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卸磨殺驢

李天目暗中跟蹤田輝,穿大街過小巷,隻見馬車停靠在一處宅院門前,田輝上前叩門,過了一會兒,宅門開處,一個嫵媚動人的女子現出身來。

李天目心下驚叫道:“呀,玉麵妖狐,怎麽是她?她竟和田輝在一起,難怪當日我隱隱覺著這二人似乎是認識的。”

這時田輝趕車入宅,稍後宅門關閉。

李天目從兩側繞著宅子走了大半圈,發現這是個二進的宅院,宅子後麵臨著一條小巷,李天目走了進去,見巷中無人,雙足點地,騰身而起,胳膊肘掛牆頭,向院中窺視,見院子裏沒人,跳了進去,聽房中傳出說話聲,飛身上房,趴在後房坡,耳貼瓦片傾聽。

這時玉麵妖狐說道:“輝哥,累壞了吧?”

田輝道:“還行,跑了好幾趟,總算是把那二十萬兩銀子都運回來了。明兒個我找家鏢局,運去寧波,再找條去東瀛的海船,咱們就可以遠走高飛、過快活日子了。”

玉麵妖狐道:“就這麽點銀子,咱自己運去寧波唄,幹嘛還要找鏢局,花那個冤枉錢,難道憑你的本事,還怕遇上劫匪嗎?”

田輝道:“我哪是怕遇上劫匪呀?我怕的是李天目,要是遇上這廝,那可就糟了。”

玉麵妖狐哼了一聲,道:“李天目有什麽了不起的,難道你的武功還不如他嗎?”

田輝道:“我未必打不贏他,不過他是主人和小主人的朋友,礙於此,我不能對他下殺手。”

李天目一聽這話,心想:“莫非他來自醉龍穀,他口中的主人和小主人是田龍和田小鳳?”

又聽玉麵妖狐道:“李天目就是個大傻蛋,他還真以為你會什麽攝魂大法,被咱們耍的團團轉,想起這事兒,我就覺得好笑。”

田輝哈哈笑道,“不是李天目傻,是你的戲好,就你這演技,要是做個戲子,保管能名揚天下。”

李天目聞言暗自咬牙,心想:“原來這廝不會攝魂大法,是演戲來騙我,真是氣煞人也。”

又聽玉麵妖狐問道:“那攝魂大法當真有那麽厲害嗎?”

田輝道:“我沒見識過,但聽主人說,當年釘子的父親遭人所害,釘子懷疑凶手是李天目,他打不過李天目的師父吳爺,在京城巧遇主人,便請主人給他主持公道。

“主人帶著釘子去飛虎鏢局找李天目師徒算賬,結果李天目說自己是冤枉的,又說東武聖會使攝魂大法,想去找東武聖證明自己的清白。

“主人看在吳爺的份上,答應了他的請求。他們一起去香港島找東武聖斷這樁官司,到了之後,東武聖一發功,查明李天目果然是冤枉的。”

玉麵妖狐問道:“釘子是誰呀?”

田輝道:“是鐵戟溫侯丁此呂。”

李天目暗想:“他果然是田穀主的家奴,難怪玉麵妖狐演得似模似樣,我竟沒發現有假。原來田穀主向田輝說起過,當年我們去找木老前輩斷案之事,田輝知道了一個人被攝魂後的反應,告訴了玉麵妖狐,玉麵妖狐才會演得如此逼真。”

這時又聽田輝說道:“你師姐呢?”

玉麵妖狐道:“在跨院呢,你找他有事呀?”

田輝道:“別叫她跑了,等我們走後,石舵主就要對她下手,她是李天目在乎的女人,隻要石舵主有她在手,就可以設計引李天目上鉤,將其除掉。”

李天目一怔,心想:“我在乎的女人?晴兒已經不在了,莫非他們說的是黑玫瑰?難道黑玫瑰是玉麵妖狐的師姐,也在這所宅中?”

又聽玉麵妖狐道:“石舵主答應過隻殺李天目,不為難我師姐,他該不會食言吧?”

