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小五的跳舞
演唱會場外，隔著一條馬路的對過路邊蹲著一個禿子，一邊摩挲著自己的腦袋，一邊嘀咕著什麽。
有個大肚皮中年胳膊肘裏掛著個十八九歲的殺馬特走過，眼角掃到了禿子，突然驚訝地叫了起來：“咦？這位看起來這麽眼熟，莫非就是郭……”
禿子抬頭看著大肚皮，故作神秘地一笑：“施主好眼力，正是……”
大肚皮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圍：“怎麽隻有您一個人？於老師呢？”
禿子有點莫名其妙：“什麽於老師？”
大肚皮笑道：“郭老師，您這就不厚道了吧，又甩了於老師自己單撈外快麽？哦，看樣子您是今天這什麽跳舞的小五演出的嘉賓？”
禿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什麽甩了於老師？”
大肚皮奇怪地說：“於謙，於老師啊，抽煙喝酒燙頭……郭德綱郭老師，您這玩笑開太大了吧？”
禿子蹭地跳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破舊到已經褪色的灰色布袍：“呸！老衲才不是那什麽郭德綱呢，阿彌勒個陀佛，老衲法號郭怒！武當山撿梨寺破門大和尚郭怒！”
大肚皮連忙不停道歉，他肘中掛著的殺馬特卻很不耐煩地催促他：“幹爹，別跟這些說相聲的一般見識，趕緊去看演唱會啊，再不進場就遲到了。”
大肚皮被幹女兒推著一邊走一邊揮手道：“他敢！我沒進場，誰敢開始？以後不想在這地皮上混了！”
看著大肚皮和殺馬特幹女兒離去，風中還傳來“今晚……”、“好壞……”、“驢包……”、“香奈兒……”什麽的片言隻語，自稱老衲法號郭怒的禿和尚，又蹲了下去，摩挲著自己的禿頭，喃喃說道：“有意思啊有意思，王見王，必定死啊……”
說著，和尚郭怒從懷中掏出一物放在手心，盯著發了一陣呆。
這是一根比實際比例略大了點的石頭手指，看起來應當是什麽石像的左手尾指，略有點曲度地挺翹著，形狀有點微妙地像是那話兒。
郭怒呆了一會，握住拳頭，緊緊地將石頭手指捏在手心，抬頭看著前方的演唱會場，低聲說道：“兩個大妖一鍋端，怕是夠得上免罪了吧……師父，原諒弟子偷了這根佛指，今夜一定給您回報。”
說著，郭怒大踏步走著，消失在了路邊的黑影中。
全場觀眾入座後，會場變成了一片彩色的海洋，各種顏色的頭發在熒光棒照射下，反射出了詭異的光芒。光怪陸離之中，，木恩甚至懷疑自己身處的究竟是人界還是妖界。
燈光突然熄滅。全場響起一陣尖叫聲。
過了好幾分鍾，當尖叫聲漸漸平息的時候，環繞場地的巨大音箱中突然傳出一個聲音：“文山的朋友們，你們好！”
聚光燈從天頂打下，一道筆直的光柱中，身披七彩羽毛的小五緩緩從地下升起。
“小五！小五！小五！”無數個聲音匯聚在一起，鋪天蓋地地在廣場上空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驚濤駭浪。
“小五！我愛你！”朱槿一邊尖叫
一邊用力揮舞著雙手，手中的熒光棒在空中畫出一道道炫目的圓圈。
紫薇想要放聲大叫，卻畢竟比朱槿年長不少，有點抹不開臉，雙手緊握成拳，身體興奮得不停地顫抖，本來雪白的麵孔泛起了陣陣潮紅。
聚光燈驟滅，五顏六色的彩燈在小五腳下急速轉動，一陣風吹過，他身上的羽毛一片片飛舞，仿若隨時會乘風歸去。這賣帥到了極致的動作，更是讓全場的少女為之瘋狂。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在自由地飛翔……”震耳欲聾的鄉村重金屬伴奏響起，小五幾乎將麥克風塞到嘴裏放聲高歌，拉開了演唱會的序幕。
小五伸出空著的手，手指遙指向天空的月亮。就在此時，一陣勁風吹過，一片烏雲悄然而來，將圓月遮擋在了輕紗後。
“哇噢……”這來得恰到好處的雲朵，讓所有人為之一震。那些少女隨即用力搖擺著手中的熒光棒，跟著小五一起大聲唱了起來。
歌聲直上雲霄，像是在會場上方形成了一個龍卷，四麵八方都有雲朵飛快地向這裏聚攏了過來。也不知如此幹旱的天氣，是怎麽產生了這麽多雲朵的。
一首奔放豪邁的月亮之上唱罷，天空中已經烏雲密布，原本點綴著夜空的星月都已經不見了蹤影。陣陣涼風吹過，帶來清爽的氣息。
所有觀眾都覺得十分舒暢，久旱數月的文山，每個夜晚都是蒸籠般難過。這等涼風習習的日子，不知有多久沒遇到過了。
第一首歌雖然強勁，但小五隻是在台上走了一圈，向三百六十度的觀眾揮手示意，就已經唱完。
