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二章(1/3)

人群擁擠了一會,最後一哄而散,隻留下少數幾個拿著手機拍照的路人。

俞哲走過去,墜樓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正門朝下趴在地上,麵部、頭部浸在血泊中,早沒了生機。

“兩點三十一分三十五秒,確定死亡。”李白白蹲在屍體旁,對著手表鄭重其事地念道。

“廢話,這個高度,摔不死就怪了。不用看了,走吧,警察快來了。”俞哲從人群擠了出來。

“等等,有可疑。”李白白沉著聲音說。

“可疑?可我看得很清楚他是一個人從樓頂摔下來的。”俞仰起頭望向明珠廣場商業大樓B座樓頂,距離地麵大概五十米左右的高度。

“我跑出來的時候也看見了,樓頂上確實隻有他一個人。”

“有什麽可疑的?說可疑的話,也是你們圍觀的人把人逼下來的。”俞哲不是危言聳聽。這種情況,他在報紙上見過很多次。一般來說自殺者站上高台多隻是一時激動,根本沒有打算好是否跳樓,這個時候隻要好言相勸,挽回悲劇可能性十分大。但隨著圍觀者越來愈多,自殺者的壓力會越來越大。加上圍觀的人多是出於看熱鬧的心態,會指指點點,會拿著手機拍照,甚至會因為等不及高喊著「跳啊,跳啊」的口號。輿論壓力會在此時轉化成自殺者自殺的推動力、即使原本隻是虛張聲勢試圖以自殺引起他人關注的人,也會因為心理上的下不了台最後踏出從未打算的一步。

“他自己是跳下來的,但阿哲你看這裏。他的後背特別髒,全是塵土,還有幾道線狀的印跡……”李白白端著放大鏡罩在男人西裝背後。

“所以……”俞哲歪歪頭。

“所以,我懷疑他是被人推下來的……嗯……我想想,應該是被人借助某種機械推下來的。”李白白點著頭分析說。

“就憑這一點?不愧是名偵探的思維啊。”俞哲歎了口氣。

“當然不止這一點,你看那個奇怪的帽子。”李白白指向十幾米外的一棵楊樹。

“這個有點眼熟……”

俞哲目光一閃,但見楊樹上掛著一個黑色的頭盔。準確的說,應是一副日本當世具足的兜。

當世具足是日本江戶時代盛行下來的戰甲,分為三個部分,兜、鎧、小具足,既頭盔、甲胄、護手。日本古代戰甲有著明顯區分於其他鎧甲的特點,便是當世具足的兜,既頭盔。日本古代武將會將寓意美好的事物裝飾在頭盔上,比如代表勇猛的獸角、代表不動明王眇目之相的銀月、代表無所畏懼的熊頭、龍蝦、螃蟹,甚至是代表永不後退的毛毛蟲。

而掛在樹上的那個頭盔後麵插著幾十根放射狀的金色鐵片,鐵片招展著繞成一個圓圈,代表的應是太陽永不熄滅的力量!

事情古怪起來。

“日本戰國三傑之一豐臣秀吉……”

“你說日本什麽,阿哲?”

“我說那邊掛在樹上的帽子,好像是根據日本戰國時代軍事天才豐臣秀吉盔甲的頭盔仿製的。日本古代成名將軍都有一副造型獨一無二的盔甲,特別得好辨認。”

“豐臣秀吉……這下有意思。我聽說死者在跳樓前將帽子扔了下來,然後大叫了幾聲才跳下來的。不過,管他是誰的帽子,掛在樹上夠不到了。但不知樓頂上麵有沒有留下什麽有用的線索。”

“你不是有想亂闖現場吧?提醒你,警察快來了,被抓住我可不去看你。”

“就看一眼,阿哲不是也相信是自殺嗎?那有什麽好擔心的……”

“相信和擔心是兩碼事情,你闖了禍會總會連累別人,而別人隻有我一個,我能不擔心。”

