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天,令月蓉安排專人準備蒙氏的競標,自己則把心思放在了如何挽救王果果岌岌可危的生命上。可惜,正如劉倩所言,王果果是肝癌晚期,身體已經透支到了極限,國外的專家趕過來經過最細致的檢查後遺憾地告訴她倆,已經沒有手術的必要。

遺憾中,令月蓉和劉倩給他用了最好的止疼藥,買了他最喜歡的玩具,又專門安排直升機送他到長江轉了一圈。

最後,王果果是在躺在媽媽懷裏笑著走的,沒有任何痛苦。臨走前,他一手抓著令月蓉,一手抓著劉倩,稚嫩地說:“阿姨,謝謝你們,讓我做了一個最美麗的夢。”

令月蓉和劉倩全都流下了眼淚,反倒是王果果的媽媽安慰她們,說是果果已經得到了他全部想要的,這短短的一生已經比其他孩子更幸運了。

出了醫院,令月蓉和劉倩久久沒有說話,直到把劉倩送到機場,劉倩才塞給令月蓉一張紙條。

“月蓉,反正你要去埃及,這裏有一個我很熟的占卜師,很靈,你去卜卜。”

此時心情,極度沉痛,令月蓉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拒絕,收下紙條放進包裏。

劉倩還不放心,再三叮囑,直到令嶽蓉鄭重其事答應,才走進候機廳。

送走劉倩後,令嶽蓉在家裏又詳細研究了一下競標書,修改了幾處明顯的錯誤後,在第十天登上了飛往埃及的飛機。

臨行前,她的麵色仍然不好,令甫律再三挽留,卻,終是拗不過她。非洲市場一向是她親力親為,這次,並不因為感情的變化就可以成為放手的借口。公事與私事,她,向來分的清楚。

及至三日後一舉拿下標的,令月蓉已經完全讓人看不出她剛剛經曆了一場撕心裂肺的失意。

慶祝晚宴上,約克公司首席經理艾利倪誠摯地握住令月蓉的手說:“令小姐,非常榮幸,能和令家簽下這筆生意對我們約克公司具有重要意義。實則,對您本人,我亦有更加的欽佩之情。”

艾利倪眼中不掩男人欣賞女人的神彩,令月蓉隻垂首一笑,而後淡淡地抽出手,平靜地回應:“祝我們合作愉快!”

大痛過後,再無半點糾纏於兒女私情的願望,即使艾利倪有著埃及傳統貴族的俊容與優雅,甚至有著迷人的微笑,可在她心裏,依然無法掀起任何波瀾。

艾利倪感受到她禮貌的拒絕,深深歎息後,從侍者手捧的托盤中,拿起兩杯葡萄酒,遞到她手中,“根據蒙總裁的吩咐,後天,我們會為專門為令小姐安排一次特別的觀光活動,希望令小姐不會急於離去。”

令月蓉月牙般的眉毛挑了挑:“怎麽,蒙總裁會來埃及?”

艾利倪頷了頷首,微有歉意:“總裁常年駐法,極少過來,這邊的業務基本都是由我負責。這次,是他特別安排的。”

微有些失望,可是,想那個人做什麽呢?甩了甩頭,“這樣……那麽後天所謂的觀光是……”這樣的禮遇,想必是對令氏企業有一種額外的肯定吧。

“後天,將由我帶令小姐參觀埃及最富神話色彩的太陽奇觀。”

令月蓉眼中一亮,興奮地幾乎要尖叫出聲。

太陽奇觀是發生在已有三千年曆史的阿布辛貝神廟內的一個奇跡,經過古埃及人歎為觀止的精心設計,每年隻有在2月21日這天,陽光才會穿過幽暗的神廟內部,一直照射到最深處的拉美西斯二世神像之上。由於埃及政府嚴格限製進入人數,奇觀發生的時間又極其短暫,隻有區區20分鍾,因此能夠看到的人寥寥無幾,即使各國政要亦罕有人能得其見。

手中的葡萄酒微微顫動著,在杯壁上漾起迷人的紫色,令月蓉激動地說:“這樣的安排,實在讓我意外。蒙總裁……與您,真是太費心了。”

艾利倪舉起手中的酒杯,與令月蓉的在空中對碰了一下,發出悅耳的叮鐺聲,笑著說:“您能喜歡,是我的榮幸。不知明日,令小姐有什麽安排?”