田輝道:“放心吧,石舵主一言九鼎,說話是算數的。”

李天目心想:“你們這對狗男女,某家這就將你倆拿下,讓你們生不如死。”剛要動手,忽聽前麵傳來叩門聲。

玉麵妖狐道:“有人來了?”

田輝道:“應該是石舵主,我去瞧瞧。”

李天目心想:“倘若來的是石敬洪,那再好不過,我把你們一勺燴了。”

聽前麵傳來說話聲,李天目趴在後房坡向前觀瞧,隻見來者果然是石敬洪,他牽著一匹通身雪白無暇、體型神駿的高頭大馬,李天目觀之一怔,心想:“這是那頭戴帷帽之人所騎的神駒,我怎麽追也追不上,原來這馬是石敬洪的,那頭戴帷帽之人想必也是他了。

“江海洋之所以要害我,看來是受了石家父子的指使,巨鯨幫要靠丐幫罩著,石荒的話,江海洋不敢不從。怪不得江海洋被捕後,石敬洪要隨我一起去見他,石敬洪是怕江海洋把自己說出來。

“那日石敬洪對江海洋說,隻要他肯招供,就幫他照顧家小,否則要把他的家小斬盡殺絕,原來石敬洪說的是反話,江海洋想保全家小,這才咬舌自盡。

“我又沒得罪石家父子,他們為何要處心積慮的置我於死地?哦,我明白了,他們害死了耿大哥,知道我一定會為耿大哥報仇,查來查去,保不齊就查到他們頭上。

“因而他要對我先下手為強。以石荒的武功,殺我不算難,但他身負重傷,還沒康複,這才讓江海洋出麵,開出賞格,買我的腦袋。江海洋也不是傻子,豈會親自出麵,他找了趙猛丁代勞,所以殺手們都以為趙猛丁是買主,哪知道趙猛丁背後還有個江海洋,更不會知道江海洋背後還有石家父子,石家父子才是真正的買主。”

隻聽田輝說道:“石舵主,怎麽把‘小白龍’騎來了,要是讓李天目見到你騎著小白龍,那可不得了。”

石敬洪道:“李天目早就離開杭州了,如何見得到?話又說回來,即便讓他見著,得知了真相,也無所謂。家父的傷勢好了大半,我用不著再怕他,如果他敢生事,就廢了他。”

田輝笑道:“如此甚好。”他撫摸著小白龍的鬃毛,又道:“這小白龍當真是神駒,李天目輕功那麽好,竟也追不上。那兩回多虧我騎著它,否則就得和李天目拚個死活了。”

李天目心想:“原來那頭戴帷帽之人不是石敬洪而是這廝。他師承於田穀主,所以發的飛刀與田小鳳的相同。”

石敬洪從馬鞍橋得勝鉤上摘下一壇酒,笑道:“輝子,你快走了,愚兄特地拿這壇百年陳釀前來給你踐行。”

田輝笑道:“那就多謝了。”

李天目見二人進屋,便耳貼瓦片繼續偷聽。

這時田輝道:“臭婆娘,拿三個酒碗來,咱們嚐嚐石舵主帶來的好酒。”

石敬洪道:“輝子,你怎麽能這麽稱呼弟妹呢,不妥當吧?”

“哈……”田輝笑道,“這麽叫著親熱,沒什麽不妥當的。”

李天目聽到了倒酒聲,又聽石敬洪道:“來,咱們走一個,我祝二位一路順風,平平安安到東瀛。”

田輝笑道:“多謝,多謝!”

片刻之後,隻聽玉麵妖狐叫道:“哎呀,酒裏有毒!”

田輝叫道:“石舵主,我對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待我?”