兩人相持著,人群中跑出一個拿著公文包的年輕男人。

男人額頭上掛著汗水,特別得慌亂

,瞅了幾眼地上的屍體,差點沒站穩腳步。

“嚴……嚴經理,跳樓的怎麽會是嚴建,這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男人在明珠大樓B座上班,據他介紹,死者名叫嚴建,是11樓一家醫療器械公司的經理。

明珠B座11樓是頂樓,正對電梯門口的牆上印著明瑞醫療有限公司的巨型字樣,字樣下麵是招待前台。

俞哲和李白白走出電梯的時候,前台小姐立馬站起身來,恭敬地轉向穿著白大褂的俞哲。

“醫生您好,不知有什麽可以為您服務?”

“找嚴經理。”李白白搶先一步回答。

前台小姐掃了一眼穿著怪異的李白白,拿起電話撥了幾下,沒有打通,最後讓出一步,“二位請,我們經理的辦公室在這邊。”

走廊兩邊的房間全是以玻璃牆隔開,雖然掛著百頁窗,但仍然可以通過縫隙觀察到其中井然有序工作的員工。

“他們還沒有發現?”

“看一眼就走,別惹事。”

李白白與俞哲相望一眼。

前台小姐將兩人帶到走廊最右邊的一個房間前,敲了幾下房門沒有得到回音後,貼在玻璃牆上透過百頁窗的縫隙瞄了一眼房間裏的情況。

“不好意思兩位,我們嚴經理不在,請到會議室稍等。”

“不用了。”俞哲咳了咳聲音,“我們來是想請貴公司派人去樓下確認一具屍體,有人認出是你們的嚴經理,不知道是否屬實。”

“什麽屍體……你們……”前台小姐笑容一散,看看麵前兩個陌生人嚴肅的表情並不像開玩笑。她捂起嘴,小退了一步。

“你不要害怕,我們隻是路人,剛剛有人跳樓,我們上來通報一聲。”俞哲解釋說。

“我們經理跳樓……這……”前台小姐轉身要走。

“等一下,小姐,我問一下從這一層如何到樓頂?”李白白攔住了驚慌的前台小姐。

“樓頂……樓頂在那邊,上去就是。”前台小姐指向走廊盡頭的拐角,快步跑走了。

俞哲靠近玻璃牆,瞄了一眼房間內部的情況。

“死者正是這裏的嚴經理沒有錯,裏麵牆角處立著一套紅黑相間的日式盔甲作為房間的擺設,但戰甲上沒有見到頭盔。”

“自殺前丟下頭盔,這代表了什麽含義?”李白白撓著頭發自語了一句。

“啊!你們……”

轉過走廊盡頭的拐角,李白白撞上了一個嗑著瓜子的清潔工。

清潔工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穿著一身藍色製服,被人一撞,迅速將半把瓜子塞進了口袋裏,同時抓起了倒在地上的拖把。

“你一直都在這裏嗎?剛剛有沒有人從樓頂下來過?”李白白抬起頭,前方的通道一片光亮。走廊通往樓頂的尚有一段樓梯,但樓梯門是敞開的。

“我一直在,一直在拖地,沒有人下來過。”清潔工垂下了目光。

“你在這裏嗑瓜子多長時間了?”李白白注意到了清潔工背後的簸箕,裏麵裝了一半的瓜子皮。

“沒……沒,哪嗑什麽來?”清潔工迅速將簸箕裏的瓜子皮倒進了牆角的垃圾箱裏。

“那扇門一直打開著?”李白白指向樓梯門。

“沒有,我剛剛打開的,拖完地板通通風,幹得快。有問題嗎?你們是不是暗訪檢查衛生的,我很勤快,一直在幹活。”清潔工說著推著拖把又示意拖了幾下地麵。

走出樓梯口樓頂陽光刺眼,李白白拉了拉帽簷。空間比較開闊,沒有其他多餘的建築,也沒有見到想象中可以操控用來把人撞下去的設施。樓頂的邊緣圍著一圈矮牆,圍牆有半米來高,牆頭寬四十公分,可以平穩地站上一個成年人。

