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不被重視的失落感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回去的路上,我還是給大張說了楊陽的事情,大張也很驚訝,他似乎不知道該講點什麽,最後憋出一句:“我以為091年輕人裏麵我最牛呢,感情,還有比我更牛的!”講完這句,大張直接拐了彎,讓我意外的是他沒去田姐姐的辦公室,而是去了091大院的白樺林。

大張肯定也有與我相同的失落感,也許更多的是對於這個楊陽的擔心。在沉寂了這麽久之後,各種線索終於糾結到一個點上,要想把它理清楚,難,如今又多了個楊陽,難上加難。

自從到了091,我就一直跟大張一起,不知道什麽時候受到了他的影響,開始貧嘴,開始說髒話,開始講不著邊的笑話,我們兩個人的心氣似乎都相通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壓力突然就毫無征兆地落到了肩膀上,也許去白樺林散散心,有助於緩解這些壓力。

回到地下室,美幸還在睡覺,美幸白天基本都不會醒來,我也沒有去打擾她。事情到了現在,我隻能等各方麵情報以及領導的指示,值得欣慰的是,雷總已經關注了,陳部長的意見也會很快下來,那樣我們就可以行動了。在家太久了,該動一動了。

我在房間裏,盯著地圖,苦苦思索,為什麽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突然就出現了這麽多詭異的事情?楊陽是怎麽被我們發現的?難道我們091的眼線能伸到這種地方?這不合邏輯。

一夜沒睡覺,索性休息一會兒,盡管還是等,這次也許會有好消息。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我一睜眼,看見大張與大頭都在我的寫字台前,大張依舊把腳丫子蹺在桌子上吸煙,而大頭則在寫著什麽。

“劉子,醒了啊?上麵來資料了,過來看看,這個資料很驚人!”大頭見我醒來,趕忙打招呼。

大張似乎從早晨的失落中走了出來,依舊沒有正經的:“我說大頭,人家劉桑為了美幸好幾個月沒睡覺了,你有點人道主義精神嗎?革命成功不差你這十分鍾,你讓人先洗洗臉!”

大頭笑:“對,先洗把臉,清醒清醒,回來咱們好好合計合計。”

我趕緊去門口的臉盆邊洗了把臉,然後回到兩人身邊:“什麽情況?趕緊說。”

“楊陽的事情,領導們已經給我個人通報了,我想你們也該知道了吧?”大頭一邊寫著資料,一邊問我們。

“太知道了,就一叛徒啊,滾蛋的時候還留了倆字的信——叛徒,典型反革命!這是什麽意思?這不是給領導們叫板嗎?哦,我是叛徒我自豪!我是叛徒我驕傲!還有沒有王法了!”大張對楊陽那是絕對瞧不起。

大頭對大張的插科打諢早就習慣了,也不理他:“劉子,你怎麽看這個人?”

我搖搖頭:“說不上,領導們似乎對這個人都很重視,對於他的叛逃也相當惋惜,但是這些年來一直沒有消息,如今出現了,抓捕力度也不大,我們雷領導好像要親自帶人去,似乎要的人也不多。”

大頭點了點他那睿智的大腦袋:“是。這個人身上疑點太多了,我給你們分析分析。首先他身上的密度要比我們高得多。為什麽這樣一個人叛變了,領導會放任他,甚至連地方部門都不通報,一直是我們內部少數知情人員查找?試想,如果我們三個人中間有一個叛變了,會是什麽狀態?全國通緝!軍隊、公安肯定會全力搜捕我們的!那為什麽這個楊陽卻被我們內部壓得這麽嚴實?難道領導在處理他的問題上有所保留?為什麽有所保留?這是疑點!重大疑點!”

我連忙點頭:“有道理,的確是這樣。雷總給我提起他的時候並沒有那種對敵人的憎恨,隻是一個勁地在惋惜!”

“你怎麽比喻的?我們三個叛變?有這麽打比方的嗎?”大張不樂意了。

大頭連忙擺手:“大張,這就一比喻,你較什麽真啊?”

