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圍桌而坐, 氣氛有些微妙。
於夢夏緊挨著林燈,埋頭吃飯,眼光時不時偷偷瞥向林燈;江挽月坐在林聽身旁, 一眼都不看桌子上的烤串,捧著一袋子自己帶來的薯條,滿臉悲憤地“哢嚓哢嚓”猛啃;林燈的一雙桃花眼則一瞬不瞬地盯著對麵的慕白看;林聽有些惴惴地偷瞄林燈,拿不準他在想什麽……所有人中,隻有秦書遠盯著滿桌美食, 認真幹飯。
林燈拿起葡萄酒倒了一杯, 推到慕白眼前,眼眉微挑:“喝點嗎?”
林聽一慌, 一把搶過那杯紫紅色的明晃晃的**, 笑道:“看起來很好喝的樣子啊, 我也試試……”
“女孩子喝什麽酒?”林燈有些不滿地瞪她。
林聽撇了撇嘴, 抬眼瞪了回去。突然, 握著杯子的手猛地一空。
慕白將那杯酒送到唇邊,仰頭倒了進去,末了, 舉著空杯子朝林燈禮貌笑笑。
往椅子後麵靠了靠, 翹起二郎腿, 林燈的眼底終於浮了層笑:“慕白同學家是哪的?家裏都有什麽人啊?”
聞言, 林聽嗆了口水, 忍不住劇烈咳嗽, 直咳得滿臉通紅。
一旁的慕白自然地抽了幾張紙遞給她, 伸手替她順了順背, 語氣不急不緩,沒有驚訝也沒有羞赧:“我是孚城本地人, 獨生子,父母是雙職工。”
林聽臉上的笑意更甚,微微點頭,還想再說點什麽,就被剛緩過來的林聽高聲打斷。
“哥!你問人家這個做什麽!”
她心慌的不行,怕慕白多想,又覺得,林燈今天一反常態的行為好像是知道了什麽。
幾人說著話,一旁的江挽月悶不做聲,等眾人回神的時候,大半瓶葡萄酒都進了她的肚子。
她抱著酒瓶,雙頰緋紅,眼神都變得有些迷離。
吃完飯,林燈和於夢夏一同一起將燒烤用具收拾好放回車子上。回頭看,幾個孩子正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林燈定睛看了一會兒,沒有再走回去,索性拉開車門坐上去。
於夢夏跟上去,挨著他坐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個叫做慕白的男孩子,不禁笑出聲:“小聽應該喜歡那個男孩子吧?”
她剛也喝了點酒,精致的臉蛋上泛著粉紅。
林燈回頭看她:“你也看出來了?”
“都是女孩子嘛!怪不得你剛才捉弄那個男孩子。”於夢夏看他的眼神裏瀲著光。
透過擋風玻璃,少年少女抵著頭躺在草地上,臉上漾著青春的笑,林燈不由彎了彎唇。
“所以,你要怎麽做?”
許是眼前的畫麵太過美好,林燈沒舍得移開眼:“什麽怎麽做?”
“小聽馬上就高三了吧,這會不會,影響她學習?你不準備幹涉一下?”
林燈終於收回視線,不可思議地看向身邊的姑娘,用開玩笑的口吻道:“沒想到,年紀輕輕的,你還挺教條?”
於夢夏不禁紅了臉:“哪有,正常人都會這麽想的吧?畢竟,他們還小……”
“這不就是青春嗎?”桃花眼底掩藏了幾分難以覺察的豔羨,“我不求別的,隻希望她像其他孩子一樣開開心心的,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似乎是想起以前的事,停了許久,林燈又緩緩道:“更何況,她向來是乖巧有分寸的,我倒是希望她能肆意一點,任性一點。”
大片大片的雲輕盈盈地飄在如洗的碧空中,像棉花糖一樣鬆軟,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躺在草地上,風拂過,鼻端充滿青草的清香。
林聽盯著天空出神,耳畔幾乎能聽到慕白淺淺的呼吸。
剛才,他被林燈灌了不少的酒,臉色微微發紅,林聽有些愧疚。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哥他平時不這樣的……”
慕白叼了根青草咬在嘴裏,雖說是果酒,多少帶了點度數,他的腦子有些遲鈍,聽到林聽清淩淩的聲音傳過來才稍稍回神。
“沒事。”
短暫的沉默後,慕白忽地開口:“你以後,想做什麽?”
林聽一懵:“什麽?”
“以後想做什麽,你有想過嗎?”
以後嗎?
林聽有些茫然,一直以來,她似乎總是疲於在現實的問題中浮沉,眼前短暫的安穩都彌足珍貴,哪裏敢想以後?