音樂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悠揚了起來，繼而纏綿悱惻，又帶點傷感與哀怨。
小五眼波**漾，向台下看了一眼。
木恩突然覺得一道凝結著濃濃恨意的殺氣鎖定了自己，全身的肌肉猛地縮緊，臀部已經離開了座椅一寸，一隻手已經伸入口袋中握住了手機，雙眼微微一眨。
“小五……小五在看我！我好幸福！”木恩背後一個女子突然尖叫起來，聲音裏滿滿的幸福感。
朱槿轉過頭去怒視著那女子：“放屁！小五明明是看的我！”
兩人就要掐起來的時候，紫薇喝道：“都給我坐好！”她冷冷地掃過兩人，口中低聲說道：“再說了，明明是看的我……”
殺氣瞬間便消失無形。木恩輕輕地坐好，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他心中很清楚，這個小五已經看出了自己是妖而非人。但直到目前，他還是沒能看出小五是什麽樣的妖物，這讓他心中多少有點不快。
小五在台上眼波流轉，燈光下隱約可見兩目含淚。他哀怨地唱起了下一首歌：“出賣我的愛，逼著我離開，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一邊唱著，小五腳步移動，開始跳起了柔且慢的舞步。
上萬名的女生也一起跟著一起唱了起來：“出賣我的愛，你背了良心債，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買不回來……”
小五的聲音突然拔高，舞步快了許多：“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現在又要用
真愛，把我哄回來……”
隨著他節奏的加快，空中的風也陡然加速，而且帶來了一陣濕冷的氣息。
木恩抬頭看了看天，取出入場時的一次性雨衣穿在身上。
旁邊朱槿怒視著木恩說道：“這可是小五哥哥的紀念品，你怎麽能穿！”
木恩眉毛一挑，瞪了她一眼：“嗯？”
朱槿突然想起兩人的身份，吐了吐舌頭，扭頭繼續跟著小五唱起歌來。
小五唱完了第一段，又開始飛快地饒舌起歌曲中間的獨白來：“出賣你的愛，逼著你離開，看到痛苦的你我的眼淚也掉下來……”
啪……啪……啪……
一滴、一滴、又一滴……
天空中開始飄起了稀疏的雨點。
“五雨師！五雨師！”那些瘋狂的女粉絲已經開始喊起了小五的外號。
小五抬頭看看天，嘴邊露出一絲無奈的微笑，腳下的舞步卻更加的靈動。
“愛情不是你想賣，想買就能賣，讓我掙開，讓我明白，放手你的愛！”
小五幾乎是用吼的，唱完了這幾句，自己跪倒在台上，仰麵朝天。
雨點嘩啦啦地澆了下來，燈光映照下，小五的身邊騰起了一層霧氣。
“好帥……”朱槿的眼睛都快變成心形了。
“好熱……”紫薇也好不到哪裏去。
雨勢開始加大，雖然雨點還很小，卻很是細密。打在人身上，像是溫柔的手在輕撫著你。
小五站了起來：“文山的朋友們，為了你們，我準備了一首大家耳熟能詳的雲南山歌，一定要跟我一起唱喲！”
木恩皺了皺眉，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背景音樂格調一轉，變得輕快俏皮起來，間中還有嗩呐的輕響。小五的舞步也變得歡脫了不少，身體抖動著，羽毛呼扇呼扇，更像是一隻山雞。
“老司機帶帶我，我要上昆明……”小五聲音變得尖銳，直刺雲霄，“老司機帶帶我，我要去省城……”
下一句，他的聲音卻又變得渾厚結實：“要上昆明車子多，半路攔我為什麽？”
他的歌聲在兩種截然不同的唱腔之間轉換得如同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半點滯礙。
全場觀眾跟著小五的節奏一起合唱：“啊嘞嘞啊嘞嘞，啊嘞啊嘞嘞……”
木恩突然驚覺，自己竟然也不知不覺跟著唱起了啊嘞嘞。他先是覺得有點害臊，偷眼看了看身邊，紫薇、朱槿早就沉迷在了啊嘞嘞的歌聲中不能自拔，哪裏還會在意他的表現？
“這歌聲……有古怪啊……”木恩想著，卻發現自己還在跟著唱著和音。他強行定下心神，忍住喉嚨的顫抖。可是隻堅持了數秒，就覺一陣氣血翻湧，一張口就又唱了起來：“啊嘞嘞啊嘞嘞，啊嘞啊嘞嘞……”
歌聲越唱越響，早就飄出了演唱會場外。凡是聽到歌聲的人，都在不知不覺中啊嘞嘞地跟著唱了起來。
天空的雲層越來越濃密，雨點愈發的密集。
幹渴了許久的紅土地，大口大口地吸吮起了甘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