“別理他,受刺激了!”我趕忙催著大頭講,要是忙著跟大張鬥嘴,那什麽也別幹了,又開相聲大會了。“張總,我那些票什麽的你就不用還了,消停會兒行嗎?”

大張立刻識趣地閉上了嘴:“行!我光聽!”

大頭無奈地笑:“來,我們繼續。這個楊陽很奇怪,我得到上麵特許,查了他的資料,能力方麵我不多講了。他在建國初期把隋天佐在雲南逼下的懸崖,你們遇到的隋天佐那是絕對不能與十多年前相比的,他有多大能力,你們心裏有數。”

“那奇怪在哪裏?”我繼續問。

“奇怪的是他從091出去以後,我們的重大機密並沒有外泄,這很重要。不要說你們7組的這些駭人聽聞的事情,其他任何小組的任務外泄到社會上都會引起各種巨大的傳言與非議,然而事實卻是沒有,沒有任何091機密外泄到社會上,我們內部情報部門也調查過,國外也沒有關於我們機密外泄的線索。”大頭一邊看資料,一邊講解。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他不是為利益叛變的,至少表麵上看是這樣。根據手頭資料,他是與一名女性變異者離開091的,那女人是我們的俘虜,應該在科研部門監管下。以他過去的成績而言,為情做出這樣的事情是我這個常年研究心理的人難以理解的。我理解所謂愛情是這樣的……但是,”大頭頓了頓,“怎麽講呢?為了所謂愛情拋棄了一切,那些榮譽!那些忠誠!那些信仰!所有的都放棄了!這不可理解!這完全違背了人類的情感規則。當然有些昏君是為了女人丟了江山,但是從心態分析講,這些昏君是意誌不堅定的人,他們身為皇帝無需追求榮譽,所以容易在女人身上犯錯。但是楊陽這個人的表現的確堪稱完美,從他行動的特點來看,是絕對理智的人,情感對這樣的人似乎多餘了!難道這所謂的愛情就這麽誘人?我不相信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曆史上成就大事業的英雄沒有好色的!項羽霸王別姬千古傳唱又怎麽樣?他沒有成就,就人類利益原則來看,他並不是英雄!”

大頭說得我心裏不怎麽舒服,越聽越像是領導派來打預防針的:“大頭,你說這些與我們當前的任務有關係嗎?我們不參加這次抓捕行動吧?”

大頭學心理學出身,察言觀色的能力絕對老道,聽出了我話中的刺:“劉子,你別擔心,就事論事,沒有任何針對你的意思。你和美幸之間與楊陽和那變異者之間完全不同,美幸是我們的同誌,不是犯人或者敵人,安心,不要做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猜測。我們是一同走過閻羅殿的人,不管於公於私,都是過命的交情,你仔細聽我把話講完。”大頭安慰性地拍了拍我肩膀。

我點了點頭,沒講話。在大張與大頭麵前,我的思維是的,我們朝夕相處,刻意的隱瞞與解釋完全多餘了。

“我說這些,就是提醒二位,我們這次一旦確定了走這一趟,我有預感,我們難免要與這個楊陽打交道。就目前我掌握的情報而言,上麵對這個楊陽的態度是有所保留的,一旦我們發生接觸了,要慎重,我希望這個人不是我們的敵人,他太狠了!”大頭看著手裏的資料,一臉愁相。

“狠?”

“對!狠!狠毒!對他的敵人。看他出任務的記錄,除非領導要求他帶舌頭回來,除此之外他的敵人是沒有生還機會的,與他接觸的敵人全部都是一個結局——死!隋天佐跳懸崖沒死,隻是一個意外。而且這個人身上似乎還有很特殊的能力,這些上麵竟然沒給我透露,很奇怪!”大頭看了我們一眼,“我們,以及雷總和他要帶出去的那些人,也許即將要成為他的敵人,我們這不是常規戰爭,在我們這條小範圍的秘密戰線上,我們很難以數量優勢去壓製他。他了解我們091的行事作風與規則,他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上邊對他有所保留,但是他對我們會有所保留嗎?還有,他離開的時候留的‘叛徒’倆字怎麽解釋?誰是叛徒?在說他自己是叛徒,還是暗示我們內部有叛徒?如果他是為情離開091,那還好,但是如果真是我們內部有叛徒逼迫他走的,那這個叛徒該有多大的權力?他是誰?要知道這個人是陳部長與雷總指揮親自提拔培養的!上麵對他有所保留,很大原因應該就是出在這倆字上,但是我實在猜不出,在091內部誰有本事把他逼走!”

