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峪離開了平日裏最熟悉的家。而且,他準備了三樣東西,也是平日裏所不齒、憤恨,而且不惜使出踩界的灰色、暴力手段去逮捕的—

注射器、膠圈,以及一個約莫10ml的開蓋瓶子,原本那叫“藿香正氣液”。

一張身份證、一個行李箱,還有一個公文夾,伴隨著他入住了這戶須日結30的賓館。賓館很糟,單間配套,床板會發出“嘎吱”、“嘎吱”的搖曳聲,更要緊是,牆壁上布滿了腥黃的痰水。

在廁間內,還曾堵塞過一小會兒,全因兩隻愈衝愈有張力的“傑士邦”。

他來時,沒有告訴家人、單位,反之,平日裏精打細算、省吃儉用的他,隻通知自己的手下,分發出一條群發短信。

“不要問我在哪兒,我需要你們的時候,須出現即可。”

李副局長是首先抓狂的人,其次崩潰的是曲穎。

“反了!這小子……反了!他未寫申請,私自配槍!而且還從武器庫裏,要了整整一梭子的彈藥!說他濫用職權,還是輕的。這小子,快趕上知法犯法了!”

吳偉恰好回總部取一份文件,聽到李副局長手持一份檔案,暴跳如雷的樣子。暗忖:我的天,俗稱公安局海瑞的張峰峪,突然人間蒸發!而曲穎,魂不守舍的樣子……

難道,社會上會有什麽要緊事發生麽?!他輕輕地,拾起文件後,在眾目睽睽下,悄悄地溜走了。

他“身後的老板”,一定覺著,這個消息價值連城的!

“李副局長。”突然,曲穎起身。曲穎自駐紮在公安局,轉幹後一直是局子裏永不消失的老黃牛,任勞任怨,而且功績頗豐。

但是,她卻冒出一句話來—

叫李副局長,也逼近崩潰。

“我要求,長期休假。如果你覺著合適,裁員,我也沒意見。”

放下一份“休假申請”後,腳踩黑色高踭鞋、體態優美的曲穎,也是在眾目睽睽下,“嘚兒”、“嘚兒”地離開。這是霸王假,不是申請,而是先斬後奏。

“反了!一個小小的公安局,都這樣漫無紀律。這犯罪率,怎能不攀山越嶺!”

每每花大麵值的鈔票購買生活用品後,他總會將或大或小的領錢,儲存在一個“甘大滋”餅幹盒內。不煙不酒的他,一年四季下來,零花好歹也能儲蓄下三個零的尾數……

他來前,也曾經過雄鐵馨園。但是,對於他麵口黑黑似鍾馗的形象,雄鐵馨園來來往往的常客並無太大印象。

“嘟……”此刻,他撥了一串號碼,嫻熟地在胳膊上塗上一層豬肝色的碘酒,號碼顯示的名稱—趙辰。

“喂—”趙辰也肯定會重視這個名字。

“是我。”張峰峪飲下口馬爹利,酒雖烈,悶下去卻遠比一口茶水要提神。

“趙辰,是我。”張峰峪直言不諱。

趙辰那邊,定然也是謹慎相待。沒有一個做生意的,願意讓公安直接找上門。

“嗯,這次是什麽問題呢?”

張峰峪道:“沒有問題。我隻是想約你單獨見一麵,雄雞市最高的一幢商廈。雄雞大樓!”

趙辰“嗬—”的一聲,輕揚起了自豪的嘴角。是啊,倘若沒有麵對麵的坦誠交流,你又何以掂量對方到底有多少斤兩呢?

“這個形式工作,怕是做大了吧。”趙辰道。

張峰峪道:“不大,一點兒。都不大,你放心。”張峰峪將那警配64式手槍,揣入自己的腰間。

倏爾,消毒過後的注射器,正隨著他堅毅的決心,紮入了自己的臂膀!他眼神猛地睜開,血管似乎在膨脹……

這是烈酒的100倍不止!隻是,一陣灼熱過後,他頓覺困意,是否自己太疏忽,加量加大了呢?

往事曆曆在目,他猶在想起。在警校時,師傅曾對他訴說過的一席話。

“小張,你知道。美軍的殺手鐧,是什麽嗎?當槍林彈雨,令他們血肉橫飛的時候,美軍總有一個製勝法寶,遠比槍炮更有用!哪怕,斷肢。”

課本上的內容,張峰峪早已倒背如流。

他道:“報告師傅,腎上腺素。”

師傅道:“錯,人對於腎上腺素是懷著概率去看問題的,明知它不會製幻,隻是止痛。課本上的確是這麽編寫,但是真正的戰場上,醫師早已隨著長官的暗旨,調包成了嗎啡!”

張峰峪當時瞪大雙目,道:“那,是毒藥!”

師傅道:“以毒攻毒!”

打了一個盹兒,張峰峪如個醉漢。搖搖擺擺!他知道,腰杆子上的配槍,如老二一樣重要!於是,霎時間,一陣涼水澆灌,伴隨“撲騰”“撲騰”的心兒,他拾起車鑰匙,朝商廈開去。

月黑風高,商廈的樓頂卻仍舊打開天窗,暢通無阻。因為,不需要設防。

他遠遠地,則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熟悉的聲音。

“你,來了。”趙辰仍舊英姿颯爽,比起兵馬從戎退伍時的硬朗,增添了幾分成功人士的商味兒……

但是,張峰峪走上前,腰杆子挺直。卻掏出槍械,對著趙辰!

趙辰卻不緊不慢,似乎,早有準備。道:“張隊長,這兒可是市政重點培植的地方。方圓百裏,兩個公安分局,一個城管大隊,包括一個武裝部。而商廈的保鏢,早已配置過百—”

張峰峪道:“槍,未必是殺人利器。也可能,是一種遊戲道具。”

趙辰道:“什麽遊戲。”

張峰峪道:“俄羅斯轉盤。”

於是,他步行上前。二者近在咫尺,幾乎鼻尖相對。

趙辰也不免,生出兩分寒畏。畢竟,這小子拿槍,已經有點兒玩命的味道了。

“賭注是什麽?”

張峰峪道:“你死我活。”

趙辰突然奪過槍支。

“不行。”

張峰峪道:“為什麽不行?”

趙辰道:“不論你死我活,最大的受益人。一定是這座商廈裏最大的一員—”

張峰峪道:“商業鬥爭,我沒法管,也不想管。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死我活。所以,還有第三種選擇,合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