石敬洪道:“輝子,你是對愚兄不薄,但你知道的太多了,倘若留著你,愚兄將後患無窮,算愚兄對不住你了,我會把你們夫婦合葬,你就安心上路吧。”

李天目不能讓田輝和玉麵妖狐遭石敬洪滅口,想要相救,情況危急,來不及走門,起身雙足下壓,“哢嚓”一聲,踩塌數個瓦片,在房頂開了個洞,落入屋中。

石敬洪見李天目從天而降,嚇得魂不附體,抹頭就跑。

李天目叫了聲:“哪裏走!”隨後便追。

石敬洪打了聲呼哨,小白龍躥過來,石敬洪飛身上馬,小白龍奔馳間,越牆而出。

李天目知道憑自己的輕功,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小白龍,歎息道:“竟叫這奸賊跑了,石敬洪,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日後再找你算總賬。”

返回屋中,隻見田輝和玉麵妖狐倒在地上,麵色發黑,嘴角掛血。玉麵妖狐高聲喊道:“師姐!師姐!快來救我!”

田輝瞅著李天目,慘然一笑,道:“李大俠,咱們又見麵了。”

李天目瞪著田輝,道:“姓田的,某家叫你騙得好苦,你這狗賊,當真該死,不過某家不會讓你死的這麽痛快。”拔出藤龍劍,又道:“某家要給你開膛破肚,叫你好好嚐嚐苦頭。”

這時忽聽一女子叫道:“呀,李天目,你咋來了?師妹,妹夫,你們這是咋了?”

李天目回頭一看,來者正是黑玫瑰,說道:“快看看他倆,還有沒有的救?”

黑玫瑰將玉麵妖狐扶坐,問道:“師妹,你們這是中毒了嗎?”

玉麵妖狐嗯了一聲,淒然道:“師姐,快救救我們,我還不想死,還要和輝哥去東瀛過好日子呢。”

黑玫瑰焦急的說:“糟糕,我的萬用解毒丸擱在蛇島,沒帶出來,我身上也沒有其它的解毒藥,這可如何是好,真是急死人了。”

玉麵妖狐淒然道:“師姐,你怎麽這樣呀?解毒藥都不隨身帶著,你還能不能行了?”

黑玫瑰焦急的說:“怎麽辦呀,怎麽辦呀。李天目!快想想辦法呀,我就這一個師妹,可不能讓她有事。”

李天目冷著臉說:“我又不是毒娘子,我有什麽辦法?這是他們的報應,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黑玫瑰叫道:“李天目,你放什麽狗屁,都這個時候了,你咋能說出這種話呢,簡直太混蛋了。”

李天目見田輝快不行了,沒工夫搭理黑玫瑰,問道:“田輝,那戴帷帽,發飛刀,殺死趙猛丁和母老虎呂大嫂的人是你吧?”

田輝躺在地上,淒然一笑道:“是我,不僅如此,殺死耿正剛全家的人也是我。”

李天目抓著田輝的前襟,把他提了起來,叫道:“什麽,耿大哥全家是你殺的?”

田輝道:“正是,姓耿的不知好歹,擋了石敬洪繼任幫主的路,石敬洪要我除掉他。”

李天目叫道:“你這惡賊!”頓了頓又道:“石敬洪為何要害某家?是不是怕某家查出殺害耿大哥的真凶,會和他們拚命?”

田輝道:“你猜對了,正是如此。我殺耿正剛的事,雖然做的機密,但丐幫裏很多人都知道耿正剛擋了石敬洪的路,耿正剛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這個當口慘遭滅門,石家父子的嫌疑最大。

“倘若叫你聽到風聲,對石家父子產生了懷疑,即便你找不到我,也會請來東武聖,給石家父子用上攝魂大法,到那時石家父子的醜事必將***,石荒要先下手為強,將你除掉,他重傷未愈,無法親自動手,便將江海洋出麵,雇傭殺手買你的腦袋。”

李天目道:“某家猜想,八成也是如此。”將田輝搡倒在地,森然道:“姓田的,趁你沒死,某家這就叫你嚐嚐肝腸寸斷的滋味。”

玉麵妖狐叫道:“李大俠,輝哥快不行了,你就別再折磨他了,我求求你了。師姐,你幫我也求求李大俠吧,請他高抬貴手,放過輝哥。”

黑玫瑰道:“李天目,給姑奶奶一個麵子,就別折磨妹夫了。”

李天目道:“你在某家這兒,有個屁麵子。這惡賊害死耿大哥全家,又利用我逼死了齊副幫主,若不好好折磨他一番,我如何出得了心中這口惡氣?”