“我看我們還是不要碰到這個人比較好!這件事情有些複雜了!”大頭不是在嚇唬我們,我看得出他的擔心,我們絕對不能隨意猜測身邊的每一個同誌,尤其是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肯定涉及方方麵麵的領導以及關係,這不是我們能查的。

“複雜的事情還在後麵!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麽楊陽在碧水縣城被我們發現了。”大頭才剛入正題。

“早晨我還在想,我們的聯絡處一般都設在大中城市、省會城市,為什麽在這樣一個小地方有我們的眼線?”這正是我所考慮的疑點。

大頭一笑:“不知道這算不算巧合,碧水縣城有我們2組的人,那邊的聯絡處長,當年認識楊陽!”

“2組?”2組是特別物質回收研究部門,我與他們打交道很少。

“對!是2組!”大頭點頭。

“呦嗬,2組的扒路軍都摻和進來了,有點意思啊!”大張終於憋不住了。2組的任務其實主要是挖隕石,現代隕石、上古隕石,聽說那裏麵有重要的科學信息。有一次為了挖上古隕石硬把一條國道給挖了,導致那邊堵塞三天,還影響了當地駐軍的一次演習,所以老領導們開玩笑的時候喜歡叫他們“扒路軍”。

“碧水縣城,紅旗林場,大西山!大西山在地圖上無關緊要,但是對於2組來講那是一塊寶地,墜星點!”

“墜星點?”2組的業務我真不熟悉。

“是的,那附近經常有流星墜落,2組的人就是回收這些東西的。這種點在全國來講並不多,紅旗林場大西山算一個,羅布泊深處還有一個,所以楊陽的出現被那邊的領導發現了!”大頭依舊看著資料,似乎在找什麽,“下麵,我們把當前情報總結一下。”

話題終於轉移到我們當前的任務上來了,這個大頭做學問果然頭頭是道。

“來,我們看,最早的情報其實是楊陽的消息,緊接著,我們這邊發現了關於吸血生物的重要線索。當然,真相是什麽,我們還不能確定;但是總的來說,當地地貌特征符合美幸斷斷續續關於日本731部隊血緣基地的描述,而且墜星點也很巧合地是該處。如果不是這件事情通報下來,以我們的級別是不可能知道楊陽以及墜星點秘密的,但是這些事情突然出現在一起了,這就加大了我們探索的難度!”

大頭拿筆在紙上畫著:“我們的首要任務——探查血緣基地。如果我們領導沒估計錯的話,血緣基地應該存在著二戰期間日本731部隊與納粹部隊互相勾結開發生物兵器的線索,我們去,就是要拿到這些東西,所以請二位明確自己的首要任務。”

大頭講完,拿紅鉛筆畫了個紅圈——血緣基地。

“嗯。”我和大張點著頭。

“第二,吸血生物。沒有目擊報告,但是至少說明這樣的生物存在,而且是最近覺醒的,就報告時間來看,與美幸複活的時間非常相近,這一點值得我們特別注意!我查過資料,在這之前,甚至二戰時候,那邊都沒出現過這樣的報告。我有時候懷疑美幸複活與你們搞那些屍土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也就是說他們身上有種特別的機製,我理解為他們可以在某個時間複活,恢複能力。美幸雖然在不經意間展現過自己的能力,不過她目前並不能控製這樣的能力,但是紅旗林場的這些生物是否具備控製能力呢?所以,我們要特別當心!”

