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傳賢不傳子

江海洋死後,石敬洪和李天目別過,離開寧波府。李天目為了向王百戶表示感謝,沒急著走,把王百戶請出去,在當地最高檔的飯店吃了一頓。當晚留宿在錦衣衛分署,打算次日便啟程返回遼東。

到了二更時分,李天目在院中練劍,一個守門侍衛走了過來,說道:“李大俠,有位老者,自稱是丐幫中的李長老,想求見你。”

李天目一怔,心想:“他怎麽找這來了?”說道:“把他請過來吧。”

過了一會兒,李長老在那侍衛的引領下來到院中,李天目抱拳道:“李長老,在下有禮了,請屋裏坐吧。”

二人步入屋中,李天目右手往客椅上一攤,說道:“李長老請坐。”

李長老嗯了一聲,坐到客椅上,李天目提起茶壺,倒了杯水,遞給李長老,道:“這也沒什麽好茶,李長老將就喝口吧。”

李長老接過杯子,放在桌案上,說道:“老夫也不是專程來喝茶的,茶葉好壞,無所謂。”

李天目坐到床邊,問道:“齊副幫主入土為安了嗎?”

李長老嗯了一聲,道:“老夫已將齊兄葬了。”

李天目道:“當日齊副幫主帶我去棲霞嶺拜祭耿大哥,麥門掌門人麥雄帶著幾十名門徒,在耿大哥墓地周圍設伏,想要對在下不利。幸得齊副幫主出手相救,在下才逃過一劫。我對齊副幫主心存感激,卻萬萬沒想到害死耿大哥全家的凶手竟然就是他。”歎一聲,又道:“這真叫人心叵測呀。”

李長老哼了一聲,道:“李天目呀李天目,你妄稱“大俠”二字,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糊塗蛋,你叫石敬洪利用了。”

李天目一皺眉,心中不悅,他覺得李長老是重義之人,高看其一眼,這才沒有發作,強壓怒火,和顏悅色的說:“李長老,不是在下被石舵主利用了,而是你不肯接受齊副幫主害死耿大哥這個事實,我知道你和齊副幫主有交情,你不願相信好朋友是奸佞小人,這也可以理解。

“雖然齊副幫主已然亡故,但玉麵妖狐還在,我要趕回遼東,助守沈陽城,幫朝廷抵禦韃子,無暇尋找玉麵妖狐。倘若李長老還要為齊副幫主鳴不平,大可把玉麵妖狐找出來,到時你自然會清楚齊副幫主究竟是什麽人,是忠還是奸,是君子,還是小人?”

李長老道:“這還用你說?老夫已派人四處打探玉麵妖狐的行蹤了。李天目,我說你被石敬洪那小子利用了,看來你是不信。有一件要緊的事,昨天在聚義廳中,齊兄寧死也不肯道出,倘若齊兄把事情說出來,你就會知道,齊兄根本不可能和玉麵妖狐勾搭在一起。

“此事關乎著齊兄的顏麵,老夫若是說出來了,便對不起朋友。但為保齊兄性命,給他洗刷不白之冤,老夫卻不得不說。”歎一聲,又道:“可老夫的話還未出口,就被齊兄喝止住了,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李天目道:“究竟是什麽要緊的事,李長老可否相告?”

李長老道:“為了不讓你繼續糊塗下去,幫老夫給齊兄報仇雪恨,老夫即便對不住齊兄,也得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早在三十多年前,我和齊兄就是朋友,那時我倆結伴闖**江湖,懲奸除惡,有一年得知嶽陽十兄弟在湖廣一帶無法無天、胡作非為,便找上門去,想將其鏟除,一場血戰下來,嶽陽十兄弟都被我們幹掉了,但我倆也身負重傷,險些雙雙命喪當場。

“就是在那一戰中,齊兄的下體被打傷了,沒法再和女人幹那事了,當時齊兄才二十出頭,如何能承受的了?齊兄痛不欲生,自暴自棄,整日喝得爛醉如泥。他一直消沉了兩年多,才從陰影中走出來,重新振作。

“齊兄不想被旁人得知此事,為了掩人耳目,娶了一房妻室,讓嫂夫人守了一輩子的活寡,這也正是齊兄為何沒有子嗣的原因所在。齊兄時常在我麵前念叨,說自己對不住嫂夫人。

“李天目,你用你的榆木腦袋好好想想,齊兄怎麽可能和玉麵妖狐勾搭在一起?這不是胡扯嗎?”

李天目吃了一驚,說道:“那晚,田公子用攝魂大法逼玉麵妖狐供出實情,是在下親眼所見,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如果李長老所言屬實,齊副幫主真就不可能和玉麵妖狐勾搭上,但田公子的攝魂大法怎麽會出錯呢?也不可能呀。”

李長老道:“問題肯定出在姓田的身上,我估計石敬洪和玉麵妖狐,以及那姓田的是串通好的,引你入局,演上這出好戲給你看,他們如此處心積慮,難怪你會上當。”

李天目有點發懵,問道:“李長老,你說這是石敬洪設下的圈套,那麽我不明白,石敬洪為何要害齊副幫主,他們之間有冤仇嗎?他的動機是什麽?”