“阿哲,過來一下,這裏有個手機。”李白白指向圍牆的角落,掏出一塊眼鏡布遞給俞哲。

俞哲沒有

接眼鏡布,用指甲蓋將地上的黑色手機夾了起來,神情一晃,腦海中插過一個畫麵。

他翻過手機,手機屏幕摔花了,隻能依稀辯得一個「2:30」的時間符號。

“有摩擦過的鞋印,該不會是被電纜線絆倒跌落下去的吧?”圍牆的邊緣貼著牆體盤著一條手腕粗細的黑色電纜線,李白白向下望了一眼,此處正是死者跌落的位置。他掏出手機,對著圍牆上方的擦痕拍下數張照片。

“即使要被絆倒,死者也應該先登上圍牆,然後有一個向前行走的動作才可以。但死者為什麽要登上圍牆呢?”俞哲對著黑色電纜線抱起手來。

“因為他要自殺啊,所以登上圍牆,但沒想到直接被絆倒摔了下去。”李白白遐想。

“你也承認他是自殺了,看來我們可以回來了。”俞哲表示讚同李白白的觀點。

“是自殺,但應該是被脅迫自殺?”

“被脅迫?醒醒吧,二白,當時房頂上隻有死者一人而已,我看見了,你看見了,很多人都看見了。另外,在樓梯口休息的清潔工也證實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人出入樓頂。你不會懷疑凶手是剛才那個清潔工吧?”

“當然不是清潔工。我們隻是看到圍牆附近沒有人,但無法確定相對於樓下的死角也就是樓頂中心位置有沒有人。”

“好,就按你說的,那裏有人。”

“當時案**形應該是這樣的,死者與凶手在清潔工打掃走廊之前便已經登上了樓頂。然後因為某種事情爭執了起來,凶手掏出了一把手槍威脅死者,死者想報警卻因為害怕手機掉在了地上。凶手逼死者登上圍牆,死者無奈隻好先登上圍牆試圖通過言語勸阻對方。但兩人沒說幾句,死者腳下一滑卻被電纜線絆倒摔下樓去。這也與之前有人觀察到死者站在圍牆上稍作停留的情況相符合,樓下人以為死者試圖自殺,但死者卻是被逼迫站在圍牆上的。”

“真厲害,這麽快就把現場還原了。可出現的頭盔如何解釋呢?”

“很好解釋,那個帽子可是案子的關鍵,兩人正是因為帽子發生了爭執。”

“啊?”

“死者與凶手都是與我一樣熱愛戴帽子的人,兩人為了爭奪一頂日本盔甲的帽子發生了爭執。凶手用手槍指著死者:「交出帽子,要不然我就開槍了」。但死者站在圍牆上舉起帽子死活不從:「士可殺,不可辱,我不會讓帽子落到他人手中的」。說完,死者將帽子扔下了樓並豪言起來「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誰知尚未說完,死者腳底一滑,摔下樓去。所以隻要調查一下,誰覬覦死者的那個帽子就可以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真是毫無破綻的推理啊,名偵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不出意外這兩個人的腦子一定被驢踢過。雖說一頂當世具足的頭盔值個幾千塊,但兩個成年人人為了帽子爭執起來,其中一個還掏出了手槍,真可謂是當世奇談。”

“難道阿哲有不同見解嗎?”

“沒有,可就算如此,凶手逼人跳樓後怎麽憑空消失在樓頂的呢?既然手槍都用上了,凶手該不會叫來一架直升飛機吧?”

“當然不是直升飛機,這個更簡單,除去樓梯口,樓頂並非完全沒有出路。大廈周圍那麽多低矮的建築,最高的地方離樓頂直線落差距離不到十米,橫向也隻有五六米的樣子。一個助跑,跳到旁邊的樓頂然後逃跑對於凶手而言應該是很輕鬆的事情。”

“不到十米?還很輕鬆,好吧,挺符合名偵探的思路的。案子真相大白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可我解決了凶殺過程,還沒有找到凶……”

李白白話未說完,樓下傳來了警笛車,警察趕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