黑玫瑰起身擋在李天目麵前,恨恨的說:“好哈,李天目,你竟對姑奶奶一點情義都不講。那好,你不是要找人出氣嗎?那就衝姑奶奶來吧,你現在就把姑奶奶剮了。”

李天目一皺眉,叫道:“你這婆娘,傻了吧唧的,真是蠢到家了。你這好師妹,把你騙過來,是為了幫石敬洪抓住你,以你做人質,來對付我,你還傻乎乎的幫著他們求情,愚蠢透頂,叫我說你什麽好?”

黑玫瑰一怔,問玉麵妖狐道:“師妹,李天目是不是在放臭屁,你不會這麽對我吧?”

玉麵妖狐淒然道:“師姐,我對不住你。”

黑玫瑰叫道:“這麽說,李天目的話是真的。師妹呀,你竟如此對我?”頓足道:“李天目,他倆的事,姑奶奶不管了,你隨便吧。”

李天目藤蛇劍遞出,“噗噗”兩聲,給田輝和玉麵妖狐雙雙來了個透心涼。

黑玫瑰道:“李天目,你不是要折磨他嗎,怎麽一劍斃了?”

李天目道:“他是田穀主的家奴,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給田穀主點麵子,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絕,凡事留一線,日後也好相見。”

黑玫瑰不滿的說:“你這混蛋,給田穀主麵子,卻不給姑奶奶麵子,姑奶奶恨死你了,我再也不要見到你。李天目,從今往後,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咱們兩不相幹。”說罷就要離去。

李天目一把抓住黑玫瑰的手,笑道:“為何陽關道由你來走,而我隻能過獨木橋?這是什麽道理?我不走獨木橋,要和你一起走陽關道,你答不答應?”

黑玫瑰一聽這話,心中歡喜,往李天目胸口捶了一拳,嬌嗔道:“你這死鬼,姑奶奶偏不答應,你能怎樣?”

李天目道:“你不答應也得答應。”一把將黑玫瑰緊緊抱住。

黑玫瑰嬌嗔道:“討厭,你壞死了。”

李天目道:“玫瑰,這世上的女子,除了晴兒之外,數你對我最好。”

黑玫瑰道:“你才知道呀,人家對你熱情似火,你卻對人家冷冰冰的,你真是可惡。”

李天目道:“待滅了石家父子和鄢老賊之後,我想去歐羅巴轉轉,你願意和我同行嗎?”

黑玫瑰道:“你說我願不願意,這還用問?你真是傻蛋。”

李天目道:“我要前往香港島請木老前輩出山懲治石荒,你回蛇島等我,待一切料理妥當之後,我去蛇島接你,咱們共赴歐羅巴。”

黑玫瑰道:“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李天目道:“不行,你和我在一起太危險了。”

黑玫瑰道:“我不管,人家就要和你在一起,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李天目猶豫片刻,道:“那好吧,隻要到了香港島,有木老前輩在,咱們就什麽也不怕了。石敬洪剛才跑掉了,這廝很可能會殺回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快走吧。”

黑玫瑰道:“我想把師妹和妹夫埋了。雖然師妹對不起我,但她畢竟是我師妹,不能叫她暴屍在外,還是讓她入土為安吧。”

李天目道:“難得你如此有情有義,那好,咱們帶上他倆,找個安全地方埋葬了吧。”

二人各自扛著田輝和玉麵妖狐的屍體,出了宅院,來到一片山林中,黑玫瑰拔出玉麵妖狐靴筒中的蝴蝶雙刀,和李天目一人拿著一把,挖了個大坑,將田輝和玉麵妖狐合葬。

李天目以樹幹為材,做了塊墓碑,立在墳前,上刻田輝和玉麵妖狐之墓。

一切料理妥當後,二人離開杭州府城,一路南下,穿州過省,這一日登陸香港島,上了天平山,來到木旦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