關於以後,關於夢想,似乎離她很遙遠,沒想過,也不敢想。
像是長久以來瑟縮在自己的殼裏,早已忘了抬頭看,忘記了陽光雨露,朝陽晚霞。直到被慕白輕輕敲開門,露出了一點外麵的天光,提醒著她,還有以後,還有許多許多的未來。
她搖搖頭:“沒想過。”
慕白突然翻轉身子趴在草地上,他的臉在林聽上方驀地放大,帶著些酒氣,許是酒精的緣故,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沒了素日的散漫,像是盈了層水光,看起來溫柔又多情。
“那你現在想想。”
心髒驀地漏跳一拍,他的氣息就拂在她的額上,有些滾燙。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沒有半分閃躲。
這姿勢實在太過曖.昧。
隻要她稍稍抬頭,他的唇就會印在她的額上。
林聽被自己羞恥的想法嚇了一跳,慌忙偏過頭。
林燈和於夢夏不知道去了哪裏;江挽月一個人跑得遠遠的,抱著個包蹲在地上,不知在倒騰些什麽;秦書遠躺在他們不遠處的草地上,已經打上了呼嚕。
稍稍鬆了口氣,還好沒有被抓包。林聽隱隱覺得,慕白有些醉了。
見她偏過頭,慕白有些不滿。雙手捧住她的臉,將她的頭硬是扳過來,讓她的視線看向自己。
他莫名地堅持:“現在就想。”
她的臉白白嫩嫩的,還帶著些嬰兒肥,在很早之前,他就很想掐上一把,試試觸感。
軟軟的,滑滑的,好像還有點燙手。
慕白滿意地勾了勾唇角,指腹還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
林聽眼睛驀地瞪大,簡直不敢相信。
慕白居然,在!捏!她!的!臉!
還撚了一下。
“快想。”
他有些不滿,薄唇甚至微微撅起。
林聽這下確定,他是醉了。剛才的酒,除了一瓶進了江挽月的肚子,剩下的幾乎大半都被慕白喝了。
如此想著,麵對他時的緊張感稍稍散去幾分,甚至還生出幾分玩味來。
她認真想了想,緩緩開口道:“要說現在最想的事,就是我可以早點自立,給我哥減輕點負擔,讓他別那麽累,過他自己的生活,活成他本來應該有的樣子。”
慕白眼神有些飄忽,似乎是認真在聽。過了片刻,又有些不滿地看著那張小臉。
“那我呢?”
林聽一懵:“什麽?”
“你的未來裏,有沒有我?”
像是驚雷在耳邊炸響,饒是知道他有些醉了,這樣的話也怪不得她多想。
什麽叫“未來裏有我”?
從小到大,她總是扮演者乖乖女的角色,甚至近乎卑微地去迎合,去討好。
天知道她有多麽怕被討厭,被拋棄。
可是,即便這樣,林永春的眼睛裏永遠看不到她,半分都不曾為她考慮;王英秀可以瀟灑地一走了之,七年之久從沒出現過,從沒關心過她過得好不好;就連大伯母見到幼時的林聽也滿臉嫌棄,似乎生怕一旦招惹上她,將來想甩都甩不掉……
似乎整個世界都對她唯恐避之不及,她也習慣了被厭棄,被忽略。
卻突然有個人,無比小心翼翼地問她,你的未來裏有沒有我。
沒有嫌棄,沒有輕看地守在身邊,甚至,在未來的日子裏依然希望參與她的生命。
林聽的心裏早已驚濤駭浪,麵上卻強自維持著平靜,定定看著那雙眼,低低問:“你什麽意思?”
慕白的眼底倒映出林聽的那張臉,神色複雜的,充滿希冀的。
驀地,慕白眼中的迷離散去幾分,恢複了幾分清明。
他鬆開了手,手中還殘留著少女臉上的溫熱。
慕白又緩緩躺了回去:“沒什麽。”
林聽心底沒由來地一陣失落。
半晌,慕白清潤的嗓音再次傳來:“林聽,咱們考同一所大學,你說好不好?”
……
林燈躲在車裏,一瞬不瞬地盯著原處草地上的男孩子,心中五味雜陳。
於夢夏看著他出神,那張俊朗的臉就在眼前,似乎隻要一伸手就能夠到懷裏。
她喜歡林燈,早在她爸爸的辦公室無意中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喜歡上了他。
所以,她纏著他爸爸,推掉了原來安穩的工作,來餐廳裏幫工,有時候收銀,有時候迎賓。
這些原本都入不得她眼的工作,做起來竟然意外的津津有味。
但是,無論她怎麽示好,林燈就像聽不懂看不懂一樣,沒有任何回應,但是卻一如既往地對她好。
可是,他對所有人都好,她從沒見他發過脾氣,臉上總是掛著勾人心魄的笑。
借著酒氣,於夢夏閉上眼,殷紅的唇瓣緩緩朝林燈貼近。
忽然一聲巨響,擋風玻璃被人狠狠砸了一下。
她慌忙回神,就看到那個叫做江挽月的小丫頭整個趴在擋風玻璃上,懷裏還捧著個大袋子。
對於方才她微妙的動作一無所決覺的林燈微微挑了挑眉,便拉開車門下去了。
於夢夏心裏無比低落,他就是這樣,總是那麽的……招人,這次,對方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林燈倚著車門,好笑地看著眼前醉醺醺的小酒鬼:“還能認出來我是誰嗎?”
江挽月不滿地瞪她,將懷裏那個大袋子不由分說地塞給林燈,連說話都有點不太利索了:“給……拿……拿走!”
林燈用食指挑開袋子看了一眼,裏麵是十幾盒香煙,這場景有點眼熟。
他眯了眯眼,有些頭疼道:“還真把哥哥當煙鬼了啊?”
“上次你……你忘記拿了,還給你!”
聽她語氣不善,林燈有些無辜:“哥哥哪裏做錯了?惹得你這麽不開心?”
江挽月氣的跳腳,踮起腳尖湊上前去,盯著他的臉,一字一頓道:“誰是你……妹妹!別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