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飛快, 仿佛低頭抬頭間,教學樓前的合歡樹便綴滿了毛茸茸的淡紅色小花,團團朵朵, 風動曳曳。

鄰近期末,整個學校都沉浸在緊張的氛圍中。

某個烈日炎炎的午後,隨著聒噪的蟬鳴,操場對麵高三的教學樓裏爆發出陣陣歡呼,夾雜著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和呐喊聲。

林聽餘光一瞥, 便瞧見成片成片的白色試卷自對麵那棟綠色的教學樓上灑落, 紛紛揚揚,似鵝毛大雪, 鋪天蓋地。

“解放啦!”

“終於結束啦!”

歡呼聲中似乎還隱隱夾雜著哭喊, 在這盛夏的午後, 無端使人心頭微動。

有熱風透過打開的窗子溜進教室, 裹挾著花香和淡淡的青草味, 撲在林聽臉上。在這尋常不過的味道裏,林聽嗅到一股別樣的情緒,叫做別離。

明年的這個時候, 那群哭喊著瘋狂著的人, 便會是他們了。

正在上課的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朝門外瞥了一眼, 麵無表情道:“窗戶邊上的同學都把窗子關上, 咱們接著上課啊, 注意力集中點。”

窗子被關上, 喧囂和盛夏的味道刹那間被隔絕在外。

林聽盯著慕白的背影看了幾秒, 心底無端生出幾分惆悵。她開了小差,從課桌抽屜裏摸出畫本, 寥寥幾筆,勾勒出一棵盛放的花樹,想了想,又寫下一行小字——夏天的味道。

等到高二的期末考試結束,隨之而來的是令人激動地暑假,但是,由於即將升入高三,暑假的天數也大大縮減,隻有可憐的十天。

林聽因為不想跟林永春長時間獨處,跟林燈打過招呼後,索性留在宿舍。慕白本身家就在城裏,秦書遠因為體育考試的緣故也選擇留校,到最後,就隻有康成文和沈薇薇回了城外的老家。

於是,幾人商量著一塊去郊外野營,享受一下可能屬於高中的最後一個長假。

林聽本能的想拒絕,畢竟,這其中隻有她一個女孩子。

慕白轉過頭看她,神色誠懇:“去吧!這可能,是咱們最後一次一起玩的機會了。”言罷,看向窗外鬱鬱蔥蔥的合歡樹。

林聽呼吸一滯,明明還有一年的時間,她卻總覺得,離別似乎已經近在眼前了,那種悵然若失的酸澀再次堵上心口。

當晚和江挽月煲電話粥的時候,林聽將這件事告訴了她。果然,一聽到這消息,江挽月的聲音一下拔高了八度:“野營嗎?還在孚城嗎?”

林聽想想,點頭道:“應該是吧,地點是他們定的,我對這邊還不太熟。”

“那我也去,這樣的好事怎麽能少了我?”

經過商量,幾人最終敲定了在城北的一處山腳下集合。

一大早,江挽月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來找林聽一起出發,她難得穿了條連衣長裙,臉上甚至還塗了口紅,與她之前大大咧咧的形象簡直大相徑庭。

林聽不禁皺眉:“挽月,咱們是去野營。”

江挽月抿唇一笑,臉上甚至還帶上點嬌羞:“我知道啊!打扮的好看點才對得起青山綠水的美景嘛!”

林聽笑笑搖頭:“你開心就好。”

林聽和江挽月背上兩隻大包,帶了些食物和水,而男生們則帶了帳篷野餐墊小凳子小毯子之類的裝備。

幾人選擇了河邊的一處草裏紮營。選好了位置,男生們就開始忙著搭起了帳篷,林聽跟在旁邊,時不時遞點東西,打打下手。

江挽月拎著長裙的裙擺躡手躡腳走過來,笑道:“我幹點什麽?”

秦書遠抽空打量她一眼,笑道:“行了,您老就負責坐邊上美美的吧?”