李長老道:“前些時,石荒遇刺,身負重傷,險些丟了性命。臨危之際,要違背祖製,傳位給石敬洪,遭到了耿長老的激烈反對。耿長老提議讓齊兄暫代幫主,然後召集各地舵主,推選幫主繼任者。

“無論從資曆、德性、能力,還是武功,在敝幫中,除了石荒之外,無人及得上齊兄,他是接替石荒的最佳人選。

“石荒命大,逃過一劫,但他終有一死,他要在有生之年,掃除一切障礙,把自己兒子扶上位,齊兄是石敬洪繼承幫主的障礙,而耿兄也是他的障礙。

“我和齊兄,以及鍾長老都懷疑耿兄是被石家父子害死的,但沒有證據,幫中很多弟兄也都是這麽猜測的,隻是不敢說出來而已。齊兄無意和石敬洪爭奪幫主之位,已有隱退之心,可惜晚了一步,不等隱退,就被石家父子害死了。

“你找齊兄引路去拜祭耿兄,誓要為耿兄報仇,後來齊兄對我談及此事,我問他:‘為何不告訴你,耿兄很可能是被石家父子害死的?’齊兄說:‘李天目不是石荒的對手,如果他證實了耿兄的確遭石家父子所害,李天目定是要找石荒拚命,到那時,他不僅報不了耿兄的大仇,反而會把自己這條小命也搭上,如此一來,我就把李天目害了。’李天目,你好好想想吧,不要再稀裏糊塗的被人利用了。”

李天目細細品著李長老的話,判斷其中的真假,沉思半晌,說道:“石敬洪是石荒的兒子,石荒要傳位給石敬洪有何不可?耿大哥為何要反對?剛才你說石荒傳位給石敬洪有違祖製,究竟是何祖製呀?”

李長老道:“李天目,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不過你非敝幫成員,難怪你不知道。江湖上很多幫派沿襲的是家族繼承製,也就是父死子繼,但我們丐幫不同。

“在南宋年間,我們丐幫出了位了不起的幫主,此人姓洪,不但武功高強,位列當世四聖之一,人品亦佳,堪稱德藝雙馨。

“這位洪幫主沒有子嗣,於是將幫主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弟子,洪幫主不希望丐幫變成某人的家天下,便立下‘傳賢不傳子’這條祖製,一直沿用至今,已有數百年之久。

“石敬洪是石荒的兒子,他根本沒資格繼任幫主,石荒要違反祖製,耿兄豈能答應?或許正是因為他對此的激烈反對,這才引來殺身大禍。”

李天目想了想,說道:“李長老,依你所言,石荒父子的確有重大嫌疑,倘若當真是他們父子害死了耿大哥,又利用在下逼死了齊副幫主,我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和他們拚個死活。

“現在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玉麵妖狐,查清楚她究竟是不是受石敬洪指使陷害齊副幫主,另外也要找到那位姓田的公子,查明他是不是石敬洪的同夥。

“在下和錦衣衛指揮使駱大人有點交情,我會請駱大人幫忙找出玉麵妖狐和那位田公子。”

李長老起身道:“那就這樣吧,老夫告辭了。”

待李長老走後,李天目無心再練功,躺在**,望著天棚,陷入沉思,心想:“如果李長老所言不虛,那麽我如何對得起齊副幫主?江湖險惡,源自人心險惡,毒蟲縱有千絲百足,何及人心之可怖?”

當晚,李天目失眠了,直到天亮也沒睡著,爬起來洗漱之後,離開寧波府,要去京城求助於駱思恭。

當日下午途經杭州府,心想:“丐幫究竟有沒有‘傳賢不傳子’的祖製?這可得搞清楚,不能單聽李長老一麵之辭,倘若根本沒有這條祖製,李長老的話就不足為信了。許千戶是浙江錦衣衛指揮,常年住在杭州,和丐幫中很多人物都有交往,他應該清楚此事,我問問他去。”

打定主意,催馬入城,還沒吃午飯呢,腹中餓得咕咕響,見東門附近有家酒樓,把坐騎縛在樹上,進去打尖,登上二樓,找了張靠窗的閑桌落座,要過酒菜,等著店夥往上端的工夫,無意間向窗外瞅了一眼。

對麵是家銀號,隻見一位著短打衣靠,斜挎鋼刀的青年從銀號裏走出來,正是田輝。銀號門前停著一輛轎車,幾名店夥把兩個沉甸甸的銀箱抬上車,田輝駕車離去。

李天目心想:“這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在這遇上他了。看來那兩個銀箱裏沒少裝銀子,這些銀兩田輝是如何而得?難道是石敬洪給他的?”

李天目跳出窗去,跟上田輝,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