紅圈“敵人——不明吸血生物”。

“第三,楊陽。他的出現讓我們的任務存在了太多變數。我們看時間,從美幸到我們091後,楊陽出現,吸血生物出現,我們的線索集中到紅旗林場附近,這是巧合嗎?顯然不是!”

大頭又標了個紅圈“楊陽”。

“第四,墜星點。大西山墜星點一直是091的最高機密,如果不是我們趕上這事,可能很長時間內都不會知道,現在即使上麵給我們稍微透露了點消息,也非常有限。從2組人員的口風來講,這個墜星點非常詭異,總的來說就是他們要我們務必小心,盡量不要靠近這個叫大西山的小山丘!具體的他們沒講,看來後麵還是有文章的,所以我們要盡量采納他們的意見,慎重再慎重!”

最後一個紅圈“大西山,墜星點”。

大頭講完,用筆把這四個紅圈連在一起:“這是我們能得到的所有情報,至於這些事情之間有什麽聯係,隻有到了當地才能調查。”

我和大張都默默點頭,大頭這個專家不是虛的,有條有理。

大頭似乎還沒說完:“當然,我們還有個很重要的任務,我就不方便寫出來了!”

“還有什麽?”我趕忙問。

“如果找到血緣基地,盡最大可能幫美幸同誌恢複身體。”大頭衝我特真誠地微笑。

我沒說話,尷尬地笑了笑。

大張又張嘴了:“大頭,有心人啊,以後陳部長的班必須得你接啊!太通情理了!哥兒倆沒白交你啊!”

大頭起了身:“咱們就別說見外的話了,我把這些去給我們張組長報一下,我們還要進一步分析楊陽的心理問題,我先走了,回頭這些東西你們報給雷總。記得,這些情報隻能我們幾個人通報,對於其他同事一概不能提及!”

大張拿起了大頭留下的資料:“劉桑,我去給雷總匯報下,你接著睡吧,領導說了,讓你多休息。”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還是想聽取雷總意見的。

大張連忙擺手:“別了,領導心情不怎麽好,我關鍵得問問怎麽弄楊陽這小子,你考慮美幸的事情吧。”

講完,大張帶著資料走了。

又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坐在椅子上,索性又閉上了眼睛,這個事情突然變得複雜了起來,內部外部的壓力似乎同時都壓在了我的身上,一切都讓人頭疼不已。

“劉桑,身體不舒服麽?”美幸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

我一哆嗦,趕忙睜開眼睛,她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我的房間,正站在我的身邊,這讓我有些不適。

“哦,美幸啊,你怎麽來了?”屋子裏就我們兩個人了,自從上次談話後,我們兩個就沒獨處過,我強壓著心中的緊張,說著不疼不癢的話。

“我隻是想過來看看大張在不在,我想問他晚上要吃點什麽。”美幸也說著不疼不癢的話。

“哦,大張去給雷總匯報工作了,一會兒就回來。”我不知道我該繼續說什麽了,望著美幸那俊俏的臉龐,我突然回想起她剛複活那會守著陳部長在我懷中哭泣的事情,心中的情感不自覺地又湧了上來。

美幸似乎對我這些無關痛癢的話有些失望,轉身要走:“哦,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這倆字從我嘴裏直接喊了出來,似乎完全沒經過大腦。

美幸轉了身,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嘴角似乎有些笑意,但是馬上又消失了:“怎麽?你還有話對我講?”

“我……”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的事情有點眉目了,比較麻煩,甚至還有危險,就是這樣。”想了半天,我還是憋了一句話。

美幸依然微笑,她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不論有什麽樣的危險,你都會保護我的,是嗎?”

她的體溫異於常人,即使是這樣,當美幸的手搭在我手背上的時候,我還是感受到了那來自內心的溫暖。

“冰冷而精準!你要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雷總的話又不合時宜地在我腦中響起,我急忙想把我的手抽回來。

沒想到,這會兒美幸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劉桑,你會保護我嗎?”她握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