江挽月也不客氣,笑得眉眼彎彎:“得嘞,其實我也就隨便問問意思一下。”

林聽:……

直到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林聽擦了擦額間的細汗,回過頭來找江挽月的時候,她依然如一隻花孔雀般端坐在小馬紮上,伸長了脖子眺望遠方。

“幹嘛呢!你都在這坐多久了,累不累啊?”

江挽月沒回頭,保持著看向遠方的姿勢,臉上有掩飾不住的激動:“哎呀,待會你就知道了,有驚喜。”

林聽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索性不去管她。

片刻後,遠方有汽車的鳴笛聲響起,一輛黑色越野車緩緩在附近停下。

江挽月迅速自小馬紮上站起身,理了理壓皺了的裙擺。

車門打開,駕駛室下來個聘聘婷婷的女人,她笑著朝林聽揮手。

林聽一愣,隻覺這女人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直到林燈從副駕駛鑽出來後,才恍然大悟,這女人,不就是那天林聽去林燈工作的餐廳找他時,站在門口迎賓的那個漂亮小姐姐嗎?

江挽月的身影釘在原地,好大會兒沒動彈,眼神在林燈和那個漂亮女人的身上來回逡巡。

林聽快步上前,攬住林燈的胳膊:“哥,你怎麽會來啊?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心頭有種微妙的感覺,好像偷吃東西被家長抓包一樣,林聽的臉色微微一紅。

林燈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是你舍友邀請我來的。怎麽,不歡迎哥哥啊?”

林聽驚訝地張嘴,去看江挽月,這才發現原先還興致高昂的“花孔雀”這會兒像隻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著腦袋悶聲站在一旁。

林燈朝她走了幾步,看著她打趣道:“小妹妹你怎麽回事?明明是你邀請我來的,我來了你怎麽反而不高興了呢?”

江挽月撇撇嘴,別開視線不去看眼前的男人:“哪有!本姑娘高興得很。”

林聽拉著林燈和漂亮小姐姐給大家一一做了介紹。

漂亮小姐姐叫於夢夏,是那家餐廳老板的女兒,偶爾會在餐廳幫把手,這才認識了林燈。聽說林燈要來參加妹妹的聚餐,便自告奮勇地要開車送林燈過來,還帶上了燒烤架和燒烤爐一應用具。

再次見到林燈,慕白尤有些尷尬,同他打了聲招呼後便撤得遠遠地坐下。

一向神經大條的秦書遠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脫,不過片刻功夫便跟林燈稱兄道弟起來。

林燈自覺擼起袖管,在燒烤爐前忙忙碌碌給大家烤東西,於夢夏則跟在一旁打下手,遠遠看去,儼然一對璧人。

江挽月氣鼓鼓地湊到林聽跟前,不滿道:“你怎麽沒告訴我你哥有女朋友?”

聞言,林聽的眼睛睜得比她還大:“夢夏姐姐是我哥女朋友?” 過了幾秒,林聽才反應過來,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哥有沒有女朋友,對你來說有什麽要緊的嗎?你幹嘛……這麽生氣?”

江挽月氣鼓鼓地跺跺腳,眼眶有點微紅:“我不理你了!”言罷就朝遠處走了。

林聽一臉懵地愣在原地:我沒說錯話啊?

正錯愕見,一杯橙汁遞到自己眼前,慕白不知何時走過來,挨著她坐下。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林聽心口猛地一跳,慌忙接過她遞過來的杯子,低聲道:“謝謝。”

仰頭灌下一大口,才堪堪回過神:“挽月好像不太高興,不知道是怎麽了……”

慕白一頓,看了看前方遠處正在忙碌著的一對璧人,心下了然,猶豫了一下,才緩緩道:“這個,恐怕得問你哥。”

“我哥?”

江挽月和林燈統共也就見過那麽一次麵,今天才是第二次,能跟他有什麽關係。

見她仍是不解,慕白沒有再說話,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別想了,先吃點東西吧!”

發頂傳來輕柔摩擦的觸感,像是羽毛輕撫在心尖上,癢癢的,麻麻的。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慕白很喜歡揉她的發頂,那感覺跟林燈揉她的時候完全不同,每每都讓她有種恍惚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