慢變白,她看到對麵的常拓感動地垂頭,白皙的臉上雖然平靜但已經無法壓抑那份動容。

“你早就要上秘組法庭的,是組織頭領攔著,還差點跟方司令動槍。他不要我們幫忙,怕連累我們,我們知道,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後來,我們用衛星探測追蹤到了方雅靜跟紅血通話的內容,得到了確鑿的證據,並且在紅血的老窩裏找到了方雅靜的手機,上麵明確地顯示著兩人有通話記錄,在鐵的事實麵前,方雅靜認了罪。然而,組織頭領也因此將麵臨處份,極有可能提前結束組織生涯……”

常拓的話像一記重錘捶在她心上,安欣然顫悠悠地,眼淚止不住就流了下來。她以為白天夠感動的了,沒想到,還有更感動的。孟子墨用命和前途來挽救她……

“他現在已經停止了一切職務,換句話說,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沈浩感歎道,又狠狠地灌下一口酒。

門吱呀被打開,孟子墨取了不少菜進來,他麵色平靜,就像剛剛兩人說的那些事根本沒有在他身上發生過一樣。

安欣然不想在這個時候流眼淚,她偷偷地抹淚,不想卻越抹越多。沈浩和常拓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邊吃東西邊聊天,安欣然找個借口說想上廁所,跑到洗手間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

對著鏡子清洗著臉,直到眼睛的紅腫不再那麽明顯,她才走出來。過道裏,修長偉岸的身軀矗立,似一座大山。孟子墨站在那裏,顯然在等她。安欣然再也忍不住,撲了上去,對著他又捶又打,嘴裏不斷地罵著:“孟子墨,你就是混蛋,混蛋,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我自責一輩子,內疚一輩子啊……”

孟子墨用臂摟著她,任由她發泄,安欣然唯一記得他說了一句話:“然兒,什麽都沒有你的命重要,如果真的需要,我會用我的命換你的命。”

多少年後,在最危難的時候,她回想起這句話都覺得溫暖。她暗暗地發誓,一定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她要主動死去。

哭夠了的她漸漸安靜下來,孟子墨為她拂開發絲,在她的額上親了親:“沈浩和常拓幫了我不少忙,等下過去別再哭,好好地跟他們道謝。”

“嗯!”安欣然淚花又要飛濺,她努力抑製,綻開了甜甜的笑。回到包廂,沈浩和常拓再沒有提這件事,大家一團和氣,盡情喝酒,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安欣然知道,在他們的平靜下麵掩藏著怎樣的波濤。

孟子墨在組織的職務暫時取消,他難得賦閑在家。雖然他沒有顯露出半絲不快,但安欣然知道,他一定不好受。

“來,老婆,喝藥了。”穿著家居服的孟子墨擁有另一種帥氣,這個時候的他身上帶了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就算圍著圍裙都無半絲損毀。他手裏端著藥碗坐在她身邊,用勺子細心地攪著藥水,吹熱氣。

這些藥是參加戰地記者應聘前在醫生那裏拿的調養藥,她中間喝過幾次,後來去了戰場也就落下了。被孟子墨看到,又翻出來為她熬著喝。

雖然覺得不會有什麽效果,但安欣然還是聽話地張嘴讓他喂,看著他澄亮清淡的眼裏消失了一慣銳氣,心便一陣陣地揪痛。

她應該怎麽做才能讓組織同意他回部隊呢?這個問題,她已經想了許多次了,此時這個念頭越發濃重。

去求求組織司令吧。

喝完藥,安欣然下定了決心,笑嘻嘻地跑進廚房,從後麵抱住了孟子墨的腰。孟子墨正在洗碗,被她一抱,停下了動作。安欣然把臉在他身上蹭來蹭去,聲音放得甜膩膩地道:“我今天想去給我媽買幾件衣服。”她不敢把實情說出來,怕被孟子墨責怪,他已經表示過,他的事情不需要她操心。

“哦?”他略思忖,點頭道,“是應該。”從衣袋裏取出一張卡遞給她,道:“需要我陪嗎?”

“不用了。”連連搖頭,她裝得一本正經,“你一個男人家的逛街多累啊,在家給我做飯吧,我保證中午前回來。”

孟子墨沒有堅持,她開著車朝組織駛去。

組織門外,站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和一個打扮貴氣的女人,他們從一台吉普車上下來。安欣然看著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門口,一輛車子迅速駛來,一會兒停在兩人麵前,兩個秘組成員從車上抬下來一架擔架,上麵鋪著白布,蓋著,凸現出一個人形。

安欣然的心咯噔一聲響,很快意識到這種情況多半是死人了。

“靜靜啊--”幾乎慘烈的聲音從吉普車裏發出,緊接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奔了出來,沒跑幾步身子一仰,倒了下去。

安欣然認出了這個老太太,她不正是方雅靜的奶奶嗎?靜靜?難道擔架上躺著的是……

大家手忙腳亂地去扶老太太,方夫人看著擔架,眼淚叭叭地落,腳一軟,跌了下去。安欣然急忙跳下車,去扶她。方夫人推開她,撲向擔架,拉開了白布,布下,方雅靜臉色蒼白,麵容平靜,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怎麽會這樣啊,我的靜靜。”方夫人哭得幾次氣岔,安欣然捂緊了胸口。雖然知道方雅靜一定會得到嚴懲,當看著她的屍體時,安欣然卻很想哭。她還那麽年輕,如果不是走錯了這一步,還會有多少光明大道在等著她啊。

組織方向駛來了另一輛吉普車,車上跳下了顧少尉,她一臉冷漠,走過來將方雅靜的白布重新蒙上,指揮秘組成員把擔架移到了另一輛車上。

方夫人和方老太太由人扶著上了車,憔悴的方字組織一夜之間頭花全白,完全沒有了往日風光的模樣。一行人來去匆匆,她的心無端悲涼,被他們遠遠飄**的哭聲感染。

顧少尉挺身走回,看到呆愣在路邊的她,走了過來。她還是那般冷漠,平淡地開口:“她是自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