他的心意,令月蓉心知肚明,抿了口酒,說:“約了朋友,去看一些古董。”

每到一個地方,總會去搜尋當地的古董,這是多年來的習慣。現在,這樣的回答不算失禮,剛好善意地杜絕了最後一次給對方幻想的機會。

果然,艾利倪失望地點了點頭,再不糾纏,禮貌地說:“那明日就由令小姐自行安排,後天我去酒店接你。”

“好。”

這樣的男人,值得讚賞,懂得舉手投足間收放的自如,於己於別人,都不會有突兀的尷尬。

觥籌交錯與衣香鬢影間,一樁兩億的生意成交。

……

第二日,一早。

令月蓉便服出門。

一總習慣了這樣搜尋古董的方式,沒有華麗的衣裝,不但往往收獲驚喜,而且更不會憑空被抽去不菲的傭金。人富貴,不代表可以花銷無謂的金錢。大手大腳喜好張揚的,通常都隻不過是暴發戶的子弟。

這次,她仍是從一家普通專業旅行社約了一位陪導。這些人,常年在這個行業打拚,有著比一般人更為靈通的消息,她已經屢試不爽。另外,也想順便請他帶自己去拜訪劉倩推薦的那位占卜師。

“我叫阿裏。”站在麵前的陪導對她咧開嘴巴,露出雪白的牙齒,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能為您服務,我很榮幸。”

望著十六七歲的阿裏,令月蓉含笑直切主題:“我一直熱衷收藏一些古物,能為我介紹合適的古玩店嗎?”

阿裏似乎長於此道,老道的點了點頭,眸中亦有閃亮的神采,可倏爾,那抹神采卻意外黯淡下來。

令月蓉不解,等著他的解釋。

“今天是周五,我得先去參加主麻日聚禮”。

原因卻是在此。

笑了笑:“無妨,我一起去好了。”

她有一天的時間可供消磨,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再說,就當是對自己不能遠行的一次微小補償,也未嚐不可。

……

他們所去的清真寺已有800年的曆史,據說是為了紀念穆斯林聖人阿布赫格而建造的,已經人滿為患,接踵摩肩。

“去年6月,清真寺曾被大火損毀過,後來蒙氏集團出資重新進行了翻修。意外的是,翻修時在牆壁和建築內發現了公元前1250年時期的石柱、保存完好的象形文字以及描繪拉美西斯二世權威的精美浮雕。”阿裏敬業地為令月蓉介紹。

令月蓉禮貌地回應了一下,然後環顧四周。這座清真寺並不像國內的那般奢華,規模不大,外觀灰暗,與普通民宅毫無兩致。主麻日聚禮人又多,半數是在清真寺外鋪著毯子禮拜。人擠人的感覺,讓她有輕微的窒息。可,想退出去,也很難,因為,隻不過這一會兒,連落腳的地方也再沒有。

隻能,隨著一幹信眾像阿裏那樣虔誠禮拜後,再流水般瀉出門外。

聚禮結束,已近中午。

皮膚黝黑的阿裏羞赧地對令月蓉吐了吐舌頭:“真主召喚我的靈魂。累壞您了吧?”

令月蓉淺淺一笑:“還好。尊敬真主,不得怨言。接下來,去古玩店?”

聽到熟悉的箴言,阿裏臉上頓現陽光般的笑容:“不想你也懂得這句。尊敬真主的人自然值得特殊的禮遇,我就帶你去處特別的地方,算是對你的補償。”

“補償?”令月蓉莞爾。

“嗯,我認識一個怪阿婆叫阿尼娀,手裏有很多貨真價實的寶貝。如果你真想淘點古舊玩意兒,去她那兒準錯不了。”阿裏對著雙手搓了搓,態度極是認真,接著又神秘略有調皮的補充了一句,“她還是個神秘的占卜師,如果你熱衷這個,找她是最靈驗。”

令月蓉笑了,心裏一熱。終究還是個單純的孩子,不過一句再普通不過的教義,就讓他對自己添了好感,執意要帶她去一處“特別的地方”。

欣慰地對他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往寺外走去。

一路上,阿裏帶著她走了很多彎彎曲曲的小路,經過數塊開得很明媚的蓮花塘,一刻鍾後,在一扇紅色的大門前停下。跨上台階,阿裏熟練地叩響了銅製的門環。